[虐] 教主與瘋子 - 邊想 (短篇)

微虐 (雖然我眼睛流水了QAQ)
教主好慘QAQ 很心疼傻教主QAQ 傻萌甜QAQ
可以更狗血更虐, 幸好作者手下留情
俗套的江湖基情, 速食文, 有虐有甜有狗血有精分/失憶梗


文案:

“囡囡,給我……生孩子,乖。”
“瘋子!我是男人,生不出孩子!”QAQ

“別……別踫我,會傷到孩子!”
我堂堂魔教教主被這瘋子逼我幫他生孩子,還要裝懷孕!!我要逃出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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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要逃出去。
從掉下懸崖到被瘋子救回山洞已經過去十天了,我的手臂完全不能動彈,左腳也折斷了,唯有右腿還能動動。要是就這樣在穀底休養生息一直到傷好也不是不行,總比帶傷出去被那些名門正派發現再將我打下來要好,這要是再被他們捉住了,就絕無活命機會了。
但是……偏偏救了我的是個瘋子,而且得了很要命的瘋病,再不逃走,我覺得我也會和他一起瘋。
正想著,洞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我的神經一下繃緊起來,瘋子回來了!
外面是烈日高照,洞裡卻很涼爽,透進來的光雖微弱也足以讓我看清此時走進來的男人。
他很高大,穿著草葉獸皮織就的衣服,頭髮亂得像稻草,五官淹沒在同樣雜亂的鬍子裡,只露出一雙暗含精光的鷹目。
他碰地一聲將肩上的獵物扔到地上,我看了眼,是只肥壯的雄鹿。
“兄弟你又獵到這麼大的鹿啦,你真厲害唔……”我還想再誇兩句,對方就猴急的幾個大步上來脫了我的衣服,把我雙腿扒開,掏出自己的大傢伙就上,完全不顧我這個傷患的感受。
瘋子,還是個喜歡走後門分不清男女的瘋子,我也是倒了血黴了,不僅要斷手斷腳,還要被個臭男人羞辱!
“你……啊……別……好痛!”男人完全不知節制,每一次挺進都如同要把我整個人訂在他身上一般,巨物深入到一個無法想像的深度。
我雙手無力,只有一條腿能動,也只能用那條腿去踹他,想將他踹離身上。
“囡囡,給我……生孩子,乖。”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意圖,一把將我的腿制住,用力往一邊掰開,然後更大力地抽插起來。
“啊啊!”我一下子腿都軟了,再沒有力氣去掙扎。
誰要給你生孩子!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爺爺我是個男人!帶把的!
可這些話我也只能在心裡腹誹了,因為只要張開嘴,我就會不自覺地發出讓自己也覺得羞恥的呻吟。
“生孩子……要孩子……”瘋子趴在我身上瘋狂挺動臀部,公狗一樣粗野,嗓音暗啞,語調也很奇怪,像是多年不曾開口。
“不要……”我無力地搖著頭,長髮被汗水沁濕,漸漸地竟然在這樣瘋狂的交合中生出了一絲絲快感。
我不住喘著粗氣,將那些即將要脫口而出的尖叫堵在喉嚨口。
從我醒過來的第一天,就在被這個瘋子當女人一樣操。
我不知道他是完全把我當成了女人還是已經瘋的連男人生不出孩子都不知道了。一天裡,他不是在狩獵尋找食物,就是在山洞裡操我。每次都會說一兩句胡話,諸如“給我生孩子”、“這次一定能生孩子”之類的。
我要是能好,就算只恢復四成,不,三成功力,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將他先閹後殺了!否則無法泄我心頭之恨!
總于,男人在一擊重重地插入後停滯了下來,我感到體內被注入一股溫涼的液體,整個人都痙攣起來。
“哈啊……”
本就傷痕累累,身體不可抑制的緊繃讓我非常痛苦,終於發出了又痛苦又舒爽的低吟,聽起來甚至有些讓我不願承認的……惹人憐惜。
“乖,生孩子……”瘋子捧著我的臉討好地親吻,被我厭惡地避開了。
他都不知道多久沒刮鬍子,臉上的毛又長又紮人。
“瘋子!我是男人,生不出孩子!”這句話我已經不知道對他說過幾遍了,說了也白說。
我動了動下身,發現他還堵在那兒,牙有些癢,恨不得一口把他鼻子咬掉。
“出去!”我咬著牙。
他這句倒像是聽懂了,但沒起來,反而更緊地壓住了我,把我壓得胸口都痛了。
“流出來,懷不上。”
操你老母老子本來就懷不上!你操一千一萬次都懷不上!
我忍著怒氣:“我餓了,餓著……”眼一閉,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懷不上!”
他聽了我的話想了想,當真慢慢將陽物退了出去。用枯草給我擦了擦身下,還不忘幫我穿好衣服,他這才起身去洞口料理那頭雄鹿了。
不能再這樣了,我得想個辦法,對付瘋子,我不能用像對待正常人一樣的方法。
我看了眼洞口,瘋子赤裸上身,鼓著一身肌肉將肥鹿用石斧斬得七零八落的,鮮血濺到他臉上,顯得整個人尤為可怖。
視線收回,緩緩落到我自己的肚子上,那裡非常平坦、緊實、一馬平川……
第二天,瘋子又要壓到我身上,我突然將臉撇到一邊幹嘔了起來。
騙個半傻的瘋子我還騙不過,那我韓青言這二十多年也是白活了!
懷胎十月,到那時候我恐怕早已傷癒,到時候……
我眯眼看著一臉驚喜的瘋男人,到時候一定要將他扒皮抽骨、五馬分屍!


2.
“起來,吃。”
大早上的我還沒完全清醒嘴裡就被塞了好幾顆野果,酸甜可口,十分的美味。
我來不及吞咽,只好把頭別到一邊,含糊道:“你慢點,沒看我吃不下了嗎?”
自從裝懷孕以來,我的日子好過很多,至少瘋子不會再時不時地想法設法讓我懷上他的種,雖然這樣讓我的內心飽受煎熬——被當女人般對待已足夠恥辱,竟還要通過假孕與一個瘋子周旋!
我動了動綁著樹枝的左腿,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咬咬牙,現在還不行,再過一陣,等這條腿能站立了,我就可以走出山洞找找看有沒有離開這裡的方法。
突然瘋子掰過我的下巴,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兩指順著我的喉嚨一擼,食物就順著咽了下去,他接著又將一顆野果塞進來,盯著我咀嚼,然後重複這一動作。
瘋子會武功,武功恐怕還不低,說不定瘋成這樣就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了。在我逐漸領略到他可怕的武力後,養傷和逃跑也就更迫在眉睫了。
“囡囡,乖。”男人看上去很高興,不住撫摸我的頭,還將我嘴邊的汁液用拇指擦去。
我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別叫我囡囡……”頓了頓,“我叫韓青言。”
瘋男人似懂非懂地沖我咧嘴一笑:“囡囡!”
“韓青言!”
“囡囡!”
“韓、青、言!”
“囡囡!”
“……”我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和個瘋子我叫較什麼勁啊,他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我閉上嘴不再糾正他,對方似乎看出我的不快,又遞了個果子給我。這次我沒張口,已經吃飽了,不想吃了。
“吃,孩子長得……快。”他將果子硬抵在我嘴邊。
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我用那條好腿去踹他:“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
他一把按住我的腿,眼神瞬間冷下來:“不……動,傷到孩子。”
我僵了僵當真不敢動了,怕他動手。
這瘋子瘋得厲害,說變臉就變臉,讓老子給他生孩子還這麼凶,真不是東西!
我咬了咬唇,忽地裝出痛苦的表情:“我、我肚子痛。”說著皺起五官。
“啊!”他一下子驚慌失措,鬆開我的腿,撲過來查看我的情況,一副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
我身上都是傷,他簡直無從下手,只能小心翼翼地撫著我的肚皮,就像在讓那個不存在的孩子“乖一點不要鬧”般。
“都是你不順著我我才會動了……胎氣。”我韓青言能屈能伸,反正這裡沒有第三個人,為了活命裝回大肚子的女人又如何!
瘋男人輕手輕腳的,就像怕把我弄壞了:“囡囡……不氣……”說著他低下頭萬分輕柔地在我肚皮上親了親。
我毛骨悚然:“你別老碰我肚子,碰壞了怎麼辦?”
瘋子果然一下子直起身離得我遠遠的,再不敢碰我肚子。
晚上的時候他少見的帶了條魚回來,外皮烤的酥脆,魚肉卻很滑嫩。他也不怕燙,直接用手掰開了一塊一塊塞進我嘴裡,一大條魚大半都進了我的肚子,最後只留下尾巴和頭還有帶刺的背肉。
他見我吃飽了,自己跑到洞口將剩下的狼吞虎嚥得吃掉了。
瘋子早上給我吃的那種果子似乎長得很高,而且枝幹長滿倒刺,這幾天他手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連果肉都像是帶著他的血味。
如果他不是瘋的這樣厲害,或者沒有把我當女人那樣對待,看在他對我照顧有加的份兒上我或許會帶他一起離開這鬼地方,可惜……
我收回視線,緩緩閉上了眼。
可惜沒有如果。
睡到一半,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我是被腿間的異樣感驚醒的,一醒就看到瘋子脫了我褲子在掰我的腿。
狗日的!我懷了孩子都不放過我!
我氣不打一出來,又想伸腳踹,硬是忍住了。
我裝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會…會傷到孩子的!”
他不是最在乎孩子了嗎,這下總該停下了吧!
沒想到男人一把將我雙腿併攏,掏出巨物擠進我兩腿之間的縫隙開始摩擦起來。
“不……進去……囡囡不怕。”
感受著腿間的熱辣,要是這會兒有鏡子,必定能看到我青黑的臉色。
操你大爺的色中餓鬼!一天不做都不行,這是在穀底憋瘋的吧!!



3.
這天越來越熱了。
洞中雖然涼快,但總歸還是會蕩進來一兩縷熱風,一天下來身上黏糊糊的,偏偏我還不能動,只能幹捂著。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瘋子回來了,我立馬向他表達了想要洗澡的意願。
“再不洗就臭了。”
我掉下來都大半個月了,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還滿是血漬,實在已經超出了我能容忍的極限。
瘋子聽我這麼說趴在我身邊像只大狼犬那樣湊到耳根處聞了聞,用有些生硬的語調道:“不臭。”
我有些彆扭地避了避,不知道說他什麼好,笑駡道:“你鼻子是被熊撓了吧?”
他見我笑了,也不去管我到底說了什麼,跟著憨憨的傻笑。
“別笑了,快帶我去洗澡!”我催促他。
這附近我是知道有小溪或者池塘一類的水源地的,因為瘋子每隔兩天就會背著一口山石鑿就的大缸外出,裝滿了水再回來。那石缸少說也有千斤,他卻能提抱自如,足見力氣驚人。
他站起身俯視了我片刻,像是在思索怎麼把我這個癱子弄出去。
“你轉過去蹲下,我啊……”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彎下身將我整個攔腰抱起。
他抱得很穩,沒有讓我感到一絲顛簸,同時動作又非常輕柔,從頭到尾都十分小心避開我的傷處。
從我自山洞中醒來,這還是第一次出洞,說不激動興奮是假的,但我現在手腳具廢,除了依靠瘋子別無他法,也只能暫時按捺住心情了。
從山洞出來,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我耳邊才聽到水流潺潺的聲音。隨著離那聲音越來越近,那條溪流的模樣也逐漸呈現在我眼前。
那是條三尺來寬的小溪,看不出源頭在哪兒流向何方,不急不緩地流淌在幽靜的草木中。
我本來是想讓他將我脫光了衣服放到溪水中清洗,就算不能徹底清洗乾淨,好歹也將我快要結塊的頭髮捋順。沒想到瘋子將我放到了溪流旁一塊巨大的石頭跟前,讓我靠在上面,底下墊著一片巨大的樹葉,之後二話不說脫了我的衣服就跳入了膝深的溪水中。
我光溜溜地靠在石頭上,瞪著眼,開始思索他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
這瘋子難道連洗澡和洗衣服都分不清了嗎?!!
所幸我沒氣多久瘋子就上岸了,手裡提著濕乎乎的我全部的家當。
他來到我身邊,大手摸了摸我的臉,隨後拿起我的內衫就開始給我擦身。
溪水冰涼,一點都沒有染上穀中的酷暑,我不自覺打了個激靈。
他立刻停手:“冷?”
我搖搖頭:“不冷,很舒服。”
他對我露齒一笑,兩排白晃晃的牙瞅著我都眼暈。
內衫非常柔軟,擦在身上十分舒適,但到底沒有直接入水擦洗那麼過癮。
我皺著眉問他:“你幹嘛不直接把我放水裡?”
他擦拭的手一頓,理直氣壯地說出五個大字:“水冷,肚子疼。”
得,差點忘了自己是名脆弱的“孕夫”了。
我耐著性子同他交流:“那我頭髮怎麼辦?再不洗就結在一起了。我沒那麼……孩子沒那麼嬌弱,就洗一會會不會肚子痛的。”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沒說話,看得我心裡直打鼓,偏偏他眼眸又十分深邃,讓人捉摸不透。
終於,他站了起來。
“囡囡,等我。”他把濕衣服蓋在我肚子上,留下這句話就走開了。
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去幹什麼:“唉!你去哪裡?喂!你等等!”
我渾身上下除了右腿和一個腦袋其他地方一動不能動,只能靠在石頭上乾等。太陽火辣辣的,還好我這是背影面,不然准曬暈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背後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立馬警覺起來:“誰?”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終於到了我的近前,我提著的心也放了回去,果然就是瘋子。
“囡囡!”他笑著將懷裡抱著的東西放到地上,上來替我擦了擦額頭上名不存在的汗液。
我嫌棄地避開了,看了眼地上那物件,發現竟然是個木頭做的小盆。
“你就去搞這個了?”
那木盆雖小,做功卻十分了得,在這深山老林要啥沒啥的境況下能做出個盆已經是天大的本事了,他竟然還將盆壁和盆底弄的無比光滑,這內力實在是深厚得可怕。
我細細打量著瘋子,想著這人到底是哪座山頭的大神,為何江湖上我會不知道有這麼號人物。
他用手背撫過我臉頰:“囡囡,再等等……很快就……可以洗。”說完抱著盆去了溪邊。
這些天他跟我說話倒是越來越順溜,再久一點說不定就能交流無障礙了。
沒過一會兒他就又原路回來了,懷裡的盆裝滿了水,隨著他的動作潑灑了一路。
我不能動,當然還是他給我洗頭,但我的頭髮被鮮血和塵土板住結在了一起,一時還弄不開。
“結住的地方給我直接撕了吧!”我對瘋子說,“不然這麼一點點捋開要弄到什麼時候?”
他裝作沒聽到我說的話,仍是耐心地替我洗頭,遇到打結的地方就仔細的給我捋開,倒比做針線活的女人還要認真心細。
身上暖融融的,輕柔拉扯著頭髮的感覺也很舒服,不知不覺我就睡著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頭髮都半幹了。
我甫睜開眼,眼前還是迷迷濛濛的瞧不真切,見地上有抹會動的影子,就吃力地抬頭往上看,發現身後的大石頭上站著一個人,從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著他聊勝於無的獸皮裙下晃蕩的一長條,看得我眼睛痛脖子酸的。
他像是察覺到我醒了,手上拎著一堆曬乾了的衣服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囡囡!”
真是個無憂無慮的瘋子啊……
可能是洗了個澡身心都舒爽了,我難得對他露出了抹淺淡的笑:“我餓了,我們回去吧。”
他愣愣地看著我,在我忍不住皺眉的時候突然湊上來在我臉上重重親了口。
前面積攢的好心情立馬沒有了,我怒瞪著他:“你!”見他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頓覺一陣無力,“算了,快走!”
很快,他替我穿上衣服,如同來時一樣抱著我回去了。



4.
我也不是沒猜測過瘋子的身份,只是他瘋了不止一兩年,所有能表明身份的東西都不知去了哪兒,完全像個野人一樣,我也就無從猜起了。
不過有時候洞中寂寞,我實在無事可做也會嘗試和他交談一下,指不定他就回應我了。
“瘋子,你叫什麼名字?”
“今年多大?”
“哪個地方的人?”
“你也是被人打下來的嗎?”
我管我問,他管他趴在我肚子上聽裡面動靜,也不睬我,聽得我肚皮忍不住發出悠長的一聲“咕嚕嚕”,餓了。
他眼帶茫然地抬頭看向我,看得我面皮發熱,右腳一踹,將他踹到一邊。
“看什麼看,沒聽見你兒子肚子餓了?”說完又覺得哪裡不對,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有些懊惱。
瘋子一個翻身竄到我跟前,笑得沒心沒肺:“囡囡,等會,喂你。”
“好好好!”我忙不迭地點頭,“快去快回。”
高大的男人像野猿一般咻地一下沖了出去。過了大概一個半時辰,瘋子回來了,手裡拎著兩隻野兔,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還扛回來了一頭尚留著口氣的母鹿。
那母鹿似乎被打斷了腿,瘋子將它放到地上後它幾次想要站起來都失敗了,最後只能發出悽楚的鳴叫。
“這是幹嘛的,怎麼沒弄死?”我奇怪地問瘋子。
雖然被層層濃密的鬍鬚遮蓋,但我仍能觀察到我問他這句話後他臉上那邀功般的神情。
“給孩子吃……”他蹲在那母鹿身邊,嚇得母鹿直叫喚,“奶!”他指了指母鹿垂在腹下的四隻飽脹的乳房,盯著我(肚子)的表情萬分慈愛。
什麼東西……
我半晌無語,難不成這瘋子竟還給他那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的兒子準備了奶娘?
他湊近我,把手放在我的胸口,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在他下一刻開口後成真。
“囡囡,沒奶。”他的語氣充滿了遺憾。
“……”
這王八羔子,怪不得最近老是愛揉我的胸,還經常用嘴不停嘬兩顆肉粒,有幾次嘬得都腫了,害我衣服都不能穿,只好敞著以防越磨越痛,搞了半天他原來是在催奶?!
一股羞憤湧上心頭,要是我能動,絕對要衝上去跟這死瘋子拼命。
老子是男人,當然沒奶!
然而我不能把真話說出來:“說得對,我沒奶……你留著這鹿給你兒子餵奶吧。”
瘋子嘻嘻哈哈出去料理那兩隻死兔子了,只剩我和那母鹿四目相對,它哀哀沖我叫喚著,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我冷笑:“叫啥,沒看到我倆一樣一樣的嗎?”
它可能頗有靈性,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當真止住了哀啼,把頭撇到一邊舔傷口去了。
吃過了烤兔子後,大約休息了半盞茶時間,瘋子過來將我抱了起來。
我心中一跳,知道這是要幹什麼,立馬高聲喊道:“你等等,放我下來!我現在可以自己來了,你別幫我了……瘋子你聽到沒?停下!”
雖然這種事之前天天都要上演,但我還是次次尷尬,簡直要把自尊暫時埋進泥地裡踏平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每次重複這一步驟的時候還是會找回丟失的自尊。
瘋子不知是不願讓我自己來還是不相信我能自己來,並沒有停下,腳步穩健地將我抱到了洞裡一處陰暗的角落。這地方離洞口十分遠,仔細聞還能聞到一股尿騷味,正是瘋子日常解決“人生大事”的地方。
我曾聽說野獸喜歡在自己住的巢穴內留下標記捍衛領地,沒想到人也會這樣,更沒想到的是……
瘋子輕鬆自如地變換著抱姿,手臂穿過我的膝彎褪下褲子扒開雙腿,接著蹲了下來,就像把小兒撒尿一樣把著我的命根子。
“囡囡,噓——”
奇恥大辱!
我堂堂一個魔教教主這把年紀竟還要被人把屎把尿!
我氣得渾身發抖,他卻以為我尿急,還用紮死人的下巴蹭我的臉頰:“噓——”
我抖得更厲害了,然後……清脆的水聲傳來,下身一陣爽利,自尊還是輸給了一泡急尿。
“夠了,回去吧……”我啞著嗓子對他說。
他卻搖了搖頭,還是維持原樣:“你兩天……沒拉。”
我:“……”
兩柱香後,瘋子心滿意足地用土將我那尋死覓活的“自尊”埋了起來,帶著神色萎靡的我回到了寬敞明亮的洞口。
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就開始脫我的衣服親我的脖子,這是要進行睡前一操了。我感到有一抹奇異的視線盯著這邊,目光一掃便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著實嚇了我一跳。
瘋子感覺到我的異樣,順著我的視線看了過去,也沒見他怎麼動,一縷勁風便襲向了母鹿,瞬間就給它放倒了。
接著他急不可耐地讓我的雙腿夾著他那物磨蹭起來,磨得我大腿火辣辣的一片。
哎,真是個禽獸,也不怕熏到。
我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好起來了才能逃出這非人的生活。
待我回到教中,重整旗鼓,定要叫當日將我打下山崖的那幫正道人士好看,讓他們嘗嘗我如今這四肢俱廢、尊嚴掃地的滋味。



5.
天氣一點點轉涼,我已經在這穀底山洞窩了兩個多月了,折斷的手臂和左腿逐漸痊癒,手雖然使不上力氣,但抓握已是沒問題了,腿的話……
我扶著洞壁走了兩步,明顯跛足不說,傷處更是傳來隱隱的痛感,要是以這副樣子走出山洞,恐怕沒多遠就會被瘋子抓回去。
只有等它慢慢痊癒了,我盤腿坐下,盯著傷腿歎氣。
雖然我現在能走能動了,但瘋子仍然不允許我離開山洞,如果發現我出去過了,他回來的時候就會暴跳如雷。
“不許,出去!”他會一直重複這句話,雙目獰睜著,怒火從眼裡蔓延到脖子,我都怕他衝動起來會將我一巴掌拍到牆上。
我這種從魔教出來的人,別的沒啥,能屈能伸。他瘋得叫我“囡囡”的時候我敢拿腳踹他、拿冷眼對他,到了這會兒他凶得跟頭狼似的,我反而只能安靜的像只鵪鶉了。
形勢比人強啊,別說我現在壞手壞腳,就是手腳完好,以我的武功也是打不過他的。
我不去跟他爭,背對著他躺下,聽到他在我身後發出呼呼的粗喘和焦慮的腳步聲,過了會兒就出去了,然後很快又回來。
“囡囡……”他小心地碰碰我的手臂,我沒睬他,閉著眼睛裝睡。他沒再碰我,聽聲音是挪到山洞另一邊離我不遠的地方睡覺去了。
隔天一早我醒過來,翻了個身,雙眼將睜未睜之際被眼前一大片藍綠色的東西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捧藍色的小野花。
別說,瘋子瘋歸瘋,哄女人的那套倒是沒忘。
我捧著那束花,覺得鼻子有些癢,接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轉手一拋就將花丟進了身後的木頭圍欄裡,母鹿悠長地鳴叫了聲,低頭慢條斯理地將花吃掉了。
那之後,我就儘量只在洞中走動,沒再走出去過。
每天瘋子外出覓食的時候,我一個人待在洞裡,實在無聊了就逗逗鹿。這母鹿自從被當做“奶娘”圈養在了洞裡,斷腿很快就好了,吃得香睡得好,反而膘肥體壯了起來。
“你倒是比我還能適應。”我拿著一顆野果喂它。
它文雅地小口啃了半天,也沒抬頭搭理我。
我繼續自言自語:“再過一陣我就走了,走之前將你放了好不好?他要發現沒兒子讓你喂,估計就要宰了你了。”
母鹿突然像是聽懂了我的話,停止進食,耳朵微微抖動,一下子看向我。
“知道怕了?”
它突然激動地用身體衝撞圍欄,嘴裡還發出驚恐地嘶鳴。
我愣了愣:“你也不用這麼怕吧?”
說完這句話我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妙,這種感覺大概可以歸納為一名武人的警覺之心吧。
我一個轉身緊緊盯著洞口,同時抓起手邊能抓到的最趁手的武器——一根木棍。
接著,比我感覺到的不妙更不妙的事發生了,一頭龐然大物晃悠悠出現在了洞口,嘴中流著涎,瞎了一隻眼,看起來兇惡異常,竟是頭巨熊!
天要亡我!彼時我腦海中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但很快我回過神,屏住呼吸,小心地挪到了圍欄的對面。我想著在洞裡有一頭肥鹿的前提下,那熊說不定會放棄攻擊我而去襲擊母鹿,這樣好歹我也能多點自救的時間,但顯然我太天真了,那熊瞎子竟然不是沖著食物來的!
它巨大的身軀擠進洞裡,很有種遮天蔽日的效果,母鹿叫得更慘了,聽得我心煩。
“吼!”巨熊怒吼了一聲,筆直沖我而來。
我咬了咬牙,緊握木棍,就此準備展開搏殺。雖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好歹手腳有了力氣,奮力一搏興許還能活命,大不了叫瘋子再救一回。
巨熊撲向我的瞬間,我甚至能看到它怒張的口中尖銳的利齒,伴著腥臭咬向我的脖頸。
我連忙用木棍卡住它的嘴,同時努力想要調動身體裡的真氣,但是越慌越亂,竟然怎樣都無法調動分毫。我的手才好了六七分,一使大力馬上原形畢露,抖得跟篩米似的。
而正在我與那巨熊角力之時,洞口猛地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長嘯,接著我感到手上一輕,那巨熊轉身就沖洞口發聲處奔去。
我倒在地上猛喘氣,方才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我看了眼洞口,瘋子已經和熊瞎子打上了,要不是瘋子回來的及時,我恐怕今兒個就要死在這裡了。
被那些正道偽君子打下山崖的時候沒死,最後死在一隻笨狗熊的嘴下,這死法太窩囊,還不如當初死在崖下。
瘋子身手了得,但那巨熊勝在力大無窮,一嘴咬下去絕對能將人斷筋碎骨,被拍上一掌五臟六腑都要震碎。
看他們打了片刻,我也算看出點門道,這一人一熊似乎早有宿怨,而且不是第一次動手了,有啥招式彼此都爛熟于心,一時竟沒法分出勝負。
我看了眼手裡握著的木棍,上面留著兩道深刻的牙印,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幫忙來個背後偷襲的時候,洞口傳來一聲哀嚎,接著是巨物坍倒的聲音。
我連忙看過去,那熊竟已斃命,只見瘋子掙扎著從巨熊身下爬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往我這邊跑,近了才發現他額上全是血,該是被熊撩了一爪子。
“囡囡!囡囡!傷了嗎?”他急得聲音都變了,不住查看我全身上下,連頭上滴著血都顧不上。
我到這時才真正安心,木棍一下從手中滑下掉在地上發出“咯”地一聲。
“沒事,我沒事。”也是到了這時我才有些明白他不讓我出洞的原因,並非是怕我逃跑,而是怕我遭遇到如今這樣的危險。
他用帶血的手指擦過我的臉頰,露出了放心的笑:“囡囡沒事,就好。”
我見他滿頭是血,實在不成樣子,就撕下一片內衫給他捂傷口。
“你倒是也關心下自己啊,瘋子。”
瘋子笑著拉住我的手,視線移到我的腹部:“孩子,也好好的。”
我剛掀起點弧度的嘴唇立時一僵,心下歎了口氣:“好,好著呢!”
聽我這麼說,他笑得更開心了。



6.
“我自小長在魔教,被老教主收養,同我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各個野心勃勃,一心想繼承老教主的衣缽率領魔教一統江湖。可他們也不想想,一統江湖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我倒是沒那麼大野心,就想哪個師兄弟登上教主寶座了能放我一馬,讓我離教去尋自由,可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成了最後的贏家……”我笑了笑,“他們都說我是漁翁、是黃雀,把我想得極盡陰險,可我覺得自己明明是‘池魚’,因為一群被權勢迷暈頭的人,無端端糟了禍。”
“我才做教主沒滿一年呢,正道武林那些吃飽了撐的就來圍剿我。我想,這教主做也做了,怎麼也要做好,不能在我這裡砸了招牌,就帶領教眾奮起反抗。一反抗,就把自己弄得差點屍骨無存了……”
我也不是總有閒情逸致跟別人說我那些陳年過往的,但是吧不知道怎麼地,對著瘋子我就特別說得出口,也許是因為他不會說給別人聽吧。這幾個月裡我沒事就說沒事就說,都快把自己的一輩子說完了。
可是他知道我那麼多事,我卻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囡囡。”瘋子一個人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坐在洞口不時回頭看向我,一見我就露出燦爛的笑容。
“瘋子。”我見他叫我,隨口也回了聲,隨後拈起身旁的漿果丟了一顆進嘴裡。
前幾天吃熊肉吃得上火,兩個人吃了幾天也沒把半隻熊吃掉,最後只好拖到洞外挖坑埋了。瘋子大概顧慮到我是個“有孕在身”的,光吃肉不好,就摘了許多紫紅的漿果包在樹葉裡帶回來給我吃。
我原先是不愛吃這些的,但也覺得吃肉膩得慌,沒事的時候就習慣往嘴裡丟兩顆丟兩顆,而我大部分時間其實都是沒事的,所以一大包漿果很快就見底了。
“囡囡。”他放下手中的東西湊到我身邊。
我將最後一顆漿果丟進嘴裡:“你幹嘛?”
他盯著我片刻,往我嘴角舔了一口,我一驚之下差點沒忍住把他推一跟頭。
“你屬狗啊!”我瞪著他,拿袖子抹了抹嘴。
瘋子笑呵呵地往我身邊一坐,說:“囡囡喜歡,明天再摘。”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心裡便有些異樣的感覺。
這瘋子也不知道沒瘋前有沒有老婆,有的話該是對她疼愛有加的,恐怕就是天上的月亮這人也會想辦法去撈來。
我壓下那點古怪,問他:“你剛剛在那裡忙什麼呢?”
瘋子眼睛一亮,跑洞口把自己搗鼓的東西拿到了我面前,是一支頂端削得十分尖利的長矛。
“囡囡,拿著。”
我猶豫著接過,輕便趁手,倒是不錯的防身武器。
“給我的?你怕我再遭熊啊?”這山谷該不是個熊窩吧。
瘋子搖了搖頭:“沒熊了。”他皺著眉,難得一臉嚴肅,“天涼了,沒吃的,危險。”
我聽了立馬懂了他的意思,穀中本就食物有限,加上天氣轉冷不好狩獵了,猛獸會變得更危險。
不過,我應該是待不到冬天了……
握著長矛垂下眼簾,再過半個月我就能完全行走自如了,離開山谷指日可待。只是不知我走了之後,瘋子會怎麼樣……
是傷心一陣就把我忘了;還是發現我不見了就到處找我,見找不到過一陣就把我忘了;或者一直想著我,但等到下一次再撿著一個掉下懸崖沒死的,就把我拋在腦後忘了。
最後那個可能有點懸,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命大的。不過結局左右應該都是把我忘了吧……他瘋得都認不清男女了,怎麼可能還一直記著我。
“放心,我會注意的。”我對他道。
瘋子笑著伸手抱了下我,很快又鬆開,然後往山洞深處走了過去。
我正奇怪呢,就又看他一溜煙跑了回來,興高采烈地展示著手中的東西。
那像是……一塊玉。
我從他手中接過那東西看了看,只見那玉通體烏黑,像塊玉牌子,觸之溫潤細膩,應是不俗。玉牌足有小半個手掌那麼大,上面雕著一隻老鷹,展翅高飛,威風凜凜,一雙鷹目像極了瘋子。
這恐怕是瘋子來這谷裡的時候身上帶的,只是我大半生都長在魔教,實在不能光憑一枚玉牌就猜出瘋子身份。
“這是好東西,你仔細收著,以後說不定用得上。”我要將玉牌還給瘋子,瘋子卻不收。
“給囡囡的。”他說。
我走都要走了,自然不能再要他的東西。雖被人罵慣了邪魔外道,但邪魔外道也是有骨氣有原則的。
“不行,我不能要。”我直接拒絕。
瘋子又塞給我,我還是乾脆俐落地推開了。
這麼來了幾回,瘋子急了,眼一瞪,沖我直吼:“拿著!”
他情緒激動的時候就越發像個瘋子了,吹鬍子瞪眼的,一掌拍在我頭頂上方的洞壁上,頓時落下許多碎石塵土。
我手一抖,拿著沒再還給他。
這枚玉牌就此掛在了我脖子上,蕩在了胸口,一蕩就蕩了不少年歲。
到了睡覺的時候,他把我脫得精光,就留著胸口那枚玉牌,我低頭一眼就能看到漆黑的牌子正正好嵌在我胸口兩點之間,當真是黑的黑、白的白,兩朵梅花各一邊。
我感到瘋子呼吸一下粗重起來,吹在我的皮膚上,又麻又癢。
他順著那玉牌一路舔到我的肚臍,舌尖打了個旋,害我一下沒防備驚呼出聲。
“啊……你別,”我頓了頓,“別碰我肚子。”
瘋子聞言果然沒再舔,只把唇貼著小心親了一下我的肚皮,然後抬頭看向我。
“囡囡肚子,太小,要……多吃。”
算算時間,要是真懷了也該三個月了,我的肚子卻還是那麼平坦,這要再這麼下去肯定穿幫,不走也不行了。
“我這不是傷還沒好嗎?可能吃的東西都補到手上腳上去了……”我躲閃著他異常溫柔的目光。
瘋子將手掌覆在我的肚子上,笑得傻氣:“我們的孩子。”
莫名的,我突然覺得喉頭梗得慌。
我到底才做了一年魔教教主,心腸還不夠硬啊。
我勉強扯了個笑:“嗯,我們的孩子。”
除開這傢伙一開始不分青紅皂白趁人之危對著我屁股一通捅,捅得我十分惱火,倒可以說是這麼多年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了。
唉……



7.
那頭巨熊,我也是事後才知道,它的眼睛正是瘋子以前弄瞎的,一人一熊打了多年,為地盤、為食物,最後純粹就是為了挑事報仇。巨熊襲擊我,大概是覺得我是瘋子的人,殺了我能對瘋子造成重創吧。
這年頭,熊都這麼狡猾了。
那熊怎麼也算是個“熊物”,瘋子留下了它的皮,一開始我以為是要當做戰利品掛在洞裡,後來才知道是給我準備的。
“給我的?”
這皮他削了許久,沒什麼好的工具,他削得就特別慢,有時候我睡了他還坐在火堆旁削皮子。
瘋子揉了揉我的頭:“冬天冷,墊著,暖。”
原來是給我冬天用的。
“……謝了。”我摸著那柔滑厚實的熊皮,雖然騷味重了點,但在這不見人煙的深谷,可算是過冬的佳品了。
可惜我是用不上了,但瘋子能用上,也不算浪費。
這與世隔絕的深谷密林,我只待了幾個月就已經無法忍受,真不知道瘋子怎麼過的。可能,也只有瘋了的人才能忍受這刻骨的寂寥與孤獨吧。
想著瘋子一個人裹著熊皮待在簡陋的洞穴中,洞外是白雪皚皚,他一直一個人坐在那裡,餓了就外出覓食,尋點山果野味,運氣好了就飽餐一頓,運氣不好就什麼也找不到,繼續餓著肚子回到洞穴。天地那麼大,卻像是只有他一個人,要不是我掉了下來,可能這世上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他還活著……
嘖,韓青言你幹嘛?你這是幹嘛?
你一個魔教教主,你以為你是普度眾生、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嗎?他既然在這底下待了一年,就能待更久,左右他是個瘋子,知道什麼是孤獨?什麼是寂寞?你找到出路離開這裡,回教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難道要帶著個瘋子去和那些正道人士拼命嗎?他在這裡起碼不用擔心丟掉性命,跟著你卻要提心吊膽,有沒有命活都不知道……
“囡囡?”溫熱的大掌突然撫上我的臉,我嚇了一跳,抬頭去看,看到瘋子有些擔憂的目光。
我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腦子不知道抽了什麼風,脫口而出:“要是沒有孩子,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洞裡很靜,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整個人緊張得莫名其妙。其實我也不知道想聽到他什麼樣的回答,但如果他能回答說不會,我大概也能走得輕鬆點吧。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虛偽,和那些正道人士簡直不相上下。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後說了句話,我的心一下子震了震。
“囡囡,最重要。”
那霎那我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總覺得有些漲有些酸還有些痛,好笑……又荒謬。
暫且不論其他,這好歹也算是一句相當中聽的話了。
不過,一想到穀外的人事物,想到那麼多的教眾還在等著我回去主持大局,這點惆悵也便轉瞬即逝了。
我和他終究不同,要是沒有這出墜崖,該是陌路。
如今就算有了肌膚之親,也不必糾纏一世。
橋歸橋,路歸路,我當我的教主,他當他的瘋子,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只是走之前……我仍有一事想做。
我一把環住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瘋子,想要嗎?”說著暗示意味濃厚的用膝蓋輕輕頂了頂他的小腹。
他一下攥住我的腿,聲音是努力維持的一本正經:“不行,會傷到,孩子。”
我眯縫了下眼睛,心想著你就是把我操穿了天孩子也掉不了,面上卻仍舊好言誘哄著他。
“這……月份夠了,傷不了的,就今晚一夜,”我將他脖子往下扯,同時唇湊上去貼在他的耳郭上,伸出舌頭黏黏糊糊舔了一下,“好不好?”
我很少對瘋子服軟,更別說是主動求歡,他平時就算不肏我也要每晚磨蹭著我發洩,哪裡受得了這般誘惑,一用力粗喘著就將我壓到了熊皮上。
身下是厚實的皮毛,比草葉鋪的墊子舒服多了。我被他壓著像名女子一般承歡,按理不該感到高興,可那瞬間我是真的長出了一口氣。
最後做場“夫妻”,算是還了他這些時日來的情。
他吻著我的腳踝,順著一路吻到大腿內側,我現在傷好了,什麼姿勢都沒問題,也就隨他折騰。
瘋子動作急切卻不粗魯,處處護著我的肚子,看起來還是很在意他的“小崽子”的。
當他進入我的身體時,後穴因為長久的空置泛出些微微的刺痛感,但不明顯。他等了一會兒,見我眉頭鬆開了才淺淺抽插起來。
大概還是怕傷到我,他動作十分溫吞,有力但太循規蹈矩,弄得我有點難受。習慣了他疾風驟雨般的節奏,這種吊在半空的感覺讓人腳尖開始發慌。
“你……快點……啊……”我蜷了蜷腳趾,後穴自發地收縮吞吐著。
瘋子把著我的腰,不讓我亂動。我呻吟著上身直扭,想要擺脫這磨人的快感到達頂峰。
瘋子大概也是許久未開葷忍不住了,俯身叼住我一邊乳首不住嘬弄吸吮,下身開始又穩又重地抽插起來。
“哈啊……啊啊……”那就像直接擊打在我歡愉的源頭上,令我無法自持,五指深深陷進皮毛裡,雙腿緊緊絞著瘋子的腰,片刻後便顫抖著泄了身。
我軟軟地倒在墊子裡,大腿微微痙攣著,很長時間沒有再發出聲音。
那晚瘋子克制地做了兩次,之後簡單替我清理一下便擁著我睡去了。
翌日清晨,當天尚未完全亮起時瘋子就出門尋找食物去了,我知道他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拿了他給我做的長矛和幾個野果,準備走了。
走之前我來到關著母鹿的圍欄前。
“我說過走之前會放了你,但是現在肉越來越不好找了,放了你有些可惜。”母鹿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無知無覺地盯著我,“不然你就留下來吧,看你這麼肥,出去也是被別的猛獸吃,不如被瘋子吃。”
我見它沒有反對,滿意地賞了它顆果子,拍拍屁股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洞口,我往瘋子離開的方向凝視了一會兒,接著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8
我整整走了兩天兩夜才離開那個山谷,又花了兩天找到了一個民風淳樸的小村子。
還好掉下懸崖的時候身上的東西都還在,我用一些銅錢換了乾糧,又買了一頭驢,聊勝於無的準備讓它駝我繼續上路。
這些天我總想起瘋子,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一入睡,胸口的那枚玉牌就像會發熱一樣,灼燒著我的心。
到底朝夕相處了三個多月,有些感情也是正常的。我這樣安慰自己。
我在那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借住了一個晚上,打算第二天一早接著趕路,但在這天夜裡,我竟然做了個夢。
那個夢很清晰,清晰地如同現實,我就像懸浮在半空,以著別人的視角來看這幾個月發生在山洞中的事。
一幕一幕,完全的重現,分毫不差。
我掉下山崖,瘋子救我,我發燒渾身發冷,他脫了我的衣服抱著我為我取暖,明明我是個大男人,他卻像把我錯當成了黃花大閨女,見了一點赤裸的皮肉就要負責到底,將我當成了他的“女人”。
之後的假裝懷孕,也是讓人哭笑不得。
到了夢中的我打算離開山洞離開瘋子的那天,我以為這個夢會到此結束,但是沒有,它竟然還在延續。而且,那是我沒有經歷的事情。
我看到了瘋子,他手裡拎著一條魚興高采烈地回了山洞,山谷裡的魚不多,這個季節的魚更難抓,他能抓到那麼一條一定用了不少時間。
“囡囡!”他在洞口就叫了一聲,好像怕我不知道他回來了一樣。
然後他走了進去,我幾乎有種非常糟糕的預感,接下來的一切會讓我很難受。我想讓自己快點醒過來,但是晚了,我漂浮在洞口上方,眼睜睜看著瘋子大喊著那個不屬於我的名字沖了出來。
他的臉色十分可怕,喘著粗氣,在洞口小心觀察,一遍一遍往不同方向尋找著我的身影。
“囡囡!”
“囡囡,回來!!”
“你回來!囡囡!”
他找了很久,從天亮找到天黑。哪裡高就往哪裡爬,大樹,石頭,土坡,盡可能地登高望遠,想要找到哪怕我的一絲蹤跡。
他整整找了我兩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在我以為他擁有無窮的精力永遠也不會放棄找尋我的時候,他再次回到了我們曾居住的山洞。
他腳步蹣跚,用草莖編織的鞋子已經因為多日的奔走而稀巴爛了,腳上到處是走出來的傷口,混著髒兮兮的泥,黑紅交織。
他像是終於力竭,膝蓋一軟跪在了山洞前的草地上仰天嘶吼了起來,震得穀中鳥雀紛紛振翅而飛。他發洩著自己的悲傷,吼聲中似包涵無盡痛苦,一口氣吼罷身體往前一傾,“噗”一聲竟嘔出口血。
我心中大驚,正想要上前查看,他身體已經倒了下去,而我也在掙扎中睜開了雙眼。
我甫清醒,還有些無法回神,心中盈盈繞繞都是瘋子的身影。
這夢如此真實,到底是我的幻覺還是真有其事?
我伸手撫上胸口的黑玉玉牌,心裡一時亂七八糟。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騎著毛驢上路,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我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方向,竟是調轉方嚮往回在走。
走都走錯了,不如就回去看看吧。我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我就回去看一眼,反正也不差這一兩天,要是他沒事,我再走不遲……
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瘋子,我一夾驢腹,揚手抽了一鞭,讓它好快快趕路。
讓我沒想到的事,當我回到穀底的時候,洞中一切如舊,瘋子卻已經不見了。我在山洞附近的一處灌木叢中找到了母鹿,它不知道是不是被圈養慣了,見我竟然也不躲,一直徘徊不去。
“看樣子他是將你放了。”我出神片刻,見它向我走來,連忙朝它擺了擺手,驅趕它離開,“走吧走吧,大難不死,你必有後福,可千萬別蠢得再被抓了。”
那母鹿朝我哀哀叫了兩聲,最終還是轉身進了樹林。
我歎了口氣,在山洞口又等了一天,還是不見瘋子的蹤影。
我怕他一個人出了什麼事倒在了什麼地方,在穀裡四處尋找,但是哪裡都找不到他。我覺得我如同和夢裡的瘋子重疊了,都在焦急地尋找彼此。
又過了一天,我不得不接受瘋子可能已經不在這裡的事實。我重新回到山上,牽起在崖邊悠然吃草的毛驢,再一次離開。
我有預感,這一次我不會回來了。




9
魔教雖然是魔教,但也是有名字的,還是個非常寒酸的名字。本來就不富了,偏要叫“寒一教”。
寒一教剛創立那會兒的初衷是什麼已不得而知,但到了我這會兒,它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別人口中壞事做盡、有著狼子野心的傳統魔教。
我一直覺得魔教其實和正道武林那些門派沒什麼差別,但其實還是有差別的。
我一心想要回到魔教重掌大局,現在想來也是天真得可以。我一個才上任一年的便宜教主,沒有足夠的威信,沒有過人的智慧,武功也就那麼回事,連長得……也是普普通通絲毫沒有魔教教主該有的邪魅狷狂。
試問,就這麼個人,到底憑什麼讓教眾信服呢?
既然我已經掉下懸崖生死未蔔了,那就應該繼續當個“死人”,為什麼還要回來討嫌?這讓新教主看到了,還以為我要跟他搶教主位子,怎麼可能讓我好過。
沒錯,在我掉下懸崖的這三個多月,寒一教已經選出了新的教主。那人並非老教主的弟子,而是教中一名頗受推崇、很有名望的長老,嚴格算起來,我應該叫他一聲師叔。
“你不該回來。”我這個師叔叫林岳,是個四十歲左右長相儒雅的男人。他是老教主的小師弟,成年後一直在教中任職,老教主死後他成了教中的長老,在他人看來,他是個一心為教、淡泊名利的人。
過去的我也曾這麼認為,但是現在,我只想仰天大笑三聲!
“你謀奪了我的教主之位,現在還想殺我?”我冷冷看著他,“是我傻,以前還覺得你是好人,但魔教怎麼會有好人?好人早就活不到你這歲數了。”
枉我還像個傻子一樣要回來當魔教的主心骨,帶領教眾殺出個明天,簡直操蛋!要是沒那麼重的責任心,我現在恐怕已經樂得逍遙了。
嘖,我果然是不適合魔教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的。
他睨著我,淡淡道:“你是很傻。那麼多孩子裡,你是最傻的一個,所以我選了你。你那些師兄弟都太精了,當不了我要的教主。”
我怔了怔,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過去我還當教主的那段日子裡,教中大小事務我也經常聽這位師叔的,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真心拿他當長輩對待。沒想到我拿他當長輩,他卻拿我當傀儡。
我惱怒至極,也顧不得內傷還沒完全好就與他動起手來。我心裡明白,他今天是輕易不會讓我離開的。
我與他師出同門,但他到底比我年長,內力高出太多,才五十幾招我就被他一掌擊中了左胸,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我辛辛苦苦回了寒一教,被他一掌打得差點三個月白養,又再次狼狽不堪地連夜逃離。
正所謂倒楣起來喝口水都會塞牙縫,我先前受的傷才剛養好就被打回了原形,只能一個人邊吐血邊逃離林嶽的追殺。而就在我快要逃離寒一教勢力範圍的時候,就是這麼巧,竟然叫我無端端碰上了兩名來寒一教打探虛實的正道弟子。
我看他們身上的佩劍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在山崖圍剿我的門派之一。
我已是強弩之末,見到他們更是眼前一黑,覺得自己死期到了,立馬就朝地上一躺暈了過去。
當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那幫人捆住了手腳,丟在了一輛板車上。
我一路裝暈,聽出點門道。
他們是一個叫做“隱劍門”的門派弟子,這次和掌門一起去參加武林大會,路過魔教所在就想在週邊打探一下情況好去盟主那兒邀功,沒想到竟然遇上了我這個魔教妖人自己白白送上門。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只以為我是個哪個魔教弟子,不知犯了什麼錯被打成重傷,所以想要逃離魔教。
又過了許久,我見再裝就不像了,便幽幽醒了過來。
“師父,他醒了!”負責看守我的一名弟子高聲喊道。
不一會兒來了個被簇擁著的老頭兒,他撚著鬍鬚問我:“你叫什麼名字?和魔教什麼關係?”
“大俠饒命!”我與他們說我是魔教弟子,某一天突然幡然醒悟想要回頭是岸了,就打算叛教,沒想到被發現了,於是被打傷,一路逃了出來,之後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了。
縱然我說得深情並茂,讓人十分動容,但可能他們都是些拿不定注意的小角色,竟然對我的話半信半疑,最後說是要請示盟主才能下論斷。
……大爺的,一見那盟主不都全完了嗎?
這隱劍門的掌門老眼昏花沒認出我來,可那武林盟主我與他正面交鋒過,才過去三月而已,除非他突然走火入魔變成癡呆,不然怎麼可能認不出我?!
我打定主意在半路上開溜,找個機會逃走。
這隱劍門雖是個小門派,弟子素質卻也是參次不齊,有兩個龜兒子特別針對我,只要到這兩個人看守我的時候,我總沒好果子吃。
更可惱的是,雖然是個小門派,但他們到底人多勢眾,將我整日捆住手腳看押,我竟一時找不到機會逃脫,而這眼看著就要到舉辦武林大會的所在地了。
武林大會乃是一大盛事,一路走著,漸漸地也遇到不少其他門派的人。
但是隱劍門大概怕被別人搶了功勞,一直沒說我是什麼身份,只說是個路上遇到的小賊。我堂堂一個前魔教教主,被他們說成偷東西的小賊,也是心情複雜。
等一行人快到舉辦武林大會的那個鎮子的時候,我還真看到幾個眼熟的傢伙,還好我這些日子身上都沒怎麼打理,髒得很,他們理所當然地沒認出我來。
“師兄,看啊,好漂亮的馬!”突然一名隱劍門弟子驚呼了聲。
我順著對方視線看過去,一隊和其他人決然不同的人馬以著極其醒目的姿態出現在了小鎮上。
他們清一色的騎著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那馬皮毛油光水滑,鬃毛還編織成了漂亮的辮子,一看就和周圍的江湖大老粗們不一樣。更令人側目的是,其中一個男人朝著天上吹了記口哨,沒一會兒就飛下來兩隻威猛的蒼鷹,一隻穩穩停在了他的護臂上,還有只停在了騎在他前面的那個人肩上。
“這麼漂亮的馬和鷹,難道是‘黑鷹堡’?”
“他們好多年沒出現過了,這次怎麼來了?”
“為首那個是不是蕭仲南?不是說他失蹤了嗎?”
“第二個我認識,是蕭漠北,黑鷹堡二堡主!那蕭仲南是真的回來了??”
周圍議論的聲音很多很雜,我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個漸行漸遠的“蕭仲南”身上,總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而這種熟悉,在隱劍門與黑鷹堡入住同一家客棧後得到了解釋。
這次舉辦武林大會的小鎮非常偏遠,從寒一教所在的鷓鴣山一路行來整整用了一個多月,這麼多的武林人士一下子蜂擁而至,本就不多的客棧簡直被擠得柴房都睡下了十幾個人。隱劍門來了十幾號人竟然才給一間房,但是那黑鷹堡的我聽隱劍門弟子在一邊小聲嘀咕,說他們有單獨的院落,那口氣酸的就差臉上寫著“有錢了不起啊”這幾個字了。
等黑鷹堡的弟子將客棧房間都打掃乾淨,主事的兩位堡主才施施然走進這家與他們身份不太搭調的小客棧。而隱劍門,還在等老闆給他們空出房間。
“哥,房間都打理好了,你身體剛恢復,早點休息吧!”
“嗯。”
我本百無聊賴地蹲在一邊發呆,聽到這聲“嗯”後整個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向那個據說是黑鷹堡堡主的男人。對方很高大,和瘋子一樣高大,不同的是穿得整齊又氣派,臉上也沒有濃密的鬍子,是個可以稱得上器宇軒昂的英武男子。但是他的眼睛,深邃而沉靜,漆黑如夜空,只是一眼我就認出來了。
——那是瘋子!
這世上,竟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



10
瘋子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而且還回到了自己親人的身邊。雖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但不簡單到這個份上,我也是始料未及。
黑鷹堡的名聲我在魔教的時候就聽說過一點,他們不能說是完全的江湖人,只能算半個。他們的圍場飼養最好的軍馬,馴養最聽話的蒼鷹,從祖上開始就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正因為他們另半個是官家人,所以江湖上沒什麼人敢招惹他們。畢竟再怎麼武功蓋世也只是貧頭老百姓,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正是這個理。
隱劍門和黑鷹堡住在一個客棧,雖然待遇天差地別,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免有交集的時候。每到這種時刻,我都會由衷歎一句——權錢真是好東西啊,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隱劍門一見黑鷹堡的簡直恨不得上去認人家做親爹,又狗腿又諂媚,不過黑鷹堡的人紀律嚴明,各個走路目不斜視,多數時候都是隱劍門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到了晚上,我是不被允許住在屋裡的。一共就那麼一間房,塞十幾個人已經夠擠了,要是還帶我一個臭不可聞的階下囚,那真的是大家都別睡了。所以我睡在院子裡,由兩名隱劍門的弟子看守。
其實睡在院子裡也挺好,寬敞,沒事的時候還能抬頭看看星星,十分有意境,就是……有點冷。
隱劍門也不知道給我加件衣服,我這身上還穿著秋天的那身,經過一個多月摸爬滾打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單薄的很,凍得我直哆嗦。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覥著臉道:“兩位大俠,能否……給我一條被子?這幕天席地的太冷了,睡不著啊。”
本來我是不想求他們的,因為今晚看守我的又是那兩個老針對我的龜兒子,奈何這夜裡涼得我鼻涕都快凍成渣了,再不開口明天這世上不知道還有沒有我這個人。
“要被子?”兩人穿得厚實,正坐在一旁捧著湯婆子閒聊,聽到我的話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要遭殃。
果然,其中一個龜兒子晃悠悠走到我面前,蹲下問:“冷?”
我點點頭:“太冷了。”
對方取出懷裡的湯婆子,對著我顯擺了一下:“想要嗎?”
我再次點點頭。
龜兒子哈哈大笑起來,我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接著我見他伸出了一隻腳:“給爺爺把鞋舔乾淨。”
我愣了愣,慢慢抬起頭,看到對方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有種恨不得一劍將他捅個對穿的衝動。
我好歹也是個前魔教教主,現如今竟要受一個江湖無名小派的無名弟子欺辱,實在是,實在是……豈有此理!
“唉,你還不願意是吧?”臉上忽然一痛,那弟子可能是見我目光兇狠,怒而將我一腳踹翻在地。“不識抬舉!”
我被捆住手腳不能動彈,也沒法起身,只能狼狽地趴在地上,吃進一嘴泥。
我閉了閉眼:“大俠息怒,小的沒不願意,小的……這就舔。”
忍辱負重乃真丈夫。韓青言,你連懷孕都懷過了,舔個鞋而已還能要了你的命?
要不了命,我當然知道要不了命,道理我都懂,但這嘴還是怎麼也下不去!
在山洞那會兒我以為已經是極限了,尊嚴掃地不過如此,可現在看來,瘋子對我簡直太溫柔了。
五指摳著掌心,我的身體微微顫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走到這步。
魔教不是我想入的,教主不是我想當的,為什麼各個都要拿我當猴耍?!
我命不由我,蒼天也不幫我。
果然,只有瘋子才是真心對我的。
還好他恢復正常了,以後應該也能好好過日子,娶個漂亮老婆,過個一兩年真正地給他生個大胖小子。至於我這個魔教妖人,塵歸塵土歸土,該去哪兒去哪兒,生或死都和他無關了。
這樣也挺好,也挺好……
“喂!師兄,你看這小子竟然哭了!哈哈哈哈,真是個軟蛋!”那弟子再次一腳將我踹到一邊,“噁心死了,你別碰到我鞋子。”
我躺在地上,木然看著天上的星辰,眼角濕漉漉的,好像真的哭了。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就哭了呢?以前在魔教那麼苦我都沒哭過,掉下山崖那麼痛我也沒哭過,怎麼能哭了呢……
算了,大概是太憋屈了吧,反正這裡沒人知道我是誰,哭就哭吧。
躺了一會兒,忽地兜頭一盆冰水澆得我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耳邊是那兩個龜兒子樂不可支的笑聲,眼前是被水滴打濕成了深一塊淺一塊的地面。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只癩痢狗,可笑又可憐。
“你笑什麼?”那龜兒子的師兄,另一個龜兒子終於走了過來,皺著眉看向我
我沖他笑了笑:“武林正道不過如此,盡出些下三濫的東西。你們一個個……都是龜兒子!”說著更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那兩個人大概不曾想過會被我這樣羞辱,畢竟我這一路上裝孫子裝的還是很好的,聞言立馬臉色一變,那龜兒子師弟就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
我知道再說一遍肯定會被他們揍,但這種時候慫不得,當即唾了他一口唾沫。
結果可想而知,我被盛怒之下的對方狠狠揍了一頓,臉上扇了十幾個巴掌,嘴裡都是一股血腥味。
“師弟!”不知怎麼的,那龜兒子師兄突然將師弟叫停。
我被大力摜在了地上,胸口的玉牌滑了出來。我怕這東西被那兩個龜兒子看到了起貪心,連忙掙扎著想要將東西塞回去。
“蕭堡主、蕭二堡主,讓兩位見笑了,我們是隱劍門的弟子,這是我們路上抓住的小賊,剛剛他言語奚落我二人,我們師兄弟就想給他個小小教訓……”
龜兒子竟然還有這麼低身下氣的時候,等等,蕭堡主不就是……
“原來是隱劍門的高徒,久仰久仰,我……唉哥你等等,你別走這麼快啊!”
我僵硬地頓在了那裡,感覺到身後由遠及近傳來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就像是輾在我的心上。
那個人邁著沉穩的步子經過我的身邊,微風帶過他黑色的衣袂,如同撲向我的一張網,令我眼前一片漆黑。
頭髮還在滴水,上半身的衣服也都濕透了,我在瑟瑟發抖,可我甚至分不清那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瘋子。
不對,現在應該要叫他“蕭堡主”了。
就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聲,本來一直向前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就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問我:“你的玉牌哪裡來的?”
當然是……你給的啊。
我反射性地抓住胸口的玉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眸。
那眼眸中全然的冰冷,簡直要將我刺傷。
只一眼我就知道,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
還沒等我開口,蕭二堡主已經追了上來,盯著我一陣驚呼:“哥,這不是你的黑鷹玉牌嗎?你說你忘了掉在哪兒了,怎麼會在……這個人手上?”
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就跟隱劍門的人看著我的時候差不多。
“這該不是你偷的吧?”他雖然在問我,但我知道他心裡已經坐實了這種猜測。
我急急為自己申辯:“沒有,這是我撿的!幾年前我在一個懸崖邊上撿的!”
蕭漠北怔了怔,看向蕭仲南:“哥?”
對方沒有回應他,仍舊看著我,似乎在確定我話中的真實性。
我沒有移開視線,一直和他對視著,直到他忍不住開了口。他說:“既然是你撿的,我不白要回來,你可以讓我做一件事。”
我眨了眨眼,等消化了他話中的意思,突然就笑了。
蒼天看樣子還沒完全拋棄我,瞌睡了好歹給我送了塊破石頭。
我深深地給蕭仲南磕了一個頭,他的鞋面很乾淨,比龜兒子的乾淨多了,應該是不需要我舔的了。
“求堡主……救我。”






11.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那兩個龜兒子也像是突然啞了。
對我這樣突兀的要求,蕭仲南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竟絲毫不見驚訝。
“你跟我來。”我聽到他這樣對我說。
我抬起頭仰視他,他眼眸中不見喜怒,是全然的冷漠。
我抿了抿唇:“這繩子……”
我話還沒說完,只見他左手微抬,以氣為刃,刷刷幾下就將捆住我的繩子盡數割斷了。
我內心暗歎,瘋病好了,這武功的運用倒也越來越精純了。
沒了繩子的束縛,我活動了下手腳,一下子覺得全身都在痛,特別是胸口被我那狗屁師叔打了一掌的地方,呼吸都帶滯。
“你受了內傷?”蕭仲南見我捂著胸口喘氣,伸手過來替我把脈,他與我肌膚接觸的一瞬間我瑟縮了下,但忍住了沒動。“還挺嚴重。”未了意味深長地看向隱劍門弟子。
那兩個弟子還沒從這峰迴路轉的事件中回過神,見蕭仲南冷冰冰地望著他們,立馬比我還慫。
“這……他的內傷跟我們沒關係,找到他的時候就這樣了,不是我們打的!”
蕭漠北一下抓住了話中重點,挑了挑眉:“他不是你們路上遇到的小賊嗎?什麼找到他的時候就這樣,你們在哪兒找到他的?”
那兩個龜兒子面面相覷,一時沒了言語。
蕭漠北轉向我,眼中帶著探究:“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知道這位不是好打發的主,跟隱劍門那群草包不一樣,也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
“回二堡主,小人從前是寒一教的弟子。”
對方眯縫了一下眼:“寒一教?”
我做出一副悲苦的模樣:“因為從小家貧,我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加入了魔教。後來武林正道圍攻鷓鴣山,教裡死了很多兄弟,老實說是不是魔教對我們這些底層弟子來說並不重要,我們也只是混口飯吃,幫著魔教做做事還行,但是拼上自己的性命就太過了,於是我就起了叛教的念頭。”我觀察了下在場眾人的表情,接著又道,“可魔教從不會讓弟子輕易離教,我的意圖被教中掌事發現了,他說我是個叛徒,要殺了我以儆效尤,還好最後被我拼死逃了出來。逃跑的過程中,我意外地被隱劍門弟子抓獲,我跟他們說了我的情況,沒想到他們說要將我交給武林盟主處置……”
聽到這裡,蕭漠北嗤笑了聲:“什麼時候盟主這麼閑了,連隨便一個魔教小嘍囉都要他老人家過目?”
龜兒子們聽他這麼一說紛紛漲紅了臉,蕭仲南淡淡瞥了他弟弟一眼,成功用眼神止住了對方臉上肆無忌憚地諷笑。接著他又看向隱劍門弟子,道:“告訴你們掌門,人今晚我先帶走了,其餘的事我明天自會去和他說清楚。”
他一個黑鷹堡堡主,武林盟主都要賣三分面子的存在,和兩個小角色說這樣的話基本上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再蠢的人都不會阻攔他,更何況龜兒子們還不至於太蠢。
那個年長的隱劍門弟子立即拱了拱手:“是……是!今晚之事明日我會如數稟報師父,堡主慢走。”
於是我就那麼簡簡單單逃離了隱劍門的囚禁,一下子有舒服的床睡,有乾淨的食物吃,還有熱水澡洗,真是跟做夢一樣。
其實我有想過要不要趁夜逃走,但我現在內傷未愈,這裡正道人士又那麼多,萬一又被哪個眼神好的抓住就慘了。思量再三我還是決定先跟著黑鷹堡,直到內傷好得差不多了,武林大會也結束了,再在路上找個藉口與他們分道揚鑣。
我剛洗漱完畢準備好好睡一覺,房門就被叩響了。我去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名黑鷹堡弟子,年紀大概十三四歲,手裡小心地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
“大哥哥,我來給你送藥。”他一見我就咧開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我沒有立馬讓他進來,而是警覺地問:“什麼藥?”
小孩問啥答啥:“堡主讓我給你送的藥,治你內傷的。”
我一聽是瘋子讓他來的,也沒什麼戒心了,從他手裡接過藥聞了聞,然後皺著眉囫圇吞下。
“這藥怎麼這麼苦?”
“大概黃連放多了吧。”
我看著他半晌,心頭念起,用著哄小孩的語氣道:“小兄弟你進來,我跟你打聽點事情好不好?”
我自認長得不算醜惡,沒想到對方聽我這樣說卻臉色大變。
“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說著轉身就要逃。
我一把拉住他,不由分說拖進屋子:“你逃什麼?我又沒讓你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你可是魔教出來的,肯定會妖術!你放開我,我不會做出賣黑鷹堡出賣堡主的事情的!”
小孩力氣還挺大,我將他拖到床邊壓住,有些哭笑不得。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要你出賣你們家堡主了?我是想要同你打聽點你們堡主的事,我不是初來乍到心裡沒底嗎,總要知道點他的喜好和忌諱,不然哪一天說錯話做錯事得罪了他可怎麼辦?”
小孩聞言一下子停止了掙動,我這才慢慢放開他。
他坐起身,衣衫淩亂地看著我:“你不施妖法啊?”
唉我沒用妖法整治你還特遺憾是吧!
我扯扯嘴角:“小兄弟,說句不好聽的,我就算會妖法,還對你用了,就你這樣的級別,你能幹嘛你說?”
他怔怔看著我,可能沒想到我竟然把大實話說出來了,一時不知道怎麼接嘴。
我繼續忽悠他:“我在來的路上正好聽人說起你們堡主失蹤啊瘋了啊什麼的,但也聽得斷斷續續的,你也知道我以前是魔教的,魔教消息閉塞,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的,你就行行好給我說說吧!”說著我還作勢給小孩捏了捏肩。“大恩不言謝哈!”
大概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他思索片刻,一拍大腿。
“這樣啊,那我就跟你說道說道。”小孩一改先前的反抗,脫了鞋子盤腿坐上床,一副長嘮的姿態。
我也跟著盤腿上床,一副認真聽他嘮的姿態。
他想了想,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堡主是個癡情種啊!”
我心中一動,問:“怎麼個癡情法?”
小孩絮絮叨叨開始說了起來。這個故事其實並不少見,但因為其中一位主角是蕭仲南,大家也就樂得把它當做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傳唱了,別說,還真有幾分淒美的韻味在裡面。
蕭堡主從小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長大了兩人情投意合,順理成章就結為了夫妻。但好景不長啊,蕭夫人因為身體孱弱,一直無法受孕,大夫更斷言,她要嘛不受孕若生子必定難產。這噩耗簡直讓蕭夫人傷心欲絕,但蕭堡主疼愛妻子,不想拿夫人的命冒險,就一直讓夫人服食避孕的藥物,還安慰她說會從弟弟的孩子中過繼一個給她,讓夫人不要太難過。
“這是好事。”聽到這裡我說。
小孩一臉驕傲:“誰說不是呢?我們堡主對夫人的情意那是日月可鑒的!”
我聽了這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在穀底的那段日子,瘋子對我的情意也是日月可鑒的,難不成他是將我錯認成蕭夫人了嗎?
“然後呢?”
“然後啊……”小孩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大概還是想要生個堡主的血脈,夫人偷偷懷了孩子沒跟任何人說,她深居簡出,一時竟沒人發現。堡主那會兒在北方做買賣,等聽到夫人生產的消息後連夜就趕了回來,但還是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我張了張嘴:“那……孩子呢?”
“胎死腹中。”
這四個字沉甸甸地擊打在我的心上,讓我猛然間都有些恍惚了。
“堡主一直很自責,覺得是自己害了夫人和孩子,那之後就有點……”
“有點什麼?”
“我說不好,那之後他整日沉迷于練武變得越來越古怪了。接著有一天堡主住的地方突然著火了,等大家將火撲滅,到處都找不著堡主。有人看到……”他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在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我一皺眉,抱怨道:“你這小孩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不好!”
“這不是賣個關子嗎?你還要不要聽啊!”小孩白了我一眼。
我揉肩的動作更勤快了:“聽聽聽!”
他清了清喉嚨:“有人看到是堡主自己放的火,說他披頭散髮,鞋子也不穿,對著燃燒的房子哈哈大笑,就跟瘋了一樣。之後堡主就失蹤了,整整五年都沒有人見過他,二堡主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找也找不到他,直到一個多月前堡主突然回來了,跟沒事人一樣!”
他竟然一個人在那個穀底呆了五年……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蜜蜂蟄了一下,又疼又脹。
我追問:“那他有說他這五年都去了哪兒嗎?”
小孩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說我級別不夠嘛。”
我一聽這個,緩緩將揉肩的手收了回來:“也是。”說完不給人反應時間一腳把小孩踹了下去,然後居高臨下地對他道,“那你可以滾了。”
對我這種完全不顧道義、利用完就丟的魔教妖人做派,少年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躺地上還有些發懵,一臉委屈看著我:“你怎麼翻臉不認人啊!”
“你不走是吧?”我一個眼神瞟過去,“你不走當心我施妖法把你吃了!”說完我做了個呲牙咧嘴的表情,小孩嚇得拎起鞋就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門。



12
等屋子裡就剩下我一個了,我盯著晃動的燭火發起了呆。
瘋子原來真的有老婆,雖然老婆死了,但的的確確是存在過的,還差點給他生了個兒子。
我終於搞清楚他為什麼老是讓我給他生孩子,一直叫我“囡囡”了,他顯然是把我錯認成了蕭夫人。
他的囡囡根本不是我。
我懷著心事睡下,沒想到也一覺到天亮。
吃早飯的時候我和黑鷹堡的坐一桌,背後是隱劍門赤裸裸的狠毒視線,要是眼神是刀,我恐怕已是只豪豬。
“堡主呢?”我沒見到瘋子,就問坐在我旁邊的蕭漠北。
大概是因為我有黑鷹玉牌,算是黑鷹堡的貴客,所以待遇很是不同,是和堡主們一桌吃飯的。
簫漠北端著稀飯瞅了我一眼:“去和隱劍門掌門談你的事了。”
“辛苦堡主。”我笑笑。
他用筷子掏了掏碗:“你真的是魔教的人?”
“魔教前弟子。”我加重了“前”的讀音。
“魔教選弟子是越來越不挑了啊。”
這話什麼意思?唉你有種把話說清楚!我不就是昨天被那兩個龜兒子打得臉有點腫嗎?消腫了還是長得不錯得好不好,你哥那會兒還特寶貝我這張臉呢!
我一手端著碗,一手舉著個剝了殼的煮雞蛋怒視著他,突然一個陰影從頭籠罩下來,在我身邊坐下。我一看,是瘋子。
他冷冷淡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半舉著的雞蛋。我也不知腦袋抽了什麼瘋,將白花花的蛋往他面前一遞:“給你吃。”
此話一出,另一邊馬上傳來簫漠北嗆住的咳嗽聲。
蕭仲南倒是鎮定自若,抬手從我手中接過了那顆蛋,還說了聲:“謝謝。”
“客氣客氣!”你連尿都給老子把過了,喂你吃顆蛋真的不算什麼。
三個人各吃各的,桌上甚是安靜,看慣了瘋子大口吃肉的模樣,再看蕭仲南這斯文的吃相還真有點不習慣。
大概是感覺到我不時停駐的目光,蕭仲南放下碗筷看向我:“有話就說。”
我一愣:“額……那老頭兒怎麼說?”
“你隨我們走,他沒意見。”
沒意見才有鬼,一看就知道那老頭兒要了好處的。沒在盟主面前立功,撈點錢財也好啊,更何況眼前是個大金主。
我笑了笑道:“那就太好了。對了,堡主可以叫我阿青,丹青的青。”
蕭仲南對著我點了點頭,沒有問更多。
其實我知道他根本沒將我放在心上,不然也不用等我自己報上名來。我現在對他來說只是個路上莫名其妙遇上的正好揀著他玉牌的小癟三,他能搭理我替我去跟別的門派周旋已是天大的榮幸,實在不能要求更多了。
“不知堡主武林大會結束後是否立刻啟程回黑鷹堡?”
“是。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還是我將你送到你要去的地方?”
我其實並沒有地方可去,但總不能一直賴著人家,於是道:“堡主只要在半道將我放下就好。”
“嗯。”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練。
所謂武林大會,無非是武林盟主有什麼重要決定了,召集各門各派來宣佈一下,或者開個會大家討論討論,一般一日足夠,所以武林大會召開的第二日我們就可以上路了。
武林大會召開的怎麼樣我不知道,因為我怕見著熟人,就沒去。但是聽掌櫃他們說,這次還是為了魔教的事。
寒一教一日不除,武林一日不得安寧。
一年前他們也是打著這樣的口號圍剿我的,可我明明記得我在任期間已經盡力約束手下沒做什麼禍害武林的事了,也不知道這個不得安寧是怎麼個不得安寧法。
“武林盟主這次特地修書給我家堡主讓他來的,要我說肯定沒好事!”程小雨邊嗑瓜子邊跟我們分析。
這小孩那天被我嚇了一嚇,沒想到第二天還是照舊沒臉沒皮的上門送藥,我看他好玩,就跟他交換了名字。
他說他叫程小雨,是黑鷹堡管家的小兒子,怪不得看著不像一般的弟子。
我問他:“為什麼找你家堡主就沒好事啊?”
小孩撇撇嘴:“因為我們家堡主有錢啊,大家都問他借錢,不是借錢就是借馬、借鷹,也沒見他們還過。”
謔,這次看樣子盟主他老人家要玩大的啊!也不知道我那混蛋師叔應付不應付的來。
我跟他一直嘮到眾人紛紛回客棧為止,簫漠北見到我倆吩咐了一聲說明早出發,讓我們今晚收拾收拾。
我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沒什麼好收拾的,於是晚上早早洗了個熱水澡便就寢了。
睡到一半,我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就起床摸黑去了茅廁。
等我解決完了人生大事再次摸黑回房間的時候,路過一間房聽到裡面有些奇怪的聲音。
由於我是貼著牆跟走的,門裡傳出的動靜聽得也就特別清晰。
那似乎是某種痛苦的呻吟,伴著急喘和低低的撞擊聲。
這間房……我抬頭分辨了下四周,發現是竟然是瘋子的房間。
我敲了敲門:“堡主,你沒事吧?”
呻吟一下消失了,難不成是做惡夢?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門忽地一開,我整個人被拽了進去。
我被人緊緊摟住了腰,那人還將唇貼在我的脖子上摩挲。
我本能地掙扎起來:“蕭堡主,你幹什麼?”
但是對方一聲沙啞的呢喃,徹底將我定在了那裡。
“囡囡……”
如此熟悉的語調,如此熟悉的稱呼,我一下就沒了掙扎的力氣,全身都軟了。
他見我不掙扎了,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然後整個人壓了上來。
“囡囡……囡囡……”
我吻著我的唇,吻著我的胸膛,吻過我的肚臍,就和從前一樣。
我將手放在他的頭上,遲疑地開口:“瘋……子?”
他沒有回應我,急切地撕扯著我的衣服。
不是,他不是瘋子,他是蕭仲南,還是非常不對勁的蕭仲南。
“不,你等等……堡主你……你不太對勁……堡主……”我開始亂動,而對方為了壓制我動作變得有些粗暴,最後更是在沒有潤滑的情況下一舉挺進了我的身體。
我瞪大眼,整個上身從床鋪上彈了起來,嘴張開著,但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
太痛了,比第一次被瘋子肏還痛。
在我身上馳騁的男人就像一頭野獸,不知節制,也不知溫柔是何物。他用力掰開我的臀部,好讓自己更深的進入我。
“啊……好痛……”我痛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眨了眨眼睛,眼角都不受控制地添了點濕意。
這算怎麼回事啊……老子是逃不過被這瘋子操得死去活來的命了嗎?
蕭仲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跟中了春藥一樣,似乎有無休止的欲望,而且他發洩欲望的方法簡直粗暴得嚇人。
他一邊有力地挺動著,一邊抬起我的腿,不聲不響就給我咬了一口,還不是那種開玩笑地咬,真咬。咬得我覺得腿上的肉都要掉了,連忙抽腿。但是他的手緊緊鉗著我,讓我一分一毫都動不了。
我害怕了,求他:“不要……啊……堡主,不要!”
不知是不是我的哀求打動了他,他放開了我的腿,可是沒等我高興太久,他一俯身,一口吮住了我左邊的乳頭。
我立馬發出痛苦的抽吸,後穴不由自主收縮了下。他舒服地悶哼了一聲,開始更賣力地啃咬我的身體各處。
我被他一晚上翻來覆去地折騰,最後怎麼暈過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等我在渾身散架一般的疼痛中醒來的時候,蕭仲南已經醒了,正微微皺眉看著我。
他掃了掃我的全身,目光經過那些齒痕的時候停的時間特別久。
“我……做的?”他有些難以啟齒地問。




13
我都被他問傻了,這蕭堡主也是個人物啊。
“不是,我自己咬的。”我掀開一點被子抽著氣給他指,“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是我自個兒咬的。”
他眉頭皺得更深:“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右手扶額,以拇指和中指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閉了閉眼,“昨晚發生的事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我其實心中已有預感,他昨晚的確不對勁,倒也沒覺得他是在推卸責任,但是聽他這麼說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發悶。
“其實也沒什麼事,大家都是男人,就當一場春夢,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堡主大可放心。”我故作瀟灑地笑了笑。
他盯著我半晌沒說話,我見他沒動靜,就想撐坐起來跟他好好談談,沒成想一動屁股就是一股鑽心的疼痛,手一軟又給倒回去了。
他止住我的動作:“你先不要亂動,我去給你找些藥。”說罷掀起被子就跳下了床。他身上赤裸著,寬肩窄腰翹屁股,一身腱子肉,這模樣一點不像白天那個莊嚴沉穩的堡主,倒是讓我想起了瘋子。
他大概感覺到我的視線,稍稍側了側身,我眼角瞥到他胯下沉甸甸一條睡蟒,臉一抽,連忙把眼睛移開,屁股更痛了。
沒過一會兒他就又回來了,下身已經套了條褻褲,手上還拿著個瓷瓶。
“你……”他憋了老半天,“你自己塗還是我給你塗?”
誰能想到縱橫天下的黑鷹堡堡主也有話都不知道怎麼說的一天?
我默默接過他手裡的藥,歎了口氣:“堡主啊,你是不是先讓人給我送盆水來?”
不得不說,同樣被肏,我還是更願意被瘋子肏一點,起碼他事後伺候起人來比蕭堡主熟練多了。
按說他們明明是一個人,這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他愣了愣,視線在我身上轉了一圈,隨後眉頭輕展,恍然大悟般拎起地上的外衫邊穿邊開門走了出去,應該是問小二要水去了。
片刻後,房門敲響了,我以為是蕭仲南回來了,還想這速度挺快啊,門外就傳來了蕭家老二的聲音。
“哥你起了沒?”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這什麼玩樣兒!
我腦子一片空白,想著他要是聽屋裡沒人應聲說不定就走開了,就捂著嘴緊張兮兮大氣不敢喘,結果蕭仲南走了後門沒落鎖,被蕭二堡主一推就推開了!
“怎麼門也不鎖……哥你在嗎?”蕭仲南一步步走近,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這感覺,大概被老婆抓奸在床也不過如此了吧!
我作垂死掙扎狀,將被子拉高蓋到了臉上。
蕭漠北的聲音近在咫尺:“哥你幹嘛這麼蓋被子?不嫌悶……”門外又有動靜,他的話戛然而止,我能感覺到他將覆在棉被上的手收了回去,“……咦,哥?”
緊接著我就聽到門口方向傳來了蕭仲南低沉的嗓音,他說:“出去。”
床旁的腳步聲急促地往房門口走了幾步,蕭二堡主顯然嚇蒙了,比他哥還要不會說話了。
“哥你……床上那個……不是你……”蕭漠北語無倫次地與他哥交流著,我都能想像他臉上此時精彩紛呈的表情。
“你先出去,此事說來話長,我之後再向你解釋。”他頓了頓,“你讓人去買一輛馬車,我們可能要遲點上路。”
那馬車我猜九成九是為我準備的,畢竟我現在這屁股,別說騎馬了,連躺著都痛。
蕭漠北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正常說話的能力:“……好,我知道了。”
他的腳步聲走遠了後,我將頭探出了被子,看到蕭仲南手裡端著個木盆,用腳關了門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要不你把我留在這裡吧。”我對他說。
他將木盆端到床邊放下,聞言一愣:“你不跟我走了?”
我向他解釋:“等會兒我上了馬車,二堡主一定有所懷疑。讓旁人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恐怕對堡主聲譽有損,與其那樣,還不如將我留在這裡。”
蕭仲南十分自然地擰乾了長巾,掀開被子一角為我擦身:“漠北不是旁人。”
“……那也不太好吧。”
他突然看向我:“你覺得讓別人知道你成了我的人很丟臉?”
這回換我愣住了,這話從何說起啊?重點也不在這裡啊!
蕭仲南又問:“將你留在此處,你有地方去嗎?”
“……沒有。”我老實回答。
“可有盤纏?”
“也……沒有。”
本來我還想走之前問他要點錢財接濟接濟的,但現在我和他這“關係”再要錢倒著實有些尷尬了。
他點了點頭,接著道:“既然無處可去,那就跟我回黑鷹堡吧。”
“回黑鷹堡?”我一下子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蕭仲南神色不變:“是。”
回黑鷹堡?回……瘋子的家?
他竟要帶我回家?!
大概是見我表情太糾結,他淡淡開口道:“黑鷹堡多養你一個還是養得起的。”
我想了想,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左右自己沒什麼地方去,又身無分文還有傷在身,說不定林嶽現在到處派人在追殺我,也實在找不到比黑鷹堡更好的庇護所了,不如待到傷好再另謀去處。
於是點了點頭:“多謝堡主收留。”我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將疑問問出口,“堡主你昨天為何那樣?”
蕭仲南給我擦身的動作一滯,片刻後道:“我從前練功走火入魔過,之後雖然好了,但落下了頭痛的毛病,這病時有發生,只是昨晚那樣的狀況倒是從未有過。”
“每回犯病都會失去記憶?”
他點頭:“差不多。”
這是還沒好全啊!走火入魔是要命的大事,哪能說好就好,這頭疼的毛病指不定會演變成什麼頑疾,輕忽大意不得啊!
忽然我感到身下一涼,從自己思緒中回過了神,這才發現蕭仲南已經將手探到了我的下體。
“唉我自己來!”我忙要去搶他手裡的長巾。
蕭仲南避過了:“別動!”
你說不動就不動啊!
我掙扎地更起勁了:“這個我真能自己來!”
他一下停了手,盯著我沒說話,我猛地覺得周身有點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是他手壓著我又不能蓋被子。
“一,自己趴過去;二,我點你穴道把你翻過去。”
我寧死不屈地瞪著他:“我不趴!”
蕭仲南抿了抿唇,神色淡然地看著我,接著伸出兩指飛速點住了我的穴道,說到做到地將我整個人翻了過去,之後我就感到他分開我的腿為我擦洗起了身後那處。
這是十分奇怪微妙的滋味,我知道他是瘋子,他這麼為我擦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一想到他是清醒後恢復神智的瘋子,我就還是會不可抑制地覺得羞恥。
“對不住你。”他擦洗過後還為我上了藥,大概是看到我身後那處的慘狀,竟然低聲向我道了歉。
“肏都肏了……說那麼多幹嘛。”我的聲音全都悶在了被褥裡。
上完藥後身上爽利多了,我昨晚累得很,這會兒便有些犯困了。
他解開我的穴道,見我困倦的樣子,便對我說:“睡吧。”
聽他這麼說,我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我似乎感到有只手放在我的頭頂輕輕摸了摸,十分溫暖。再醒來的時候,我被蕭仲南用被子裹成了一團,抱著連人帶被子一起塞進了馬車中。
我靠在他胸口,長髮未梳,遮了一半的臉,但就算這樣也夠蕭漠北看清我是誰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我,嘴巴因為吃驚微微地張著,都能塞進一顆雞蛋了。
二堡主啊,我是無辜的,你別瞪我!
進了車廂後,我本就睡得渾身懶洋洋的,不禁裹著被子在車裡翻了幾圈,又要睡過去。
其實我知道,蕭仲南會想帶我回黑鷹堡並不是他有多喜歡我,而是他的責任心作祟。他們這些名門大俠正人君子啊,根本做不出露水姻緣、一夜夫妻這樣的事。雖然我是個男子,但他也會對強佔了我的事心存愧疚,帶我回去,大概也只是想要在其他方面補償一下我吧。
只是不知他要是知道了他已不止一次強上過我,那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當男寵也挺好,不用擔心隨時沒命,也沒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再不濟,當瘋子的小弟也行啊,跟著黑鷹堡堡主吃香的喝辣的,比我孤孤單單流落江湖強多了。



14.
車隊兜兜轉轉一個月才回到位於北方草原的黑鷹堡,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遼闊的草原,一時心情激動,都不捨得將車簾放下。
只是風景再優美,也堵不上背後喋喋不休的嘴。
“我提醒你呀,這黑鷹堡不像你們魔教,你可別把那些勾心鬥角帶到堡裡去,不然被堡主知道了一定整治你!”
我聞言沖天翻了個白眼,放下簾子,回頭一個巴掌拍到程小雨腦袋上。
“你有病啊,吃藥了沒?”
小孩捂著腦袋哀嚎:“你又打我!”
我懶得理他,轉頭又去撩簾子。
大概是怕我一個人無聊,又因為先前有送藥的情誼,程小雨從出發第二天開始便被派到了馬車裡同我作伴。一開始還挺好,多個人聊天,但久了吧就覺得這小孩有病,特聒噪,都快被他煩死了。
還是瘋子好啊,話少,做事又勤快。
車窗外的天空是那麼藍,草是那麼綠,馬車旁的駿馬毛色靚麗、四肢修長,與騎馬的高大男人相得益彰,形成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
男人發現我在看他,微微轉過視線,用眼神示意我有什麼事。
我連忙道:“沒事,我就透透氣。”
蕭仲南點點頭,隨口說了句:“別透氣透太久,外面冷。”便策馬趕到了隊伍最前方。
我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歎了口氣,之後也沒了看風景的心情,將頭縮回了車廂。
程小雨見我坐回來了,可能是還沒給我打怕,張嘴就問:“你們魔教是不是真的有妖法啊?”
我掀了掀眼皮,改成一手支頭側臥的姿勢看著他:“此話怎講?”
“不然堡主怎麼會看上你?”
這一路行來蕭仲南對我多有照拂,那日將我抱上馬車的時候又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所以現在恐怕整支隊伍都已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了。只是其他人有蕭漠北管束,不似程小雨嘴巴不把門什麼都敢問。
“他怎麼就不能看上我了?我願意跟他是他的福氣。”我似笑非笑,眼睛因為倦意要搭不搭的。
程小雨飛速瞅了我一眼,嘴裡哼哼著:“不要臉!”
我閉上眼假寐,聞言懶洋洋地警告他:“當心我揍你,小兔崽子。”
他在這一個月裡沒少被我整治,知道我說到做到,便也乖乖閉了嘴。
當馬車緩緩停住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黑鷹堡正門前。
我這輩子待得時間最長的地方便是魔教所在的鷓鴣山,隨後就是那個改變我一生的穀底山洞。魔教沒啥錢,建築也不氣派,那破山洞更是要啥沒啥,所以當我見到矗立在遼闊草原上宏偉壯觀的黑鷹堡時,心中的震撼簡直無以言表。
瘋子可真是個土財主啊!怪不得連武林盟主都要問他借錢。
門口等著一群人,看穿著打扮都是黑鷹堡的弟子僕從之類,領頭的中年男人蓄著鬍鬚,瞧起來十分精明能幹,程小雨見著他的時候眼睛一亮,小聲叫了聲“爹”,我才知道原來這位就是黑鷹堡大名鼎鼎的“鐵算”程明。
說是大名鼎鼎,其實也是一路聽程小雨吹的。不過據說瘋子不在的五年,若不是這位鐵算幫襯著,蕭漠北一個人恐怕撐不起這偌大的家業。
“程叔我們回來了!”蕭漠北大笑著迎了上去。
我見狀小聲哼了一聲,這傢伙一路都在給我臉色看,話也懶得跟我講,這會兒倒是喜笑顏開了。
“程叔,堡內一切可安好?”蕭仲南見到他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程明笑著捋了捋鬍鬚:“好,好得很。有鷹兒傳訊,知道你們要回來我已讓廚房在準備午膳了,你們過會兒稍作休息便可用餐。”
蕭仲南點了點頭:“勞煩程叔了。”
剩下的人一一跟程明打了招呼,小孩更是一個猛撲撲進父親懷裡,差點把他老爹摔個屁墩兒。
輪到我的時候,氣氛有一瞬的尷尬,我摸摸鼻子:“見過程大管家,我叫阿青,是堡主路上救……”
我本想胡編亂造一個身份,就說是蕭仲南路上救的慘遭魔教迫害之人,這話半真半假其實也並沒有錯,但沒想到還沒等我說出口,蕭堡主就一鳴驚人。
“他是我認的義弟。”
我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他一個面不改色。
這一個月蕭仲南待我並無特別,雖在一張飯桌吃飯,但不同床不同房,言語中也不見親密,我還在忐忑地揣測自己是男寵還是小弟呢,他倒是給我直接按了個這麼不得了的身份。
黑鷹堡堡主的義弟……也罷,這可比男寵聽起來好多了。
程明只是片刻的怔愣便收住了錯愕的表情,笑著道:“原來是青公子,你以後喚我程叔便可,什麼大管家小管家的聽著就生分。”
他一笑起來啊,我就想起正道那些老奸巨猾的笑面虎,明明什麼都看在眼裡,還要跟你一番虛與委蛇,應付起來著實累人。但不管怎麼說,好歹有了個落腳地,也算一樁美事。
這個窩雖然不完美,但勝在安穩,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不過也不知是不是程明後來從小兒子口中得知了我與我那“義兄”的曖昧關係,他將我的院落安排在了蕭仲南院落的旁邊,兩者距離相當近,有時候我出門散個步都能碰到他好幾回,著實有些尷尬。
蕭仲南大概是怕自己發起病來被僕人們看到,入夜後便不再留僕從伺候,而我一向不習慣陌生人在身邊轉悠,程明派給我的僕從我就留了一個,入夜後也時常讓他早早回自己屋裡休息。
因此,在我落戶黑鷹堡的第五個晚上,睡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被一具熟悉的身體壓緊擁住,我在震驚之餘也有種“終於還是來了”的認命感。不知怎麼,我就是覺得這種事不可能只此一次!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不由分說上床就肏,反而是抱著我整個人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我擔憂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見沒發燒又去查看他身體其它地方,“你說話啊,你這是怎麼了?”
他緊緊壓著我,頭抵在我的頸窩旁,不住撞著床板,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就和客棧那晚一模一樣。
“囡囡……頭……唔我頭好疼!”
頭疼?
我驚得想要推開他:“你發病了,我給你去叫大夫!”
這走火入魔輕忽大意不得,若是疼出了好歹又變成癡傻的瘋子……可就不知道還能不能有幸運重新變回來了。
“不許走!”他見我要離開,壓得更緊,身體與身體嚴絲合縫。
我動不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中十分著急。突然我靈光一閃,用剛恢復一點的內力注入指尖為他按摩起頭部穴道來,希望能減輕他的痛苦。也不知是不是我誤打誤撞地找到了舒緩之法,只一會兒蕭仲南的身體就沒先前抖得那般厲害了。
我小聲問他:“好點了嗎?”
他沒回答我,鼻息噴塗在我的頸邊又濕又熱,還帶著令人心悸的酥麻。我只好硬著頭皮又給他按摩了片刻,直到丹田中的內力枯竭為止。
“蕭仲南?”我推了推身上沉甸甸的軀體,“瘋子?”
回應我的是一聲聲輕鼾,對方竟是在我的按揉之下睡著了!我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只好用力將他翻到一旁,他卻像被吵醒一般輕囈一聲“囡囡”,接著便用有力的臂膀將我整個圈在了懷裡動彈不得。
我內傷未愈,剛剛又為他動了內力,此時身上一陣陣發虛,也是累得不行,便不管太多就著這個姿勢沉沉睡去。
第二日,這次換我先睜開眼。我沒動,仍舊保持著被瘋子擁入懷中的姿勢,抬頭打量起沉睡的男人。
蕭仲南無論是從身形還是長相都是不折不扣的偉丈夫,是女人們尤其鍾愛的那種,蕭夫人真是好福氣,能得此良人。不過說不定蕭夫人也是風華絕代、清麗無雙,不然也不會讓蕭堡主如此至死難忘了。
昨晚我只不過用一時之法緩解了他的頭疼病,治標不治本,要是能讓我回魔教密室找找,說不定能找到根治的法子。
魔教密室內有歷代教主四處搜刮來的奇書異志,我記得有一次閑來無事翻看的時候就翻到過一本專門教人怎麼治走火入魔引起的氣血窒塞等症狀的秘笈,那時因為並不需要我就沒仔細看,現在真是後悔莫及。
我正胡思亂想著,蕭仲南的眸子忽地便睜開了,除了隱隱紅絲,一點也看不出來睡著過。
他看到我的時候先是愣了愣,隨後才鬆開對我的禁錮坐起身來。
他抹了把臉,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沙啞:“昨晚可有傷到你?”
傷倒是沒傷到,嚇了一跳倒是真的。
我跟著坐了起來,笑道:“昨晚咱倆確實睡了一覺,但除了抱一起,也沒有做更多別的了,堡主大可放心。”
他歎息一聲,似是有無限疲憊:“此事不要聲張,我不想漠北他們擔心。”
我皺了皺眉:“但你這樣總不是辦法。為何不請名醫診治一二?說不定就有能治好你的法子。”
“你以為我沒有找過嗎?”他也皺起了眉,“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無需你操心。”
我被他這涇渭分明的說話方式給震住了,一時嘴裡發苦,竟也說不出話。
大概是察覺自己口氣太過嚴厲,他放緩了語調:“你再睡兒吧,我先起了。”
他走後,我盯著房門看了許久,抄起床上的枕頭便砸了過去,心中憋悶的很。
“不識好歹!”我狠狠道。


15.
蕭仲南對我的感情恐怕只比對陌生人多那麼點,還是看在客棧那一夜的情分上,自然不會對一發病就來找我感到開心。而要遏制這一現象,便唯有禁錮他自由這一方法。
他沒有別人可以託付,到頭來也只好讓我每晚睡前用繩子將他綁在床上。我因為怕被他哪一天莫名其妙肏死,便也同意了。
“這樣可以?”我調節了一下繩子鬆緊問他。
他試了試,說:“再緊一點。”
我點點頭,將繩子又收緊了點。
自從那個不怎麼愉快的清晨後,雖然我和他之前也不熱絡,但那之後就顯得更不熱絡了,簡直可以用形同陌路來形容。
將他綁好,我拍拍手準備走了:“好了,那我告退了,蕭堡主。”
他四肢呈“大”字形被綁在床柱上,聞言側過頭看了我一會兒,似乎在猶豫怎麼開口。我見他還要說話,就沒動。
最終他硬邦邦地說了句:“謝謝。”
我抿唇敷衍地笑笑:“堡主客氣了。”說完沒再看他,轉身就走。
蕭仲南既然不要我管,那我也不會多此一舉再去管他,左右我也不是他什麼人,他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可即使這樣想,每到夜深人靜,我還是會不自覺地豎起耳朵仔細去聽隔壁院落的動靜,聽聽他是不是又發病了。
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萬分無奈,簡直太不爭氣!
蕭仲南喜靜,院落位於黑鷹堡最僻靜的角落,我的院子平時也便沒什麼人來。我平日裡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小院,實在悶了就去附近走走,日子也過得挺快。這份安寧對我來說得之不易,我也就加倍珍惜。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我與黑鷹堡眾人相安無事地各過各的。有時候程小雨會來找我,他是管家的兒子,年紀又小,不同於一般的家僕弟子,總是透著點天真爛漫,雖然我總說煩他,還打他,但老實說我其實挺喜歡他來找我的。
“南邊有個藏書樓,你去過嗎?”他邊啃黃瓜邊問我。
初春的天氣,沒了冬天的嚴寒,我就將竹榻搬到了院子裡。我躺在榻上,閉著眼睛,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舒服得昏昏欲睡。
本來都要睡著了,但一聽到藏書樓我來了興趣,睜開眼看向對方:“書很多嗎?”
他誇張地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圈:“很多很多,能把我整個人埋起來!”
我想了想:“那我什麼時候去看看吧。”
我在這裡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雖然這生活是我以前夢寐以求的,但有時候也挺無聊,找幾本書打發時間也好,而且說不定能找幾本醫書……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我皺起眉,都想扇自己幾巴掌。
找什麼醫書?人家領情嗎?他都讓你不要操那份閒心了,你又在自作多情什麼?
我都不明白我一個魔教前教主,哪裡來的那麼多善心。
“你是不是失寵了?”小孩盯著我突然語出驚人。
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他哢嚓哢嚓咬著黃瓜,語調含糊地說:“堡主從來不帶你去巡視圍場,平時也沒見你們多親密,你要是正得寵,他該時時刻刻離不開你才對。所以我猜你是失寵了,只有失寵的人才會被打入冷宮。”
聽了他的話我嗤之以鼻:“大人的事你懂什麼?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以後日子長著呢,何必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再說我們都是大男人,不需要那些兒女情長。”
他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我也不知道我幹嘛要跟他胡扯這些,但總覺得只要跟他說了一分實話,自己就要再可憐三分,而我不喜歡被別人同情。
等趕走了小孩,我又在院子裡眯了一會兒,直到太陽漸漸西下感到有些涼意了我才懶洋洋起身。
我跟我那僕從說了聲去外面逛一圈晚飯前回來,他已經習慣我單獨外出,也就沒跟。
我一路慢悠悠往南,想要尋找程小雨口中的藏書樓。可能是黑鷹堡太大了,走著走著我竟然有些迷失方向。
雖然黑鷹堡稱霸一方家大業大,但老實說僕從還真的不多,堡中侍衛除了固定的巡邏也不怎麼隨意走動,導致我一時無人可問路。
也不知道我那僕從等不到我吃飯會不會去稟報管家派人來尋我?
我走走停停,努力辨認方向,穿過一小片竹林後,眼前乍然出現一座精美的小樓,當真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以為這就是我要找的藏書樓,便快步走了過去。
小樓十分冷寂,沒有什麼人氣,此時天空已經逐漸灰暗,越發顯得這地方鬼氣森森。
我緩步登上小樓,樓梯發出刺耳的聲響,二樓有好幾間屋子,我選了當中一間推門而入。
這看起來是間書房,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架子上整齊擺放著許多書籍,牆上還掛著數副字畫。
我的視線在這些字畫上一一掃過,當掃過其中一副畫的時候,驟然停住。那是名十分美貌的女子,穿著藕荷色的襦裙,巧笑焉兮。看著你的時候,就像在述說無盡情意。
然而讓我在意的不是這畫,而是這畫的落款。
這畫落款處的印章是蕭仲南,那這人……難道是蕭夫人?
我走近幾步想要看個仔細,腳邊卻踢到了一樣東西。我彎腰將那東西撿起來,發現竟是朵女子佩戴的珠花。
珠花應該是從一旁的桌子上掉下來的,上面的兩顆珍珠都摔掉了,我將它們拾起來,打算仍舊給它放回去。
這小樓應該經常有僕從來打掃,雖然冷寂但不破敗,傢俱上也不見灰塵。這麼想著我手一頓,重新拿起珠花看了看,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難道這裡以前是瘋子和他夫人的居所,蕭夫人死後他怕觸景傷情,所以才搬了出去?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再次看向那幅畫,口中喃喃:“英雄美人,和該如此……”
我正準備把珠花放好,而就在此時房門猛地被一陣掌風拍開。我臉色驟變,往一邊疾退,待看清那出掌的是誰,不禁驚呼出聲。
“蕭仲南?”
他面沉似水地盯著我,瞥到我手上的珠花時眼睛一瞪,蓬勃的真氣吹拂起他的衣袂,好像下一瞬就要走火入魔。
他朝我怒吼:“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動這裡的東西的?!”
“我……”我被他問得一愣,本還有些心虛,現在卻心口似是堵著一口氣,實在不吐不快,“門口又沒寫這是禁地,我是迷路了才進來的,而且這東西我來的時候就壞了,又不是我弄的你朝我凶什麼?”我將手中的珠花往桌子上一扔,零散的珍珠不受控制地順著桌面滾動,最終摔了下去。
蕭仲南表情一下子變得猙獰萬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到了我的面前,一手攥住我的衣襟,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掌心蘊著深厚的內力,似乎要將我一掌斃命。
我大睜著雙眼死死瞪著他,有些不敢置信:“你想殺我?”
他額角青筋暴起,面色十分恐怖,維持著這一動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以前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他是瘋子,瘋子不會傷害我,那他也不會。但我萬萬沒想到,他今天竟然要為了一朵珠花取我性命。
我突然意識到,和他心目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比,我的命可能就是連對方的一朵珠花都不如。他在山洞中會對我那樣好,不也是將我錯當成了那人嗎?
可是難道我的命就比較低賤,難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我心底突然湧起無盡憤恨,嗓音都在顫抖:“那你殺吧,把我一掌打死,就當是我還了你的救命之恩!”
我這話與其說是對他說的,不如說是透過他對瘋子說的,帶著些賭氣意味。
他憤怒地死死看著我,最終一掌劈下,卻沒有劈在我的身上,而是劈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將那桌子一角切豆腐般劈了下來。
“滾!!”他咆哮著,眼中滿是紅絲,猶如食人惡鬼。
身前衣襟被鬆開,我的心卻仍是糾成了一團。
“滾就滾!”我咬著唇深深看他一眼,一甩袖子,同意怒氣衝衝離去。
我足足找了半個時辰才又找到路回我住的小院,氣得晚飯也吃不下,直接躺床上睡覺了。
我和蕭仲南鬧成那樣,晚上自然不可能再去給他綁什麼繩子,我以為就這一次不會有事,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晚我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16
其實瘋子白天的狀態就不對,但那時候我怒火攻心並未如何在意。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因著那支珠花的刺激,他便徹底犯病了。
我正熟睡之際,突然一聲巨響把我驚醒,接著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道人影便竄上床與我糾纏。
熟悉的體溫,灼熱的喘息,一切都昭示著來人的身份。
三個月前我內傷未愈只能任他胡來,現如今怎麼可能輕易讓他得手?立即使出全力與他纏鬥起來。
“你滾開!”我一掌揮向他,恨得咬牙切齒。
白天要殺我,晚上還要辱我,簡直不把我當人看!我氣得理智全無,只想和他拼命。奈何蕭仲南走火入魔了還是高手一名,輕鬆避開我的一掌不說,還將我的手腕牢牢制在頭頂。我立馬屈起膝蓋向他下體襲去,同樣沒碰到他一點皮肉就被他用腿壓制住了。
只剩一手一腿,我招式越發不知收斂,怎麼陰毒怎麼來,死都不讓他碰。他一開始還遊刃有餘與我對招,久了便生出不耐,下手也漸漸重了起來。
雖屋裡沒有燭火照耀,但透過窗外的月色我仍能看到他赤紅一片的眼眸,那就像饑渴了許久的野獸,為了欲望而瘋狂。
大概是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憤怒地低吼著一把撕爛我的裡衣,不待我繼續掙扎,他便拽著我的胳膊用巧勁一卸,竟將我關節卸了下來。
“啊——!”劇痛席捲我的全身,我忍不住慘叫出聲,抬腿一腳踹向蕭仲南。
然後那條腿被他牢牢握在了掌心,月色下他眼眸中沒有一絲溫情,除了浴火便是暴戾。
“住手!不要……啊啊!!”一股恐懼襲上我的心頭,我極力收回那條腿,但是已經晚了,他寒著臉一扯,我的腿便脫臼了。
我緊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軟弱的呻吟聲,那條腿軟綿綿地以著奇怪的姿勢斜在一旁。胳膊也完全使不上力,關節整個腫痛不已,我的額頭很快沁出了一層細汗。
我躺在床上,用手護著那條脫臼的胳膊,警惕而虛弱地瞪視著眼前的蕭仲南。
他面無表情地撫上我完好的另一條腿,緩緩將它往一邊打開,雙眼直直看向我,一眨不眨。
他沒有說話沒有出聲,但那冰冷的目光讓我膽戰心驚。我乖乖任他動作,不再抵抗。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繼續激怒他,他會毫不猶豫地卸下我剩餘一手一腿的關節。他現在心中只有欲望,將我先殺後奸了也不是沒可能。
當他沖進我體內的一瞬間,與身上別的痛相比,那點痛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從頭到尾一直看著我,一邊激烈地挺動胯部一邊注視著我,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表情。
身體很痛,但更痛的卻是心裡的某塊地方,那綿密的刺痛叫我無法再與他對視。
我抬起尚能動彈的那只手,用手臂遮住雙眼。
“王八蛋……啊啊……畜生……唔……”我斷斷續續咒駡著,淚水因為疼痛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聚集,然後順著眼角滑落。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在谷底時與瘋子朝夕相處的一幕幕畫面,他對我那樣好,從不捨得弄痛我。他細心地照顧我,不僅喂我吃喂我喝,還給我洗澡擦身。
瘋子怎麼會是蕭仲南呢?他那麼混蛋,一點不像瘋子……
瘋子,你去了哪裡?我好想你。
“瘋子……”想著想著,便悲從中來,“救我……瘋子……”
手臂被溫熱的液體打濕,我壓得更緊,好像這樣就能將那些代表苦痛和委屈的淚水堵回去。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我不敢反抗,任由他將它從我臉上扯離。
蕭仲南垂著眼眸整個人湊近我,我怕極了他的心狠手辣,一動不敢動。他的呼吸噴吐在我眼皮上,我閉上眼,過了會兒感到眼尾一熱,竟是被他用舌頭舔了一下。
我睜開眼睛瞪著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將腦袋往一旁側去。這一側,他濕軟的舌頭便舔到了我的耳垂上。
他含著那處輕咬吮吸,下身抽插一記重過一記,就像要把我整個人頂穿。
我被他如此用力的操幹著,每次身體的晃動都會引起一陣疼痛,但就算如此,欲望仍在不斷攀升,直至最後超越疼痛。
瀉出陽精的時候,我一口咬在了瘋子的肩頭,洩憤一般用沒有脫臼的那只手攀住他的背脊,五指深陷,在他背上留下五道深刻的抓痕。
那之後的整晚我都在被蕭仲南翻來覆去折騰,最後更是眼前一陣陣發黑,徹底暈死了過去。
我睡得並不安穩,因為很痛,渾身上下都痛,大概只比掉下懸崖的時候好那麼點。
有幾次我迷迷糊糊睜眼,屋子非常亮堂,甚至有些刺眼,然後我便聽到了人聲。
“就算不喜歡……也別……弄成這樣……”
“不……我控制不住……發病……”
“……什麼?”
“我……走火……一直沒說……頭痛……發瘋……綁起來……”
第一次是蕭仲南和蕭漠北,倆人好像起了什麼爭執,我聽了個半懂就抵不住倦意又睡過去了。
第二次是程小雨,他太吵了,直接把我給吵醒了。
“作孽啊!大哥哥你怎麼這麼苦呀!”小孩誇張地嚶嚶哭泣著,仿佛在哭喪。
還好他嚎了沒幾聲就被人攆了出去,走時還不忘抽噎著補一句:“堡主你要是不寵他了就讓他去做下人吧,這樣我好歹能罩著他。”
我這時已經醒了,但因為不想見小孩,就閉著眼仍舊裝睡。
“說什麼胡話,快回去,不然程叔找不到你又要罵你了。”這低沉的嗓音,我一下便認出來是蕭仲南所有。
等小孩走了,他重新緩步走近我,然後在床邊坐了下來。
我能感覺到他在盯著我看,過了會兒,他開口了:“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就讓小雨回來喂你吃飯喝藥。”
我一聽這還了得,立馬睜開了雙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覺得眼前的蕭仲南雖依舊俊美,但憔悴不少。
他像是看穿我的想法,道:“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我驚訝萬分,同時又覺得不可思議——我竟然被肏到在床上整整暈了兩天?!
“兩天了?”我一開口自己都嚇到了,那破鑼嗓子,簡直不能聽。
蕭仲南這次反應很快,幾步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給我,然後扶著我坐起身讓我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此時我身上早就不見粘膩,身後那處也像是上了藥,手腳脫臼的關節已經重新接上了,雖然還有些腫脹感,但應該問題不大。
老實說我不願見到蕭仲南,見到他心裡不舒服。
“我讓廚房熬了點肉末粥,你這幾天只能吃清淡的……”他從一旁小幾上端起一個瓷碗,頗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睡了兩天應該餓了,我喂你吧。”
我神色複雜地瞅著他湊到我嘴邊的勺子,有些糾結要骨氣還是要吃飽。
最後掙扎片刻,骨氣輸給了一連串肚子的哀鳴,我狠狠一張嘴,將他喂我的粥一口口咽下。
等一碗粥吃完,他給我擦了擦嘴,隨後一臉正色坐在那裡道:“我做了此等錯事,簡直豬狗不如。你可以打我罵我,就算想要刺我幾刀我也絕不會躲。”
我沉默地看著他,見他神色堅毅,忍不住問:“你那天是真的想要殺我嗎?”
很奇怪,比起晚上他的獸行,我卻更在意他白天的態度。
他一愣,臉色有些難看地搖頭道:“不是,我那天也不知怎麼了,突然理智全無就像瘋了一樣。”他濃黑的眉眼透著濃濃愧色,“我並非真心要殺你,也並非真心要傷你。等你傷好,我會讓程叔另外給你安排地方住,離我遠一點對你也好。”
我想也不想道:“那誰給你晚上綁繩子?”
他的面孔仍是冷硬的,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在他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讓我躺下,給我掖了掖被子:“我已將自己的情況全數說給了漠北聽,以後就由他來給我綁。”
我身體還沒復原,這會兒吃完飯就有些困了,聞言點點頭:“你是該讓他知道,這幾日便找些有名的大夫給你看看,要是能治就快點治好吧。”
我可能是睡迷糊了,覺得不止是眼裡,連他的嘴角都像是啜著一抹淡淡的笑。
“哪有那麼容易。”他摸了摸我的發頂,“你接著睡吧,我就在這裡。”
我聽他這麼說終於撐不住了,安心閉上了雙眼。
他是病了,也不是誠心那樣對我的,瘋子要是還在,肯定不願傷害我一分一毫。
我得他多次救命之恩,再原諒他這一次也是可以的吧。
哎,他欺負我的時候,我恨不得他死,什麼都敢罵。他現在對我好了,我就心軟了,一下子將他的壞全都忘了,還給他找各種身不由己的藉口。
……
……我莫不是也有病了吧?


17
自那天以後我雖搬離了原來的院落,卻奇怪的並沒有因此與蕭仲南更加疏離。不知怎麼搞的,他現在時常邀我一起外出,有時候是巡視圍場,有時候是和他還有蕭漠北一起去他們的朋友家做客。他還會向別人介紹說我是他義弟,好像真的把我當弟弟了一樣。
再說蕭漠北吧,之前以為我用狐媚手段勾引了他哥,整天見到我不是翻白眼就是愛答不理的,現在竟然會主動找我說話了,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
一開始我還對他存有警惕,後來慢慢的就想明白了。畢竟我才是被強迫被操得半死不活的那個,他還有什麼臉覺得是我引誘了他哥呀!
這日又到了巡視圍場的時間,我其實挺喜歡這個活兒的,黑鷹堡的圍場很大,可以騎著馬兒肆意奔跑,微風吹拂過臉頰時,那感覺很特別,就像與天地融為了一體,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黑鷹堡的馬都是軍馬,這意味著它們早晚有一天要上戰場,能上戰場的馬,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
我對馬沒有研究,也不癡迷,但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黑鷹堡的隊伍時,那一匹匹高大健美的黑色駿馬帶給我多大的衝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能飽飽眼福也是好的。
蕭仲南的愛馬是一匹通體漆黑四蹄踏雪的千里良駒,由於長得像楚霸王的烏騅,就被他取名為“小烏騅”。我聽到後笑了許久,真不知該說他不拘小節還是太懶好。
蕭仲南巡視圍場的時候不喜歡帶太多人,於是就我和他兩個人慢悠悠在圍場裡策著馬查看馬群狀況。
當我倆行到馬群旁邊時,他突然手握馬鞭指著其中一匹緊挨在母馬身旁的白色小馬駒對我說:“那是小烏騅的兒子,它的母親是圍場裡最優秀的母馬。”
小烏騅的兒子呀?我仔細再一看,笑了:“小烏騅的兒子和它不太像啊,人家一根雜毛都沒,雪白雪白的。”
蕭仲南認真地反駁我:“怎麼不像了?小烏騅的四個蹄子都是雪白的。”
我聞言在馬上笑得前仰後合的,引得男人皺眉喝止,讓我小心別摔下去了。
“你喜歡嗎?”見我笑夠了,他問。
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揉了揉眼角,點頭道:“喜歡啊,它長大必定也是匹威風凜凜的絕世良駒,多好看啊!”
“喜歡就好。”不知是不是我誇張的大笑感染了他,讓他不復往日的冷硬,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來,“長大了送你。”
我一下愣住了,笑意還沒從臉上完全褪去,呆呆看著他:“送我?”
小烏騅既然能做黑鷹堡堡主的坐騎,身價自然不菲,它兒子雖然現在還小,但已可以從父母身上看到它長大後的風采。如此好馬,他竟然輕飄飄一句就要送我?
他像是沒發現我的錯愕,道:“從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給它起個名字。”
那隨便的語氣,就跟送了我一根無關緊要的棒槌一樣!
可那不是棒槌啊,那是價值連城的千里馬,就算我做教主那會兒也是想也不敢想的東西啊!
我心跳加速,有些難以置信:“真送我呀?”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難不成還是騙你的?”
我一想也是,他一個堂堂黑鷹堡堡主,拿這個騙我做什麼?
聲音不由有些激動:“就叫……”我想到蕭仲南的取名風格,一下笑出來,“就叫‘小白義’吧!”
老子叫“小烏騅”,兒子叫“小白義”,這都什麼名兒啊哈哈哈哈哈!!
蕭仲南聞言挑眉:“八駿之一?”
“是。”
傳說給周穆王駕車的八匹駿馬,有夜行萬里、乘雲駕霧之能,其中一匹通體白色的駿馬便叫做“白義”。
他對我的取名完全沒有異議,還說了句:“很好。”看起來是真心覺得我取得名字挺好的。
查看過了馬群之後,我倆就在草原上閑晃。可能是前幾個月在堡裡被憋壞了,我看到什麼都覺得很新奇,簡直想要在草地上打無數個滾。然後蕭仲南就說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好奇萬分,便乖乖跟著他走了。
我們騎馬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它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純淨,我完全被眼前壯麗的水天一色給震住了,只能發出癡癡地感歎。
“這裡真美!”
蕭仲南可能早就見慣了此等美景,面容沉靜道:“比魔教如何?”
我心中一凜,不動聲色看向他,見他目視前方神情淡然,不像是探我口風的樣子,便斟酌著開口:“魔教位於鷓鴣山,山上多古木。我記得教主居所外有一棵紫藤,據說已存活五百多年,爬了滿牆滿頂,每到春天就會開出一串串像葡萄一樣紫花,可漂亮了。”頓了頓,“不過我更喜歡這裡,這裡自由,那裡是牢籠。”
我這話不算恭維,卻是真心。魔教之于我如同縛手縛腳的枷鎖,除了磨滅我的夢想,也沒有別的了。
他轉過頭,專注地盯著我,道:“我應該早點帶你來。”
他的話實在是很動聽,動聽到我臉都燙了。我連忙跳下馬,往湖邊走去。
湖面就像一面剔透的鏡子,倒映出天空的顏色,美得奪人心魄。要我說就是讓我死在這裡,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我在湖邊席地而坐,托著下巴注視著湖面發呆,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寧靜祥和。
身後響起腳步聲,過了會兒蕭仲南也在我身邊坐下。
感覺氣氛有些古怪,我胡亂找著話題:“你的病怎麼樣了?”
“我已尋遍名醫,他們都束手無策。”男人的聲音如古井般平靜無波,仿佛不是在說他自個兒的事一般。
我卻聽得直皺眉:“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如此也太可惜了。
“這不是普通的頭疼瘋疾,就算扁鵲在世恐怕也是無法的。其實現在已經很好了,我之前……”說到這裡聲音便斷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接上,“因為妻兒突然亡故的原因受了刺激,導致真氣逆行走火入魔,瘋了許久,等清醒過來已是五年之後,這五年我毫無記憶,過得如同野人。如今能保有理智像個常人般過活便算是萬幸了,只要不再惡化,一輩子如此便如此吧。”
“一輩子如此?”我看向他,“叫你以後妻子知道堂堂黑鷹堡堡主是個晚上一定要綁繩子的半瘋之人,你也甘心?”
他冷冷淡淡一句:“那就娶個不嫌棄我的。”
“你當人人都像我……”說一半我反應過來,一下子住嘴,瞬間整張臉火辣辣的,忙撇向一邊,“你當人人都像你想的那麼美啊,做夢!”
還好收得快,不然他一定會覺得我太不要臉在暗示他什麼。
身後傳來對方的聲音:“不用人人,只要有一個便可。”
我心中又酸又脹,猛地起身:“那就祝蕭大哥你早日找到那獨一無二的吧!”說著我轉身去牽在岸邊悠閒吃草的坐騎,俐落翻身而上,也不等他便率先走了。



18.
蕭仲南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對於我突如其來的脾氣,他不會用言語安撫,同樣也不會追問,這點倒是和瘋子很像。
我趴在窗前,一手支著下巴,盯著院子裡的滿目芳草心事重重。
我知道瘋子是蕭仲南,他們本就是一個人,但我總不自覺就將他們當成兩個個體看待。
如果哪一天瘋子的記憶回來了,我想蕭仲南待我也不會和現在有什麼差別吧。畢竟我與他在山洞裡相處的那幾個月只是他失去的五年記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且也並不美好,最後我還將他獨自丟下了。
想著想著,院門外傳來一陣人聲,接著我就看到好幾個人抬著一株成人大腿那麼粗的樹樁走了進來。
“唉當心點,這是堡主命人好不容易尋回來的,你們別給碰壞了!”與他們一同進來的還有嘰嘰喳喳的程小雨。
我起身開門走出去:“這是幹嘛?你們抬的是什麼?”
程小雨見了我,上前幾步神秘兮兮地在我耳邊小聲道:“你重得聖寵啦!這是堡主特地給你挖來的紫藤,說給你種在院子裡,明年就能開花。”
我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什麼重得聖寵,你戲文看太多了是不是?”過了會兒才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問他,“堡主為我挖來的紫藤?!”
我想起那日跟他說的話,的確是說過教主居所外有棵漂亮的紫藤,但我沒想到他會記在心上,竟然還給我真的尋了一顆!
這紫藤我從來只在南方見過,要在北方草原找到這麼一棵粗壯的紫藤,必定廢了他不少功夫。
他竟對我如此有心?
程小雨自顧說著:“是啊,堡主還說等明年開花了就讓廚房給做成紫蘿餅,我聽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大哥哥你吃過紫蘿餅嗎?好吃嗎?”
我已經沒心思回答他了,留下一句:“我去找他!”便匆匆離開。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那麼高興,不就送了我一匹千里馬之後又送了我一棵紫藤嗎?我是那麼容易被討好的人嗎?我的要求怎麼可能這麼低?就算從沒人送過我什麼東西又怎麼樣?這些說不定對蕭仲南來說根本無足輕重,我傻傻的開心什麼?我傻傻的……
等到了蕭仲南院子外的時候,我嘴角的弧度已經根本平復不了了,我只能深呼吸幾下之後收斂了笑意再去敲他書房的門,我知道他平時這個時間一般都會在書房。
“進來。”門裡傳來他的聲音。
我推門而入,一眼便見他站在桌邊,桌上停著一直蒼鷹,而他手裡正在展開的顯然是剛從蒼鷹腿上拆下的信件。
“打攪你了嗎?”
“沒有。”他低頭看了幾眼,抬起頭,“怎麼了?”
我轉開視線,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來多謝你的紫藤,蕭大哥有心了,我很喜歡。”
何止是喜歡,從今往後我恐怕要日日坐在窗前盼它早早發芽、攀援、開花了。等到它開花的那一天,一定會比寒一教中的那棵紫藤還要美麗百倍。
“你喜歡什麼,我便為你尋來什麼,你我無需如此客氣。”他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之後重新卷好綁在了蒼鷹腿上,接著他指了指窗戶,對我說,“幫我把窗打開。”
“哦,好!”我忙跑過去開窗,剛轉過身,就感覺一陣羽毛煽動所形成的微風從面前擦過,再看天空,蒼鷹已展翅高飛,轉眼便化作了小點。
“真是只漂亮的猛禽!”我贊道。
“那是武林盟主的蒼鷹,是多年前黑鷹堡贈與他的。”蕭仲南道,“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送你一隻。”
他怎麼現在這麼喜歡送我東西?
我連忙擺手,不敢再收他的禮:“不用不用,我也沒有很喜歡!”
他聽我這麼說便沒有再堅持:“過幾日我會出一趟遠門,歸期不定,你要有什麼需要就直接跟漠北或者程叔提,悶了就讓小雨陪你出去玩,知道嗎?”
我沒點頭,反而問他:“你去哪裡?”問了之後才覺得自己失言。
韓青言啊韓青言,你是不是現在尾巴都翹上天了啊?什麼什麼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問,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
我正自我檢討呢,那邊蕭仲南竟然毫不遲疑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之前武林大會的時候盟主決定要再伐魔教,說這次務必將他們斬草除根,方才的來信便是讓我南下助他一臂之力。”
我心間巨震,明明我在江湖上已是個“死人”,聽他說這話的時候卻仿佛要被討伐的仍是我一樣。
“可你的病怎麼辦?”
他神色不變,道:“我會多帶點人去,晚上讓他們綁著我。”
我皺了皺眉:“外面不像堡裡安全,要是半路遇到魔教伏擊,你綁成個粽子不是自投羅網嗎?”
他問我:“那你說怎麼辦才好?”
我轉了轉眼珠,狀似自然地說道:“你帶我去吧,我武功比你那些侍衛要好!而且我熟知魔教那些人的行事作風,定不會讓你們著了他們的道!”
“不行。”他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
“為何?”
“太危險。”
“太危……”我這心裡竟然有些歡喜是怎麼回事?我退了一步,“我一個男人怕什麼危險?那我不上山,在山腳下等你們總行了吧?”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
“是。”我堅定道。
他沉吟片刻:“既然你執意要去,那兩日後出發,你這幾日收拾收拾行李。”
“好!”我高興壞了,正要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臨走前想到什麼,回身不忘叮囑他,“這次給我準備一匹馬,我不要坐馬車了。”
他聞言微微一笑:“自然。”
哎呦喂,這冷冰冰的蕭堡主笑起來還挺好看的,雖然瘋子以前也常笑,但他笑起來有股傻氣,不像蕭仲南,笑著特別有一股……冰雪初融的味道!
我一定要跟著他,並非如我所說怕他遭遇魔教半路伏擊,魔教要有這本事就不會弄到現今這番田地了。
蕭仲南的瘋病,他放棄了,我卻還想再試一試。寒一教密室裡的那本秘笈,我這次一定要想辦法乘亂偷出來。所幸我知道一條從後山繞到教中的小路,正道武林攻山,寒一教恐怕沒那麼多人會守在後方,而這便是我偷偷溜進去的大好時機!
什麼人對我好,我便也對他好。
蕭仲南現在對我很好,那我也該對他好點,治好他這要命的毛病。
我都想好了,治好他的病後,他要是有朝一日找到了他獨一無二的那一人,那時候魔教也覆滅了,我便離開黑鷹堡安心遊歷天下去。



19.
蕭仲南這次南下帶了六個人一起上路,不算多,但個個都是堡內的精英。
雖然那些大夫治不好他的病,但開了許多安神助眠的藥給他,吃上一粒,整個晚上都不會醒。故而這一路上或風餐露宿或夜宿客棧,我都緊緊守在他身邊,就怕真的有哪個不長眼的宵小半夜偷襲。
其實一開始住客棧的時候他本來要跟我一人一間房的,但給我及時制止了,硬要和他睡一間,最後他沒辦法只好答應,搞得那掌櫃看我倆眼神都變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說:“我就在椅子上湊活一宿吧,給你守夜。”
結果他不同意。:“你也睡床,這床夠大,再來兩個你也睡得下。”
我還沒跟他在清醒的時候睡在一張床上過,心裡也有些彆扭,擺了擺手:“不用,我就睡椅子上挺好……”
他冷著臉命令道:“過來。”
無論是瘋子還是蕭仲南,一板起臉那模樣小孩都能給嚇哭。
我不敢刺激他,只好走過去合衣躺下:“那你睡,我守著。”
“你也睡,不用守著。左右都有我們的人,你怕什麼?”
我還不是怕有人暗襲你嗎?
“好好好,我睡,我睡。”我嘴上應付他,心裡打定主意不能睡死。
蕭仲南睡前吃了一粒藥,這會兒可能藥效還沒發作,仍有餘力說話。
他道:“阿青……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聽得出他有些遲疑,我心裡奇怪:“問吧。”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出聲。
“你恨我嗎?”
我在黑暗中蹙了蹙眉:“什麼意思?”
“你是個男人,我卻那樣對你,你難道一點不恨我嗎?”
這話問到了我的心坎裡。一次兩次會恨,三次四次會怨,五次六次甚至更多的時候,哪裡還有那麼多時間去恨去怨?我都已經麻木了。
但這話當然不能和對方說,所以我故作深沉地開口道:“恨啊,怎麼不恨?你強迫我的時候我可恨你了,覺得你就是個王八蛋。但你恢復正常之後,對我實在不能算差,我就又恨不起來了。”
他歎了口氣,道:“你太心軟了。”
我一聽,笑了:“聽你這意思是想讓我恨你啊?也行啊,你不知道你那玩樣兒捅進來有多疼,你要不讓我捅一回我就不記仇了。”話是這麼說,但我一想到蕭仲南這大高個兒躺在我身下的樣子就直打冷顫,簡直毛骨悚然,連忙又打了退堂鼓,“算了,你讓我捅我也硬不起來。”
蕭仲南那邊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在我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耳邊突然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我不想你恨我,但又替你不值。下次我要是再犯病,你可以拿刀在我身上捅著玩,捅死了活該。”
他竟然還替我不值?我的心猛烈的一跳,差點從胸膛裡跳出來。
我側身背對著他,閉上眼睛斥道:“胡說什麼啊,別老死啊死的!”
仔細想想蕭堡主要相貌有相貌,要身份有身份,武功也是位於高手之列,這麼個人中龍鳳,還真是說不好誰占了誰便宜。要是這人犯病的時候能再顧忌點另一方、溫柔點、體貼點,別那麼粗暴就更好了。
那之後他徹底安靜了,我想是藥效發作睡著了。
我們一行人緊趕慢趕,在半個月後趕到了鷓鴣山下。
到的時候山下已經圍了許多的武林人士,他們看到蕭仲南來了立馬兩眼放光,紛紛過來打招呼。
我退到一邊,眼神四處亂飄,就怕見到個眼熟的把我身份拆穿不說還以為我是魔教派來的奸細。那我可真的是有嘴說不清,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所幸當年見過我的人不多,我又特地改變了穿著打扮,現在的我看上去就是個最普通的黑鷹堡弟子,應該不會有人認出來。
眾武林人士在山腳下安營紮寨,只等盟主一聲令下就攻上山去。
蕭仲南讓我留在山下等他,還要留下一名弟子保護我,被我想也不想拒絕了。我之後是要單獨行動的,身後跟著個拖油瓶算怎麼回事。
太陽下山後有幾個掌門、閣主之類的過來說要去找盟主商量明天的對策,問蕭仲南要不要一起,蕭仲南囑咐我自己當心便跟著他們走了,直到半夜才回來。
他坐到我們的那攤篝火旁,沒有休息的意思。
“你不睡?”我問他。
他點點頭:“在此處失去意識太過冒險,我還是睜眼到天亮吧。”
我一想也是,這要是林嶽半夜帶人攻下來打我們個措手不及,蕭仲南睡得死沉死沉的也太不像話了。
我乾脆也不睡了,爬起來坐到他身旁,問他:“盟主說什麼時候攻山?”
“天將亮未亮之際,等第一聲鳥鳴。”
我算了算時辰,發現也沒多少時間了。
“這次你們要將那魔教教主活捉還是就地斬殺?”
“反抗就殺,不反抗就活捉。”蕭仲南臉色冷肅,“我還是希望他反抗,這樣的人殺了乾淨。”
我不自覺地抖了抖身子,聽得寒毛直立,引得對方朝我看了過來。
“冷?”他詫異道。
這都快夏天了,雖然是山裡但也不到冷的程度,但我難道能告訴他我是被他嚇到了嗎?
我訕笑著:“剛剛那一下有點涼颼颼的,現在好了。”
他拿著根樹枝挑了挑火堆,讓火然得更旺一點。
“這場惡戰恐怕短時間內結束不了,你在山下也要時刻小心,可能會有漏網之魚一路逃下來,要是正好被你遇上,你下不了手就躲得遠遠地讓別人動手。”
我聞言鄭重點頭:“嗯!”
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整晚,直到篝火熄滅,天空露出微白,第一聲鳥鳴響起,他站了起來,然後許多人也陸陸續續和他一樣站了起來。
“我走了。”他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和我道別。
“萬事小心。”我十分認真嚴肅地叮囑他。
他微微泛出點笑模樣,也不知我哪句話取悅了他。
“你也是。”他摸了摸我的腦袋,隨後施展輕功朝山上疾行而去。
我見他們走的連影子都沒了,左右查看了下,很好,沒人關注我。
我緩慢退到營地邊緣,很快便融入到了樹林中,等再也看不見那些武林人士後,我轉身撒開腿就跑。
那條小道離營地不遠,我又對鷓鴣山熟悉得很,沒一會兒就找到了。
我順著小道一路往上,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終於繞到了寒一教後山。如我所料,後山沒幾個弟子,我輕鬆就翻進了院牆。
隨後我施展輕功飛快地尋到了教主居所外,院內那棵巨大的紫藤已經開滿了花,我卻沒時間欣賞了。
我在牆上趴了會兒,見真的沒人才俐落翻身進入。林岳不是名正言順的繼任者,所以他不知道密室的存在,也不知道它在哪裡。
我一個閃身從書房窗戶躍了進去,輕巧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然後站起來左右看了看,接著走到書架前,小心擰了擰放在上面的一隻筆筒。很快地,書架整個朝一邊移去,露出條只容一人通過的暗道。
我掏出隨身帶的火摺子點燃,然後緩步朝裡走去。
通道並不長,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也就到頭了。盡頭是一扇石門,我用老教主傳給我的方法解開了石門上的機關,石門轟隆隆向我敞開了。
這間密室並不大,其中最多的便是擺滿了三面牆的各式典籍,有武功秘笈,也有失傳已久的樂譜,甚至連文人真跡也有不少。
我不知道這間密室為何存在,我只知道它有我要的東西。
我胡亂翻著架子上的書,見不是自己要找的便隨手丟棄,一路將擺放整齊的典籍橫掃在地,一點不心疼。
還好我記得大概的位置,所以沒找多久就給我找到了。
“《幽花秘典》,總算找到了!”我心中一喜,馬上將秘笈塞進懷裡,接著打算原路返回。
只是沒想到,我出了密道才打開書房的門,一隻腳剛想跨出去就迎面遇上了死對頭。
我驚得退後一步,怎麼也沒想到林嶽會在這時回來。
“韓青言,你還沒死!”林嶽怒目瞪著我,忽然猙獰道,“那些武林正道人士是不是你引來的?你投靠了他們!”
此時他身後又走出一個人,震驚地盯著我:“教主??”
來人面白無須,長得文質彬彬,正是寒一教的一位護法,叫做楊晟棋。
他可以算是教內為數不多對我抱有忠心的人,先前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林嶽的所作所為,一直沒敢去找他,今日看他的這表情應該是不知道的了,但可惜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我見林嶽雙目赤紅就要攻上來,往窗戶那邊一竄便竄了出去,然後開始拼命狂奔。


20.
我一路奔逃,簡直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林嶽跟只瘋狗一樣追在我的身後,不依不饒。
我有意將他引進樹林,那邊地形複雜,一定能將他甩脫。
林岳邊追邊罵:“韓青言你個小畜生,看我不將你千刀萬剮了!”
聽他這麼說我跑得更快,簡直腳底生風。這老畜生怎麼如此不講理?明明是他篡了我的位,這會兒還怪氣我來了!
一開始四周不見人煙幽靜得很,我故意往前山跑,沒多久就望見了幾個正在同魔教弟子廝殺的正道弟子。
我見了他們就像見了救星,連忙往那邊而去,等走近了,一道先前被樹木擋住的熟悉身影便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趕忙提一口氣朝他掠去,嘴裡同時喊著:“蕭大哥救我!”
林嶽那人的武功我最清楚不過,打我一個綽綽有餘,但對上真正的高手就沒辦法了。
蕭仲南剛剛將一名魔教弟子結果,聽到我的聲音一下子轉過身,正好扶住飛掠而下已經力竭的我。
他蹙著眉沉聲問我:“你怎麼會在這兒?我不是讓你呆在山下別上來的嗎?”
我喘著氣,神色帶上些許偽裝的慌張:“這個我之後再向你解釋,我路上不不小心遇到了魔教教主,他以為你們是我引來的,大發雷霆不說還要將我千刀萬剮,蕭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我!”
此時林嶽已經追了上來,只需數息便能到達我倆面前。
蕭仲南聞言看向我身後,隨後眯了眯雙眼,伸手擋住我。
“退後。”
我聞言乖乖退到了一邊,蕭仲南人像寒冰,武功路數卻十分霸道,不等林嶽上前便縱身迎上,瞬間與對方打了個不可開交。
我心下稍安,剛要松一口氣,沒成想在林嶽後面還贅著個人。
楊晟棋驚魂不定地看著和林嶽打得起勁的蕭仲南,當視線掃到我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猶疑。
我自然知道他在懷疑什麼,朝他使了個顏色,讓他跟我來。他又看了眼林嶽的方向,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我。
我施展輕功帶著他幾個起落遠離了蕭仲南他們的戰圈,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楊晟棋追在我身後一樣。
找到一塊安全沒人的地方,我收了內力落到地上。
“教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年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楊晟棋一停下就迫不及待地對我發問。
我知道他一定有許多問題想問我,但時間緊迫,我也只能長話短說了。
“當日我被武林正道圍攻,負傷逃跑之際一不小心掉下了懸崖,還好我命大,掉下去了也沒死……”我沒跟他說瘋子的事,就說是一名山中獵戶救了我,“等我養好身體回到教中的時候,林嶽已經是新任教主,而且他一見到我就對我起了殺意。我被他打了一掌,只好逃下山去,沒想到半路又遇上了來打探消息的隱劍門弟子……”之後我將怎麼被俘的又怎麼被蕭仲南所救的事全都說給了他聽,只隱去了我倆的那些糾葛。
楊晟棋聽得眼睛越睜越大,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那林嶽竟然膽子這麼大,敢以下犯上?!”他氣衝衝道。
我輕歎口氣:“教中上下早就都是他的人了,我做教主那會兒也不過是個名存實亡的傀儡,他犯不犯上也無多大區別。”
楊晟棋和我一樣也是從小長在寒一教,但和我不同的是,他被他師父洗腦洗得很徹底,對寒一教忠心得很。
他一聽我的“傀儡論”立馬表情憤憤,雙手握拳:“林嶽這廝實在該死!如果不是他當初一口咬定教主你死了,我們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讓他得逞!教主你既然現在回來了,我楊晟棋必定只認你一個教主,別的都是狗屁!”
然而他認我我卻不敢認他的。
我朝他擺擺手,勸道:“現如今正道武林在武林盟主帶領下對我們群起而攻,寒一教覆滅不過是遲早的事。這是天意,無論是林嶽還是我都已無法扭轉這必敗的局面。你帶著願意跟你走的人快點走吧,別在這送死了。”
他臉色蒼白,看上去打擊不小:“真的沒救了嗎?”
我又勸:“人活著便是希望,其他沒了就沒了吧。”
對方聞言眼眸一下亮了起來,對著我忙不迭點頭:“說的是,教主你活著就是希望,來日寒一教定可東山再起!”
我:“……”
什麼玩樣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誰要東山再起啊!起了幹嘛?被正道那些個大俠打得還不夠慘是不是?!
我不欲再與他爭辯,心累地胡亂應了一通,讓他趕緊走,別猶豫。
“等等!”他剛要走,我叫住他,“你打我一掌或者刺我一劍,我好交差,不然會有人起疑的。”
楊晟棋聽前半句的時候還是滿臉驚詫,等聽我全部說完便只剩下滿滿的崇敬。
“還是教主想的周到!”
不知為什麼,明明我混在正道人士中間沒有任何企圖,這會兒被他搞得反而心虛得很。
要是此時此刻被誰撞破了我的真實身份,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最後我的左肩被楊晟棋刺了一劍,鮮紅的血液瞬間浸透了內外兩層衣料,看上去十分嚇人,但其實沒有傷到要害。
“好了,你快走!”我捂著傷處對他抬了抬下巴。
楊晟棋眼眶都微微泛紅了,對我抱了抱拳:“那教主你自己保重!”說完轉身離去。
我見他走了,瞥了眼肩膀上那個鮮血直流的傷口,伸出兩指點住穴道止血,隨後施展輕功向著來時路尋了回去。
等我好不容易憑著打鬥痕跡找到蕭仲南和林岳時,兩人已經分出了勝負。
蕭仲南一身黑衣,手握長劍姿態挺拔地立在林子裡,銀亮的劍尖猶在滴血,而他腳下躺著一具已沒了呼吸的屍體,正是我那林師叔。
不用說,林岳必定是不服輸地拼死反抗,最終被蕭大堡主如願以償地一劍斃命了。
我在離蕭仲南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有些被他周身肅殺的氣息震懾到。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差點讓我以為他又發病了。
“……蕭大哥?”我試著輕聲呼喚他。
他宛如驚雷般的目光一瞬間準確地投向我,淩厲地轟在我的心間,竟讓我覺得有些窒息。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但他那刹那看我的眼神非常陌生,甚至是……帶著殺意。不過那只存在很短的時間裡,很快那種感覺就消失了,仿佛我的幻覺。
他劍尖指地,緩步走向我,臉上毫無表情。我咽了口唾沫,不想承認自己感到了恐懼。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是林嶽?林嶽和他說了什麼?
不對,我慌什麼,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幹嘛這麼害怕?
這麼想著我挺了挺背脊,與他對上的視線也不再閃躲。
“你受傷了。”他走到我面前,看向我的傷口。
我搓了搓手指間的血跡,苦笑道:“剛剛被那林嶽的手下刺傷的,不過我也不算虧,他傷得不比我輕。”
他沉默半晌,握著劍的手突然挽了個劍花將劍尖上的血跡甩淨,接著歸劍入鞘。
“林嶽一除,魔教大勢已去,你先回山下等著,我同其他人收拾了殘局就來找你。”
我總覺得他有幾分古怪,但他偏偏言行如常,我只好按耐住心中的不安,答應道:“好,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點點頭,目送我離去。
期間我回頭看過一眼,發現他仍在原地站著,遠遠望著我的方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一直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追隨著我。



21.
與魔教的一仗打了一天一夜,直到又一個天明,眾人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營地,同時還背回來許多傷患。
黑鷹堡的幾個人也有受傷的,我見他們互相攙扶著回來,唯獨不見蕭仲南,忙著急地詢問他去了哪裡。
“盟主將他叫去了。”有一名黑鷹堡弟子告訴我。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蕭仲南才回來,一回來便命令眾人收拾行李。
“拔營,我們即刻回黑鷹堡。”
我感到奇怪:“這麼急?”
照理說他們贏了這麼漂亮一場仗,不是應該先慶祝一下,再分享下勝利的喜悅嗎?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
蕭仲南看了我一眼:“你還有事?”
我被他問得一噎:“沒……”
他毛面無表情:“沒就去收拾行李。”
我撇撇嘴依言收拾東西去了,半個時辰後,黑鷹堡的隊伍整裝待發。
來的路上我跟蕭仲南好歹還有些話聊,但回程的時候他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啞巴,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讓路途變得分外難熬。但彼時我滿腦子都是那本《幽花秘典》,也就沒在意他的這一變化。
那秘典我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翻看過,的確是治走火入魔之症的不錯,但除了走火入魔的那個人外,還需要一人從旁協助方可治癒。
另一個人在此期間不但要每日服用特殊的湯藥,還需根據秘笈上的口訣修煉內功,最後更要配合功法以自身為爐鼎將內力渡到對方體內,助他打通淤塞的經脈。換句話說,這就是一本教人怎麼雙修治病的奇書啊!
我看得歎為觀止,但心裡同時一個聲音對我說,這可能是唯一能治好蕭仲南的辦法了。
書是我偷的,初衷也是為了幫蕭仲南,但要我與他用這法子雙修治病,不說他願不願意,就是我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正當我糾結萬分的時候,不知不覺中我們一行人已經抵達了黑鷹堡。
來回一個月,再見我的小院便覺得分外親切,而且讓我驚喜的是,小院牆角邊的那棵紫藤,竟然已經冒芽了。
我盯著那棵紫藤,不覺又想到了蕭仲南身上。
我叫來僕從,寫下一張方子給他,讓他按著抓藥。
“公子怎麼突然要喝藥了?”
“這次外出我受了點傷,正需要此藥調理。”
那僕從是個不會武功的,被我唬的一愣一愣,立馬信以為真,很快便為我將藥抓齊。
第一次喝那藥的時候,一喝下去我就感到有股熱流從小腹一路燒到四肢百骸,驚得我含著剩下那口不知該吐該咽。
不愧是《幽花秘典》,這藥簡直立竿見影啊!感歎過後我還是咽了。
服下湯藥後,我根據秘笈上的功法開始順著全身經絡運行內息,二十四大周天、四十八小周天后,我額上隱隱冒出虛汗這才結束打坐,長籲一口氣。
到了晚間,我提著一壺酒來到蕭仲南的院子。
這酒當然不是普通的酒,早就被我加過料了。
我輕扣了扣門,裡面傳出詢問聲,我道明身份,沒過一會兒蕭仲南便來給我開門了。
“我來找你喝酒了。”我晃了晃手裡的酒壺。
他沒說什麼,直接給我讓開了道。我幾步走到桌邊,將兩個杯子一邊擺好一個,然後把壺中酒液倒了進去,倒的時候手還有些抖。
他坐到我對面,問:“怎麼這麼晚想到找我喝酒?”
“我看今夜月色很美又正好睡不著,就想來找你喝酒了,蕭大哥不歡迎我嗎?”
“沒有,你隨時可以來找我。”他垂眸注視著眼前的酒杯,不時用指尖劃過杯緣,“對了,你還沒有說你那天為何會在山上,又是如何遇上林嶽的?”
來了!
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那天其實是想回教中找找我落下的那些積蓄的。我逃出寒一教時除了身上一塊玉牌其他什麼都沒有帶,好歹我存了這麼多年,就有些不甘心,想回去找找還在不在,沒想到這麼倒楣就遇上了林嶽。”我沖他感激一笑,“還好你救了我,這麼算來,我又欠你一次。”說罷我舉起酒杯朝他敬了敬,將杯中酒液一口飲盡。
蕭仲南見我酒杯空了,這才緩緩舉起自己的酒杯,也同我一樣一口喝幹。
“他一個魔教教主,怎麼會認識你?”
我接著給他滿上,嘴上說著:“蕭大哥你有所不知,他以前只是個長老,我算是他門下的弟子,有段時間還貼身伺候過他,因此他是識得我的。”
“原來是這樣。”他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我心下大松一口氣,簡直想拍拍胸脯給自己壓壓驚。還好我早有準備,不然一定會被他看出端倪!
我倆你一杯我一杯喝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將一壺酒喝光,我已經有些微醺了,再去看對面那人,漆黑的雙眸中似乎也有些醉意。
我加的料並不猛烈,不會讓人頃刻間便感到欲火焚身,比起那些傷身的淫藥,這更像是愛侶間助興用的,只會讓身體微微的發熱發麻。
我扯了扯衣襟,將領口撤散,隨後去拉對方的手。
沒想到蕭仲南一下按住我的手,眉間仿佛又有蹙起的預兆。
“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便笑了起來,他不讓我拉,我就抽出自己的手,然後整個人坐到了他身上,環住他的脖子。
“良辰美景,你說我要做什麼?”我與他靠得極近,近到我下一刻我便準確地吻住了他。
我吻著他的唇,施盡了我所知道的技巧。輕舔他的唇縫,慢慢將舌尖探進,再抽出,咬住他的下唇吮吸,差不多了再次一舉攻進他的口中,掃過上顎,與他的舌頭交纏在一起。
很快地,我發現腰間和頸後都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給按住了。蕭仲南反客為主,更加霸道地加深了這個吻,並逐步朝著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走去。
吻了許久,我都覺得快不能呼吸了,忙用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想將彼此的身體分開。沒想到還沒用力,蕭仲南便放開了我,接著我一陣天旋地轉,他竟將我打橫抱起幾步來到了床邊。
剛剛我坐在他身上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的情動,況且藥都是我下的,這會兒也沒什麼好故作矜持的了。
他將我放到床上後便整個人壓了上來,一張嘴在我身上又吸又咬,和發病時候的癖好驚人一致,就是有分寸得多。
衣襟整個扯開了,露出平坦的胸膛,他順勢叼住一顆乳首有滋有味嘬了起來,而他的手也沒閑著,一路滑向我的下體。
因為是有備而來,我在自己房裡洗過澡後還順便擴張了一下後穴,甚至連褻褲都沒穿。所以當他摸到我身後濕軟的那處時,連呼吸都變了。
他以極快的速度脫掉了自己的衣物,露出健壯的肉體以及下身那根猙獰的巨物。
我都不知道以前是怎麼容納下他這大傢伙的,那尺寸我都懷疑能將我整個人捅穿!
我有些害怕地屈起雙腿,突然就不那麼確定了。
前兩次的痛還讓我記憶猶新,我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能正常走路的啊!
他可能感受到了我的僵硬,將手掌覆在我的膝蓋上,輕輕揉弄。
“怕了?”
怕啊,怕死了好嗎!
我強迫自己放鬆,一咬牙:“我才不怕,你來吧!”說完還很有骨氣地將腿大大分開。
蕭仲南漆黑的雙眸一下子更黑了,一手掐住我的腰,另一手扶著自己的陽物抵在我的穴口。
他沒有魯莽地一舉挺進,而是試探著緩慢進入,直至我完全將他吞沒。
當他進入到我的深處時,我倆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歎。
他俯下身親吻我的唇,我溫順地自動開啟雙唇迎接他的到來。
下體相連的地方傳來又漲又熱的觸感,還有那伴隨著緩緩抽出、插入所形成的微麻和微癢。
“唔……嗯……”我被他堵著嘴,只能發出模糊的呻吟。
他九淺一深的做法雖然溫柔,但也相當磨人,快感積累的很慢,慢到渾身因為急迫而汗濕而顫抖,而……失控。
“啊……哈啊……”我手指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嘴裡發出狀似痛苦的吟叫,每當身體裡的巨物擦過一塊地方時,那叫聲就會更高幾分。
“求你……”我迷蒙著雙眼哀求他,“快點……我受不了了……哈啊……”
然後我立馬發現體內的巨物竟然又脹大了一點,我驚得瞪圓了眼,盯著身上的男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喘著氣,乾脆停了下來,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你自找的。”
然而我只疑惑了沒多久,他就用行動為了解答了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他將我的膝蓋彎折起來併攏在一起再壓像我的胸口,這樣身後的那處通道便完全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由於後穴已經習慣了他的插入,所以當他狠狠沖進來的時候也沒有感到不適。
就像聽說的,我自找的,他開始不留餘地地猛幹起來,每一下都重重頂在那處要命的地方。
“啊啊啊!!!”我被自己肆無忌憚的叫聲或者說吼叫嚇住了,連忙咬住手背堵住。
那之後的小半個時辰裡,我無時無刻不在欲仙欲死的邊緣徘徊,一隻手的手背都被我咬出了血,而另一隻則幾乎要將身下的被褥揪爛。
還好那《幽蘭秘典》是只要蕭仲南一與我交歡便會自行運轉,不然我還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運行這雙修功法。
終於在一記重重頂入後,蕭仲南的陽物在我體內微微顫動起來,隨後我便感到有股股液體射進我體內深處。那激流打在我的內壁上,引得我發出一聲嗚咽般的呻吟,雙腿不自覺絞緊了抽搐起來,片刻後才得以止息,朝一旁倒去。
我將手從牙齒間解救出來,軟軟垂在一旁,另一隻手去摸肚皮上的粘膩,摸到滿手好幾攤白濁,顯然我那不爭氣的小兄弟已在不知不覺間泄了多回。
我累得加醉得有些昏昏欲睡,但蕭仲南就像不知饜足的猛獸,竟很快又硬了起來。
最後我被他操得都快崩潰了,甚至擠出了兩滴眼淚來求他放過我。
“蕭大哥……啊恩蕭大哥……我啊……真的不行了……”我與他相對坐著,猶如一尊歡喜佛,他由下至上狠狠頂弄我,進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連腳趾都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
他順著我的脊背撫摸到臀部,大力揉弄著那裡,絲毫沒有因為我的話而心軟,反而將我拉入了更深更深的欲望中。



22.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整個人被蕭仲南摟在了懷裡,身上黏糊糊的,出了一身汗。
已經好久沒有在這個男人懷裡醒來了,出乎意料地安心,也出乎意料地讓人沉迷。雖然很想繼續躺著,但是過會兒僕從就要來了,如果讓他們看到我倆就這樣躺在一起,蕭堡主一世英名得毀我手裡。
我坐起身,身上除了有些酸痛並沒有別的不適。由於動作,被子從而肩膀滑到腰際,露出一身令我備感羞恥的歡愛痕跡。我連忙轉開視線,額角一抽一抽的。
我抬了抬屁股想下床,剛起身身後那個地方就流出了粘稠的液體,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麼。頃刻間我從頭到腳一陣灼熱,覺得自己快熟了。
得趕快回房裡洗一下!這麼想著,我忍著燥熱再次爬了起來。
突然,一隻強壯的臂膀勒住了我的腰,讓我不能再繼續動作,而身後傳來了蕭仲南尚未完全清醒的低啞嗓音:“做什麼?”
我一僵:“……回房。”
胳膊緊了緊,又問一遍:“做什麼?”
我從他這次問話中聽出了些許不耐,忙道:“回去沐浴更衣!”
他的手掌在我腰側不住摩挲,令我忍不住顫抖了下,朝一邊躲了躲。
“你別……”還沒等我說完,整個人便被勒著腰往後拖,一下子又躺回了床上。
蕭仲南一個翻身壓在我身上,抵在我腿間的那個部位又硬又熱,驚得我雙目大睜,一時動都不敢動。
他用手背撫著我的臉頰:“害羞了?昨晚怎麼沒見你這麼害羞?”
昨晚我吃藥了啊!
“昨晚我喝多了。”
他聞言摸了摸我的發頂,墨色的眼眸愈加幽深:“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說著,他一隻手掌順著我的腰往下,在屁股上摸了把後掰開大腿就著昨晚留下的痕跡一舉侵入。
“你……”我被他弄得聲音都發不出。
這王八蛋怎麼跟瘋子一樣做起來沒完啊!
我提腳就要踹他,沒想到被他輕輕鬆松就給接住了,好似他早就猜到我會有這招。
他一挑眉:“又想踹我?”
我和他雙雙愣住,他疑惑地皺了皺眉,可能不知道自己怎麼說了這麼一句,我卻是心神巨震,差點就想問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難道那功法如此了得,一晚就有效果?
但很快我就沒精力再起探究這些了,蕭仲南如同所有男人一樣,早上起來堪比餓狼,不將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便絕不甘休。
那之後我心中對那《幽花秘典》越發深信不疑,每每夜深人靜便要攜一壺酒去找蕭仲南喝酒,聊不到幾句兩人就會滾到床上去。
發展到最後,我不用帶酒他每晚也會給我留門,直接推門而入就行,他要是在書房我就躺床上等他。他從未拒絕過我的求歡,同樣也沒有對此有過什麼看法,仿佛這一切再正常不過。
“我明天要離堡幾天。”這晚縱情過後,蕭仲南緩緩開口說道。
那不是不能治病了嗎?
我一急脫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
他沉默一會兒道:“這次是我一位好友娶妻,帶你恐怕不便。”
我緊抿著唇,雖然知道他說得沒錯,但心裡還是不是滋味。
過了會兒悶悶地問:“那你要去多久?”
他輕撫著我的脊背:“少則兩三日,多則五六日。”
五六日也太久了,萬一因為太久沒做前功盡棄了怎麼辦?
我心中憂慮萬分,嘴裡跟他打著商量:“三天吧,三天后你就回來好不好?”
他撫著我的手一頓,我以為他不同意,緊張了下,沒想到下一刻便被他大力擁進了懷裡。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說話間還能感覺到他的震動。
“好。”他說。
我高興不已:“一言為定!”
得他承諾,很快我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蕭仲南就走了,走的時候都沒叫我,我起來看著空空的另一半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蕭仲南不在堡裡,我就約了程小雨一起去馬廄探望“小白義”。
小馬駒現在已經斷奶了,雖然還不比成年馬那樣體型健壯,但也有些威風了。
“你不知道這匹馬多珍貴,就是朝廷的上將軍也不一定能得咱們堡主相送,可謂千金難買,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它。”程小雨在那誇誇其談,說得口沫橫飛的。
“對誰?蕭仲南還是小白義?”我似笑非笑問他。
小孩臉一下子紅了:“唉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我當然是說馬啊!”想了想,他又補了句,“對堡主好是理所當然的,沒他你現在還在隱劍門受罪呢。”
我拿了些乾草喂小馬駒,聞言莞爾一笑。
沒瘋子,我可能早就是崖底的一具枯骨了,哪兒還有隱劍門什麼事。
“我對他可好了,每天晚上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現在不要太喜歡我!”
小孩紅暈未消的臉蛋一瞬間漲成了紫紅,說話也帶了結巴。
“你……你……”
我一掌拍在他頭上:“你什麼你?走了!”
他邊讓我揉著腦袋邊往外走,嘴裡嚷嚷著:“你能言語不這麼輕浮嗎?身為堡主的房裡人你有點自覺行不行?”
“你一個小孩哪兒來這麼多意見?抽你信不信?”
“信……”
我倆鬧騰了一陣,回堡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隨便讓僕從弄了點吃的,我早早便躺下了。
好些時候不在自己院子睡,躺床上的時候我盯著床頂竟久久不能入睡,最後好不容易睡著了,然而我睡得並不安穩。
我做了個夢,我已經很久不做夢了,那晚卻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做了個噩夢。
夢裡瘋子一會兒問我為什麼拋下他獨自離開,問我為什麼騙他;一會兒又成了蕭仲南的模樣,問我到底是誰,接近他有何目的!我張嘴想要辯解,可是怎麼也沒法發出聲音,而對方亦始終態度冷硬地不屑聽我的解釋。
我冷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胸口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手腳都是軟的。
那夢是如此真實,蕭仲南的質問聲聲在耳,一句句都像是重錘擊打在我心間。
還好,這只是一場夢……
我坐起身擦去額上的冷汗,正想下床倒杯水喝,可就在此時院外傳來一陣異動,竟像是有什麼人潛了進來。
“誰?”我眉心一皺,飛身而出。
院外果然站著一名蒙面的黑衣人,這般鬼祟定不是什麼好人,我二話不說便攻了上去。
來人與我對了幾掌,突然張口叫了聲:“教主!”
我認出這聲音,立馬收掌旋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來人。
“楊護法?!”
對方揭下面巾,露出一張斯斯文文的臉,果然就是楊晟棋。
他有些激動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壓著聲道:“教主,我總算找到你了!”
月余不見,楊護法看著沒什麼變化,想來並未被武林正道繼續圍剿。但他隻身來到黑鷹堡總還是不妥的,萬一被人發現少不得要生出事端。
我反手拉住他快步走進屋子裡,問道:“你怎會來此?”
他這才像是想起正事,滿臉急切:“屬下今日是特地來救教主的,教主你快點跟我走吧。”
他一副要救我於水火的模樣,整得我一愣一愣的。
“救我?我好好的需要救什麼?”
楊晟棋也被我的反應弄懵了:“難道教主不是被蕭仲南囚禁著無法脫身嗎?”
“我沒……”我不知要怎麼跟他解釋,就含糊道,“我沒被他囚禁,就是……還有些事要辦才遲遲沒有離開此地,你不必擔心,我很安全。”
我的話不僅沒有打消他的顧慮,反而讓他愈加疑惑起來。
“屬下們一直等著教主回去主持大局、重震旗鼓,教主既然沒有被囚,難道是在謀劃什麼關於黑鷹堡的大事才無法回到我們之中?”
他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這輩子最接近陰謀詭計的大概便是被林嶽當做傀儡的那段時期……
我沖他擺了擺手:“反正我現在還不能走,你再給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我的事辦好了自會隨你離開。”到那時,蕭仲南的病應該好全了,我也走得放心。
今晚之前我從未想過,蕭仲南要是恢復記憶會怎麼樣?
那時候他瘋瘋癲癲,將我當成他的囡囡對待,還以為我懷了他的孩子,而我傷好後卻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他,這要是給神智正常的蕭仲南想起來了恐怕要當成奇恥大辱,說不定連現今這樣的態度也難以維持。再說我還有個更要命的身份懸在頭上,搞不好哪天就被人揭穿了,按個“不懷好心的魔教奸細”的罪名也是可能的,想來想去早早離開黑鷹堡離開蕭仲南結束這段孽緣才是上上策。
我反正報恩也報了,不欠他什麼了……
“可是……”
不等楊晟棋再說什麼我便打斷了他:“沒有可是,你快走吧,別叫人發現了。”
楊晟棋見勸我不過,最後只能悻悻離開。
“如此……教主自己多保重,屬下一個月後再來接您。”
他走後我在桌邊枯坐良久,一直到燭火燒盡都沒再睡下。
其實……有些事我都明白,但真正做起來卻也十分困難。




23.
當初我會和蕭仲南一起回黑鷹堡也不過是想要暫時有個可以養傷的落腳地,現在我傷好了,楊晟棋也找到了我讓我跟他走,就算不搞什勞子東山再起,我好像也沒什麼理由繼續留下來了。
只是我同他糾糾纏纏一年多,現在想到要走,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心裡還真不是滋味。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對他應該是有情的吧,不然也不能離開了穀底再調頭回去找他,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早知如此,我那時候就該帶他一起出穀,然後才不去管什麼狗屁魔教、正道的,任他們打得死去活來,我們自去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逍遙自在就是,又怎會有那後來的種種。
蕭仲南離開的第三天,我知道他晚上回來,於是早早便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打算晚上去他院子找他。
這才三天沒見,我竟然已經開始有點想他了。
我坐在浴桶裡洗得高興,嘴裡還哼著小曲呢,結果劇痛就毫無預兆地降臨了。
那痛宛如插在我五臟六腑中的一柄利刃,不斷往我的血肉裡絞,一瞬間痛得我眼前發黑。而在這痛達到頂點的時候,我的胃裡一陣翻騰,猛地嘔出了一口血,澆在熱氣氤氳的水面上,很快消散開來不復痕跡,接著那讓人生不如死的劇痛也隨之消失。
明明被溫暖的水流包裹著,我卻覺得渾身發冷,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都這樣了我當然不會以為自己只是吃壞了東西那麼簡單,我馬上探查了下內息,發現丹田無法凝氣,內力虧損,臟腑竟也有衰敗之象。
我這段時間除了待在黑鷹堡便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修煉《幽花秘典》上的內功心法,現在出了岔子,當然也只可能是這本秘笈的問題。
也怪我自己先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瘋子身上,導致今天吐血才覺出不對。
想明白了,我抖著手將唇邊的血跡擦淨,撐著身體跨出浴桶,然後披上衣服坐到床邊將秘笈拿出來從頭翻看了一遍,發現這秘笈什麼都寫了,就是沒寫被采補的爐鼎最後會怎麼樣。
難道瘋子病癒之日,就是我喪命之時嗎?
我一時難以思考,巨大的恐慌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將我打了個措手不及。
魔教密室找到的秘笈,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治好走火入魔之症……
這門功法如此了得,只需一個懂武功的爐鼎便可將無數神醫都無解的絕症治好,天下間哪有這麼好的事?!
“幽花秘典……”我攥著書冊的手越來越用力,“根本就是一人換一命的魔功!”說到最後幾個字我簡直恨得咬牙切齒,怒而將其一把摔了出去。
薄薄一本冊子摔到門上發出聲悶響,紙頁還可憐兮兮地散了一地,我卻無心理會了。
怎麼會這樣?
我用手扶著額頭,只覺得腦仁疼得很,一切都亂了。
如果我現在停止雙修會怎麼樣?蕭仲南的病是惡化還是維持現狀?我會不會死?會死的話還有沒有救?
一個個問題雪花般紛至遝來,戳著我的心窩子,讓我心亂如麻卻一個也回答不出。
我閉了閉眼,將有些狂躁的心緒壓下,再睜開眼時已經平靜許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左右一個“死”,最壞也不過為了瘋子命喪黃泉,這麼想來好像也並不那麼可怕了。
或許他接二連三的救我,便是老天爺為能讓我治好他的瘋病所做的一系列安排。
我自嘲地笑了笑,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走到門前,蹲下一張張將散落的紙張重新拾起,壘成一疊放回原處。
當晚,蕭仲南回來了,卻不是自己走回來的,而是讓人抬回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我大哥好好的怎麼突然會發病?”
我聽到消息趕到蕭仲南院落的時候,他房裡已經圍了一圈人,蕭漠北對著個長須老兒不停問東問西,急得直跳腳。
“堡主本來就有病,發病也是正常的。你問我為何,我哪裡知道?我替他診脈,發現他腦中淤塞的筋脈近來有疏通的跡象,只是不知為何他這次發病反而比之前的更兇險了。”大夫歎了口氣,“說到底這是走火入魔之症,非普通頭痛,老夫不過是個尋常大夫,此等疑難,非華佗、扁鵲在世不能治啊!”說著欲拎起藥箱起身走人,被程管家一把拉住了。
“孫老別這麼急著走,有話好說,好說……”
我聽到這裡已經頭腦一片空白,只能緩步走到院子裡,逕自找了張石凳坐下。
蕭仲南離堡三天就發病了,還如此兇險,據同去的黑鷹堡弟子回稟,他發病時行狀萬分痛苦,甚至到了以頭撞牆的地步,所以他們只好將其打暈了抬回來。
自從我用幽花秘典為他治病後他從未發過病,這不得不讓我多想,若我當真不顧他死活就這麼離開,他不僅不會痊癒,反而還會在一次次兇險的病發中被頭痛折磨致死?
炎炎夏日,我卻覺得呼出的氣都是冰冷的。
這操蛋的雙修秘笈如此邪性,竟是練了就不能停停了就誰都別想活命的架勢!
我本意是想救他,現在看來反而害了他……
我不知在院中枯坐了多久,直到蕭漠北來叫我我才從沉思中回過神。
“我哥醒了,叫你進去。”他滿臉憂心忡忡,眉頭皺成了“川”字,“我們走了,你留下看著點我哥,有情況立馬派人叫我。”
我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進屋的時候,我看到蕭仲南靠在床頭,膝上擺著一張託盤,盤裡有不少吃食,他手裡還端著個碗,聽到聲音便偏過頭朝門口看來。
我擰了擰眉,道:“怎麼你自己吃飯?我來喂你。”說罷快走幾步到了床邊就要去奪他手中的碗和筷子,但沒奪成功。
蕭仲南讓了讓便繼續慢條斯理吃起了碗裡的粥,要不是神色還有些憔悴,一點看不出是個病人。
他邊吃邊說:“我手腳都能動,幹什麼讓你喂?”
我一收手,撇嘴道:“不讓喂算了。”
我不想提起他的病讓他煩心也讓自己不痛快,於是就問起了他這次外出的見聞。
“你那朋友成親,去的人多不多?”
他看了我一眼:“多。”
“新娘子漂亮嗎?”我又問。
他咽下嘴裡的食物,垂著眼道:“我又不是新郎,哪裡見得到新娘,不過看我那朋友十分高興的模樣,應當是很漂亮的。”
我又問了他這個朋友叫什麼名字,江湖上外號是什麼,去的賓客都有誰,問到最後實在沒東西問了,我也不知怎麼了,忽然就腦子一抽,問:“你有想過再娶一個妻子嗎?”
他執筷的手一頓,點在盤子裡沒動,視線瞥過來,眸色忽明忽暗:“沒想過,你曾經說過不是誰都能接受我這個樣子的。”
我想到那天在湖邊的對話,便道:“你也說過只要找到獨一無二的那個就好。”
他乾脆放下筷子和碗,拿起手巾擦了擦嘴。
“可獨一無二哪兒是這麼容易找的?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我用真心待他,自然希望他還以真心,但他若是不肯,我也只能收回真心。”他的動作很慢,聲音很穩,我卻聽出了他話中的落寞。
想起我倆的處境,我不禁感慨萬分:“沒錯,別人真心待我,我也要真心待他。”
他聞言定定看著我,眼睛一錯不錯:“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重重點了點頭,忽然眼前一暗,被他按著頭傾身在額上落下了一個吻。
那吻輕輕柔柔,不帶半點情欲意味,就橡根羽毛般撓過我的心頭。


24.
日子過得飛快,紫藤長出了枝椏,彎彎繞繞地攀到窗臺上,嫩綠嫩綠的,顯得格外可愛。
這麼粗一棵紫藤開起花來該多好看啊,我不禁想像起屋子的外牆被紫色的小花整個覆蓋的壯觀景象。
可惜啊……無論有多期待能看它來年開花,恐怕我都看不到了。
我在一點點失去內力,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每次劇痛來襲的時間也越來越久。我想我的死因可能會是內力盡失,五臟六腑皆衰,最後吐血而亡。幸而瘋子的身體倒是一點點好起來了,這大概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了吧。
好幾次我在蕭仲南床上就發病了,痛得渾身發抖還不能讓枕邊人發現,只好掙扎著起身,搖搖晃晃往屋外走,等一口血吐盡了再進屋。
有回把蕭仲南吵醒了,我還打起精神強裝鎮定跟他說自己只是尿急。
“尿個尿還能出一身汗?”他見我重新躺下,抹了把我的脖頸。
這可不是出得一身冷汗嗎。
我身上還一陣陣發虛呢,閉上眼含含糊糊回他:“這天太熱了。”
第二天,我屋子裡就給送來了好多冰塊,晚上睡蕭仲南那邊的時候他也讓人在角落擺了好幾盆冰,涼快得一絲暑意也無。
就這樣過了十幾天,我見好日子越來越少了,就告訴蕭仲南我想再去看一眼那個我們曾經看過的大湖。
對於我的要求,蕭仲南一向都會答應,當晚就帶我夜宿草原了。我們幕天席地的歡愛,在草地上、在湖裡,伴著滿天星斗,妙不可言。
剩下最後這段時光,我想拋卻過往什麼也不再想、什麼也不用想,與蕭仲南盡情狂歡,之後無論我是死是活,好歹也享受過了。
“今夜一過,我的人生便再沒有遺憾。”我光溜溜趴在蕭仲南赤裸的胸膛上,身上披著一件皺巴巴的外衣。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自上往下一直摸到腰上。
“你的人生還長,怎麼就沒有遺憾了?”他的嗓音低沉暗啞,透著一點饜足的慵懶。
你的人生還長,我的卻不知道還有多少。
我心尖一酸,將臉埋進他懷裡道:“能把堂堂蕭大堡主睡了,我怎麼可能還有遺憾?多少人都羡慕不來呢,我這是得了多大的福氣啊!”
一想到我要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死去,我心裡就止不住的悲苦難過,特別想抓著他的衣襟大聲地告訴他:“我要為你死了,你可不能忘了我!不能沒良心啊!”但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也會難過,覺得對我不起。他一難過,我也不會好過。所以與其兩個人傷心,還不如就我一個人傷心,讓他以為我暢遊山水間,總比讓他知道我為他死了要好。
“你乖乖的就一直讓你睡。”他的聲音帶上了點笑意。
聞言我也笑了起來:“我乖,我最乖了。”耳邊都是他的心跳聲,我閉上眼,“這湖裡有魚嗎?明天我想吃烤魚。”
“有,明天就給你抓。”
“我要你喂我。”就像在山洞裡那樣。
“斷手斷腳才給喂。”他拍著我的背,就像在哄孩子睡覺。
我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給,打斷吧。”
最終他還是沒把我手打斷,而是張嘴一口叼住了將我壓在了身下。
“再做一次明天就喂你。”他誘惑道。
我對著他笑:“好啊!”這個條件實在是太好滿足了。
第二天他潛進湖裡抓了條又肥又大魚,烤得皮脆肉嫩,我就坐在他身邊,讓他喂給我吃。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魚了。
又過了幾天,蕭仲南告訴我他準備閉關了,蕭漠北會為他在旁護法,讓我不要亂跑。
乍聞這個消息,我感到有些驚訝:“怎麼突然要閉關?”
他神色淡然,眼裡卻透著掩蓋不了的喜色。
“這幾日我覺得體內一直淤塞的氣血有鬆動的跡象,想要用內力衝擊一下試試看,成功了我就不用再受這瘋病的影響,徹底成為一個正常人。”
雖然他話裡還有些不確定,但我知道這次他一定能成功。都一命換一人了,要是還不成功我就把那破書給燒了!
“太好了!蕭大哥你一定會成功的,我等你出關。”我真心實意地為他感到高興,縱然我現在已是個毫無內力的廢人。
兄弟兩人很快便閉關了,我算算時間差不多,等蕭仲南出關楊護法也該來接我了。到時候我就順勢隨楊護法離開,留一封信就說:“多謝蕭堡主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我去遊歷天下、縱情山水間了。”不要太完美!
可偏偏,楊晟棋那小子不按說好的來,提早了好幾天就來找我了。
見到他的時候我都驚呆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質問道:“你怎麼現在來了?我不是讓你一個月後再來嗎?”
楊晟棋還是一身夜行衣打扮,神情緊張中透著莫名的興奮,跟我解釋道:“最近黑鷹堡守衛森嚴,我怕再不帶教主走以後就走不了了,故而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幾天來。”
“我不是說我還有事沒做完嗎?”
“所以我已經幫你做好了!”他裂開嘴回我一個大大的笑。
我一愣:“……做好了?”
這實在太詭異,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接什麼。
他眼裡閃著光,從衣襟裡掏出一卷東西給我看:“教主你留在此處無非就想找到能扳倒武林盟主和黑鷹堡的事物,我已經找到了!這是蕭仲南與武林盟主以及朝廷之間往來的密信,教主你一定不會相信,整個正道武林原來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下,蕭仲南和武林盟主那個老傢伙皆為朝廷鷹犬!只要把這個消息散佈天下,黑鷹堡和武林盟主就再也別想好過了。”
我被這個驚天大秘密震得不輕,一時武林盟主、蕭仲南、朝廷,這幾個詞交替出現在我的腦海,簡直要將我的思緒混成一團亂麻。
不過現在實在不是驚歎於朝廷的手段和好奇蕭仲南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的時候,楊晟棋私盜密信簡直是作死,我要趕快趁沒人發現把東西還回去!
“你把信留下然後走吧,我過幾天會去找你。”我對他說。
“還?為什麼要還?”他滿臉疑惑,“我們現在一起走不就行了?”
行什麼行!要是被黑鷹堡的人發現如此重要的東西丟了一定會千里追殺我們,到時候我一個沒了內力的廢人哪裡逃得過這天羅地網?!
我一把奪過那卷捆成一捆的密信,罵道:“你個蠢貨,我讓你走就走哪兒來那麼多廢話……”
我這還在發脾氣呢,突然感覺周圍氣氛一變,危機感隨即席捲而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楊晟棋,他將蒙面巾一拉遮住臉,轉身就想逃,奈何從天而降的大網實在太厚實太避無可避,一下子就將他兜個正著。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鷹堡侍衛將我們兩個團團圍住,如同甕中之鼈。
“怎麼這麼著急就要走啊?留下來吃飯嘛!”
我驚恐地轉身看向發聲處,發現昏暗的角落裡緩緩步出了兩個人,一個是方才說話的蕭漠北,還有一個是……
“蕭大哥……”我啞聲叫他,心中的恐慌越來越盛。
我要怎麼解釋這一切?他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他為什麼突然出關?他的病好了嗎?
他看著我的目光猶如寒冰,沒有絲毫溫度,讓人膽戰心驚,而他只需一句話,就能讓我所有的希冀化為烏有。
“這聲大哥實在不敢當,”他說,“韓教主。”
……韓教主?!
我腳步踉蹌了下,不自覺後退半步,聲音都發著虛:“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點點頭,目光平靜地望著我:“是,我早就知道了,在樹林裡,林嶽死前告訴我的。他說你接近我不過是為了讓我幫你重新奪回教主之位,還說你總有一天會為了寒一教背叛我,讓黑鷹堡成為全武林的笑柄……”
我大聲打斷他:“不是!我接近你沒有任何目的。”
我這一生從不知如何玩弄陰謀詭計,卻每每被人誤會是深諳此道之人,這真是天意弄人,可笑,太可笑了!
一旁的蕭漠北冷哼一聲:“那你手上的那些信又作何解釋?總不會是它們自己跑到你手上去的吧?”
我怔怔看著手上那卷要命的東西,恨不得將它們重新塞回楊晟棋懷裡。
人贓並獲,現如今我就算有一千張嘴,恐怕也說不清了。
其實要說清楚又能怎麼樣呢?左右我都活不長了……或許死在瘋子手裡也不錯。
現在想想他恐怕早就對我起疑了吧,一樁樁一件件也並非無跡可尋,只是我對他完全不設防才沒有察覺。
想明白了,我低低笑了起來,再看向蕭仲南的時候已經沒了先前的慌張。
“我的確不是什麼魔教叛逃弟子,我乃寒一教第二十六任教主韓青言,繼承上任教主衣缽,是真正的魔教教主。”我一指地上的楊晟棋,“這是楊護法,他偷了堡主那麼重要的東西,實在對不住,我替這不懂事的部下向堡主道歉了。”說罷弓身行了一禮。
蕭仲南臉上不見喜怒,問:“所以你一直留在我身邊,不過是想利用我?”
我心中一痛,覺得喉頭發甜,似乎又要吐血了。
“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了。”我慘然一笑,“你要殺了我嗎?”
老天爺,你既然要我以命換他,就讓他永遠不要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吧。
不然,可就太作孽了……
他看著我良久,忽然邁出一步:“你是魔教教主,你騙了我這麼久,你盜取密信意圖擾亂整個武林……”他一步步走向我,步伐堅定,擦著我停在了楊晟棋面前,“每一樁都夠殺你一回的了。”話音剛落他一劍劈向楊護法,我驚呼一聲,剛想以身去擋,沒想到他只是劈在了網上,並未傷及楊晟棋。
“但我不想髒了自己的劍,你們走吧!”他冷冷睨著我,收劍之後轉身離開。
我張了張嘴想要叫住他,他走出幾步猛地身影一晃,忙用手扶住額頭,竟又有發病的徵兆。
“哥!”
我的腳剛動,蕭漠北就快我一步扶住了他哥。
蕭仲南稍稍推開他,示意不用他扶,偏過頭看向我,冷厲道:“馬上離開黑鷹堡!”
他衣衫未亂,發束整齊,儼然還是那個莊重沉穩的黑鷹堡堡主,我卻沒來由覺得他的怒火已經在危險的邊緣,似乎再一點點他就要忍不住一劍斬了我。
蕭漠北惡狠狠一皺眉,催促道:“還不快走,真要留下來吃飯啊!”
我抿抿唇,將手中的那卷密信放在地上,然後攙扶起一邊的楊護法。
“後會……無期。”我對著蕭仲南的背影如是說道。
他似乎連再看我一眼的耐心都沒有了,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一樣快步離去。
楊晟棋很快施展輕功帶著我離開了黑鷹堡,我無比留戀地回頭看了眼蕭仲南離去的方向,卻怎麼也等不來他的回眸。
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我捂著胸口的位置,痛得喘不過氣。
“教主,屬下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剛才那陣勢似乎讓楊晟棋意識到了不對,這會兒語氣十分惴惴不安。
我搖搖頭,輕聲道:“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
雖然和我想的有所差別,不過這樣也好。這樣蕭仲南以後就算知道了我的死訊,也不會太傷心了。
他只會想:哦,這不是那個騙我的王八羔子嗎?死得好啊!活該!




25.
我和楊晟棋一路離開黑鷹堡的所在地前往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小鎮,他告訴我寒一教其他人都在那裡等我們,只要和他們匯合了,就能著手重建寒一教迎向光明的未來。
明明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被他說得倒是輕鬆閒適得很。
我實在懶得打擊他過於天真的幻想,笑得勉強。可以的話我也是想要幫他再圓一把“振興魔教”的夢的,但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越來越不聽使喚,想幫都有心無力。
我一直在思索怎麼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然後在某一天的傍晚,我們正打算在樹林子裡湊合過夜時,我終於當著他的面噴出一口鮮血,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楊護法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得。
“教主!”他慘白著臉上前一把扶住我,驚慌失措地為我診脈。
結果如何我不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我已病入膏肓,恐怕時日無多。
“別診了,我活不了多久。”我虛弱地抽回手,“晟棋啊,我是沒法再當寒一教教主了,我看你倒是挺不錯,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把教主之位傳給你。”
反正這東西誰要誰拿去,我是再也不想要了。
楊晟棋對我的話毫無反應,明顯還停留在震驚當中,啞聲問我:“怎麼會這樣?難道是蕭仲南給你下了毒?不然教主你怎麼會突然就不行了?!”
真是可怕,我現在光聽到“蕭仲南”這三個字就覺得心裡一陣絞痛,難過的不得了。
我撐著楊護法的肩膀搖搖晃晃地借力站了起來,隨後彎腰緩慢地拍了拍下擺:“想什麼呢?蕭仲南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他明明可以一劍劈了我,幹嘛還要多此一舉下毒?”
我直起身,仰著脖子看了眼逐漸昏暗下來的天空。不見飛鳥,滿目蒼綠,晚風習習,吹得人一哆嗦。
我要為蕭仲南死了,雖然是我心甘情願的,但一想到這件事或許永遠都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就止不住地覺得……悲涼啊!
太悲涼了!
我看了眼楊晟棋,然後找了塊石頭坐下,慢悠悠說道:“楊護法,我這身體並非為他人所害,而是我練了一門邪門功法導致內力全失、臟腑衰竭,和蕭仲南並沒有太大關係。”
楊護法雖然一根筋了點,但找他傾訴傾訴感覺也不錯,好歹最後能有個人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死的、為誰死的。
他幾步走到我面前,焦急地問:“什麼功法?”
我無意隱瞞,直接告訴他是《幽花秘典》。
沒想到楊晟棋聞言神色一變:“幽花秘典?!”
聽他語氣竟然是識得這門功法的,不僅識得,還知道它的厲害。不過他師父是教中的老人,知道點什麼秘辛也不為過,我並不感到驚訝。
我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道:“沒錯,我練此功已有數月,現在是神仙難救了。”
楊晟棋表情掙扎,吞吞吐吐問我:“是……蕭仲南?”
我一笑:“你知道的不少。”
“都是從我師父那裡聽來的。”說到此處他忽地又像是想到什麼般一驚,“教主既然能為了蕭仲南練《幽花秘典》必然是心系於他的,這麼說屬下偷盜密信不但沒幫上忙,還讓教主和蕭仲南產生了間隙?這……這可怎麼辦?屬下實在該死!”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一擺手,有氣無力道:“現在就不要再說這些了,我都要沒命了,誰還管他會不會與我產生間隙啊!”
而且產生都產生了,楊護法就算以死謝罪也無法挽回,我就不要再增加他的負罪感了。
“蕭仲南不知道這件事嗎?”楊護法小心地問我。
我無力地掀了掀唇角:“他們這些名門大俠,道義比命重要,怎麼可能知道了還讓我為他治病療傷?”歎一口氣,“況且我也沒你想得那般癡情,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練這什勞子功是要沒命的,知道了我才不會去送死呢。”
說是這麼說,但我心底清楚知不知道其實都不重要,只要關乎蕭仲南的生死,我再怎麼猶豫不決、死鴨子嘴硬最後還是會親自上的。
這真他娘的一見瘋子誤終生啊……
楊護法忽然半蹲下來握緊我的手:“教主你還記得文長老嗎?他還活著,也跟我一起逃出來了,他最精醫術,只要與他匯合教主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文長老我有點影響,記憶中是個白鬍子白眉毛白頭發的小老頭,整天捧著本醫術神神叨叨的,在寒一教沒什麼存在感。就他那腿腳竟然沒被正道抓去祭天,實在是奇跡!
“好吧,我隨你一起去見他,但……”我話鋒一轉,“如果他也不能治好我,我就將教主之位傳給你,以後寒一教如何發展就都是你的事了,你可要爭氣啊。”
楊晟棋眼眶泛紅,幾乎要落下淚來。
“好!”他重重點了點頭。
而就在此時,忽地遠處驚起一群飛鳥,然後是密集的腳步聲傳來。楊晟棋猛地站起,環顧四周,神色變得凝重異常。
雖然沒了內力,好歹身為武人的敏銳直覺還在,我當下也跟著站起與他背靠背形成警戒的姿態。
很快樹林裡齊刷刷鑽出了一大群人,將我與楊晟棋圍在中間,有兩個騎在馬上的眼熟得很,我仔細一想,老一點的不正是那隱劍門掌門嗎?還有個大鬍子,一年多前好像參與過對我的圍剿,是個叫北門刀宗的大宗門宗主。
被這兩個門派合圍,我大概已經能猜出是怎麼回事了。
必定是隱劍門的老掌門終於治好了老眼昏花,與上次二伐魔教見了我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的北門宗主一拍即合,來了個十面埋伏。
隱劍門掌門擄著鬍鬚笑眯眯道:“韓教主,咱們又見面了!上次招待不周,這次還請再給老朽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盛情款待一下教主與這位小兄弟,隨我們一起走一趟吧。”
我面皮一抽,也跟著笑道:“前輩客氣,款待就免了,恐怕在下無福消受。”
那老兒冷哼一聲:“那你就是逼我用硬的咯?”
你這也不是想用軟的的架勢啊!
“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該知道我與蕭堡主的關係匪淺,這裡離黑鷹堡尚且不算太遠,就不怕他找你們算帳嗎?”我一邊與他們周旋,一邊用寬大的袖子遮擋手指在楊晟棋手心裡寫下幾個字。
——我來掩護,你走。
背後的身軀一震,似乎想要回過身來,被我一把抓住手腕使勁握了握,示意他不要亂來。
“你這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蕭仲南要是為了你找我們麻煩,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到時我必定要稟報武林盟主讓全武林都知道他黑鷹堡與魔教勾結!”北門宗主是個虯髯大漢,臉上橫肉叢生,看著就不是什麼能輕易打發的角色。
他一臉趾高氣昂:“你乖乖地跟我們走,要是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聽話又安分,我說不定會考慮饒你一條狗命。”
我眉尾一跳,差點忍不住將腳上的鞋脫下丟過去塞住他那張臭嘴。
還武林盟主呢,他和蕭仲南是一夥的能幫你才有鬼!
縱然心中惱怒,表面上我還是沒什麼脾氣地點了點頭,道:“好,我跟你們……”說話的同時我整個人迅速往前沖去,大喝一聲,“走!!”
幾十號人一下子戰成了一團,我雖然內力沒了,好歹還有招式,就算花花架子也是有兩手的。
他們似乎要留我活口,幾次刀劍要砍到我身上了都坎坎收手,這反而給了我更大的便利,整個人遊魚一般穿梭在人群裡,攪得一團混亂。
楊晟棋幸好沒在這時候發梗脾氣,聰明地將戰圈越拉越大,最後打到了週邊一個提氣用輕功飛走了,氣得北門宗主直罵娘,隱劍門的老兒帶著幾個弟子追了過去。
我有些擔心楊晟棋能不能逃走,逃走後會不會傻到重新帶著人來救我送死,但我現在自身難保,實在沒多餘的精力去想他了。
我沒有真氣護體,招式又毫無內力,漸漸就敗下陣來,都不用北門宗下馬親自來戰。
又撐了一會兒,我便被好幾把劍架在脖子上壓得半跪在地。因為剛剛的一番動作我累得直喘,脖子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想是劃破了皮。
“韓教主一年沒見武功怎麼不進反退了啊?”北門宗主虎目微眯,說著從馬上一躍而下,如座巨山般穩穩落到地上。
他幾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拎起我的頭髮,險惡地道:“該不是受了什麼重傷導致內力盡失了吧?”
我不甘示弱地瞪視著他,露出一抹譏笑:“廢話少說,你們大費周章的來抓我,不是真的想要熱情款待我吧?大老爺們的,能不能別這麼扭捏?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我能做的便做,能說的便說,不能做、不能說的就算打死我我也做不了說不出,你們趁早殺了我一了百了,也省得浪費彼此時間。”
他們兩派這麼多人出動卻沒有通報武林盟主,也不打算將我就地正法,怎麼想都不像是為了除魔衛道,加上隱劍門掌門那副無利不往的小人嘴臉,我便推測他們很有可能是為了別的什麼目的要抓我。
果然,那北門刀宗宗主聞言咧出一嘴黃牙:“你小子挺聰明,”說著將我揪到眼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帶我進魔教密室!”




26.
他的眼裡閃著貪婪的光:“相傳寒一教創教之初曾搭救過前朝落難太子,那太子為報恩遂將一張記載存放國庫金銀財寶的藏寶圖贈給了當時的教主,這張藏寶圖一直存放在魔教密室中,歷時百年,我要你幫我取出來。”
魔教密室中不僅藏著數量可觀的秘笈,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堆著,我對這些一直沒興趣便沒有翻看,想不到這北門宗主倒是比我還要熟悉其中奧妙。
“好,我帶你去。”他既然這麼說了,必定已經對此深信不疑,我再否認他也不會聽,便也大大方方承認了。“但實不相瞞,我已是個將死之人,奇經八脈、五臟六腑皆損,恐怕陪你們到鷓鴣山自個兒也差不多了。所以望宗主這一路好吃好喝招待我,千萬別讓我餓了、病了,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去開那密室機關。”
其實這樣還好辦點,有想要的東西就證明他們有弱點,不敢弄死我,畢竟這世上只有我知道密室在哪兒怎麼開。我現在雖然命不久矣,但多活一天也是好的,沒道理不橫加利用。
那北門宗主臉色一變,上前扣住我的脈門,沉吟片刻道:“你不是受傷?”
“我沒說自己受傷了。”我緩緩抽回手。
他冷哼一聲:“你老老實實的便能少吃點苦,我堂堂北門刀宗宗主總不至於虧待個俘虜。”
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讓手下弟子取來鐐銬將我雙手雙腳銬住,嚴密地看守了起來。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隱劍門那老兒帶著弟子灰溜溜回來了,從他懊喪的表情來看就知道他必定沒有追上楊晟棋。
真是太好了!
北門宗主問:“怎麼樣?”
老兒滿臉忿忿:“讓那小子逃了,跟條泥鰍一樣!不過你放心,他們魔教現在只剩幾個殘兵敗將,就算去搬救兵也不足為懼,肯定不是我們兩派的對手。”
這句話倒是實話,魔教發展到現今已是大不如前,再也不是百年前的那個寒一教,現在的寒一教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我這個教主是笑話中的笑話。
北門宗主沉著臉往我這邊看了眼,意有所指:“我不是怕魔教那些餘孽,而是怕……那個人。”
“……黑鷹堡?”隱劍門老兒捋了捋鬍鬚,悠然道,“蕭仲南也不是個傻子,沒必要為個魔教妖人和全武林作對。要是真到了那天,先把這小子殺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嘖嘖,我就知道這隱劍門不是什麼好東西,淨出這種陰險狡詐之輩,簡直比我這個魔教教主還不要臉!
我在此時適時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手成拳抵在唇邊咳嗽起來:“北門宗主,我身子不好,恐怕無法拖著這麼重的鐵鍊走出樹林,還要麻煩你讓人將我背出去。”
隱劍門老兒一聽立馬眉毛倒豎,一副要將我一馬鞭抽老實的模樣,所幸剛動便被北門宗主一把按住了,搞得那老頭滿眼疑惑摸不著頭腦。
“一邊說。”北門宗主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將老頭拉走了。
我現在一動就累得很,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
過了好一會兒他二人才回來,均是神態自若,看來是談妥了。隱劍門老兒雖還是對我沒好臉色,但好歹不再惡語相向了,還撥了一個弟子來背我。
我內心唏噓不已,這些所謂名門正派啊,作風忒噁心,根本連蕭仲南的一個指甲蓋都比不上!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再發病?
一想到他我又有些難受,心裡壓著塊大石頭一樣,悶痛悶痛的。
我就這樣一路被兩派弟子輪流背出了樹林,在途徑一座小鎮時他們還給我買了輛馬車,待遇倒是要比我之前在隱劍門的時候好了不知多少陪。
不過走不動路什麼的倒不完全是拿喬,我現在一天比一天虛弱,動不動就覺得累覺得困,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感覺很快就能一睡不醒了。
我離開黑鷹堡的那天都沒來得及跟程小雨告別,不知道那小孩會不會哭。早知道我應該提前囑咐他讓他看著點我的紫藤,有事沒事多澆澆水施施肥。
我在馬車中一癲一癲的,就這麼過了好幾天,除了吃飯出恭,其餘時間都在車上。
這天我正在馬車內睡覺,因為剛剛發好病,身上哪兒都不舒服,耳朵嗡嗡的,就像有十幾隻蚊子在我腦袋邊飛一樣。
恍惚中我感覺到身下的馬車似乎停了下來,然後是轟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外面又傳來了刀劍相擊的聲音和一聲聲慘叫,我悠悠轉醒,還沒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車簾便猛地被掀開了,北門宗主背著光出現在我面前,一把不由分說將我拖下了馬車。
“想不到你這小子還挺得蕭仲南重視。”他黑著臉說道。
乍一聽瘋子的名字我清醒了一半,馬上環顧四周,發現北門刀宗和隱劍門的弟子正在與另一方勢力對戰,那突然橫插進來的一身黑甲、手持重劍,儼然就是黑鷹堡的弟子。
我震驚地嘴微微張開,就像個傻子一樣。
為什麼黑鷹堡弟子會來這裡?
那……瘋子呢?他是不是也來了?
正當我四處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一隻蒼鷹尖嘯著從天而降,巨大的翅膀仿佛能遮天蔽日,一下子俯衝過來,嚇得北門宗主連忙用手臂去擋,被那猛禽用利爪在手臂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該死的畜生!”他低咒一聲,乾脆用胳膊鎖著我的喉嚨往後拖,就像個巨型擋箭牌。
“教主!我們來救你了!”
這聲音太熟悉了,我驚訝地看過去,發現楊晟棋揮舞著長劍正和隱劍門那老兒戰到了一起。
我簡直哭笑不得,他倒是聰明沒讓魔教其他人來送死,可他幹嘛去找黑鷹堡啊?怎麼想的!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黑鷹堡竟然會真的信他來救我?!蕭仲南瘋了嗎??
他一邊和隱劍門的打,一邊想要過來救我,奈何隱劍門那老兒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一時難以脫身。而就在此時,蒼鷹再次來襲,將北門宗主臉上抓得皮開肉綻,我卻分毫未傷。
那鷹兒展翅滑開,還沒等我回過神,北門宗主一聲怪叫反手一劍,利刃相擊發出刺耳的聲音,他攜著我狼狽轉身,我這才看清他身後那人。
高大俊朗,不苟言笑,不是蕭仲南那瘋子又是誰?
他竟真的來救我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每個動作每個表情都不願錯過。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突然又見到了,真是做夢一般。
“蕭仲南,你竟然和魔教勾結!你就不怕黑鷹堡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全武林不恥的存在嗎?”北門宗主前幾天還說要是蕭仲南追來了怎麼怎麼樣,一副絲毫不把黑鷹堡放在眼裡的模樣,這會兒卻是被嚇破了膽,手勁重得我都要無法呼吸了。
蕭仲南劍尖指地,眼眸幽深而冷漠,說出來的話也是讓人啞口無言。
“不怕。”他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北門宗主差點被他氣得個倒仰:“蕭仲南!你別太囂張……”
蕭仲南聽都不聽,直接用劍指著他,還是兩個字:“放人。”
這氣魄,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樣啊!
我看他看得都快癡了,被喉嚨上的胳膊勒得一痛才回過神發現自己這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了。
“叫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殺了他!”我聽到頭頂上方的北門宗主如此咬牙道。
北門刀宗此次行動隱蔽,帶的人不多,遠遠不及黑鷹堡,輸只是個時間問題。
蕭仲南聞言冷峻的面容不為所動,雙眸隱隱透著殺意:“你敢傷他,我就讓這世上再也沒有北門刀宗和隱劍門。”
這話不管是真是假,都讓我心驚膽顫,整個人像是突然掉進了糖罐裡,不過有人卻正相反。
“蕭仲南,我打不過你,但你不要得意忘形,我定會讓你為今天作為付出代價!”北門宗主恨得不行,“你既然這麼想要,就還給你!”
我感到背脊上被大力拍了一掌,由那處開始,疼痛迅速擴展到四肢百骸,我整個人飛出去的同時也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囡囡!”
朦朧間我好像看到蕭仲南慌亂地張開雙臂飛身過來接我,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惶恐。
他將我擁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摟著我,就像曾經在山洞裡那樣。




27.
我覺得自己睡了很長一覺,半當中雖然也有醒過,但大多意識昏沉,眯縫著眼看一眼便又匆匆睡去,而我每次短暫的醒來,身邊都會陪著一個人。
那人的氣息讓我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傷害我,我就能一直這麼睡下去。
“為什麼他還不醒?”
“你用他那身體吃一掌也會睡這麼久的,他能活著已是命大,你就不要挑三揀四了。”我一聽這絲毫不給面子的說話方法就記起這人應該是上次來給瘋子看病的那個“孫大夫”,聽說是這附近遠近聞名的好大夫,就是脾氣有點怪。
孫大夫又說:“不過他醒過來也沒什麼用,這人心脈如同油盡之燈,說不準哪天忽然就沒了,你們還是給他準備棺槨吧!”
突如其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劈碎的聲音,將我尚有些混沌的神智又震醒了幾分。
我緩緩睜開眼,耳邊是瘋子惱怒之下仍極力壓低的嗓音:“準備什麼棺槨!你治不好就給我滾,在這胡說八道什麼?”
那孫大夫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嚇得,聲音都在抖:“我胡說八道?好好好!你們既然信不過我的醫術,以後也不要派人來找我了,另請高明吧!”
接著是腳步聲以及蕭漠北帶著歉意的聲音追了出去:“孫老您慢點,我哥不是關心則亂嘛,你別跟他置氣啊……”
我微微偏了偏頭,讓視線落到屋子中央,只見蕭仲南背對著我站在一堆碎木殘骸前,身形頹然,一動不動。
“蕭……”才剛脫口一個字我就頓住了,因為我想起我已經跟他鬧掰了,他說了不想再聽我叫他蕭大哥。
正在我猶豫不決要怎麼稱呼他的時候,瘋子卻在聽到我聲音的刹那一個轉身朝床邊撲了過來。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一下便有些怔住了。
他雙眼佈滿血絲,眼下泛青,鬍子拉碴,哪裡還有將北門刀宗和隱劍門嚇得屁股尿流的往日風姿?這模樣,倒是和我初見時的瘋子有六分相似。
想到瘋子,我忽然又憶起自己昏迷前模糊間仿佛聽到眼前這個人叫我“囡囡”,這稱呼他清醒時從未喚過我,難道他已經想起來了?
“瘋……子?”我試探著叫他。
沒想到對方反應奇大,眼眸倏然大睜,竟一把將我抱個滿懷,緊得就像是要把我嵌進他的肉裡。
他在我耳邊說話,聲線都在顫抖:“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我像是一瞬間被個東西梗在了喉間,試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你都想起來了?”
埋在我脖子裡的人輕輕點了點頭:“是。”
我不知怎麼地猛然間又想哭又想笑,又覺得自己有好多話要和他說,但最終我只是閉上雙眼用力地回抱住他,腦子裡一片混亂。
過了許久,我啞著聲道:“我沒有想要騙你,接近你也沒有目的,出穀之後我還回去找過你,那塊玉牌是你送給我的,教主不是我自己想當的,信不是我讓楊護法偷的……”我漸漸有些說不下去了,眼底好似有熱流翻湧,“你為什麼不信我?你信林嶽都不信我!”
他就像被我的話刺痛了般,更緊地抱住我,粗糲地胡渣在我頸邊磨蹭,落下一個個纏綿的吻。
“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他邊吻邊安撫我,“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多年苦水終於有了地方倒,更委屈了。
“你們武林正道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個跟王八蛋一樣,那個北門刀宗的老匹夫還打了我一掌……”我吸了吸鼻子,“我都這樣了他還打我,打得我好痛啊,都吐血了。”
明明之前就算再痛也能忍,還為了不讓他知道發病半夜偷偷起床跑屋外去,現在卻好像忍耐到了極限,不僅急切地展示著自己的傷口,還如同個幼兒般尋求著心愛之人的安慰疼寵。
不過我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我都要死了,還不允許我跟他撒個嬌嗎?殺頭前還給吃頓飽的呢!
“別生氣……”瘋子捧著我的臉湊過來親我的額頭,親我的臉,還親我的嘴,就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般,小心翼翼的。“我替你去殺了他們。”他用著無限溫柔的口吻說著十分嚇人的話。
我看他眼裡毫無笑意,竟像是認真的,一時也有點懵。
他不會真的為了我去把北門刀宗和隱劍門滅了吧?
我內心惴惴,想到剛醒時聽到的話,問他:“楊晟棋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他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撫著我的臉道:“他去接文長老了,等文長老來了,以他的醫術一定能治好你,你不要怕。”
看樣子他是知道《幽花秘典》的事了。楊護法為了讓瘋子去救我必定將此事說得極為煽情,搞不好就把我說成了個深情不悔的癡情種,還是頂傻頂傻那種。
我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道:“你是因為我快死了才心生愧疚對我這麼好嗎?”
死都快死了,我還要追根問底,也活該我活得這麼累。
但我這人啊,平時雖然有些見風使陀、色厲內荏,臨近死期了卻不希望心上人因為同情和愧疚而施捨我憐憫我。
我韓青言還沒有卑賤到那個地步。
蕭仲南聞言臉色一變,生硬道:“別瞎說,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會死。”好像他這麼說我就真的死不了了一樣。
他拉著我的手按在他胸口:“而且我對你哪裡好了?你要活的長長久久,這樣才能知道我以後會對你有多好。比曾經的瘋子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掌心下是有力的跳動,隔著均勻有力的一層骨肉,仿佛觸手可及。
我微微收緊五指,想要離開又不捨得離開,最終戲謔地看著他道:“可瘋子對我又不好,他把我當成了蕭夫人,還讓我給他生孩子……”
我也挺想知道他還能對我好到什麼份兒上的,但同時也明白“死不了”這種話純粹是他在自欺欺人。
我自己心裡清楚,我恐怕是沒救了。
蕭仲南輕柔地捏了捏我的臉頰,眼神透著寵溺:“誰說我把你當成她了?你是你,她是她,我分得清。”未了還補了句,“媛兒沒你這麼凶,動不動就要踹我。”
嗨!還怪起我來了,我那會兒不踹行嗎?!我暗暗腹誹,倒也沒再糾結愧不愧疚的問題,再糾結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蕭夫人叫媛兒?”我調笑道,“不叫囡囡啊?”
他一愣,隨後無奈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每次叫囡囡都在叫她,把你當成她的替身?”
我沒說話,默認了。
他歎了口氣,翻身上了床,讓我枕在他的肩頭:“你就是我的囡囡,我沒這麼叫過別人。”
我其實一點不在意,這就一個稱呼,還黏黏糊糊的特女氣的一個稱呼,我都不稀罕他叫呢,難聽死了……才怪。
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我儘量用平穩的語調淡淡“哦”了聲,心裡卻難以抑制地早就樂開了花。
只要知道這個人是對我有情的,便也死而無憾了。
我靜靜躺了會兒,忽然問:“你什麼時候想起來山洞裡那些事的?”
“你走的第三天我在你房裡找到了那本《幽花秘典》,看了後我便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但你已經被我趕跑了,我又毀又惱,情緒起伏之下體內真氣上湧,一下衝開了腦內淤塞的氣血,然後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瘋子現在對我完全知無不言,一股腦便都告訴我了,但我很快抓住了重點。
“你怎麼會去我房裡?”我的院子離他住的地方很遠啊。
這次他停頓了很長時間,長到我都忍不住要催他了,他才開口。
他說:“我很想你。”
我一怔,心裡頃刻間又酸又澀又甜,滋味齊全。
“我也很想你。”我蹭了蹭他的肩。
但是諷刺的是,話音剛落,我就感到體內一陣劇痛,痛得我一下蜷成一團,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蕭仲南發現我的不對,馬上手足無措地將我摟進懷裡,焦急地呼喊我:“囡囡!”
我五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感覺體內的痛楚一波比一波猛烈,仿佛要摧毀我的肉體消磨我的意志,將我完完全全的碾作塵埃。
“好痛……”喉頭湧出一股腥甜的液體,順著唇角溢出。
蕭仲南整個眼眶都紅了,朝門外一頓喊:“來人!把那個大夫給我抓回來!快去!”轉頭又來哄我,“不痛,囡囡乖,馬上就不痛了,你別睡著……”
我眼前開始出現花斑,漸漸地就看不清楚東西了,抓著瘋子衣襟的手也幾欲滑落,被他一把攥在了手心。
我才醒這麼會兒又要暈了,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總的來說我還是希望能醒的,畢竟我和瘋子才剛心意相通,我還想嘗嘗兩情相悅的歡愛滋味呢。





28.
“我今天看廚房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你可不要再不吃了,不然叫堡主知道了他又要傷心了。”
我躺在床上,程小雨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嘴裡還啃著一隻蘋果。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願,不但讓我醒了過來,精神氣好像也比之前好了。
瘋子畢竟是一堡之主,不能總待在我身邊,在我再三驅逐下,他也只能讓程小雨這個煩人精來照顧我了。說是照顧,實際上就是來騙吃騙喝的。
不知道他爹怎麼養的他,嘴就沒見他停過——不管是吃東西還是說話。
“那你幫我吃掉點唄!”
他眼睛一亮,但很快嘴角又耷拉下來,拒絕道:“不行,這是給你補身體用的,我爹知道我替你吃了會打我。”
“可我吃不下啊。”雖然精神好了吧,但我總覺得這不是好事,很有些迴光返照的調調。
他眨巴著眼睛注視著我,毫不迂回地問道:“你是不是快死了?”
我真是為他愁得慌啊,這小孩長大了還這副德行可怎麼辦?還好現在有黑鷹堡能給他撐腰,他這要是長在普通人家,別說在江湖上闖出番名堂了,恐怕剛一腳踏入江湖就得給人抽死。
我一臉苦大仇深地看著他:“應該是吧。”
“你別死啊!你死了很多人都會難過的,我也會哭的。”小孩聞言大驚失色地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右手上還握著半個蘋果。
我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頂:“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你死了堡主怎麼辦?”
“再娶個蕭夫人然後生個小少主給你玩啊。”我雲淡風輕地說著,心裡卻微微發苦。
以後不知道瘋子會不會每年來給我上墳,來的話能不能帶他兒子一起來,我還挺想看他兒子長什麼樣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這樣正兒八經的一臉嚴肅。小孩子還是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其實像程小雨這樣就不錯,到了十八九歲可以穩重點……不知不覺我就想的有點遠。
“……你到時候就不用來了。”我突然對程小雨說。
“啥?”他一臉莫名。
我解釋道:“就上墳。你別來,來了我嫌吵,得從棺材裡跳起來掐你。”
程小雨小小的眉頭皺得死緊,慢慢直起身子,像不認識我了般盯著我猛瞧,看半天後有點嫌棄地開口:“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
他那樣子跟跑廚房興沖沖端起一碗肉結果發現裡面有坨屎是一樣一樣的,我被他給逗笑了,在床上笑得四仰八叉的。
“你正經點行不行,我給你說正事呢!”程小雨不樂意了,把半個蘋果往旁邊小幾上一擱,還頗有幾分氣勢。
我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帶著笑音道:“你說。”
他瞅著我歎了口氣,用著少年老成的語氣說道:“大哥哥你是個好人,我看得出你對堡主是真心的,而堡主也很喜歡你。你不知道你離開黑鷹堡那幾天堡主有多可憐——可憐是我覺得的,別人都覺得他可怕。”小孩臉上慣有的沒心沒肺的笑容不見了,換上一副憂愁地面容,讓我有一瞬間差點以為是在和別的什麼人說話,“我從小長在黑鷹堡,對兩個堡主最有感情,拿他們當親哥哥一樣。大堡主已經傷過一次心了,我不想他再傷心……我雖然不知你得了什麼病,但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努力養好身體,明年紫藤花開了你還要給我做紫蘿餅呢!”
大哥哥也想好好地,但大哥哥身不由己啊。
我不忍心跟他說太多殘酷的現實,於是沖他笑了笑,舉起右手勾了勾尾指:“好,一言為定,明年我給你做餅。”
他聽我這麼說終於重新露出了笑容,和我拉了拉勾,隨後拿起放在一旁的蘋果再次啃了起來。
他嘰嘰喳喳地在我身邊說了很多話,一會兒說堡裡最近鬧耗子,他爹打算多養兩隻貓抓耗子;一會兒說近來給蕭漠北說親的人又多了,但二堡主好像都沒興趣;一會兒又說圍場裡哪匹馬生了崽,哪匹馬做了公公……
和程小雨聊天還有個好處,就是他太能說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當他終於說得告一段落的時候,蕭仲南也從外面進來了,我看看天色,都該吃晚飯了。
“那我回去了啊,明天再來!”程小雨跟我告別,又向瘋子行了一禮,屁顛屁顛走了。
我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角,在考慮明天要不要讓瘋子換一個人來陪我。
蕭仲南過來扶我坐起來,見我揉額角便也過來幫我揉,邊揉還邊將內力逼到指尖,揉起來酥酥麻麻的相當舒服。
“今天我讓廚房做了魚粥,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好。”雖然我一點胃口也沒有,但在他面前我還是會極力表現出自己好像一點點好起來的樣子。
讓他高興,我也就快活了。
“在山谷裡的時候我記得你挺喜歡吃那裡的野果,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回那裡看一下好不好?”瘋子的聲音低沉溫柔,很難想像他竟然能這樣說話,不過我很受用就是了。
我笑道:“你還想挖一棵回來種我院子裡啊?”
他在我唇角親了親:“太遠了恐怕活不了,咱們每年去一次也是一樣的。”
要說程小雨是我不忍心打擊他,那瘋子就是我不願意打擊他了。
他說什麼都行,就是說明年想讓我給他生個孩子都行,因為我知道這些恐怕都要變成無法實現的夢了。
“好,每年都去。”我摸著他的手指,“你知道剛剛小雨跟我說什麼嗎?他說讓我明年給他做紫蘿餅吃,跟條饞蟲一樣……”
我絮絮叨叨又把下午程小雨給我講的東西全都重複一遍說給了蕭仲南聽,出乎意料的他聽得很認真,還會不時附和我兩句。
到了飯點,僕從們端著餐食一溜兒邁進屋裡,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放整齊。
等僕從們都離開,瘋子走到桌邊每樣菜都夾了點分成小碟擺放在託盤裡,然後重新回到我身邊。
“你每樣都嘗嘗,覺得好吃就告訴我我再給你加,不好吃也不要緊,以後不讓他們再做了。”說著他用小勺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唇邊。
我想起上次要他喂我還求了老半天,挑眉道:“不是斷手斷腳才給喂嗎?”話這麼說,還是老實地一口吃掉了。
他又舀了一勺,微微勾了唇角:“記仇是不是?我以後都喂你總行了吧。”
我是笑著把那碗粥吃完的,但那之後我也吃不下再多的東西了。
到了晚上我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前幾天他顧慮我身體不好光睡覺也就算了,今天這麼花好月圓的夜晚他竟然又想什麼都不做!這怎麼行?
我立馬去扯他的衣服,然後騎到他身上,打算強上。
“別胡鬧!”他不敢用力,偏偏被我挑撥的有些火起,臉都有些憋紅了。
“我不胡鬧,你把褻褲解開我自己弄。”
“你弄什麼弄!”他呼吸越發急促,我懷疑要是我身子好的話他早餓狼撲食把我啃得碴都不剩了。
我一邊和他纏鬥一邊手疾眼快探向他襠部,摸到逐漸硬起來的那一支巨物便會心一笑:“好哥哥你別掙扎了,快快從了我吧!”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動也不敢動,只好軟語勸我:“囡囡乖,你身體不行,等過陣子……”
要說別的我也就忍了,這個真忍不了。
“誰說我不行了?你別污蔑我!”說罷我用下體在他腹部蹭了蹭,讓他切身體會下我到底行不行。
我將手指塞進口中,用柔軟的舌頭包裹它們、浸濕它們、舔吮它們,還故意發出有些黏糊的呻吟誘惑他。
“你不做,我就一直這樣……嗯啊……好哥哥你行行好,讓我舒服舒服吧……”
在我不斷的撩撥下,蕭仲南最後還是沒挺住,氣勢洶洶一個翻身將我壓在了身下。
他有些咬牙切齒道:“你現在學壞了。”
我勾著他脖子,送上自己的雙唇:“這叫……及時行樂。”



29.
需要及時行樂,無非是因為時如逝水,歲月無情。
不論瘋子有多努力地想讓我活下去,我的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走到了最後的衰亡。
所幸在死前我過了一段很美妙的日子,人生也是不虛此行了。
這天我覺得自己精神特別好,比前幾天感覺都要好得多,我知道今天可能是我的大限之日了。本來我想死在那個穀底山洞裡,不過現在回去也晚了,想想不如就改成湖邊吧。
那地方風景美,離黑鷹堡也近,逢年過節來看看我也方便。
我讓瘋子抱著我來到了湖邊,現在天氣已經有些涼了,他用塊大披風將我裹起來,裹得密不透風的。
我對他說:“瘋子,我寫了封退位信,等楊護法來了你就把信給他,跟他說我相信他的能力,讓他好好幹。”
“你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我走了你以後你就把我沉進這湖裡吧,方便。”
他一直沉默著聽我說話,將我抱在懷裡,不時親吻我的額頭。
“說起來,在山洞裡的那幾個月才是我人生最無憂無慮最自由的時光啊。”
“你有空就替我回去一趟,看看那頭母鹿還在不在,它傻不拉幾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吃掉。還有你送我的那塊熊皮,把它燒給我,我要帶走……”
我身體越來越冷,說話也沒了力氣,還特別犯困。瘋子明顯感覺到了我的變化,將我更用力地摟在胸前,似乎怕我隨時化成一縷青煙飄走一般。
我將手蓋在他手上,輕輕撫摸:“你別這樣,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說不定還能投成你兒子呢!”想到那畫面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都不給我生兒子,我哪兒來兒子?”頭頂上方傳來瘋子低啞的嗓音。
我撇撇嘴,輕輕在他手背上揪了揪:“嘖,都說了我是男人……生不出。”
瘋子沒再說話,但我能感到鬢角濕漉漉的,有水滴緩緩滑落,抱著我的雙手也不停輕顫。
我心中暮地一痛,鼻子發酸,幾乎也要落下淚來。
能得一知心人,人生足矣。
我和他說了一夜的話,硬生生撐到了太陽升起。
當溫暖的陽光灑滿草原,帶來新的一天,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重,最後完全耷拉下來。
在陷入真正的黑暗之際,我似乎聽到了男人悲慟的嘶吼,宛如受傷的野獸,那樣痛苦,那樣絕望。
我想回應他,但怎麼也無法睜開雙眼,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在雲海間漂浮,周身暖融融的,自丹田散發出一股股熱流。
我這是怎麼了?是死了嗎?
然後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小小的我躋身一群跟我同樣歲數的少年間,師傅問我們長大了想要做什麼,其他師兄弟都說想要為寒一教盡自己的一份力,要成為寒一教的中流砥柱,唯獨我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為此還被師父罰跪了一晚。
逐漸長大的我平凡無奇,在教中默默無聞,從不拉幫結派,也沒有要當教主的野心,但就是這樣卻反而入了我那小師叔的眼,將我當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耍弄。
我從小被爾虞我詐包圍,身邊不乏弱肉強食者,但我一直堅信總有一天自己能離開這樣的環境,真正自由自在。
被打下山崖那會兒我其實內心隱隱松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一生算不上精彩,但也盡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也可以放下肩上重擔好好睡一覺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沒死,還被個瘋子救了。
現在想想從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整個兒的跑偏了,一路往著無法預測的方向前進,到如今我自己也不知道該說這是孽緣還是佳緣了。
我只知道當我手腳折斷,全身被粉身碎骨一般的疼痛席捲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的瘋子就像個從天而降的天神,在我眼裡發著金燦燦的光,讓我不由自主向他求救。
他是瘋子也好,是蕭仲南也罷,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為我做的事,為我受的傷。
我相信他是願意為我而死的,那我如今為了他死一回又有什麼關係?在我看來都是值得的。
我在雲海中不知道漂泊了多久,沒有時間的概念,也沒有知覺,然而某一天的某一時刻,我忽然嘗到了一絲奇特的滋味。
泛著鐵銹味的腥熱液體爭先恐後湧進我的嘴裡,然後順著食管進到我的體內。
我整個人開始出汗,有了感官,並且掙脫了黑暗。
我頭腦昏沉地醒來,第一個聽到的聲音便是楊護法的,第一個看到的也是他。
“醒了醒了!教主醒了!”他興奮地將腦袋湊到我面前,吵死了。
“讓我看看!”過了會兒一個白鬍子老頭也湊了過來,我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位就是文長老。
我雖然醒了,但手足無力,說話也輕得很。
“我怎麼……又醒了?”
楊晟棋邀功般說道:“我們差點就救不了你,我帶著文長老星夜往這邊趕,趕到的時候半條命都要沒了,正好看到蕭仲南抱著你往湖裡走,差點嚇得暈過去!等七手八腳將你拉上來,又用了好久才將你們安頓好。”
我嚇了一跳,忙問他:“蕭仲南人呢?”
文長老道:“他好幾天沒睡,被他弟弟點了睡穴搬到旁邊的屋子裡去了。”
我點點頭,放下心來,瞥到楊晟棋手裡的小碗,問:“你們給我喝的是什麼?”
那味道太古怪也太熟悉,讓我不能不多問一句。
文長老面不改色道:“這是蕭仲南的血。你現在身體虛弱,我只能讓你先飲一點他的血補補自身氣血”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跟說這是咱家自己種的大白菜一樣。
“他的血?”我瞪著那碗鮮紅的東西,胃部翻攪,心也鈍鈍的痛,“那他身體怎麼樣?會不會對他有害?”
楊晟棋知道我擔心瘋子,忙過來安慰:“沒事沒事,蕭堡主身子很好,氣血充盈,是他自己說要放血給你的。”
這下真的徹底將我搞糊塗了,我這算好了還是沒好?
我連番發問:“我身體到底怎麼回事,不是都要死了嗎?怎麼又沒死成?”
文長老坐到一邊,手裡舉著根煙杆,開始小口小口抽起來:“《幽花秘典》其實缺了兩頁,這兩頁至關重要,就是詳細描述你現在這情況的。你看外面那小花,年年凋謝年年又重新盛開,這練《幽花秘典》的爐鼎也是同理,由盛至衰再轉盛,如同鳳凰涅槃,不死不滅。”
這說得玄乎的,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您老直說我死不死的了吧!”死雖然痛苦,但死不掉也很痛苦啊。
他聞言翻了個白眼:“目前是死不了的,幾十年後或許會老死,或者等不到老死被你仇家暗殺死掉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你身子調理好後身手該比從前還要好,只要小心點這江湖上就能橫著走。”
我徹底呆住了,怎麼我死一回江湖就能橫著走了啊,這等好事也有?
“橫著走是有多橫?比林嶽如何?”我小心翼翼地問。
文長老冷哼一聲,頗為不屑:“那廝也算橫著走?你放心,比他武功肯定高出不知多少倍。”
我這心撲通撲通的,還真有點不敢置信,我甚至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過了會兒,我接受了自己不但沒死還可能身懷絕世武功的事實,想起了瘋子,連忙朝楊護法伸手。
“快扶我起來,我要去看看瘋……蕭仲南。”
楊晟棋扶我靠在床上,但是不讓我下床:“你現在還是病人看什麼看啊,我去給你叫……”
我擺擺手:“不,你讓我自己走過去。”
他急了,硬按著我不讓我動:“唉教主你別亂動,你身體還沒好你別下床!”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影猛地推開房門闖了進來,嚇了我們仨一大跳。
門口那人卻沒有自覺,仍愣愣地站在那兒,離我不遠不近,雙眸大睜著,似乎再睜一點就要撐破眼眶流出血來。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床邊,接著一下子跪倒下來,驚得我趕緊要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雙手。
“囡囡……”他閉著雙眼握著我的手送到唇邊,不住親吻,如同對待失而復得的寶物。
我也眼眶泛熱,強忍著淚意對他露出一抹笑:“你看你,我讓你好好照顧自己,你怎麼又成這樣了?”
他像是被這次給嚇怕了,抓著我不放,聲音嘶啞無比:“再也不要離開我。”
我無奈地看著他,同時又覺得內心無比甜蜜,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眼角。
他可能放了血的原因,體溫有些低,臉色也不好,我瞧著十分心痛。
“好,我不離開你。”我答應他。
我們經歷了常人不會經歷的事,走過了常人無法走過的路,老天爺也該讓我們好好在一起了。
這剩下的時光我不求多的,只求能太太平平、安安穩穩和他過完此生。
冬去春來,我身子果然在文長老的調養下越來越好,內力也是突飛猛進,連偶爾和瘋子過招也能打個平手,不過我一直懷疑他有讓我。
這日春光正好,我與程小雨相約去騎馬踏青,路過一個土坡時看到竟然有狼的身影。
這狼可是草原一害,要是數量太多馬群就得受到威脅,我二話不說撇開程小雨就追了過去。
我追著那只狼一路來到一座峭壁前,“它”見無路可逃,轉過身沖我齜牙咧嘴地發出恐嚇地低吼,我卻在看到“它”的臉時怔愣當場。
當晚我就抱著只“小狼崽”回黑鷹堡了,那狼崽凶得很,在我懷裡還不停踢打嘶吼。
蕭仲南兄弟倆正在等我吃飯,見我懷裡夾著個東西紛紛起身來看。
“你這是撿了什麼回來?”蕭漠北好奇地問。
瘋子雖然沒說話,但我也能感覺得到他落在我懷中物上的探究目光。
我沖他一咧嘴,撥掉獸皮露出裡面的小崽子:“看我兒子!”
只見狼皮下竟然是個稚嫩的孩童,烏黑的眼睛因為驚嚇而瞪得圓圓的,又小又瘦,但的確是個男孩。
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一個小孩子流落草原的,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被狼養大的狼孩,完全不通人性,這要是沒遇到我也不知道他以後會怎麼樣。
小崽子本來還在我懷裡鬧彆扭,一刻不安分,但這會兒接觸到瘋子冷漠的雙眼竟然嗚咽一聲瞬間老實了!
我歡天喜地地將他舉高,宣佈:“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兒子了,就叫……就叫韓……”
正在我絞盡腦汁想名字的時候,一旁的瘋子突然開口,以十分霸道的口吻說道:“就叫蕭朗月。”
我:“……”
算了,蕭朗月就蕭朗月吧,姓蕭也是我兒子!
我複又笑道:“你就叫蕭朗月了!”
小崽子懵懂地看著我,眼眸中透著純真和傻氣,倒是有點像瘋子。


《完》




番外1
最近瘋子打算和我一起回穀底山洞瞧瞧,但因為小崽子離不開我們,只好多帶一個拖油瓶。
說來也好玩,蕭朗月真真是和瘋子有父子的緣分,從帶他回堡開始他見誰都咬見誰都不怕,唯獨對瘋子言聽計從,就跟見了頭狼一樣。連我吧,也是順帶被他惦記惦記,這還是看在我是“頭狼配偶”的份兒上。
“你幹嘛不去和你爹爹坐一起?”我騎在小白義上,身前坐著小崽子。他今年該有七八歲了,個頭不見漲,脾氣倒是挺大。
“他不讓。”小崽子有些不高興地說。
“那你也別和我坐一起啊,我也不讓,我給你買頭小毛驢你自己騎怎麼樣?”
小崽子朝後仰著脖子看過來,面無表情地橫了我一眼:“騎就騎,我才不稀罕和你坐一起!”說著作勢要往下跳。
我趕忙穩住他,將他往懷裡摟:“哎呦小祖宗你別動,我說錯了還不行嗎?我稀罕,是我稀罕和你坐一起行了吧!”
小崽子不動了,將全部重量往後一靠,讓我將他整個兒抱住,我的心一下軟了。要我說這小孩子啊,皮的時候恨不得拿鞋底抽,乖的時候又想往死裡寵,真是矛盾之極的小玩樣兒。
“義父,我們要去哪裡?”小崽子突然問。
“要去我和你爹爹認識的地方。”一開始我很有耐性地回答他。
“你們在哪兒認識的?”
“在一個山谷裡。”
“為什麼在山谷裡?”
“額……因為我那時候受傷了,正好被你爹爹撿到。”
“爹爹為什麼在山谷裡……”
但是漸漸地,我發現這小崽子的問題是無窮無盡問不完的,就有些煩了。早知道應該再把程小雨帶出來讓這倆作伴,一個特能說一個特會問,這一路彼此都不會寂寞無聊了。
終於在小崽子問出“為什麼義父和爹爹睡在一張床上不會有孩子”這種問題後,我向瘋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只見他微微勾了下唇,朝小崽子道:“朗月,別吵你義父,過來睡覺。”
小崽子聽到蕭仲南的聲音一下住了嘴,滿眼亮晶晶地轉過頭,朝著瘋子的方向張開雙臂。
瘋子將小烏騅靠過來,伸手穩穩接過了小崽子綿綿軟軟的小身體,將他抱到了自己的馬上。
小崽子不像跟我這坐那樣身子朝前,而是反著坐小手抱住瘋子的腰,舒服地蹭了蹭,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閉上了眼。
看著這一幕我都不知道該吃誰的醋,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走走停停一路遊玩,用了兩個多月才回到當初那個山谷。
山谷和我們離去的時候沒什麼兩樣,要說差別,無非植物更茂密了點。
而當我們費了一番功夫再找到那個意義非凡的山洞時,令人意外的是山洞裡竟然已經有了新客,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那頭被瘋子抓回來當奶娘的母鹿。
那母鹿初見我等先是一驚,再是一愣,接著竟屁顛屁顛小跑著朝我們走了過來。
“鹿!”小崽子看到肉食最是興奮,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我摸了摸他的發頂,道:“這是我與你爹爹的舊友,不能吃。”
小崽子皺了皺臉,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我見那母鹿溫順,便歡喜地撫摸了下它的腦袋,好奇地問瘋子:“這母鹿難不成在等我們回來嗎?怎麼這麼多年還傻兮兮呆在這裡不走?”
他看了眼地上被母鹿枕在身下的巨大熊皮,道:“你以為它真傻呢,恐怕是因為這洞裡別的猛獸都不敢進來,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所以它才一呆好多年。”
我被他這麼一說也明白過來,心裡覺得神奇,便又忍不住撓了撓母鹿的下巴,這一下卻被小崽子用腦袋頂開了。
我好笑地盯著他鼓囊囊的小臉,明知故問道:“幹嘛?”
他瞪著我,眼睛又大又圓:“不許摸它!”
“幹嘛不許摸它?”我故意招惹他,偏偏要去摸。
小崽子被我氣得眼角通紅,小臉繃得緊緊的,咬著唇大吼一聲:“我討厭你!”飛一樣地跑出了洞。
這下我倒是急了,這穀裡野獸多,萬一讓他碰上了可不得了。
我剛要追過去,瘋子便攔住了我:“你跟個孩子較什麼勁?在這等著,我去將朗月找回來。”
我臉上微熱,摸了摸鼻子:“那你去吧,我在這等你們。”
蕭仲南掐了下我的臉,眼帶笑意地走了。
剩我和母鹿大眼瞪小眼,我也是閑得發慌,竟跟它說起話來。
“你這些年過得好不?”我走到那張熊皮附近瞅了瞅,“哎呦伙食不錯嘛!”
我一眼便看到熊皮旁邊堆著一堆果子,青紅交錯,分外誘人。我彎腰拾起了其中一顆最大的,只見它顏色鮮紅欲滴,整個就像顆巨大的珊瑚珠般。
“我吃了啊。”想起以前吃的那些個酸甜可口的野果,我就忍不住嘴饞,將果子往衣服上擦了擦,張嘴就啃。
那母鹿眨巴著眼睛對我悠悠鳴叫了聲,還往我這走了幾步,最後又停住了,遲疑片刻轉身出了洞。
我有些莫名其妙:“就吃你一顆果子不至於這麼小氣吧?”
我嘟囔著將野果三下五除二咽下肚去,接著又彎腰去拿第二顆,只是這第二顆才被我一口咬下,我整個人就一陣恍惚。
果子掉到了地上,我扶著額頭晃晃悠悠靠在洞壁上,突然就意識到不好了。
這果子……難道有毒?我死死盯著那枚被我吃剩下的果核,恨不得將剛剛吃下去的全吐出來。
而過不了一會兒我就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毒了。一股炙熱的欲火從小腹一路竄上來,燒得我一個措手不及,連脫衣服都手抖地沒辦法脫,下體頃刻間便硬得跟鐵杵似得,漲得發疼。
這淫毒好生厲害!
我難受地在自己身上亂摸,將衣衫扯得亂七八糟,可是那熱度卻一點不減。
沒辦法,我只好將手探進褲子裡又揉又捏,但還是怎麼樣都無法發洩出來。
我有些慌了,心想該不會我要欲火焚身而亡了吧!
偏偏這時候瘋子還不在我身邊,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洞口傳來母鹿清悅的鳴叫,接著便是瘋子的聲音。
“朗月,你先在洞口等一下。”
太好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我大喜過望,忙喊道:“瘋子快來救我!”
蕭仲南聞言立刻從外面沖了進來,見我的樣子卻是一愣。
“你這是……”
我羞惱萬分:“貪嘴了。”
蕭仲南來到我身邊,拾起那果核看了看又聞了聞。
“這果子我見過,是淫心果。”
我心裡大罵那母鹿坑慘了我,她一頭鹿什麼果子不好摘,摘什麼淫心果!這東西對一頭母鹿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瘋子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道:“這東西畜生吃了沒事,只有人吃了才會中毒,不過也好解得很。”說著他攔腰將我抱起,腳尖輕點便躍出洞外。
“朗月,你待在洞裡哪裡也不准去,等我和你義父回來!”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我們尚在洞口,到最後一個字時已經離得甚遠。
“是,爹爹。”小崽子最聽蕭仲南的話,連問也不問便高聲答應了。
瘋子抱著我一路飛掠,直到行至一個瀑布前才將我放下,要我下水去,可是我此時哪裡還離得開他,手腳都跟粘了蛛絲一般纏在他身上,呼出的氣都是滾燙的。
“乖,去泡泡冷水就沒事了。”他哄著我。
“不……我要……啊……”我早就被那淫毒燒得理智全無了,見他對我無動於衷,心裡甚是惱火,竟還想對他用強。
他不好傷到我,處處讓著我的結果便是兩人都滾到了地上,他也漸漸被我蹭出了一身火。
此處荒無人煙,實在是個野合的好地方。
我連脫光衣服都等不了,粗魯地扯開他的褲頭,握著他那根昂揚巨物便一下子吞進了自己體內。
那淫心果至淫至熱,發作起來前後淫水狂流,放蕩得無愧於它的名字。
我一隻手抵在瘋子胸前,另一隻手撐在身後,自發上下起伏如同征服一匹烈馬般動了起來。
“啊……好熱……”後穴自發地收縮吐納,巨物每每摩擦過內壁便會引起一陣戰慄。
我追逐著讓自己更舒服的角度,讓巨物反復頂弄體內最為銷魂的一點,簡直已經到了為欲望瘋狂的地步。
“要……到了……啊啊!”我加快了起伏的動作,幾乎是讓巨物整個離開我的體內再猛地坐下,那快感刺激的我腰都軟了,還好瘋子及時把住了我。
身體一陣陣痙攣,大腿不受控制地併攏在一起,我急促地喘息著,感受身後那處規律的顫動,帶來極樂般的感受。
我心跳如鼓,整個累癱在瘋子身上,只是這種欲仙欲死的狀況沒持續多久,我就有些想哭了。
“還是……好難受!”我還含著瘋子的巨物,他一直沒發洩,這時倒是方便我繼續使用了。
瘋子輕歎了口氣,一下坐起,因為姿勢的變化使那巨物在我體內的角度也發生變化,我立馬驚叫了聲。
“都說了跑冷水最管用。”他托著我的屁股,一步步走向瀑布。
我一邊緊緊攀著他,一邊舒服的呻吟,眼裡水汽氤氳,還不住伸出舌頭舔他的喉結。
總算兩人都浸到了水裡,我被冰涼的潭水一泡,整個人都打了個冷顫,接著那火辣的淫毒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退下去了。
“我……”
我眨了眨眼,剛想將盤在他腰間的腿放下,他一把扣住了不讓我動,冷聲道:“你舒服了,現在輪到我了。”
他一個轉身將我抵在潭邊,大掌在水下不住揉弄我的臀肉,開始了自方才便隱忍不發的肆意馳騁。
那之後我便是真的被做的只剩一口氣了,從水潭回到山洞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義父怎麼了?”我迷糊間聽到小崽子有些擔憂地問瘋子。
“你義父吃壞了東西,不過沒事,只要睡一晚就好了。”蕭仲南答。
然後我感覺到一隻暖乎乎的小手貼在我的額上,輕輕說道:“那義父要快點好起來,我不生氣你摸小鹿了,我現在和它是朋友。”
這小子,交朋友速度倒挺快……
這是我沉入夢想最後一個念頭。

番外2(上)

乍暖還寒之際,一場春風把我給吹倒了。
雖然我現在武功高了,身體也強健了,但到底還是肉體凡胎,一不注意就染上了風寒。偏偏瘋子護 送軍馬去了邊關至今未回,我塞著鼻子整天腦袋昏昏只能獨守空床,實在淒涼的很。
其實我也是想要跟他一起去邊關的,可瘋子說邊關苦寒黃塵漫天,死活不肯帶我去,不帶我去就算 了,卻帶了蕭朗月那小崽子去,把我氣的夠嗆。
「你怎麼能不帶我去帶他去呢!」
我回憶起瘋子臨行前那晚我倆的對話。
「他是男孩子,需經一番歷練方可成長,我是帶他磨練去的又不是享福,你湊什麼熱鬧。」他淡定 坐在桌前喝茶,聞言面不改色。
這什麼話?怎麼說話的呀!
我眉頭一皺,往他面前一坐,拍了拍桌子:「唉我難道不是男人啊,怎麼他去得我就去不得?」
他執杯的手一頓,瞅了我眼:「你不一樣,你不需要歷練也不需要吃苦,我自會把最好的都給你,他卻要靠自己打拚。」他伸手撫了撫我的發,「你乖乖等我回來。」
蕭仲南有時候極好說話,但這種事他一旦打定了主意便不會改變。我縱然很想跟他在一起,但也做不出偷偷隨馬隊出行的事,最後便也只能留守黑鷹堡了。
可惜這幾年程曉雨年紀大了,瘋子便讓他入江湖試煉,沒了他平時不覺得什麼,這種只能悶在房裡的時候就覺得冷清不少,甚為想念。
蕭漠北親自來看過我兩回,問了幾句與我大眼瞪小眼,忽然便嘆了口氣。
「大哥讓我好好照顧你,他回來見你如此一定會怪罪與我。」
我躺床上與他說話,聞言有些奇怪:「等他回來我早好了,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再說我生病是自己生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他怪你幹嘛?」
蕭漠北似笑非笑搖頭:「你不懂,你是他的心肝囡囡,他寶貝得很呢。」
我一時有些臉紅,這種私下裡的暱稱從第三人嘴裡聽到實在有些羞恥。
我摸摸鼻子:「哪有你說得那樣。」
他直直看著我,突然道:「你可知當日擄走並重傷你的隱劍門和北門刀宗最後都如何了?」
我心中一動,倒的確想知道:「願聞其詳。」
蕭漠北緩緩道:「隱劍門那老兒回山門沒多久便中風了,現在連身都起不來話也說不了了,掌門之位只能由他的師弟接任。」
那老頭當年中氣十足,也就眼神不太好,想不到說中風就中風了!
「年紀大了就是不中用啊。」我不勝唏噓。
蕭漠北沒接話,繼續道:「北門宗主還要糟糕,幾年前不僅被人半夜挑斷了四肢筋脈,之後更被自己親弟弟揭發諸多隱密,說他惡事做盡不配為武林正道,把他罵的畜生不如,最後將其交於武林盟主處置關進了暗牢,沒半年人就死了。」
那北門宗主的武功我領教過,還是不錯的,雖然不如蕭仲南,但也算個高手,能在夜深人靜的夜晚將他四肢俱廢,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咱們動的手?」我試探著問。
沒想到蕭漠北一點沒否認,大大方方點了頭:「誰讓他們動了不該動的人。」
我一時有些懵,沒想到當時瘋子說要為了我殺了他們的話竟是真的。
蕭漠北語氣中透著點無奈:「你現在明白了吧,他是真的待你如珠似寶容不得你受半點委屈的。」

番外2‧(下)

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房門悄悄被推開,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撩開紗簾看向門口,只見瘋子裹著一身寒涼正往屋裡走。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我詫異道。
他幾步來到床邊,眉心隱隱皺著,沒回我的話,而是先用手掌試一下我額頭的溫度。
「還有些燙。」他一臉的刻板嚴肅。
「明明是你的手太涼。」我將他的手拿下來順勢握在掌中,心裡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他必定是知曉了我生病的消息,這才特地星夜兼程趕回來的,一時又是感動又是甜蜜。
他在床邊坐下,視線一錯不錯地盯著我:「我原本是不想讓你吃苦才不帶你去邊關,沒想到反而害你病了一場。」
「又不是你害的你內疚個什麼勁?」說罷我微微笑著衝他商量,「那以後你去哪裡都要帶著我,行嗎?」
我知道他最見不得我如此賣乖討巧,每次一這樣他必定是要星星就不給月亮,要月亮就不給太陽,對我可謂百依百順,果然他想也沒想便俯身親了親我的臉頰,滿眼溫柔。
「行!」
得他承諾我心情大好,又與他說了一會兒情話,說著說著突然想起小崽子來。
「朗月呢?」
「在後面和大部隊一起,我是連夜趕回來的,他們大概還要兩天才能到。」
先前我驚喜於他的突然出現,沒多在意其他,這會兒靜下心來便發現他面有倦容,想來趕了一路已是疲憊至極。我趕緊讓他脫了衣服躺到床上來,但很快想起自己得的是風寒,要過人的,又連忙止住對方的動作。
「你去客房睡吧!」
他一挑眉:「做什麼?」
我解釋道:「我怕過給你,你這幾天就睡書房吧。」
他聞言表情一鬆:「我道是什麼。」說著迅速脫去外衣鑽進了被窩,不由拒絕地將我緊緊摟在懷裡。「過給我你便好了。」
我雖怕他也染上風寒,但他一這樣抱住我,周身就都是他的氣息,直叫我手腳發軟,如何還能推開他?只能由他抱了一夜。
一覺睡醒,天光大亮,不僅瘋子沒染上風寒,我的風寒竟也好了。
「這病氣也怕你。」我戲謔道。
他為我穿衣,小心地將長發從衣襟下撥出來,嘴上道:「是是是,我煞氣重,它們都怕我。這看樣子以後到哪裡都得帶著你,不帶是不行了。」
我斜了他一眼:「本該如此。」
他許是怕我還在氣他這次不肯帶我一同去邊關的事,小心將我摟在懷中輕哄。
「囡囡乖,這次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會將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了。」
其實我早就不怎麼生氣了,這會兒就是想讓他哄哄我而已。
被人當做寶貝的感覺實在太好,忍不住就想讓他再寵我一點,再愛我一點。
「對了,你們這次去邊關可有見到楊護法?」
國境線那邊武林人士相對少一些,東山再起也方便點,我雖然做不成教主,但心中還是希望楊護法能重振旗鼓的。
有楊護法和那一班老人在,寒一教定然不會再成為人人不恥的魔教。
「見到了,他還向我問起你的近況。」瘋子道,「朗月十分喜歡他,與他儼然成了知己良友,倒叫我萬萬沒想到。」
我聞言莞爾一笑:「楊護法為人和善、心地單純,我倒是一點都不奇怪朗月會喜歡他。」
小崽子從小在狼群里長大,到這會兒還沒有改掉那些野獸的習性,看人直接的很,他喜歡的人,一定不會是陰險狡詐之輩。
想到楊護法和寒一教,我又想起蕭漠北跟我說的話,忍不住要向瘋子求證。
「蕭漠北前兩日來看我,與我說起了隱劍門和北門刀宗的事……」
「哦?他都與你說了?」
「那密室中真的有前朝藏寶圖?」那間密室中的東西又雜又亂,我也就空閒時候翻過那麼一兩次,有沒有藏寶圖還真說不準。
「是。但那日攻破魔教之時藏寶圖已被盟主取走,今時今日恐怕那些寶藏已盡歸國庫所有。隱劍門和北門刀宗想要取得前朝寶藏這件事本來就是痴人說夢,更何況他們竟然還將主意打到了你的頭上,簡直罪該萬死!」
我聽他語氣森寒,心中也是一跳,知道他要動氣,連忙轉開話題。
「武林盟主那時千方百計要攻入寒一教,難道便是為了這幅藏寶圖嗎?」
蕭仲南半晌才道:「不錯。」
我聞言深深嘆了口氣:「這江湖也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自由,是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天子發話,別說你一個小小的江湖人,就是一代宗門,恐怕頃刻間也要灰飛煙滅。
「這天下間本來就沒有真正的自由。」他緩緩撫著我的發頂,「能與你在一起我便知足了。」
我勾起一抹笑,回首吻了吻他的唇:「不錯,只要我們在一起,便萬事足矣。」
身邊有他在,縱是前路波折,我也不會懼怕。因為知道他一定會護著我,而我也一定會將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執子之手,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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