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 我有特殊的高冷技巧 - 西子緒
媽的, 要不是超展開我就打死不原諒攻了www
這文我1V1控啊QAQ
但看弟弟被哥哥手把手的黑化實在不能更好(//V//)
天嚕啦萌萌的 (但我要是那個穿越妹子我真想自殺算了XD)
139字的設定XD
真又虐又憋屈www
又神經病又失憶又快穿又虐又輪迴又3p雙子又黑化又小黑屋Hshs
完全中了我口味啊(*´v`)
現在追看西子的所有文 最喜歡看受被玩壞了 攻受都一起壞吧+.(*'v`*)+
文案:
顧千樹在穿越之前一直覺的自己過得不錯,
在穿越之後卻漸漸發現自己的人生簡直就是個不能直視的慘劇。
高嶺之花有那麼容易當麼?即使你有特殊的高冷技巧。
此文兩個攻都是神經病!!!!
作者也是神經病!!!!!所以一定要慎入!!!!!
01.裝逼的前提是你必須要穿越
「這蒼天之下,唯你我二人,若要獨尊,總是要少一個的。」
「請。」
「你的話還是那麼少。」
「……」
「少的……讓我好奇你哭著求饒,該是何等的風情。」
******
三月的江南是最美的季節,雪初融,風微暖,沿岸的楊柳抽了嫩色的新芽,有身著羅裙的女子,巧笑嫣然,搖曳著身姿從淌著融雪的石橋上走過。若是遇到了眉目俊秀的男子,便會用繡的精美的手帕小心翼翼的遮著臉,再大膽的多看幾眼。
這應該是最美的季節,這應該是最美的景色。
然而的今年的江南,卻於往年有些不同。
今日陽光明媚,原本該有踏青的年輕男女或拿著紙鳶,或提著花籃,穿梭於被綠草覆蓋的郊外,若是心情足夠好,或許還會在溪邊垂釣,就著新鮮的食材,滿足一下口腹之慾。
然而此時此刻,城中寂靜一片,街道上空無一人,更不說離城門幾里開外的郊野。
這種異常的寂靜給了明媚的陽光另一種含義,未到正午,空中亦有薄雲,金色的陽光並不刺目,照射在人的身上,本該是溫暖的。
可是現在的陽光卻只讓人覺的寒冷,初春的風輕輕吹過樹梢,響起沙沙的聲音,更是襯托出了一種近似的可怖的寂靜。
笛聲突然響起。
由城外傳入,聲音漸漸越來越大。那笛音清冽,高低起伏之間是一片的歡快,即使是不懂吹笛子的人也能從中聽出愉悅的意味。
馬蹄聲由遠及近,那噠噠的脆響,和著笛音居然無比和諧。
遠方來的車隊入了城。
兩匹西域駿馬走在最前面,騎在馬上的是穿著黑衣的,帶著白色面具的武者,他們身側均掛著一柄比劍短,比刀長的武器,用黑布包裹著,手柄處還掛著一枚金色的鈴鐺。
武者後面是七個穿著輕紗的侍女,同武士一樣,她們的臉上也帶著白色的面具,黑色的長發柔順的束在腦後,赤裸著纖纖玉足悄無聲息的踏在青石做成的街道上,身姿輕盈,如同一隻隻驕傲的貓,只有在腳踝處,同樣掛著一顆金色的鈴鐺。
七個侍女的身後跟著一輛黑色的馬車,車簾上繡著流雲的圖案,若是有識貨的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愕的睜大了眼,因為這兩黑色的馬車,車廂是用比黃金還貴重的西域玄鐵製成,拉著馬車的駿馬,僅從神態就能看出絕非一般馬匹,況且能拉動奇重無比的西域玄鐵做成的馬車的馬……再怎麼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用西域玄鐵做馬車,以絕世好馬來拉車,在這個江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而面前的這個人,又是那屈指可數的人中的那一個呢?
馬車駛過,跟在最後面的是三個拿著笛子的男人,他們邊走邊吹,笛聲很快就傳遍了這座小城,清冽的笛聲越來越喜慶,卻在即將到達高潮的時候突然停住。
漆黑的馬車簾被一隻手緩緩掀開。那隻手膚色如玉,長如青蔥,每一枚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齊齊,微微彎起,露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停。」接著馬車裡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這聲音悅耳如春意最濃時的清風,讓人只聽了一個字就足以沉醉。
「尊主。」一名穿著薄紗的女子走到馬車前,半跪下。
「就在這。」還是簡單的三個字,卻已經讓伺候他的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尊主。」女子微微頷首,應下了。
那隻漂亮的手收回了馬車裡,車隊再次起程——只不過這次不是為了離開,而是準備在這座小城裡尋一間客棧。
從大漠到中原,他們的行程卻只走了一半,雖然不顯得狼狽,但馬匹也該好好歇歇了。車隊以一種穩定的速度入了城,那清揚的笛聲也沒有再響起過。
******
顧千樹是個可憐人。
這從他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當初他爸爸執意要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媽還疑惑是什麼讓顧千樹的爸爸如此的固執。但這個疑惑並沒有多久就乾淨利落的解開了——他爸在顧千樹一歲的那年,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完了還留下一句詩:玄都觀裡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
顧母看了這句詩立馬明白了——感情是顧千樹他爹,知道被她帶了綠帽子了。
沒錯,顧千樹的母親出了軌,不但出了軌還生下了一個父親成謎的顧千樹。
這樣的事情,在當時的很小的城鎮裡,是鬧的很大的。
顧母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剛到一歲的顧千樹遠走他鄉。辛辛苦苦把顧千樹拉扯大之後,不到五十歲就因勞累過度去世了。
而父親到底是誰這個問題,顧千樹至今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吧,顧千樹也不多稀罕再去認個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家庭的影響,顧千樹從小學習成績就不太好,高中一讀完就出來打工了,他書讀的不多,工作也沒能找的太好,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說好聽點叫恪守本分,說難聽點就是沒上進心。除了顧母生病的那段時間他拼了命的兼職工作之外,顧千樹還真沒什麼幹過什麼用盡全力的事。
顧母操勞了一輩子,在家裡做衛生的時候突發腦血栓,送進醫院不到五個月就走了,顧千樹為此情緒低落了整整一年,他除了顧母之外,就沒有別的親人了。顧母的逝去,可以說是顧千樹遭受的最沉重的一個打擊。
而現在顧千樹剛滿二十五,還有大把的年華可以去揮霍,他的工作已經幹了有三年,離升職加薪不遠了,要說還差點什麼,大概就是還差個女朋友吧。
顧母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白手起家,她一個女人,學歷又低,還要養個顧千樹,自然不可能有多少存款,所以至今為止,顧千樹都沒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沒房子還取什麼老婆,受到了幾次感情打擊的顧千樹幹脆暫時斷了自己這方面的念想,不斷也沒辦法啊,一個談了兩年的女朋友,最後還不是跟人跑了。
認清了現實的顧千樹開始認認真真的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他雖然不太聰明,但勝在勤奮,雖然沒什麼上進心,但好在還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取個媳婦。
平日裡兢兢業業的做著工作上的業務,週末偶爾上網輕鬆一下。
現在的網絡非常發達,顧千樹上網也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來幾把遊戲,大的網遊他沒時間打,偶爾玩幾把DOTA還是有時間的,不過因為不常玩,所以他的技術實在不好,經常坑隊友,一個人沒殺,死個幾十次都是家常便飯。
這天正好星期六,顧千樹按照慣例打開了遊戲界面,他選好了英雄正準備確定,就發現自己的電腦桌面上彈出一個對話框。
「你想要數不清的妹子麼?你想要坐擁後宮麼?」
這啥?顧千樹表情扭曲了一下,他沒用電腦幹嘛啊,怎麼就中病毒了呢?!毫不猶豫的,顧千樹用鼠標點擊了那個「否」。
就在顧千樹按下否的那一刻,顯示著遊戲界面的電腦桌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還沒等顧千樹反應過來到底什麼回事兒,就被直接吸了進去。
等到再次恢復正常之後,原本開著遊戲的桌面上卻寫著幾個大字「後宮世界歡迎您。」
感情選「是」還是選「否」結果都一樣啊,那你何必彈個窗口出來讓我選???這是顧千樹離開這個世界前產生的最後一個念頭。
在將顧千樹吸進電腦後,原本變成黑洞的電腦界面瞬間恢復成了遊戲界面,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親人的顧千樹,也不知道失蹤多久才會被人發現……
不過這對於顧千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因為他出現在了另外一個時空裡,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和顧千樹唯一的關係就是他們都姓顧,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聯繫。
沒人知道,名震江湖的鏡城之主顧麟堂,在某個天氣明媚的下午變成了一個來自千年後的現代人。
02.說好的一百四十個字呢混蛋
作為一個喜歡上網的人,顧千樹看過的網絡小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他從未想過穿越這種事情會發生自己的身上,所以當他醒來看到四周陌生的環境時,整個人都呆掉了。
周圍的景色很好,身下是翠綠的草坪,天藍白雲,綠蔭環繞,前方還有一條小溪潺潺而過。
顧千樹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正想拍一拍身上的泥土,就徹底的呆住了。
和坐在電腦前的他不同,此刻的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連鞋子都換成了從未見過的短靴。低下頭的時候,顧千樹還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長發……知道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麼,顧千樹打了一個寒顫。
接著他慢慢的走到了小溪邊,在清澈的溪水中,隱約的看到了一張完全的陌生的臉。這不是他的身體,顧千樹想,他沒有這麼長的頭髮,沒有這麼漂亮的一雙手,雖然溪水不像鏡子那樣清晰,但他也能勉強看出包括這張臉,都不他的。
「這是誰?」顧千樹一開口,就嚇了大跳,看來不光是身體,甚至連聲音變了,這個聲音略微沙啞,卻很好聽。
「恭喜您來到種馬世界。」一個尖銳又奇怪的聲音在顧千樹的腦海裡響起。
「啥?」顧千樹愣了:「我不是點擊了否了麼!」
「已經為您尋找到合適的身體,希望您在接下來的日子完美的完成後宮計畫,接下來將為您完善資料。」
可惜那個聲音並未回答顧千樹的質疑,只是自顧自的說完了。
「喂,你是誰?我怎麼才能回去?喂?!!」顧千樹用著那完全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大叫了一聲,可是話還沒說完,他的眼前就忽的一黑。
一個彷彿電影屏幕的東西出現在了顧千樹的眼前,上面開始投影出一些影像。
那是一個男人,穿著一套白色以祥雲為底的錦衣,肩上披著一襲狐裘。他的眉眼極為精緻,甚至可以說得上姣若女子,可卻因為那極冷的氣質,絲毫不顯得女氣。
「動手吧,我今天倒要看看,西域邊境上被所有江湖人稱一聲尊上的到底有多強,呵呵,看看你那娘們兒似地臉,如果你跪下向我求饒,我倒是可以放過你。」挑釁的人穿著一襲紅衣,臉卻是有些看不清了,這話一出,白衣男子的氣息更冷,就連顧千樹這個什麼都不懂的都能感到那刺骨的寒意。
「你,很好。」白衣男子聞言,不笑不怒,只是放下本想拔起的劍。
「喲,看來你是真準備向我求饒了?」不知為何,紅衣男子的這句話卻莫名的顯得有幾分心虛。
白衣男子右手緩緩抬起,然後出乎意料的衝著紅衣男子粲然一笑,他本來就長得極美,這麼一笑竟是有點春回大地的感覺,顧千樹目瞪口大的看到就在男子露出這燦若春花的笑容之後,周圍那些被雪覆蓋著的草木竟是紛紛吐露吐露新芽,奮力衝破雪的阻礙,彷彿為了看一眼這笑容放棄生命也在所不惜。
接著,一隻黑色的樹枝憑空出現在了白衣男子的手中,那樹枝上沾滿了細小的淡黃色小花,顧千樹直覺自己是認識這種花的,可是竟然一時間想不出這花到底是什麼。
「木犀花?」紅衣男子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這不可能。」
白衣男子根本不答,他修長的白皙的手指捏住那根枝條,然後緩緩的舉起,再緩緩的放下。
這本該是十分簡單的動作,可就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他對面的紅衣男子臉上出現了驚恐以至於崩潰的表情,他大叫著:「不可能……現在是十二月,怎麼可能有木犀花……不可能!!!」
木犀花,又名桂花,花期為九月,其色多為黃白,香味十分濃郁。
那些崩潰似地語言說完,似乎就意味著這場戰鬥完了。
顧千樹看見一道光,真的是一道光,衝著紅衣男子直接劈了過去,然後就是一陣崩天裂地的巨響——紅字男子自然是不見了身影,這不是讓顧千樹驚訝的事,讓他驚訝的是……那束光居然劈出了一條極深極長的溝壑。
兩人交手的地方在一條長河邊上,白衣人的這一劈,居然將這條河直接劈成了一個十字形,奔騰的江水狂湧而入,顧千樹直接看傻了。
「他的名字叫做顧麟堂,是你即將要成為的人。」那個怪異的聲音又在顧千樹的腦海裡響起:「這是他成名之戰,只消一劍,就擊殺了江湖上武功前三的萬人斬江財。」那個聲音繼續道:「接下來我們會將所有的資料刻入您的記憶,請努力完成後宮,祝您在後宮世界的旅途愉快。」
「……這他媽的到底是個啥狀況?!!你又是啥?!」顧千樹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從來都是覺的自己是個路人甲一般的存在,要他當這麼牛逼的人,不是找死麼!!
「由於系統檢測到您對伴侶有強烈要求才將您帶入這個世界。」那個聲音道:「請不要消極怠工。」
「……我真想削你。」顧千樹木木的說了一句,這系統簡直神補刀,什麼叫對伴侶有強烈要求,他不就是想早點結婚麼,這莫名的羞恥感到底是要鬧哪樣!
那個聲音不再說話,而是直接開始把那些所謂的資料直接灌進了顧千樹的腦袋裡。接著顧千樹就知道了關於顧麟堂的所有資料。
顧麟堂,鏡城之主,三歲開始習劍,七歲入道,被譽為天人之資,他的一生可以說是無比的傳奇,本在中原籍籍無名,可被江財挑釁後,他以一劍之力,把橫貫溪州的清江活生生的劈成了兩半,至於那個挑釁他的人,連骨灰都沒能尋找到。
顧麟堂的鏡城位於大漠最中央,具體地址無人知曉,去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然而沒一個去過的人說那裡的景色比之三月的江南更勝一籌,美女珠寶數不勝數,描述的簡直比仙家洞府還要好上幾百倍。
這樣的傳聞到底是真是假暫且不去評價,但僅憑這個就能看出鏡城在江湖中的地位並非一般,再加上顧麟堂那劈天斬地的一劍,徹底的斷絕了那些對鏡城抱有卑劣念頭的人的幻想。
這樣的人,一生注定是個傳奇,顧麟堂氣質如冰,更是沉默寡言,相傳其未當上城主之前一年之內說的話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顧千樹看著這些資料,可謂是百感交集,他想著選什麼人不好,選這樣一個霸氣側漏的人物,他要是能當好就怪了。
「不用擔心。」系統道:「這個世界上瞭解顧麟堂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只需要稍加偽裝就一定能做好城主,尋找到無數伴侶的。」
「……」我信你才有鬼了,顧千樹根本不相信這個系統的話。
「好好幹,小夥子。」系統看起來是要撤了:「如果出現了重大問題你可以呼叫我,但是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出現的。」
「……我能回去麼?」顧千樹一臉面無表情,慢慢問道。
「不行。」系統溫柔的拒絕了顧千樹的要求。
「好吧。」顧千樹也沒覺得有多沮喪——他早就猜到系統會怎麼回答他了。
系統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顧千樹則是很快就從幻境之中回到了現實,他看著自己陌生的雙手,想要苦笑卻奇怪的做不出表情。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顧麟堂的臉不能做出太多的表情……準確的說如果沒有太過強烈的感情是什麼表情也做不出的。」系統幽靈一樣的冒了出來。
「……強烈的感情?」顧千樹已經徹底麻木了。
「還有……」系統猶豫了片刻,還是告訴了顧千樹一個最為殘忍的消息:「系統設定的是顧麟堂一天只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字。」
「一百三十九個字!!!!」顧千樹很想咆哮,但是從這具身體的嘴裡說出的話卻是那樣的淡定:「他媽的還沒微博的字多呢!人家微博好歹也是一條一百四十個字啊臥槽!」
「這不是還有一個句號麼。」系統說完乾脆的溜了。
「……」句號,句號你全家!顧千樹繼續在內心咆哮。
然而還未等他徹底的緩和過來,就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尊上。」
顧千樹轉頭,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衣,戴著面具的男人。
03.洗澡一個人真是太芥末了
來人穿著一襲黑色的錦衣,臉上戴著一個白色的面具,有一條紅色的看起來像血跡的東西,面具從右眼貫穿了整張臉。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對待顧千樹的態度也很恭敬,顧千樹看他一眼,腦海裡就冒出了眼前這個人的資料——這是鏡城的右護法巒清,和顧麟堂的關係說得上親密了。
當然,這種所謂的親密是相對的,因為以顧麟堂的性格,偶爾還是會和巒清說幾句話……但是對於其他人,就完全說得上連話也不屑說了。
顧麟堂統治的鏡城之中,有六千鏡衛,他們之中除了有特殊的職務之外,每個人從小就戴著白色的面具,這面具是鏡城身份的象徵,一旦戴上,這輩子就再也取不下來——除非硬生生的將皮膚和肌理撕裂。
巒清對待顧麟堂的態度是敬畏的,他和顧麟堂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和他對視,這倒也便宜了顧千樹,讓他不至於一來就因為不適應露出破綻。
「尊上。」巒清說話的速度是很慢的,像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斟酌著,生怕說錯了一句話:「釋玉宮的使者送來了春園的邀請帖……您的意思是?」巒清很清楚自家主子的性格,心中想著自己大概是又要去回絕這個邀請了,卻聽到了一個讓他十分意外的答案——「去。」
巒清心中一驚,卻並未失了儀態:「是,尊上。」說完行了個禮,就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顧麟堂非常討厭沒有禮數的部下,前任右護法就是因為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興趣而直接被他處死,在這個江湖世界,人命是沒有法律可以保障的,軍隊和政府也變成了一個被弱化的存在,在顧麟堂這樣的高手面前,一劍滅掉一隻軍隊,也絕非不可能的事。
根據顧千樹腦袋裡的資料,顧麟堂是從未去參加過釋玉宮開啟的春園的。
顧名思義,春園春園,自然是滿園春色。釋玉宮中皆為女子,她們每隔四年,就會舉辦一次春園,春園之中,全是釋玉宮裡最美的女子,然後釋玉宮會向天下英雄豪傑送去邀請帖,邀請他們來園中一覽。
然而,若想要娶到釋玉宮中的女子,就一定要做到三點,一、釋玉宮中的人不做妾,若娶之,必為正妻;二、一世一雙人,絕不能納妾。三、男方決不可有二心,不可休妻,不可再同其他女子有任何關係。若是敢破壞其中任何一條,都將受到釋玉宮所有人的追殺。
這種條件在古代是非常苛刻的,可是即便如此,在春園開啟後江湖中的男人還是對此趨之若鶩,原因也很簡單,當今榜上有名的十大美人,釋玉宮佔了其六,前三名佔了兩個……剩下的一個,就是鏡城之主,顧麟堂。
顧麟堂本人是對釋玉宮裡的妹子沒什麼興趣的,可是現在芯子已經變成了顧千樹,所以態度自然就不一樣了——顧千樹可是對系統的那句「被你對伴侶的渴望吸引過來的。」記憶尤深啊……反正他現在都回不去了,倒不如抓緊這個機會好好的看看古代的妹子們。
噢,他終於可以脫團了,顧千樹在心中暗暗的抹了一把辛酸淚。
顧麟堂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顧千樹在這郊外呆了整整一天都沒有再看見一個人影,直到天色全黑,顧千樹完全做好了心裡準備,才用輕功飛回鏡城的內城。
這種在天上飛的經歷對於顧千樹來說是十分新鮮的,這具身體也對這種事輕車熟路,即使是顧千樹這個毫無經驗的人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鏡城裡是有平民的,但這些平民卻大多是逃難而來的江湖人,即使路邊的一個乞丐也有可能是當年名震江湖的大俠,這座大漠之中深藏著的城市,完全可以說得上藏龍臥虎。
顧千樹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見到他歸來,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直接跪下叫道:「恭迎尊上回城。」
顧千樹沒說話,只是稍稍的點了點頭——對於真正的顧麟堂來說,對不重要的人開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進了見到歸來的主人,已經準備好的貼身侍女緩步上前,輕聲詢問:「尊上,要沐浴麼?」
顧千樹微微的點了點頭。
顧千樹的貼身侍女有七個,每一個都是看上去柔弱實則戰鬥力爆表的霸王花,負責和顧千樹交流的這個叫做豔緋,長得漂不漂不知道,但是至少聲音很好聽。
「熱水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豔緋用手托著顧千樹要換的衣物,跟在顧千樹的後面輕聲道:「需要人服侍您麼?」
「不必。」顧千樹本身不是個惜字如金的人,但礙於系統的那一百三十九字的奇怪設定,他只要儘量簡化自己要說的:「雲亭。」
「是。」豔緋伺候顧麟堂已經十幾年了,自然不會不清楚自家尊上在想些什麼,她將衣服整齊的放在一旁,欠了欠身子,就退出了浴室。
顧麟堂是不喜歡別人近身的,然而有一個人卻是例外。那人的名字叫做雲亭,是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僕人,可以這麼說,在這座城之內,顧麟堂最親近的人就是雲亭了,而在沐浴之時,也只有雲亭能夠被允許靠近顧麟堂。
浴池之中已經裝滿了乾淨的熱水,水上還飄灑著洗淨的花瓣。顧千樹站在原地,一件一件的脫下自己的衣物,然後慢慢的走進了浴池裡。
浴池之中鋪著上好的玉石,水溫也剛剛合適,顧千樹在裡面坐下,讓水淹沒了自己的身體。
顧千樹現在的身體膚色偏白,卻又不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而像是昂貴的玉,白皙之中又透著水潤的光澤。他的眉毛細長,眼角微挑,是一雙標準的桃花眼,嘴唇很薄,此刻被熱氣熏陶,更顯得紅潤。
雖然男生女相,可卻從未有人覺的顧麟堂女氣。他那種冰冷至極的氣質,就足以讓所有懷有腌臢念頭的人望而卻步。
顧千樹正在閉目養神就感到一雙手觸上了他的肩膀,他沒回頭,而是繼續閉著眼睛。
「尊上。」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顧千樹問道:「何事。」
「您該剪指甲了。」估計這座城之內,就只有一個人敢和顧麟堂這麼說話了,雲亭聲音是溫柔而低沉的,就像最柔和的大提琴聲:「現在剪麼?」
「嗯。」原主人是有潔癖的,不但有潔癖,還有一定程度上的強迫症,無論是手指甲亦或者腳趾甲,都會做嚴格的要求。
在顧千樹身後跪著的男人動作輕柔的托住他遞過去的手,然後開始認認真真的剪指甲。
不喜歡人近身,又不想自己動手,還不能忍受一絲的不完美,顧千樹閉目養神,臉上的表情終於柔和了些許,蒸騰的水汽讓他看起來變得有些模糊,更加不像凡人。
雲亭托著顧千樹的手,用特製的工具細細的打磨著剪好的指甲,顧麟堂有著一雙漂亮的手,手指修長白皙,指甲圓潤,還透著粉粉的顏色。雲亭剪的很認真,就像在做什麼極為重要的事,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
而在浴池裡閉目養神的顧千樹卻在腦袋裡感嘆著這具身體的待遇簡直要逆天,如果不是原主人那冰冷的性子,顧千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很快的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的……這麼一想,穿越似乎也變成了一件不錯的事?
剪好了手指甲,自然還剩下腳趾甲,不過這並不急,等到顧千樹洗好了,披上了浴衣,坐到了椅子上,雲亭才幾步上前,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了顧千樹的腳。
顧千樹的表情有一絲的不自然,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麼原主人會喜歡一個男人來伺候洗澡……這種事情如果教給妹子來做……等等,不對不對,妹子都是用來疼愛的,這種粗活還是讓男人來幹吧。
低著頭的雲亭並不知道自己的主上在想什麼,他只是專注的看著放在自己膝蓋上的腳,動作自然的開始修剪指甲。
顧麟堂的腳很漂亮,腳踝纖細,膚色白皙,完全看不出是個練武之人,雲亭修剪完左腳,又托起了右腳。
「我準備去春園。」顧千樹鬼使神差的開口道,其實他做的決定是不需要跟任何人說的,但是對於這位從小和他一起生活的玩伴,似乎有種特別的態度。
「……」雲亭的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然後道:「尊上想要去,那便去吧。」說完,便開始給顧千樹的腳趾甲上抹上一種特製的藥,使得指甲看起來更有光澤。
顧千樹看著在自己身下跪著的人,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你同我一起去。」
「是。」雲亭低聲應道。
04.美人臥榻其實只是錯覺
以顧麟堂的性格來說,他決定的事情都是不會改變的,既然已經說了要去春園,那是一定會去了。
想要扮演好一個冷漠如霜的高嶺之花,顧千樹覺的最大的技巧大概就是——少說話了。
是的,少說話。即使沒有系統的限制,顧千樹覺的自己要說話的地方其實也不太多,因為下屬們早就習慣了原主人的面無表情和惜字如金,壓根沒指望顧千樹嘴巴裡能多吐幾個字出來。
而這時候,和顧千樹關係非常密切的雲亭就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簡直就像是顧千樹肚子裡的蛔蟲,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就能明白顧千樹到底想要幹嘛,而雲亭的地位,在整個鏡城之中僅次於顧千樹,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顧千樹的作用還大。
畢竟一座城之內,可以暫時少了沒什麼存在感的城主,卻一天都不能少了處理無數事物的主管。
雲亭在鏡城之內,就像一個稱職管家,代替顧千樹處理這城中事物,甚至包括有潔癖的城主沐浴……他都必須要來搭把手。
啊,多麼勤勞的人啊,顧千樹夾起一顆葡萄,慢慢的放進嘴裡。
鏡城雖處在大漠,顧千樹卻能吃到最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這些物資都是用特殊的保存方法,從遙遠的中原運達至此,就為滿足了城主那對生活品質極高的要求,到最後……卻是便宜了顧千樹這麼個西貝貨。
葡萄很甜,汁水很多,卻不用吐子,甚至比顧千樹在現代吃過的嫁接葡萄的味道要好,雖然他很想直接端起來大把大把的往最裡面塞,但是礙於顧麟堂那已經深入人心的龜毛形象只好一顆顆的慢慢的吃。
雲亭一進到屋子裡,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臥榻圖,顧麟堂的頭髮長而黑亮,喜穿白衣,此時只穿了外衫,甚至連腰帶也沒有繫上,毫不在意的露出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鎖骨,甚至連那引人窺探的紅點也若隱若現,濕漉漉的長發並未束起,十分散亂的搭在肩頭,髮梢還在微微的滴水,晶瑩的水珠從髮梢流下,滑過線條優美的頸項,落入被衣服遮住的部位……還有那原本是用來拿劍的手,卻捏住了一顆止水飽滿的紫色葡萄,緩緩的抬起,衣袖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讓人完全想不到就是這樣一雙手,只需抬一抬就是天崩地裂。
雲亭眼神微微一沉,上前幾步在顧千樹的面前跪了下來:「尊上,您沐浴為何不喚屬下?」
顧千樹繼承了顧麟堂的武功,早在一開始就發現了雲亭,他也沒多想什麼,繼續淡定的吃著自己的葡萄,可聽到雲亭類似於質問的話,動作就停住了。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總不能說自己覺的讓一個大男人來伺候自己洗澡覺的很彆扭吧,唔,雖然的確挺舒服的。
「屬下知錯。」沒想到,顧千樹這麼一個無辜的眼神卻讓雲亭理解成了怪罪,他重重的將頭磕到了地上,低沉道:「屬下不該揣測尊上的想法。」
「……」喂,喂,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啊,顧千樹後背冒出冷汗,他看著在地上一言不發氣氛沉重的雲亭,甚至生出一種他再不說點什麼雲亭就會直接戴罪自裁的錯覺。
「太晚了。」想半天,顧千樹勉強吐出三個字,他相信以雲亭的智慧一定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全身籠罩低氣壓的雲亭聞言立馬恢復了過來,他抬起頭,無比感動的看著顧千樹,聲音顫抖:「尊上……屬下的一切都是尊上的……尊上無須為屬下考慮這麼多……伺候尊上,是屬下最最榮幸的事!」
顧千樹語塞,雲亭和鏡城之中的其他人一樣,臉上都帶著一張白色為底,有紅色血痕的面具,所以他只能看到雲亭那雙漂亮的,簡直像在發光的黑色眼睛,許久之後,他才擺了擺手,示意雲亭從地上起來。
「是。」……讓顧千樹沒想到的是,雲亭居然又誤解了他的意思,動作自然的走到門後拿起一塊乾毛巾,然後走到他旁邊,開始幫他擦起了頭髮。
「……」噢,騷年,你這覺悟簡直已經高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了啊,顧千樹在心中嘟囔,卻也沒說什麼,雲亭的動作很輕,按摩著讓人覺的非常舒服,況且顧千樹也的確覺的這頭長頭髮挺礙事的,每次洗澡都必須洗,洗完之後還得自然風乾……夏天還好,若是冬天該怎麼辦,不過話說回來,即使是冬天,大漠裡的溫度也低不到哪裡去吧?
開始神遊的顧千樹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竟是就這麼睡了過去。
當雲亭發現自家撐住居然睡著了的時候,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要知道,原本的顧麟堂有嚴重的潔癖,甚至覺的被人看見睡覺也會覺的不舒服,所以每到顧麟堂睡覺的時候,屋子裡的人都會自動的退下。
雲亭跟了顧麟堂二十幾年,從未想過會遇到今天這樣的事,他呼吸微微一窒,手上的動作卻是停住了。
這是雲亭第一次看見顧麟堂的睡顏,和醒著的顧麟堂不同,睡著的他沒有了平日裡那冰冷的氣質,長長的睫毛投出一個小小的陰影,看上去居然有幾分的脆弱。
名震江湖的顧麟堂會脆弱?這種事,說出去怕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雲亭沉默的凝視著顧麟堂,片刻之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起來,對顧麟堂行了個禮,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顧麟堂會相信他到在他面前睡著?雲亭從來都不會自信到這個地步,他認為,與其說是相信,倒不如說是顧麟堂懷疑他了……就是因為懷疑,才會試探。
雲亭推出去的時候,眼神是幽暗的,他在關門的剎那看了眼似乎是在酣睡的顧麟堂,重重的抿了抿唇。
顧千樹是真的睡著了,不過身體本身所帶的警惕性卻讓他很快就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就看到了雲亭關門的身影。
門悄聲無息的被關上,屋內又只剩下了顧千樹一個人,他看了眼還剩許多的葡萄,卻不知道為什麼失去了吃的興致。
這座城太壓抑了,或者換個說法是顧麟堂的生活太壓抑了,為了扮演好這個撐住,顧千樹一天到晚都必須憋著自己,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要深思熟慮,深怕周圍的人發現了他的異常把他當做妖怪給燒死了。
這種生活幾天還好,十幾天也罷,可若是要長期這麼過下去,顧千樹相信自己絕對會瘋掉的。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從臥榻上坐了起來。
不過沒關係,春園很快就要開始了,他已經決定了出城……這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可以稍微輕鬆些了呢?畢竟外面的人,可不像鏡城之內的人那麼瞭解顧麟堂。
「無趣。」為了節約所說的話,顧千樹已經很少自言自語了,今天或許是因為心情印象,憋了半天才吐出這麼個字。
顧麟堂是高富帥,他有錢,有權,還長了張漂亮臉蛋,可這又如何呢,顧千樹寧願自己回到自己那狗窩裡蹲在床上繼續打DOTA。
可惜的是,這世間的事,並非你想,就能做到的。
05.導演這劇本我要求加雞腿
在做下了決定之後,春園之行很快被提上了議程。當然,這種小事自然是不需要顧千樹去考慮的……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練劍,吃飯,洗澡,睡覺。其餘的根本想都不用想……底下的人幾乎都幫他安排好了。
不過說到吃飯,這大概是顧千樹來到這個世界最不習慣的一件事了,顧麟堂和他不同,講究的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一日三餐的份量都少的可憐,但每一個菜餚都是精品。然而再怎麼精品又如何,成天吃不飽的顧千樹覺的自己寧願啃幾個大白饅頭。
當然,這種話他暫時還是不敢對其他人說的,顧千樹還沒有蠢到自己主動去打破顧麟堂那仙人般的形象,於是在每天吃晚飯之後,他只好利用自己的武功悄悄的摸進廚房偷點吃的墊肚子。偷吃這種事情顧千樹只幹了一兩次就不敢再繼續了。畢竟鏡城內城之內武力值高的人太多,而他自己又對這具身體並不太熟悉,萬一一個不幸被抓住了——那結果顧千樹想都不敢想。
也幸的他只敢了一兩次,因為就在廚房發現食物數量不對之後,立馬對鏡城內府進行了一番搜查,還加強了廚房的守衛。丟食物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但是萬一真的有人在內府藏了人驚擾了城主……這後果無人能夠承受。
當然,顧千樹是不會知道這些事情了,他最近都閒的可以長草了,在這個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連麻將都沒有的時代裡,他每天的生活除了練劍就是練劍還有練劍了。
平淡的生活簡直讓顧千樹度日如年,也不知道到是不是他糾結的心情太過嚴重,就連雲亭也發現了他家城主的異樣。
「尊上,您可是哪裡有不適?」在某天沐浴的時候,在顧千樹身後給他捏背的雲亭傳來幽幽的聲音。
「……何來此問。」顧千樹倒有些驚訝雲亭的敏銳了。
「屬下見尊上近日一直愁眉不展……」雲亭輕聲道。
「……」愁眉不展?顧千樹自己的臉自己還不知道麼,這張面癱臉能做出愁眉不展的表情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刺激呢,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愁眉不展了,雲亭又怎麼從哪裡看出來的?難道他真的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
「無事。」沉默了半響,顧千樹還是沒有和雲亭多說什麼,畢竟他不可能向雲亭敘述自己心中的苦悶,而且……萬一展開的太多,說的話超過了一百三十九個字怎麼辦!
「是。」雲亭低低的應著,也不再開口了。
至此,顧千樹鬱悶的程度更上一層。
然而就在他以為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很久的時候,卻沒想到沒隔幾天雲亭就送上了消息:去春園的隊伍已經調度完畢,他問顧千樹是否現在就要出發。
「為何?」顧千樹從顧麟堂的腦海裡得到的信息是……他們只需半月就能到達春園所在之地,然而現在距離春園開放之日還有足足的四個月,這麼早出發,難道是有什麼事?
「現如今正值三月,江南春意正濃,屬下見尊上心情不愉,擅作主張……望尊上恕罪。」這樣一段話,放在別人的嘴裡說出來,未免會有邀功之嫌,可是雲亭說的誠懇無比,甚至讓顧千樹都生出了一種不忍心的感覺,就好像他如果還要再怪罪這個下屬,就是他的不是了……
況且這樣的安排卻是正和顧千樹的心意,他慢慢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了這樣的安排。
見到顧千樹沒有反對,雲亭行了個禮後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有這樣一個瞭解自己心意的下屬……真是自己的福分啊。因為了系統的約束,顧千樹也改掉了自言自語的毛病,他看著手上精美的茶碗,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這個笑容轉瞬即逝,卻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是非常好的。
隨顧千樹離開鏡城的人,全部是雲亭精挑細選的,顧千樹看著這七女五男的奇葩配置,卻是說不出話來……其實他覺的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因為他一點也不瞭解鏡城的內況,而且依照顧麟堂的性格,要是真的在意跟什麼人一起出發就奇了怪了。
於是他只好在眾人恭敬的目光下緩緩的上了馬車,車簾由雲亭親手掀起,他看向顧千樹的目光有著說不出的虔誠與痴迷,簡直就像在看一個從天上下凡的神祇。
顧千樹直接忽視掉了周圍的目光,他上了馬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裡面奢華的配置,從軟榻到木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尊上,可否起程?」雲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嗯。」顧千樹道。
然後馬車緩緩而行,伴隨著馬車流動起來的還有那悠揚的笛聲,顧千樹坐在馬車裡,竟是沒感到一絲的震動,也不知道這馬車到底是什麼結構,才能走起來如履平地。
大漠通向中原的道路是漫長且枯燥的……這種事情要是放在顧千樹的世界,估計這支隊伍還未走到中原就已經狼狽的不像樣子了。
不過武俠世界就是武俠世界,雲亭居然神奇找到了一條全是白楊的沿著河道路——話說回來,有這樣一條路能通過去的地方還真的叫做大漠麼!顧千樹透過車簾天天都在心中吐著各種各樣的槽,比如為什麼那幾個少女穿得那麼少還不會被曬黑,比如那兩個武士捂的那麼厚居然還沒中暑,比如他的萬能管家雲亭到底有沒有換過那身黑色的衣服……再比如……他每天晚上雲亭到底從哪裡摸出那麼一個大桶燒水給他洗澡。
顧千樹總有一種不敢深究的感覺,他總覺的如果自己糾結到極點那個傲嬌的系統一定會發飆,當然,這種感覺後來還是被被顧千樹給證實了……
每天傍晚,馬車都會停下,七個少女為會顧千樹拉上一道簾子,簾子中央放著一桶乾淨的熱水……而這桶熱水,就是專門為顧千樹準備的。
這很好,非常好,簡直已經裝逼裝到了極致。顧千樹自己都忍不住為自己鼓起掌來。
但是顧千樹一行人如此的高調,顯然是會引起某些人士注意的,在離開鏡城的第六天,第一個麻煩終於找上了門來。
那是一個採花賊……是的,採花賊。
本以為會遇到什麼劍客的顧千樹完完全全的失算了,他腦海中的劇本是這樣寫的:某天某個人山人海的場合,某個俠士拿件指著他,向他挑戰,然後他從馬車裡出來,只需一抬手,就把那個俠士瞬間秒殺。
可惜的是……顧千樹不是編劇。
所以當他在感覺到迷香的味道的時候,還稍微的愣了一愣,第一個反應竟是,哪裡冒出來的小賊?不過念頭在看到某個拿著扇子無比風騷且光明正大的走進馬車裡的人時,就變成了大喊:導演,這個劇本不對啊,導演,你等等啊導演之類的咆哮了。
顧千樹是何許人也?鏡城之主!江湖美人榜上第二位的大美人!見過的採花賊沒有幾百也有幾十!(並不
所以此刻見到採花賊的顧千樹異常的淡定,他睜著眼看著來人緩步走近,眼神卻平靜無波,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你就是顧麟堂?」採花賊同學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只不過做出的動作卻讓顧千樹起了殺意,只見他伸出手,看樣子竟是想勾住顧千樹的下巴:「果然是國色天香。」
「找死。」顧千樹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然後在那人無比驚訝的目光之中,直接以氣代劍,毫不留情的朝著他劈了過去!
這本是殺意濃濃的一招,卻居然被那人躲了過去,不過雖然躲過,那人的胸前卻被劃出了一條巨大的傷口,紅色的鮮血噴湧而出,直接將白色的錦衣染了個透。
顧千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鮮血噴濺過來,卻像是遇到了一個無形的屏障,停在了他面前。
「好手段!哈哈哈哈……不愧是鏡城之主。」受了重傷,那人卻露出一個笑容,和他採花賊的身份不同,他長得確實一副濃眉大眼正派大俠的好相貌,笑起來竟是有幾分的爽朗:「好功夫!」
顧千樹不言不語,嘴唇抿起一條不愉快的弧度。
「下次再見。」採花賊臉色蒼白的衝著顧千樹打招呼:「記住我的名字,尹成雙。」說完就直接閃人離開了——他的輕功顯然是在江湖上也排的上名號,因而倒也不太擔心被顧千樹給追上
不過話說回來,顧千樹完全沒興趣去追這種中二病晚期的人,他直接身,冷著臉下個馬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已經被迷藥迷暈過去的雲亭和一宗下屬。
顧千樹也不說話,直接揮起袖子揚起一道罡風,將還在睡夢中的雲亭抽醒了過來。
06.偽裝成男神的摳腳大漢
「尊上……?」從夢境中醒來的雲亭立馬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尊上恕罪!!!!」
「你有何罪?」顧千樹一字一頓。
「屬下,屬下防範不周……」雲亭的臉上全是冷汗,他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請……尊上責罰。」
顧千樹沉默的看著雲亭,片刻之後他直接抬起腳直接一腳踹在了跪在地上的雲亭身上。
「噗!」顧千樹的這一腳絲毫沒有留情,直接將雲亭踹的吐出一口血軟到在了地上。
「若有下次。」顧千樹言語如冰,踹向雲亭的那隻腳直接踩到了雲亭的胸膛上:「絕不輕饒。」
「……是。」雲亭垂下頭,餘光卻掃到了顧千樹踩到自己胸膛上的那隻腳上。
顧千樹本就養尊處優,雖說是練武之人,可是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上上之品,因而即便是腳上的皮膚也是白皙如玉,因為下來的時候太急,顧千樹並未有穿鞋襪,這樣一雙潔白如玉,指甲蓋圓潤似珠的腳,完全配得上玉足這個詞。
不過雲亭很快就從走神中清醒了過來,他低下頭,不敢再往顧千樹的方向看去,就好像他的眼神會出賣他在想什麼一樣。
顧千樹倒是沒看出雲亭在想什麼,只是在心中嘀咕自己會不會對這個下屬太嚴厲了些,不過嚴厲也是沒辦法的,和他不同,顧麟堂可不是什麼會心軟的人物。
「退下吧。」氣氛凝滯了片刻之後,顧千樹以這三個結束了這一天的波折,他抬起腳,緩步的走回了馬車裡,然後拉上了簾子。
噢噢噢噢!!剛剛下去的時候居然忘記了穿鞋,這滿腳的沙啊,簡直讓人太難受了,顧千樹一邊想著一邊偷偷的從車窗往外瞅,看到守在他身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開始一點點的把腳上的沙給抹了下去。
如果此時雲亭掀開簾子往車裡看,顧麟堂的男神形象大概就全部毀了——有哪個男神會彎著腰摳腳?這麼幹的都叫做摳腳大漢好麼!
不過雲亭是不可能掀開簾子往裡看的,所以顧千樹的形象還是保住了。
搞定了腳上的沙,顧千樹直接倒在床上開始準備睡覺,然而就在他即將進入夢鄉的時候,萬惡的系統突然響了起來。
「請盡快進行人物攻略,否則您的人品將會被扣除。」
「……啥?」顧千樹的睡意直接被這個響起的聲音給驅逐了,他一臉驚愕的思考這句「請進行人物攻略,否則您的人品將會被扣除」到底是個啥意思。
「攻略什麼?」顧千樹想了半天還沒想出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您進入的是種馬世界。」系統的聲音居然顯得有幾分的幽怨:「請不要浪費資源。」
聽了系統的話,顧千樹這才回想起了那些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字「你想要數不清的妹子麼?你想要坐擁後宮麼?」——可是他記得他當時是十分果斷的點了「否」啊!!!
顧千樹面無表情,決定無視系統的話,反正他已經夠倒霉了,人品這種微妙的東西……讓系統扣去吧!
於是顧千樹直接無視了系統接下來的警告,到頭就睡,直接一覺睡到了天亮。
經過了昨晚的事,隊伍的警戒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其實也不怪雲亭十分輕易的栽在了在了昨晚的來客手上,尹成雙在中原裡可以說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一招鮮吃遍天,他所使用的那種迷藥,在江湖上至今無人能解。
而只要是他下手的對象,也可以說是幾乎次次得手。
顧麟堂的相貌在江湖上可以說的上是個傳說了,他從小生在大漠,很少會涉足中原,唯一一次出現在中原揮下那驚天動地的一劍之後就毫不留戀的再次回到了西域。
因而他的長相併沒有被太多人看見,只不過每一個看見的人,都會覺的自己看到的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仙子。
顧麟堂本人是極為討厭別人注視他的臉的,他的性格本就孤傲,那一身如冰雪般的氣質更是讓人望而卻步,在鏡城之中幾乎所有人都戴著終身無法取下的面具,相貌,倒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
顧千樹也是沒料到,離開鏡城之後遇到的第一個江湖人士居然是個採花賊,而這……似乎也在隱隱的預示他悲慘的未來。
大漠的風光對於一個從未見過沙漠的人來說是很吸引人的,連綿起伏的金色沙丘,如同衛士一般矗立在河道邊的白楊,昏黃卻珍貴的河水,還有那彷彿可以撕裂人的皮膚的烈風。
大漠上的人,都喜歡吃大塊的肉,喝最烈的酒。
沙蛇和沙蠍悄然隱匿在漠漠黃沙之中,暗藏著殺機,就像這片土地,看似平靜,卻時刻有可能被風暴席捲。
這一路雖然十分艱險,但對於顧千樹來說,卻是說得上享受。
有新鮮的水果吃,每天都有洗澡水,他可以坐在馬車裡看著雜記亦或者其他書籍,絲毫不覺的顛簸,要說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有些熱了吧。
沙漠之中的恆溫非常差,中午日照之下溫度可以接近四十度,而晚上卻足以到達零下,顧千樹開始還覺的有些困擾,但他很快就發現,體內的真氣可以替他解決掉這一切。
用真氣將多餘的熱量排出體外,用真氣維持身體的溫度,這還真是居家旅行必備良品,顧千樹非常快的適應了這種天氣,於是過的越發的滋潤。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雲亭一直不敢和顧千樹說話,直到顧千樹問起還有多久到達目的地,他才謹慎的開口道:「啟稟尊上,大概還有六七天才能到達中原。」
還有六七天啊,顧千樹心裡琢磨著,隨意的點點頭。
「尊上是想先去江南……還是……?」雲亭和顧千樹說話的時候一直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
顧千樹知道雲亭的那句還是後面想說的是什麼——顧麟堂在中原認識的人不多,卻有一個至交好友,居住在離江南不遠的茗州。
「先去江南吧。」顧千樹一聽這話冷汗就立馬下來了,他可是換了殼子的西貝貨,在雲亭這樣十分敬畏他的下屬面前還好,要是真的換了熟人,顧千樹還真有點擔心呢。
「是,尊上。」雲亭從來都不會質疑顧麟堂的決定,在他的眼裡,顧麟堂就是神,神的旨意——他怎麼可能反對。
定下了行程,隊伍再次出發,此時距離他們離開鏡城已經足足有十幾天了,而顧千樹,也見到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中原小鎮。
這個小鎮位於一片綠洲之中,是進入大漠的交通樞紐,平日裡人來人往,對於人口十分稀少的邊境來說,已經說得上繁華了。
只不過這種繁華和鏡城比起來,就相差太遠了。
鏡城就是大漠中的世外桃源,即使和最富有的江滬比起來也不遑多讓。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在起作用吧。
顧千樹到達小鎮的時候,是個黃昏。
夕陽從天空中緩緩落下,將雲層染成了美麗的橘色,顧千樹所乘坐的馬車緩緩駛入小鎮,掀起了一片塵埃。
周圍安靜的甚至有些怪異,給顧千樹一種自己進入了死城的錯覺。
馬車停下,雲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尊上,您是否要在這裡住下?」
顧千樹掀開車簾,看到了這座位於大漠邊境的小鎮。
泥土砌成的低矮房屋,粗糙石板鋪成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簡陋,顧千樹沉默片刻後從嘴裡吐出一個字「嗯。」
雲亭聞聲應下,驅趕著馬車停在了這小鎮裡的唯一一個客棧外面。
俗話說的好,在江湖遊歷,最不能惹的有三種人,老人,小孩,和女人,這三種人本該都是弱者,可若是在江湖上也能活的很好,那便是說明了他們有著常人所沒有的保命手段。
顧千樹掀開車簾,緩緩的從馬車中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腰間掛著一柄精緻的長劍,整個人看起來都和這座底色灰暗的小鎮格格不入。
顧千樹步子極穩,漂亮的白色短靴踏在佈滿了塵土的地面上,沒有掀起一點灰塵,這具身體已經習慣了以這樣的方式行走,這種看似松懈實則警惕的方式能夠以最好的狀態迎接突襲的敵人。
眼前的客棧門口掛著一張佈滿了灰塵的簾子,簾子上繡著一隻猙獰的怪獸,此時有微風拂過,將簾子掀起一角,勉強可以看到裡面的景色。
顧千樹的臉色突然一變:「誰?」
07.採花賊不都是好人
江湖上從來不會缺死人。
被利器殺死的,被毒藥毒死的,疾病纏身而死的,種類之多已經完全可以讓多年行走江湖的人完全對此毫無反應。
顧千樹身體原本的主人幾乎沒有江湖經歷,甚至沒怎麼見過死人,因而在顧千樹的記憶裡,並沒有出現過什麼形狀太過猙獰的屍體,他印象中的顧麟堂,因為潔癖甚至連血都很少沾染。
有的人天生就是殺手,血腥的場面只會讓他沸騰——原本的鏡城之主,顧麟堂就是這樣的人。
但顧千樹作為一個從現代穿過去,連雞都沒殺過的二十一世界好青年,在從飄起的簾子一角看到裡面的場景時,幾乎要在第一時間把胃裡的所有東西都給吐出來了。萬幸的是這具身體素質過硬,顧千樹硬生生的把到了喉嚨口的東西嚥了下去——這他媽的要是吐出來,他就丟臉丟大發了!
站在顧千樹身邊的雲亭完全不知道他主上此刻正在經歷怎樣的煎熬,他也聞到了幾乎是一瞬間突然冒出的血腥味,於是急忙低聲道:「尊上,輕容屬下先進去查看。」
「……」顧千樹閉著嘴巴,默默的點了點頭。
接著雲亭就帶著兩個人走了進去,片刻之後才從裡面出來:「尊上……裡面的人都死了。」
哦,都死了啊——什麼??都死了??顧千樹臉上保持著面無表情,心裡已經開始瘋狂的咆哮——他就知道這個世界是沒有人權的,死了這麼多人要是放在現代是多麼嚴重的群體性事件啊啊啊啊,哪裡像現在——警察叔叔我好想你啊!!
如果有選擇,顧千樹是很不想進去的,但他沒有選擇,顧麟堂的個性大家都清楚,若是他此刻退縮了,必定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於是顧千樹保持著那副模樣,緩步踏入了客棧之內。
客棧之內,已經是一片狼藉,破碎的肢體和橫流的鮮血讓整個客棧看起來簡直就如同修羅場,還未進到屋子裡顧千樹就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而進來之後血腥更是弄的讓顧千樹想捂鼻子。
捂鼻子可不是高貴冷豔的顧麟堂該做的事,顧千樹只好又忍住了。
有人在他的面前故意殺人,這擺明了是在挑釁,如此濃重的血腥味以顧千樹的嗅覺百米開外就能聞到,可是只有當他靠近客棧之後,這個味道才突然出現的,也就是說——有人隔著一張簾子,把客棧裡的所有人都給殺了。
「……」想到這裡,顧千樹的表情冷了下來,事實上他這張面癱臉是很難做出表情的,無非是嘴角彎了多少角度的問題,也只有雲亭這樣跟了他幾十年的下屬才能明白他到底在表露什麼情緒。
當今江湖之上,敢如此調戲顧千樹的人已經不多了,顧千樹很快就相到了一個人——昨天晚上來襲擊他的採花賊,尹成雙。
尹成雙這個採花賊在江湖上的名號是非常糟糕的,他可不是什麼有節操的風流浪子,只要被他采過的美人,幾乎個個都會被廢掉,而若是有人碰上他採花想要打抱不平,也通常會落得一個被閹割的下場。
就是這樣一個採花賊,卻偏偏長了一副正人君子的長相,還有著奇高的輕功,不得不讓人感嘆老天無眼,而這次他在顧千樹身上失手,現在這幕慘劇倒有些像是宣戰的味道。
滿地破碎的肢體讓人覺的十分的不適,顧千樹目光在客棧之內逡巡片刻,很快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尹成雙干的。
顧千樹在客棧內一根樑柱上面,看到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被釘在上面,她的四肢都被力氣牢牢的插在樑柱上,漂亮的臉上已經完全失去了血色,而在她腦袋的正上方,用鮮血畫著兩隻簡筆鴛鴦——這正是尹成雙的標誌。
少女的身體還在微微的抽搐,看得出還有氣息,顧千樹猶豫片刻,還是示意雲亭將她救了下來。事實上以顧麟堂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多餘的事的,但顧千樹不是完全的顧麟堂,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少女在他眼前死掉,況且這場無妄之災和他有些關係。
「啊……」被拔下插丨在身上的利器的時候,少女發出了微弱的呻丨吟。
顧千樹看著都覺的疼,但他又不能說什麼,只能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在看到雲亭處理好少女身上的傷口之後脫下了身上的披風順手蓋在了她的身上。
「尊上……」雲亭看到顧千樹的動作,眼神裡露出驚訝,顧麟堂的個性他是很瞭解的,已經完全可以稱得上無情這兩個字了,本來在看到少女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顧麟堂居然機會救下她,卻沒有料到他的尊上不但救下了少女,還給她蓋上披風——難道這個少女的身份有什麼特殊之處麼?
「怎麼了?」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了雲亭一眼。
「凶手……」雲亭覺的顧千樹在意的並不是這場命案,而是凶手朝他示威的這個型號,鏡城之主的尊嚴不容挑釁,以顧麟堂的性格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人繼續活下去。
顧千樹卻沒有接下雲亭的話,他面無表情的衝著雲亭擺了擺手,讓雲亭離開客棧。在雲亭抱著昏迷的少女離開之後,顧千樹直接拔劍砍斷了客棧之內幾根承重的樑柱。須臾之間,客棧轟然坍塌,將這些屍體掩埋在了泥石之下。
顧千樹站在不遠處,輕輕彈了彈自己袖口上的灰塵。
「走吧。」顧千樹現在的心情很不妙,所以也不願意多說話,他看了眼走過來的雲亭懷裡的少女,道:「不必停留。」
「是。」雲亭應下。
於是本該停下的馬車再次起程。
顧千樹坐在馬車裡,腦海裡浮現出的卻全是剛才見到的那些血腥無比的場景,讓人噁心的腥味環繞在他的鼻尖,讓顧千樹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
這是他第一次出現殺人的想法——他想殺了那個叫做喻林祥的尹無雙,敢這樣挑釁他,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畢竟現在的他可不是好說話的顧千樹,而是是人命如草芥的顧麟堂。
四天之後,被顧千樹從客棧裡救出的少女終於醒來了。
「好痛……好痛啊……」一看就是沒受過什麼苦,少女一醒來就開始不停的哭泣,她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瞳孔卻是淡棕色,顯然是個西域人。
顧千樹雖然上輩子就交過一個女朋友,對付女人的經驗還是有的,但是這些經驗顯然都不適用於現在——要是他真的安慰起少女,被嚇到的肯定是雲亭他們了,況且現在一天只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字,用來安慰這個女孩似乎太過浪費……
「救命啊,殺人啦……」少女很漂亮,但和顧麟堂這種漂亮和武力值成正比的人是不同的,她似乎已經被那一幕駭人的場景嚇傻了,只會在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語:「殺人啦,救命啊……」
顧千樹只看了她一次就沒有再去看過了,離中原越來越近,他心中也升起了一種未知的不安,總覺的這趟中原之行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顧千樹只去看了一次少女倒是讓雲亭鬆了一口氣,雲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尊上為什麼會救下一個不認識的少女——他甚至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事,好在顧千樹並沒有對這個女人表露出多少在意的情緒,否則雲亭內心會更加的糾結。
正是因為蔑視一切才能被視為神明,然而當某一天開始神明開始憐憫凡間的生物,你和神明的距離越發的靠近……你是會選擇繼續仰望,還是伸手拽住神明的衣角,將他拉下神壇?
雲亭從來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問題將會困擾他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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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小鎮之後,馬車又開始枯燥的形成,隨著距離中原越來越近,隨處可見的沙丘漸漸被綠色植物代替,自從看見了客棧裡的那一幕,顧千樹的對於江湖的渴望突然就變少了,他開始疑惑選擇來中原到底是否正確——畢竟殺人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雲亭沒有察覺到顧千樹情緒的變化,他每天都本分的完成自己的任務,只不過現在卻多了一個……照顧那個看起來已經瘋掉的少女。
十幾天之後,一直瘋瘋癲癲的少女終於有了起色,然而她的起色並不讓雲亭覺的開心,因為在她好轉之後,從嘴裡吐出的除了「救命殺人」之外的三個字是——「顧麟堂。」
雲亭在聽到這三個字的那一霎那,毫不意外的起了殺心。他從不覺的這樣一個弱女子,有什麼資格可以叫他尊上的名字。
08.採花賊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著我
鏡城之內,有資格喚出顧麟堂這三個字的人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那座城是屬於顧麟堂一個人的,而想要叫他的名字,就要首先和他站到同一個地位上。
面前這個渾身都是傷的少女顯然是沒有資格的,雲亭在聽到她吐出那三個字之後就皺起了眉頭,眼神裡也露出不愉的神色。
「啊……」少女被雲亭不善的眼神嚇了一大跳,也自知失語,急忙解釋:「我並無冒犯之意!」
雲亭默然不語,又看了一眼少女之後就離開了馬車之內,本來這趟出行的隊伍裡只配置了一輛馬車——就是顧千樹所坐的那輛,但是現在多了一個累贅,雲亭不得不在那個小鎮之中又找了一輛馬車放置受傷的少女。
「尊上。」在少女醒來之後,雲亭就走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前,輕聲叫道:「她醒了。」
聽到雲亭聲音的時候顧千樹正躺在馬車裡閒的無聊數馬車裡壁上的花紋玩,聽到終於有了件可以做的事情,他也趕緊恢復了高冷的形象,道:「帶她來見我。」
「是。」雲亭低聲應下,眼神裡卻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
在鏡城之內的所有人看來,顧麟堂就是他們的神,這世間又有什麼人配得上神的賞識?雲亭的表情被面具完美的掩蓋,他緩步走向少女所在的馬車,然後開口:「尊上讓你過去。」
「啊?我麼?現在?」少女有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可惜她的美麗似乎是和她的智商成反比,聞言之後臉上閃過的所有情緒都被雲亭收入了眼睛——狂喜,恐慌,緊張,驚訝。
複雜卻又簡單的情緒,這個少女肯定是知道些什麼……雲亭把少女的表現看在了眼裡,卻並未說什麼,而是直接將她抱起然後送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外面。
十幾天前受的傷讓少女連路都沒辦法走,此時被抱著移動,也讓她發出了低聲的痛呼。
雲亭直接當做沒聽見,在把她放到了顧千樹的馬車外後就直接離開了。顧千樹要做什麼事,不是他這樣的下屬能置喙的。
隔著一張馬車簾子,少女再次聽到了那個好聽的聲音,這次只有兩個字——「名字。」
名字?顧麟堂在問自己的名字?少女一愣,隨即答道:「小女子名叫殷酔墨……是西域殷家殷琦的大女兒……感謝恩公救命之恩。」
「傷如何?」顧千樹現在說話是能省則省,一百三十九個字,不認真計畫著隨便聊個天就說完了,況且救下這少女本就在他的計畫之外,若是有條件,還是讓她早些離開吧……畢竟依著顧麟堂的性格,留下一個陌生人實在是不合適。
殷醉墨的確是不太聰明,但也不會太傻,她一聽就聽出了顧千樹的言外之意,知道他不是在關心自己而是準備趕自己走了。
殷醉墨咬了咬唇,帶著哭音道:「嗯公……我已經沒有可去之處了……求您行行好,收下我吧……當牛做馬,醉墨願意以餘生報恩公的救命之恩。」
顧千樹聽到殷醉墨這話,第一個反應是皺眉,但面癱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表情,於是他只好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個殷醉墨倒是有點意思,被自己牽連死了一家子的人,居然一點怨懟之氣也沒有,反而是想留在自己的身邊……
事出反常即為妖,顧千樹直覺殷醉墨有問題,但是有什麼問題呢……還沒等顧千樹相出個所以然,殷醉墨就又開口了。
這次她說出的內容卻讓顧千樹愣了愣,她道:「我知道你是誰,你要去哪……」
「哦?」顧千樹冒出了一絲的好奇。
「你從鏡城而來,朝春園而去。」殷醉墨說出這句話,已經是在破釜沉舟了,她現在絕對不願離開顧千樹,所以倒不如故意這麼做勾起顧千樹的興趣。當然,這麼做也有缺點——要是惹得顧千樹心情不好直接把她給殺了……
不會的,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殷醉墨這麼告訴自己。
「你還知道什麼?」顧千樹越來越覺的這個名字叫做殷醉墨的女人身上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那就要看尊上您還想知道什麼了。」殷醉墨輕聲道。
顧千樹沒有再和殷醉墨對話,而是直接傳音讓雲亭把殷醉墨帶了下去,這個行為是在告訴告訴雲亭,他暫時默許了殷醉墨的存在。
自己想知道什麼,她就能告訴自己什麼?顧千樹從殷醉墨的話中察覺出了些東西,雖然還不是很明了,但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輪廓。
這個世界……看來還真是讓人頭疼。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想。
這件事情之後,車隊再次恢復了平靜。
幾天之後,在某個飄著小雨的清晨,顧千樹聽到了想念已久的六歲的聲音——他終於見到了踏上中原土地上後的第一條河。
同大漠昏黃的河水不同,沒有工業的污染,也不存在水土流失的問題,眼前這條小河十分的清澈,站在岸邊就能看到裡面自由游曳的小魚和翠綠的水草,光滑的鵝卵石和細膩的沙粒都讓整條河看起來十分的可人。
因為路途太過遙遠,鏡城的補給隊伍已經接近半月沒有到達了,而顧千樹本身雖然有真氣護體,卻還是十幾天沒有洗澡了。
十幾天沒有洗澡,對於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要了命。
所以在聽到水聲的那一霎那,顧千樹的眼睛就瞬間亮了起來。
「停車。」顧千樹在馬車中開口道。
「尊上可是要沐浴?」不愧是顧千樹身邊最瞭解他的人,雲亭一聽到顧千樹的話就猜出了顧千樹想要幹什麼。
「嗯。」能省幾個字是幾個字,顧千樹很樂意身邊有個這麼瞭解他喜好的人。
「屬下這就去準備。」雲亭說完就去給顧千樹拿洗澡要用的東西了。
現在是初春,天氣還稍微有些寒冷,但顧千樹有著真氣保持溫度,倒是不擔心會著涼。
雲亭直接取出布番,將小河中的一段給圍了起來——他可不想再有人驚擾了尊主沐浴。
顧千樹見周圍都被圍了起來,他這才放心的脫光了衣服走進了水裡。在野外洗澡,就不用講究那麼多了,顧千樹撩起水潤濕了自己的頭髮,正準備繼續卻忽的頓住了。
只見雲亭跪在他的身後,低著頭對他道:「請容屬下伺候尊上沐浴。」
「……」顧千樹第一次開始唾棄顧麟堂這個奇怪的習慣。
「嗯。」不過顧麟堂既然都已經維持了幾十年的習慣,一夕之間突然改變自然會引起人的主意,顧千樹,只好默默的嚥下了口中的拒絕,同意了雲亭的請求。
「尊上,初春雪融,您切莫洗久了,容易著涼。」雲亭在顧千樹的身後力度適中的按揉著顧千樹的肩膀,輕聲在顧千樹耳邊道。
顧千樹沒說話,他覺的自己現在已經稍微有些明白顧麟堂為什麼會允許雲亭這樣近身了。作為一個高高在上性格冷漠的城主,又有多少人有膽子說出這樣關心的話?高處不勝寒,身邊有個雲亭這樣的人或許倒也不錯。
「還有多久?」顧千樹問道。
「約莫還有餘月才能到江南。」雲亭一邊給顧千樹捏肩一邊道:「您真的不去見一下余清澤大人?」
雲亭口中的余清澤大人就是顧麟堂唯一在中原的好友,顧千樹暫時並不打算和他見面。
「再議。」顧千樹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直接閉上了眼。
「是。」雲亭見狀也識趣的不再多問。
洗去了一身的塵土,顧千樹真的有一種脫下了一層皮的感覺,他的長發被雲亭用毛巾裹了起來輕柔的揉搓著,慢慢的弄乾了上面的水分。
「尊上。」雲亭道:「換洗的衣服都為您準備好了。」
顧千樹一直閉著眼睛,直到聽到這話才抬了抬眼睛,片刻之後懶洋洋的唔了一聲。
雲亭見狀,這才起身走到了布番外面,去為顧千樹拿取換洗的乾淨衣物。
然而就在幾息之間,一直閉著眼的顧千樹卻猛地睜開了眼,然後立馬後退了幾步——不過這似乎已經太晚了,因為一隻手竟是從水中直接抓住了顧千樹光裸著的腳踝!
這事情要是放在平時,顧千樹估計輕輕鬆鬆就用輕功解決掉了——可是他現在卻不能用輕功,因為他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
若是真的飛起來——絕對會被看的乾乾淨淨。
「尹成雙——」顧千樹這次是真的火了——這個採花賊,一而再再而三,居然現在還敢來挑釁他!簡直就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
09.惹怒忠犬的下場就是死狀淒慘
尹成雙雖然是個採花賊,輕功和迷藥的運用在江湖上卻是數一數二。只要他看上的對象絕無失手的時候,而今天,尹成雙卻在顧千樹這裡栽了跟頭,還是個大跟頭。
屢試不爽的迷藥居然甚至都沒能讓鏡城之主氣息有一瞬間的凝滯,尹成雙在看到顧千樹睜開眼的那一刻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居然沒死,不但沒死,顧千樹甚至連追他的慾望都沒有。這一切的發生讓尹成雙覺的非常的不可思議,除了不可思議之外,他心中出現的最多的卻是慶幸——慶幸自己逃過了一劫。尹成雙真的逃過了一劫麼?當冰涼的劍刃穿透了他的心臟,已經逃到了西域邊境尹成雙終於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作為一個江湖中人,尹成雙知道自己有可能隨時會死去,可是他卻沒有想過他居然會死的如此的悄無聲息,連叫聲都沒能吐出一聲來。
「我最近總是有點苦惱。」一個好聽的男聲在尹成雙身後響起,然而說話的對象卻不是對著尹成雙,這個聲音低沉中帶著磁性,彷彿聽聲音也能知道聲音的主人是個美男子:「我還要等多久呢?」
「大人……相信你很快……」另一個人的聲音緊接著響起:「您無需焦慮。」
「我也很好奇……」後面的話尹成雙已經聽不到了,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逐漸冰冷,視野裡的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黑色斑點,然後黑暗席捲了一切。
江湖上臭名遠颺的採花賊尹成雙,任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這樣一家簡陋的客棧裡。
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尹成雙卻沒有死,不但沒死,還特地跑來找死。
顧千樹被抓住腳踝的那一刻臉色就陰沉的不行,他臉上的表情向來都很少,若是露出這個表情就說明他是真的生氣了。
趁著他洗澡的時候來抓著他腳踝不放?這不是在找死是在幹什麼?顧千樹眼神一沉,直接抬起左腳衝著水中就踹了過去,這一腳力道十足,若是真的被踹上了不死也半殘。
水中的採花賊似乎還沒有到為了美色而不顧性命的地步,尹成雙終究還是放開了握著顧千樹的那隻手,朝後退了幾步。
顧千樹沒有給尹成雙反應的時間,他腳一落地,就直接朝著尹成雙的方向刺出一道水柱。高手對決,拈花也可傷人,看似無害的水在被顧千樹刺過去之後就成了索命的利器,尹成雙躲避不及,被水柱直接在肩膀上刺出一個血洞。
但即使被傷到了肩膀,尹成雙做出的舉動卻還是在激怒顧千樹,只見他的目光淫丨邪無比的往顧千樹赤丨裸的身體上下逡巡,簡直快要化為實質,嘴上還在說著:「城主大人,您的腰,可真是細啊,尹某若是能把玩把玩,這輩子都值了,畢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哈哈哈哈……」
顧千樹在這一刻徹底動了殺心。本來作為一個現代人,殺人這種事情顧千樹還是比較反感的,但是接受了顧麟堂的記憶,顧千樹自己的性格已然受到了影響,不過和正版的顧麟堂比起來……顧千樹已經好說話的多了。
然而今天尹成雙所做的一切卻第一次讓顧千樹有了殺人的慾望,面對尹成雙的挑釁,顧千樹嘴上不語,眼神裡卻透露出凶光。
「尊上!」原本去拿衣服的雲亭此時正好回來,他一掀開布幔就看到了顧千樹和尹成雙對峙的場景。
「衣服。」顧千樹沒有動,他死死的盯著尹成雙,冷冷的沖雲亭說了一句。
雲亭聞言急忙將衣物送了過去,他給顧千樹拿的衣物是一整套,從內衣到外套,若是要整齊的穿上怕是要花上不少的時間,只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顧千樹顯然是沒有那個時間把衣服完完整整的穿上了。
於是雲亭只好將一件浴衣披到了顧千樹的身上,然後動作自然的半跪下為他繫上了浴衣上的腰帶。
「尊上,屬下請戰。」為自家城主穿好了衣服,雲亭這才把目光投向了在水中站著的尹成雙。
顧千樹原本是想自己親自出手的,但看到雲亭一臉決絕的模樣,卻是緩緩的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請戰。
得到了顧千樹的允許,雲亭這才起身,直接拔出了腰間的間。他的臉被面具遮住看不清楚表情,但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怒氣無一不是在顯示——他非常想殺人。
見到雲亭氣勢凌人的模樣,尹成雙的笑容開始變得有些勉強,他後退了幾步,看模樣是準備隨時開溜了。
「犯尊上威嚴者,死。」雲亭握著劍,一步步的走向尹成雙,他在面具中露出的雙眼透出一種讓人心悸的冷漠,看向尹成雙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尹成雙的額頭溢出冷汗,他微微張了張嘴,看樣子還想說點什麼,可是身上卻抖的厲害,怎麼也說不出想說的話。
雲亭就這麼一步步的走到了尹成雙面前,然後,舉起了手中的劍。
「不、不……」尹成雙的眼裡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恐慌,他似乎完全沒料到自己在雲亭面前連逃開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勉強的從嘴裡吐出兩個不字——這是他這一生從嘴裡說出的最後兩個字。
雲亭背對著顧千樹,眼神裡了出乎一種怪異的笑意,似乎是在對著尹成雙說——難道你現在還想逃?快些去死吧……
鋒利的劍刃毫不留情的落下,尹成雙的腦袋跌落到了水裡,霎時間,紅色的鮮血在河水中暈染開來。
顧千樹一直看著雲亭,直到這一刻,冷漠的表情才出現了略微的鬆動。
「尊上,屬下保護不周,讓尊上遭受驚嚇,請尊上贖罪。」殺死了尹成雙之後,雲亭轉過身向顧千樹告罪道。
顧千樹不語,微微的揚了揚下巴,眼神移到了在地上整齊放著的那堆衣物上面。
「是。「雲亭見顧千樹並無怪罪之意,這才上前為顧千樹換上了乾淨的衣物。
水中被斬落頭顱的那個人或許不會想到自己的死亡會如此輕易的降臨,若是以他原有的實力,逃離這裡還是辦得到的,然而雲亭已經存了殺死他的想法,自然不會給他逃開的機會。西域之內,奇蠱毒藥數不勝數,就剛才雲亭拔劍的那個動作,卻是釋放出了一種肉眼看不到的小蟲。
名為安穹的蠱蟲,入體則僵,中了這種蠱蟲的人會變得無法動彈,是雲亭的一大殺手鐧,此刻毫不猶豫的在尹成雙面前用了出來,也看出他完全是沒有一點要放過冒犯城主的人的想法。
作為鏡城之主,顧千樹自然是清楚雲亭手段的,他在雲亭的服侍下穿好衣服之後並未再說什麼,直接回到了馬車上面。
顧千樹走後,雲亭沉默的看了尹成雙在水中的屍體許久,之後竟是發出了一聲輕笑,隨即將劍收入了劍鞘,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沒想到到中原的路上會有這麼多的插曲,顧千樹的興致是被破壞的差不多了,連續幾天都沒有說話,除了吃飯甚至連馬車都懶得出。
雲亭是非常瞭解顧千樹的,他自然也從顧千樹的舉動中看出他家尊上的心情的確不大好,因而一路上也變得有些沉默。
於是這個車隊裡,唯一比較活躍的人就變成了殷醉墨。
無知者無畏,死裡逃生的殷醉墨看起來並不覺的沉默的雲亭有多麼可怕,反而喜歡在他身邊絮絮叨叨些什麼,雲亭則把殷醉墨完全的當成了空氣,無論她說些什麼都懶得回應,這倒是讓殷醉墨有些訕訕。
不過有的人總是有一種自娛自樂的精神,在得出無論自己說什麼雲亭都不會理自己的結論之後,殷醉墨又神奇的恢復了生氣——看得出她的確是對雲亭非常有興趣。
一直縮在馬車裡的顧千樹不知道自己可愛的下屬一直在被殷醉墨騷擾,他最近幾天的精神實在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雲亭親手殺人的場景。
畢竟是個現代人,雖然融入了記憶,卻還是對殺人如殺雞的場景有些不習慣,顧千樹在馬車裡一個人靜了好幾天,直到調整好了心態才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此時車隊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大半,再走個幾天大概就能看到中原裡比較繁華的城鎮了。
而顧千樹也如願以償的離開了馬車,住進了客棧。
柔軟的大床,昂貴的檀香,住最好的房間,吃最貴的食物,鏡城之主,向來都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
然而顧千樹卻在住進客棧的第一晚,神奇的失眠了——他做了一個不太愉快的夢。
10.做夢做到春夢是不可能的
有人說過,夢境是現實的衍生。比如小孩尿急的時候就會夢到在四處尋找廁所,沒有安全感的人則會夢到自己從高空中掉落。
顧千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幾月有餘,卻從未做過什麼印象深刻的夢,他所擁有的這具身體素質似乎特別的強悍,根本不會被任何事情所驚擾。
然而就在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的時候,顧千樹卻做了一個非常怪異的夢。夢境中的他看不見周圍的東西,只能聽到周圍傳出的聲音,甚至可以感受到十分違和的觸碰。
顧千樹有潔癖,整個鏡城之內能靠近他的人只有雲亭一人,他又不好女色,因而平日間和人的肢體接觸可以說是少的可憐,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但顧千樹發現自己居然夢到有人觸摸自己這種事,才會變得極為震驚。
眼睛看不見,卻可以聽到周圍人的呼吸聲以及輕笑,夢中的顧千樹身體已經完全不能由他自己控制了,他只能像一具屍體,僵硬的躺在那裡,任由別人為所欲為。
然後顧千樹聽到了一個聲音——非常低沉的笑聲,非常陌生,顧千樹確定自己從未聽到過。
「真棒啊……」帶著微微的感嘆,又像是在蠱惑什麼:「你難道不想要麼?」
沒有人回應,聲音的主人柔聲細語的勸慰:「看著自己栽下的種子長成絢爛之花……難道不想在他枯萎之前,好好品嚐他的甘美?」
顧千樹開始覺的不對勁,他做過不少夢,可是沒有一個夢境可以如此清晰的聽見其他人的對話。
依舊沒有其他的聲音出現,聲音的主人似乎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變得有些失望,許久之輕輕的嘆了口氣。
然後顧千樹感到一隻手附上了自己的臉——就在下一剎那,顧千樹猛地睜開了眼。
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一個人的蹤跡,桌子中央還擺放著燃燒了一半的蠟燭,顧千樹穿著白色的睡衣,從床上緩緩坐起,然後吐出一口氣。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讓他還以為自己不是在做夢,顧千樹用右手撫了撫彷彿還帶著觸覺的臉,最終還是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沒有詢問任何人。
以他現在的武功,若是他都不知道誰來過了,那麼外面守著的人也絕對別想知道——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不安呢。
一種微妙的危機感襲上了顧千樹的心頭,他總覺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就在顧千樹愣神的時候,那個許久不見的系統聲音突然在顧千樹腦海裡響起:「您的人品值已經不足六十,請及時攻略人物。」
人品值不足60?什麼意思?顧千樹腦袋一懵,脫口而出:「人品值到底是什麼東西?」
系統一片安靜,顯然是不打算回答顧千樹的問題了。
「你說話啊。」顧千樹覺的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了,居然覺的有點不習慣。
「是能幫助您早日完成任務的重要數據。」系統聲音原本該是冰冷的,可顧千樹硬是從這冰冷的聲音裡聽出了一兩分猥瑣的味道。
「任務?什麼任務?」顧千樹的心情實在是不大妙。
「這裡是種馬世界,請您利用好資源。」系統似乎已經把這種話說過很多次了,這一次從嘴裡說出來顯然是很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顧千樹無語,他想他大概是從系統嘴裡套不出什麼了——什麼叫做人品值不足60?怎麼總感覺這個事情很嚴重呢?!
再次詢問無果之後,顧千樹只好放棄了和系統交流,再次躺會床上,睜著眼睛等到了天亮,直到雲亭在屋外詢問才慢悠悠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顧千樹是有好幾個貼身侍女的,但這次出行卻是一個都沒帶,於是穿衣服的工作只好交到了雲亭的身上,古代的衣服分了好幾層,穿法又極為複雜,顧千樹自己肯定是不會穿的。
於是他像一隻米蟲一樣站在床邊,任由雲亭把衣服一件件的給他穿好,又給他端來了溫度適中的洗臉水和漱口水。
這個時代沒有牙刷,早上清潔牙齒一般使用的是鹽或者一些特殊的中藥,而飯後則習慣於使用茶水,作為一個享受到極致的城主,顧千樹自然不會虧待自己。
洗漱完畢,顧千樹又在雲亭的服侍下吃了早餐。說到早餐,在這裡又不得不提一下來到這個世界後顧千樹最不滿意的事——吃飯。
沒錯,就是吃飯,誰能想像他這個看似無比尊貴的城主居然很難吃飽一頓呢!早上一般都是各種各樣的粥,小小的瓷碗一碗,外加一些做的極為精緻的甜點,在盤子裡擺出漂亮的花色,然後由雲亭用公筷給他夾取。
這種一口一個的小點心,顧千樹表示自己把桌子上的全部吃完也一點問題也沒有……當然,他是不敢這麼幹的,因為在某天早上他多吃了一點之後,雲亭就開始試探性的詢問他是否有哪裡覺的不適。
不適?顧千樹能怎麼回答?於是之後為了不引起雲亭的懷疑,顧千樹開始過上了半飢半飽的日子,說出去恐怕都沒有一個人敢相信鏡城之主一天到晚都是餓著肚子的……
慢吞吞的吃完了早餐,就在顧千樹出門準備上馬車的時候,原本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的殷醉墨卻突然冒了出來,看模樣似乎是想對顧千樹說些什麼。
「何事?」見到殷醉墨,還未等顧千樹說點什麼,雲亭就皺起了眉頭開口詢問——若不是看在顧千樹的面子上,眼前這個女人早就死了,哪裡還輪得到她跑到這裡來礙眼。
「我、我有些事情想單獨告訴尊上……」面對雲亭的惡意,殷醉墨的表現卻非常的奇怪,她像是十分樂於見到雲亭護衛顧千樹的場景,眼神裡甚至還閃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光芒。
「尊上?」雲亭聽到殷醉墨的話,心中自然是不願的,但他沒有決定的權力,於是看向了依舊面無表情的顧千樹。
顧千樹沉默片刻後,緩緩的點了點頭。這個殷醉墨身上的違和感越來越濃重……這倒讓顧千樹有些好奇起她的身份了。
「是,尊上。」雲亭似乎沒想到顧千樹居然會答應,他緊了緊手上握著的劍,卻還是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鏡城之內,顧千樹的話,就是神諭。
「尊上……」見到雲亭離開,殷醉墨露出一個十分怪異的表情,就好像是想笑出來,卻又硬生生的憋住了一樣。
「說。」顧千樹對殷醉墨的感覺實在是不大好。
「尊上,我們可是正在去江南?」殷醉墨看向顧千樹的眼睛亮的簡直如同燈泡。
顧千樹點了點頭。
「尊上……我最近,預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殷醉墨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猶豫,她結結巴巴,還是把想說的話說完了:「我、我似乎看到……如果我們去江南,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好的事情?」顧千樹面無表情。
「是的……好像會死很多的人……」被顧千樹的眼神盯的有些心中發虛,殷醉墨戰戰兢兢的說著自己想要說的話:「而且,有人想要……對尊上不利……」
顧千樹聽到這些話,臉色卻沒有一絲的動容,他看著殷醉墨的眼神猶如看著什麼死物,沉默許久之後才冷冷的吐出三個字:「我會怕?」
殷醉墨愕然,隨即臉上浮現出仰慕情緒——是的,仰慕,被顧千樹毫不猶豫拒絕的她,居然沒有惱怒而是在仰慕。
顧千樹越發覺的殷醉墨很奇怪,對她也越發的忌憚……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而且從目前看來,這種奇怪的表現對他也有不小的影響。
江南會發生不好的事?難道她真的會語言?報著懷疑的想法,顧千樹還是拒絕了殷醉墨的提議——他太清楚顧麟堂的性格了,如果知道前方有什麼危險等著他,逃避絕對不會是顧麟堂的選擇。
而現在,顧千樹就是顧麟堂,即使知道了前方有什麼等著他,他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恐懼。
殷醉墨看著顧千樹離開,她看向顧千樹的眼神痴迷無比,彷彿在看著什麼從天上降下的神祇,然而嘴角卻掛著一抹怪異的笑容,這種笑容,在身後冒出雲亭的聲音後變得越發的明顯了。
「不要妄想。」雲亭站在殷醉墨的身後,語氣寒冷如冰:「否則你會死的很慘。」
殷醉墨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竟是伸出手拍了拍雲亭的肩膀:「想要的,就努力去爭取啊少年!」
「……」雲亭。
11.夢想成真的味道絕壁不好
殷醉墨原名劉璐宜,是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宅女,酷愛二次元,瘋狂的迷戀動漫和遊戲,這樣一個人,就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會就這麼過去的時候,她穿了。
是的,穿了。穿進了一本曾經非常喜歡的漫畫裡,還成為了裡面一個死的非常乾脆的女炮灰。如果按照原著來,漫畫裡的顧麟堂是沒有救下殷醉墨的,而穿進漫畫的她,早就該死在那家充滿了殘臂斷肢的客棧裡。
可是出乎殷醉墨的預料,她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還抱上漫畫裡武力值爆棚的一個配角的大腿,這樣的發展,讓殷醉墨開始懷疑其了主角光環的存在——是的,她覺的自己大概就是主角了。
作為一個宅女兼腐女,殷醉墨在看到顧麟堂的那一刻心情是極為激動的,二次元畢竟不同於三次元,殷醉墨從未想過現實裡居然真的會存在這樣的人物。作為一個漫畫的死忠粉,殷醉墨已經將漫畫的內容完完全全的記在了腦子裡。
這是一部武俠漫畫,畫風華麗,講訴的是一個少年復仇的故事,而救下她的顧麟堂,是漫畫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配角。
若只是如此,殷醉墨大概不會太過激動,然而讓她無比激動的是——她居然可以親眼見證顧麟堂和雲亭的基情!
噢,那可是濃濃的基情啊!原著裡的雲亭是反派安下的一枚十分重要的暗棋,他在顧麟堂身邊數十年載,就是為了在某個關鍵時刻發揮重要作用。可是,在顧麟堂身邊守候了幾十年的他卻在最後猶豫了!
是的,深愛著顧麟堂的雲亭(大誤),在顧麟堂和自己的性命之間選擇了自己死去,最後死在了顧麟堂懷裡!!!
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讓人感動的麼!殷醉墨在看到漫畫裡的這一幕時,毫不意外的哭成了傻逼,她一邊哭一邊想著,如果她能改寫結局,一定會讓顧麟堂和雲亭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們一定可以幸福的……
好了,現在她穿到了漫畫裡,甚至見到了雲亭和顧麟堂,澎湃的基情讓殷醉墨發出幸福的吶喊——她要劇透!讓雲亭活下去!和顧麟堂在一起!
多麼遠大的理想!殷醉墨暗暗的握拳,看向顧麟堂和雲亭的眼神中充滿了聖母一般的光芒——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雲亭和顧麟堂都會覺的後背發涼的原因了。
殷醉墨從穿到這個世界,並且活下來的那一刻就堅信——她一定可以改變劇情,救下雲亭。
當然,殷醉墨永遠也不會想到——她的確是成功,只不過這種成功,卻是以另一種方式實現。
漫畫還是那部漫畫,可是顧麟堂卻已經不是那個顧麟堂了。
若是原著當中的顧麟堂,殷醉墨的命運就是被釘死在那根柱子上,而雲亭的命運也只會是為了顧麟堂而死去。
可惜一切都已不同,未來到底會如何,倒也成了猜不透的迷。
殷醉墨告訴顧麟堂不要去江南,是因為她知道若是顧麟堂去了江南會發生什麼——那座漂亮的小城會變成一座死城,而顧麟堂也將會和他的宿敵在那裡見第一面。
可惜的是,自負的顧麟堂拒絕了殷醉墨的提議,這讓殷醉墨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果然不愧為顧麟堂,根本不會為他人所動,難過的是,她改變劇情恐怕會變得無比的困難。
車隊緩緩而行,二十二天之後,顧千樹到達了江南。
初春的雨淅淅瀝瀝,如珠簾一般連綿不絕,已經自三天起就開始下起,直至今日才終於停下,變成了晴天,因為不停的小雨,泥土鋪成的道路變得有些泥濘,顧千樹所坐著的馬車十分沉重,在泥土路上壓出深深的痕跡。
悠揚的笛聲在馬車後響起,顧千樹坐在車裡搖搖晃晃,看模樣竟是又要迷迷糊糊的睡過去……春困秋乏,在這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時代,除了看書之外的消遣似乎就只有睡覺了,這麼想著,顧千樹開始打起了瞌睡。
「尊上。」雲亭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
「何事?」顧千樹睡的非常淺,只要有一點響動就會立刻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剛醒,這聲「何事。」低沉慵懶到了極點。
「前方似乎有異,屬下想去探查。」這一路上除了那個讓人厭惡的採花賊尹成雙之外,就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但這並不意味著雲亭會放鬆警惕,在即將到達江南這座小城的時候,雲亭敏銳的察覺出了異樣。
這一路上都太安靜了,甚至於一個行人都沒有,樹梢上偶爾飄出的一兩聲鳥鳴,更是襯托的周圍一片死寂。
「去吧。」顧千樹聞言,這才清醒了過來,他聽到雲亭這話的之後,腦海裡瞬間想起了殷醉墨曾經對他說的那些話。
尊上……如果我們去江南,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似乎還會死很多人……死很多人?顧千樹想,難道殷醉墨真的能預言?不……關於這一點,似乎還有其他的答案。
得到了顧千樹的同意,雲亭就離開了車隊,直接騎上一匹馬先進了城。而顧千樹的車隊則是停在了小城之外。
顧千樹本以為雲亭最多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回來,卻沒想到半天已經過去了,太陽都已經升到了正空,都沒有看見雲亭的身影。
難道是他這個無比可愛的下屬出了什麼事?!顧千樹沒有多猶豫,直接對著外面的人吩咐道:「進去。」
「是。」雲亭走後接替他的侍女並不敢反對顧千樹的話,她衝著馭車的人點了點頭,再次命令車隊動了起來。
繼雲亭之後,顧千樹也踏入了這座小城之內。
綠樹,紅花,溫暖的陽光,和煦的風,一切都顯得那樣的美好,顧千樹從嘴裡吐出一個「停」字,然後緩緩掀開了車簾。
「尊上。」侍女在他的面前跪下,等待著他的命令。
「就是這。」顧千樹一眼望去,看到這座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格外暖人的小城,然而,在這一種無比醉人的景象裡,顧千樹卻感覺到了一抹寒意。
就像走在美麗的草原上,卻突然發現草叢裡藏了一隻有劇毒的毒蛇。
「尊上,雲亭大人有危險!」還未等顧千樹說話,一直沉默著的殷醉墨就叫了起來,她看上去是真的有些著急了,額頭上還有些冷汗:「……他……似乎受了重傷。」
顧千樹沉默的看著殷醉墨,片刻之後才冷冷道:「你們在這裡等。」說完就直接使用輕功飛了起來——殷醉墨所謂的預言,看起來還真是有幾分份量。
散發在血腥味雖然非常淡,但卻難不到顧千樹,幾息之後,他就停在了百米開外的一家裝飾華麗的酒樓前。
「悅來客棧」非常普通的名字,似乎每本武俠小說裡都會出現的客棧,顧千樹抬頭看了眼上面朱紅色的牌匾,緩緩的推開了眼前看似無比沉重的大門。
雲亭果真在裡面,還如同殷醉墨所說的那樣受了重傷,他站在客棧中央,右手舉著劍,左邊的肩膀上卻被一條極為猙獰的傷口橫貫。
紅色的血液染頭了他身上的衣服,雲亭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一點要將手中的劍放下的跡象。
「雲亭。」顧千樹緩聲叫道。
「尊上,您怎麼來了!」雲亭的臉被面具遮住,看不清楚表情,但眼裡卻透出一抹驚訝。
顧千樹不語,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站在客棧二樓的男人。
「鏡城之主……顧麟堂。」男人一襲黑衣,長發及腰,並未束起,任由它散亂的鋪在身後,狹長的眼睛微微彎起,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顧千樹少有的皺起了眉頭——這個男人,不簡單。
「顧麟堂。」男人還在叫著顧千樹的名字,他嘴唇極薄,此刻笑著,看起來漂亮又英氣:「記住我的名字。」
顧千樹不答,只是上前點了雲亭的穴道,幫他止住了肩膀上不停流出的鮮血。
「我叫楚天惶。」男人的手肘撐著二樓的欄杆,饒有興趣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顧千樹:「你會記我一輩子的。」
顧千樹朝楚天惶露出一個冷漠無比的眼神。
「多漂亮的眼睛。」楚天惶嘆息:「這雙眼睛若是哭出來……一定很漂亮吧。」
如果顧千樹在現代,他大概會衝著這個叫楚天惶的男人吐出兩個字:「變態。」不過既然不是在現代——他就直接拔出劍,衝著楚天惶刺了過去!
12.選擇題總是不太好做
江湖上似乎總會有著這樣活著那樣的傳說,有的可怖,有的有趣,有的講述的是感人的愛情故事,而有的卻是夜間讓小兒止住啼哭的噩夢。
楚天惶就是一個噩夢般的傳說。他的出生是謎,長相是謎,武功是謎,然而江湖上卻很少有人沒聽說過他。聽說過他的人都知道他叫楚天惶,卻很少會有人喚出這三個字,而是以鬼君二字來代替楚天惶這個名字。
鬼君鬼君,閻羅殿前,血海白骨,止嬰啼哭。
楚天惶做過的事情不多,可是他做出的每一件事都讓整個江湖為之震動。
三年前楚天惶第一次在江湖聞名,那年的的七月十四,他以一人之力滅松陽高家一百三十六口人,甚至包括在襁褓中的嬰兒都無一倖免,而他這麼幹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高家的大兒子衝他罵了一聲「狗娘養的」。
若只是從外表上來看,楚天惶長相俊美,和變態一點關係也連不上。然而有那麼一句話說的好:你不喜歡他,是因為不瞭解他,你如果瞭解他,就恨不得殺了他。
楚天惶,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的名號之所以叫鬼君,就是因為他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心思惡毒比之惡鬼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要說混跡江湖的人幾乎沒有幾個好脾氣,可性格能差成楚天惶這樣的人,實在是也算不上太多。
要說顧千樹身體原主人的性格,也的確是好不到哪裡去,但至少他還有沒有嗜殺成性到一個不順心就滅了別人家一百多口的地步。
除了殺人之外,楚天惶還幹出過不少讓人天怒人怨的事,比如他一把火點了少林寺的藏經閣,直接氣的少林方丈吐了好幾口血。
按理說,依著楚天惶這樣討人嫌的性格,早該就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可是事實和現實正好相反,他不但在混,還混得很好。
楚天惶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江湖上至今無人能知,唯一知道的是,當今江湖排名第五的劍客白月行在他的手下走不過十招就被一劍砍掉了頭顱。除了武功是謎,楚天惶身後的勢力也是個極大的謎團,當初江湖上組織大批武林人士圍剿楚天惶的時候,楚天惶卻突然失蹤了,江湖中人找遍了整個中原也沒能找到他,直到風聲過去,他才又開始在江湖中出現。
能瞞下整個江湖的人藏下這樣一個人的勢力,怎麼都不可能小,正是因為這一樁樁的離奇事件,使得楚天惶變得越發的深不可測。
當然,深不可測和神秘是混江湖的人對楚天惶的看法,作為一個長期在西域不問世事的劍客,顧千樹的想法就簡單多了——他要殺了眼前這個神經病。
鏡城之主很少動殺心,然而每次到了想要殺人的時候,劍刃上總能沾上血液。
「漂亮的美人,殺人的劍法。」面對顧千樹殺意已決的一劍,楚天惶保持著笑容,他居然不躲不閃,任由顧千樹將劍刺入了他的胸口。
顧千樹沒料到楚天惶的反應,一時間稍微愣了片刻。
就趁著顧千樹片刻的失神,楚天惶竟是將頭湊到了顧千樹的面前,在顧千樹的嘴唇上重重的咬上了一口!
顧千樹瞳孔猛地收縮,毫不猶豫的扭轉了劍柄——刺入楚天惶心臟的劍將楚天惶的身體攪出一個血肉模糊的洞口,如果是普通人受了這樣的傷,怕是直接就倒地而亡了。
可是楚天惶不但沒有死,還繼續在笑,他死死的盯著顧千樹嘴唇上被自己咬的傷口,露出一個無比鬼魅的笑容:「美味。」
顧千樹終於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怎麼也想不通,心臟中劍楚天惶居然會還不死?!——不過這種驚訝只持續了片刻,須臾之後,就被顧千樹胸中湧起的怒火給澆滅了。
此刻的顧千樹已經極怒,他也不再拔劍,而是直接握住劍柄做出了劈砍的動作——如果顧千樹成功了,那麼楚天惶大概會被活生生的劈成兩半。
可是顧千樹沒有成功,因為楚天惶不顧胸前的傷口,急速朝後退了幾步,躲開了顧千樹的致命一擊。
「好聞的氣味……」楚天惶露出著迷的表情:「這天下還有什麼比血更美味的氣味……」
血的氣味很好聞?難道這人是個抖M?喜歡的是別人用鞭子抽他?顧千樹面無表情的舉起了劍,將劍尖對準了楚天惶。如果吃進心臟不會死,那麼砍掉腦袋呢?如果砍掉腦袋還不會死,那麼剁成碎片呢?
吸血鬼被剁成肉末還不一定能復活呢,顧千樹可不信眼前這個人比吸血鬼還可怕。
「嘖嘖。」楚天惶像是知道顧千樹在想什麼,他嘖了兩聲之後搖了搖頭:「美人,就該花前月下,這麼漂亮的一雙手……何必用來拿劍?」
「你是對的。」聽到如同調戲一般的話語,顧千樹卻沒有生氣反而平靜道:「你可是真的想要同我……花前月下?」
楚天惶聞言居然露出了苦笑:「月下倒是不錯……花前嘛,就算了吧。」
別人或許不知道,楚天惶可是清楚的很,顧千樹手中的一朵花比一把劍要可怕的多,那將河水劈成兩半的一劍,就是顧千樹手中的那支木犀花刺出的。
顧千樹身上散發出的戾氣更為濃重,看得出他的耐心已經被楚天惶消耗的所剩無幾。
「可憐啊可憐……」楚天惶嘆道:「你還要和我打下去?」
顧千樹不語,卻是不太明白楚天惶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繼續和我打下去,你的確是能夠殺死我,可是你那個可憐的下屬……也要陪著我一起去死了。」楚天惶眼神中透出嘲諷的笑意:「如何?」
顧千樹冷冷的瞪了楚天惶一眼,這才轉頭看向了一樓的雲亭。
楚天惶沒有說謊,雲亭看起來傷的真的很重,剛才還站著,現在已經半跪在地上,已然陷入昏迷之中了,顧千樹看到如此虛弱的雲亭,心中微微一緊。
「親愛的尊上,您會怎麼選擇呢。」楚天惶的聲音在顧千樹的身後響起。
「……滾。」片刻之後,顧千樹下了決斷。楚天惶這傢伙的確是足夠討人嫌,而自己也很想殺了他,但是如果是要以失去雲亭生命的代價來殺死楚天惶,那顧千樹是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至少從目前看來,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善解人意的下屬。
「呵呵……」楚天惶聽到了顧千樹的話,發出了一聲輕笑,隨後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看樣子一點也不擔心顧千樹出爾反爾。
而留在二樓的顧千樹,則是下了樓,將意識已經模糊的雲亭抱進了懷裡。
「唉,你可千萬別死了。」見到雲亭已經昏迷過去,顧千樹不由自主的從嘴裡冒出這麼一句話,他說完就立馬閉嘴了——字數太寶貴,可不能用來自言自語,而且萬一被雲亭聽到那就慘了……
顧千樹到底不是顧麟堂,此時站在二樓的還是原著中的鏡城之主顧麟堂,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猶豫——而做出殺死楚天惶放棄雲亭的舉動。
鏡城之內,鏡衛皆為奴,顧麟堂從來不會覺的死去一個身份低微的奴婢是件多麼嚴重的事,可顧千樹卻不會這麼認為,他會覺的生命很寶貴,特別是自己在乎的人的生命……就更寶貴了。
未來的軌跡不知不覺中悄悄的拐了個彎,誰也沒有發現。
在顧千樹把雲亭抱回馬車之後,就讓隨行的兼任大夫的侍女幫他查看了傷處,得出的結論是雲亭外傷嚴重,還受了不輕的內傷,如果沒有意外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恢復過來了……而且若是顧千樹再晚些把他帶回來,雲亭就真的沒命了。
得到了這個結論的顧千樹沉默的點了點頭,許久之後才道:「幫他清理身體,換一套乾淨的衣物。」
「是,尊上。」侍女溫聲應下。
顧千樹看著沉睡中依舊顯得狼狽的雲亭,微不可聞的嘆出一口氣。看來殷醉墨所說果然不錯……這趟江南之行,是有不少的麻煩,且不說這一城的人到底都去了那裡,就光看那個叫楚天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不過事已至此,再過糾結已經無益,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還有楚天惶,該怎麼把他給手刃掉。
顧千樹坐在昏迷不醒的雲亭身旁,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13.戴著面具的人啊你們是不是要去走近科學了
原本應該是一趟無比愉快的江南之旅,卻被突然出現的楚天惶給打破了。
在救下雲亭之後不久,顧千樹就發現了這座小城之所以如此安靜的原因——所有的人都死了,死因是中毒,死去的時間並不久,大概也就是一天左右。
顧千樹見到這樣的場景,眼神變得有些陰鬱,楚天惶這個人……真是讓人討厭。雖然已經幾乎算是習慣了死亡,可是看到這麼多人的屍體,顧千樹的心中卻並不好受,他有著顧麟堂的記憶,卻沒有顧麟堂的覺悟,生命在顧千樹的眼中依舊重要,這也正是他和顧麟堂完全不可調和的不同之處。
雲亭所受的傷的確很重,重到三天之後才醒了過來。這本該是氣氛沉重的三天,可是顧千樹注意到一個問題之後,他就怎麼也沒辦法沉重起來了。
這個問題是,鏡城之中的所有人都戴著遮住嘴巴的面具,並且從小到大都無法取下,那麼問題來了——一直戴著面具的他們是怎麼用嘴巴吃飯的呢!!這簡直就可以列為鏡城十大未解之謎了!!!
神秘出現在旅途之中的洗澡水到底來自何方,穿著輕紗的侍女為何竟是怎麼也曬不黑,戴著面具的鏡城之人到底怎麼吃飯,請看今晚的走近科學……就在顧千樹腦補到這裡的時候,雲亭的聲音讓他已經開始思考宇宙起源的思緒終於飄了回來。
「尊上。」雲亭的臉被面具遮住,看不出表情,但眼神中透出的疲憊卻能讓人知道他這次受的傷著實不輕。
「何事。」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過去,默默的掩飾了剛才自己一直在走神的事實。
「咳咳。」雲亭咳嗽了兩聲之後才道:「這次是屬下辦事不利,讓尊上受到了驚擾……」
「……」顧千樹聞言卻是沉默了,其實他很想安慰一下雲亭的,但是依著顧麟堂的性格絕對沒有安慰下屬這一說,於是他安靜了好一會兒,從嘴裡吐出兩個字:「養傷。」
雲亭一愣,隨即眼裡閃過狂喜——他的尊上沒有怪他,不但沒有怪他,還在關心他!!!說來也可笑,雲亭陪伴了顧麟堂這麼多年,這卻是顧麟堂對他說出的第一句關心的話,平日間,如冰雪一般存在城主哪有心思關心他們這些下屬的死活!
「是,尊上。」雲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看向顧千樹的目光也在崇敬之中添了幾分隱隱的愛慕。
人就是那麼奇怪的生物,當你和你追求的人物無比遙遠的時候,你只會覺的尊敬他,可當某一天你和他的距離突然拉近時,你就會產生些不該有的心思。
雲亭到底在想什麼沒人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在顧千樹這句話說完之後,雲亭的傷真的很快就好了。
不過伴隨著雲亭的傷逐漸好轉,顧千樹心中的那個問題卻變成了一個類似心病的存在。
他們到底是怎麼吃飯的呢,他們到底是怎麼吃飯的呢!顧千樹沒事就坐在馬車裡胡思亂想,他很想去圍觀一下雲亭他們吃飯的樣子,可是這一路觀察下來,顧千樹驚愕的發現……雲亭幾乎沒有吃過飯,更確切的說是,沒有在他的面前吃過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故意找藉口不進馬車想看看自家下屬吃飯顧千樹注定是要失望了,因為雲亭真的沒吃飯,不但沒吃飯,還沒到飯點都來問他想吃些什麼。
為了不讓自家下屬在自己面前活活餓死,顧千樹只好忍痛放棄了繼續蹲守。
而就這個問題,顧千樹還和那個神經病一樣的系統好好討論了一下。
「他們戴著面具怎麼吃飯?」不解決這個問題,顧千樹就覺的自己的心裡像有一隻手在不停的撓啊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系統本就非常不滿意顧千樹的消極怠工了,聽到他居然還有臉提出這麼無聊的問題,更生氣了:「你就不能關心一下你的本職任務麼!」
「任務?什麼任務?」顧千樹一臉霧水。
「建立後宮!!!完成種馬事業!!」系統聲音尖的嚇人:「你來這裡這麼久了,居然還不知道你的本職任務,活該人品早晚變成負值!」
「……」什麼?什麼人品為負?本來想問那個問題的顧千樹卻從系統這裡好像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他嘴角抽了抽:「你給我說清楚啊!」
然後系統就不說話了,任憑顧千樹怎麼問都不理他,直到顧千樹一百三十九個字用完,他都沒有從系統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是顧千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一天內說完一百三十九個字,而在這之後,顧千樹也發現,只要字數用完了,他連一個「啊」的音都發不出來了,說白了……就是徹徹底底的變成啞巴。
暗中抹了一把冷汗,顧千樹默默的再次唾棄了系統的惡趣味。
沒有從系統那裡得到答案,並不意味著顧千樹就這樣放棄了自己對真理的追尋……他堅信自己一定會看到雲亭到底是怎麼吃飯的,而在長久的思考之後,顧千樹終於想出了一個看似萬全的辦法,那就是——請雲亭一起吃飯。
是的,請雲亭一起吃飯,既然雲亭從不會拒絕自己的命令,那他就一定會陪著自己一起吃飯的吧!這麼想著的顧千樹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其實並沒有表情),他終於可以解開一個鏡城裡面的未解之謎了!
此時距離春園的放開還有些時間,而在江南遇到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後,顧千樹就決定去周邊的城鎮逛逛,他可不相信楚天惶會這麼變態的把他要去的地方的人全部給殺光!
而事實證明顧千樹是對的,因為在離開江南不久後,他終於第一次見到了中原裡面算得上繁華的小城了。
熱鬧的人群,響亮的叫賣聲,坐在馬車裡的顧千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首次真正體會到了古代的風韻,他感受著不屬於現代的氣氛,心情居然奇怪的好了起來。
盡州是離江南最近,也是最繁華的一個城,在來到這裡之後,雲亭非常善解人意的幫顧千樹定下了這座城中最貴的一家客棧。
鏡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因而鏡城之主每次出行都要住最好的地方,吃最精緻的食物。顧千樹已經在馬車裡待煩了,聽到雲亭已經訂好了客棧請自己從馬車裡出去之後,心情十分愉快的就下了車,只不過顧千樹的好心情也就止於此了。因為他在下車之後,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驚豔的,仰慕的,貪婪的,甚至有淫邪的,顧千樹的感官越敏感,越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眼神的含義。
他站在客棧門口,默默的握緊了自己腰上掛著的那柄劍——和他不同,顧麟堂的性格可直白多了,若是換了他,這裡的不少人今天恐怕都會瞎掉一雙眼。
然而就在顧千樹這麼想的時候,雲亭卻是比他先一步比他動了,只見他右手一抬,直接刺出一道罡風,隨即就聽到了有人發出淒厲的慘叫:「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以此目光看城主者,死。」雲亭的聲音中含了內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顧千樹的眼神柔和了下來,也不再理會周圍的人,就這麼走進了客棧裡。
此次出行加上顧千樹一共十八人,七個武士七個侍女,兩個樂者,還有顧千樹和他的管家雲亭。這十八個人進到客棧裡的架勢是不小的,先是由侍女在前以絲綢鮮花鋪成道路,身後還有樂者從未停過的樂聲。
如此裝逼,恐怕也只有顧千樹一人能做到這個樣子了。
不過和顧千樹想的不同,雲亭顯然是覺的這種待遇對於顧千樹來說是十分正常的,他進到客棧內,直接替顧千樹叫了午飯要吃的菜。
在定下住所的時候,雲亭就把整間客棧給包下來了,因此此時大堂之內就只有顧千樹一行人,也不用擔心誰壞了顧千樹的興致。
雲亭作為顧千樹的管家,自然是清楚自家主子喜歡吃什麼的,他也知道顧千樹不愛說話,所有在定完菜單之後,才讓顧千樹看了看。
顧千樹倒是無所謂,直接的點了點頭。
見顧千樹同意了,雲亭這才將菜單交給了客棧裡的小兒。
客棧裡的小二們顯然是被顧千樹這架勢嚇的不行了,連上個菜手都是哆哆嗦嗦的,不過上菜的速度倒也挺快,一會兒就把菜給上齊了。
「尊上,請。」雲亭拿出顧千樹專用的筷子,遞給了他。
「……」可顧千樹卻並沒有接過來,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緩聲道:「你同我一起吃。」
「……」聽到這句話的雲亭一瞬間愕然的睜大了眼。
14.少年你很有想法,和我學吃飯吧
「尊上?」雲亭似乎完全沒想到顧千樹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眼神裡透露出的驚訝甚至都讓顧千樹出現了一種——自己提的要求真是過分的錯覺。
顧千樹幹脆也不說話的,只是微微挑眉「嗯?」了一聲。
「是。」雲亭見顧千樹眉宇間似有不悅之意,這才急忙上前,正襟危坐的坐到了顧千樹的身邊:「屬下遵命。」
太好了!顧千樹在心裡暗暗的握了握拳頭,一切都在計畫中——只要雲亭答應了和自己吃飯,自己就可以看到他到底是怎麼吃飯的了,唔,說不定他還會取下面具,讓自己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呢……
顧千樹的眼睛裡透出的光芒讓雲亭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默默低下了頭……他家尊上的表情實在是太……奇怪了,簡直和前幾天的殷醉墨有的一拼。
噢,那一抹低頭的嬌羞,顧千樹看到雲亭低頭的動作之後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不過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又開始飄忽的思維,面無表情的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筷子。
平日裡顧千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雲亭來服侍的,雲亭會將每一樣菜都用公筷夾到他的碗裡,這種行為意味著顧千樹永遠不用自己伸筷子,也不用擔心自己有什麼菜吃不到。然而這樣一來也有一個弊端暴露了出來——顧千樹永遠也別想吃飽。
八分飽對於顧麟堂來說或許是最舒服的,可是在顧千樹看來,八分飽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折磨!
「無需理會我。」菜已經上齊了,顧千樹也拿到了自己的筷子,他神色溫柔的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雲亭,十分善解人意道:「好好養傷。」
若說之前的雲亭還有些忐忑,那麼此刻聽到顧千樹的這些話就只剩下受寵若驚了,他眼神裡透出十分嚴肅的神色,然後鄭重的拿起了屬於自己的那雙筷子。
「吃吧。」顧千樹雖然嘴上說著吃,可是目光卻沒有從雲亭身上移開——他怎麼能移開呢!!移開了怎麼看雲亭到底該如何戴著面具吃飯!!
隨著雲亭夾起菜的動作,顧千樹的心臟簡直都跳到了喉嚨口!!要開吃了,要開吃了,要開……雲亭接下來的一個動作,讓顧千樹猶如一個戳破了的氣球一樣,瞬間癟了。
只見雲亭一隻手夾起了菜,另一隻手動作自然的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當然,如果你以為這樣就能看到雲亭長什麼樣你就太天真了。
因為雲亭只取下了下半邊的面具,上半邊還牢牢的戴在臉上。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把頭轉回來,夾起了一塊青椒,狠狠的塞進了嘴裡。
這種感覺簡直就好像看走進科學,懸念迭起的研究了十幾集到底為什麼每到晚上屋子裡就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到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隔壁的王老二打鼾一樣。
顧千樹覺的自己深深的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不過話說回來,雲亭的嘴唇還真是蠻好看的啊,顧千樹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的用餘光往那邊瞟,也不知道取掉了上面的面具到底長成什麼樣……
思維又開始如蒲公英一般四處飄散的顧千樹用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把這頓飯給吃完了,而他也總算是吃到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頓飽飯——簡直感動的快要流出血淚的有木有。
但顧千樹不知道的是,此時和他同樣感動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雲亭。
平日裡尊上的食量,雲亭是非常瞭解的,可是今天卻吃的如此的慢,還吃的如此的多……這一切的一切在雲亭看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顧麟堂為了讓自己吃飽,才故意拖延了吃飯的時間!
美味的食物在雲亭的嘴裡失去了味道,他只能機械的咀嚼著,然後在夾菜之餘裝作不經意間朝顧千樹的方向望一眼。
只敢看一眼!雲亭覺的自己心中有一種東西在發酵,在蒸騰,彷彿下一秒就要衝出自己的體內,爆發出來!
這樣關心自己的尊上,是雲亭第一次見到,卻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再也揮之不去……雲亭看著顧千樹停下了筷子,側過了頭,面無表情的看向了他。
「飽了麼?」顧千樹自己是吃飽了,他見雲亭如此緊張的模樣,倒是有些愧疚起來……如果不是自己想看看雲亭到底是怎麼吃飯的,也不用他如此的為難啊。
「屬下已經飽了!」雲亭聞言急忙把筷子放下,站了起來。
「……」不要緊張少年,顧千樹見到雲亭這幅模樣,卻有些無奈了,原主本就不是什麼親近下人的角色,自己邀請雲亭吃飯已經算是破例了,雲亭既然說已經吃飽,自己自然不好在說些什麼……雖然他覺的雲亭可能完全沒吃飽……
於是在雲亭發著光一般的眼神下,顧千樹只好點了點頭。
得到顧千樹的首肯,侍女這才上前將吃完的飯菜收拾了下去,而雲亭則是十分自覺的去茶室為顧千樹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今日時日已晚,尊上明日再出去遊覽可好?」雲亭把茶端給顧千樹,站到他身後輕聲問道。
「嗯。」顧千樹本來就沒打算今天出去,他坐了這麼久的馬車了,本以為在江南就可以好好的休息卻沒想到竟是遇到楚天惶那樣的神經病,白白浪費了好心情。現如今總算有了大床睡,不好好的休息一晚上簡直太浪費了。
「尊上可要沐浴?」休息了一會兒之後,雲亭又道:「屬下為尊上去準備熱水。」
顧千樹捧著茶杯,緩緩的點了點頭。
雲亭行了個禮就退下了,看樣子是給顧千樹準備洗澡水去了。
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吃飽了再打個盹幸福麼?顧千樹覺的是大概是沒有了,他喝著雲亭給他泡的頂級大紅袍,覺的渾身上下都有粉紅色的泡泡在往外冒。
就在顧千樹享受幸福時光的時候,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
「尊上!」殷醉墨自從一個月之前告訴了顧千樹關於預言的內容後就變得非常的沒有存在感,而今天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居然又跑來找顧千樹嘮嗑。
顧千樹也不說話,只是一個眼神拋了過去。
「尊上,最近江湖上恐怕會出現一些不太好的傳言啊。」殷醉墨單從長相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可是一配上她那詭異的眼神,整個人的氣質就變了。
顧千樹還是不說話,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殷醉墨繼續說下去。
「您剛出西域的時候,那個西域小鎮裡的人就被殺了個精光。」事實上,殷醉墨對上顧千樹的時候還是十分害怕的,但她暗暗給自己鼓氣,她是主角,可是有主角光環的,哪有那麼容易死掉:「而一到江南,江南的人就又被楚天惶殺死了……」
「楚天惶?」聽到這句話,顧千樹的氣息一下子凌厲了起來:「你從何得知?」
「……」殷醉墨表情一呆,然後立馬變得十分心虛,顯然是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
「我、我不是會預言麼……這就是我預言的結果。」無奈之下,殷醉墨只好找了個十分牽強的藉口。讓她鬆了口氣的是,顧千樹並未多過追問,而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楚天惶在江湖中行蹤詭秘,他幹出這些事情怕是無人知曉,但尊上您行事卻是光明磊落……江湖上,有些人怕是會以為那兩宗血案是尊上所為。」殷醉墨溫聲道。
「……如何?」顧千樹其實在到盡州之前就已經想到這個問題了,但他現在已經幾乎快要習慣以顧麟堂的思維方式解決問題,沒錯,顧麟堂根本就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這樣會有很多人找尊上報仇的。」殷醉墨看起來有些急,似乎是知道什麼隱情,卻又沒辦法說出來。
顧千樹幹脆不說話了,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殷醉墨。
「我算了一卦,最近尊上身邊……或許會命犯小人。」剛剛還說自己會語言,這會兒又說自己能算卦了,顧千樹看著殷醉墨,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殷醉墨不會也是穿越過來的吧?!
「您的人品值已經不足三十,請您盡快進行攻略。」就在顧千樹腦袋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系統那難聽的聲音突然就響了起來。
上次是不足六十,這次是不足三十……可是顧千樹至今也沒搞懂人品值到底有什麼用,而且怎麼詢問系統系統也不回答,每天用那可憐的一百三十九個字糾結於這個問題似乎不太明智,於是顧千樹只好索性懶得去管,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殷醉墨身上。
如果這個叫殷醉墨的女人真的是穿越女,那麼是不是意味自己所在的空間其實是本小說或者其他的什麼,而殷醉墨知道劇情呢……?
越想越覺的可能,顧千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凌厲起來。
「尊上……?」殷醉墨被顧千樹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尊上。」雲亭的聲音接著殷醉墨的話響起,顧千樹看到他家可愛的下屬走到他面前,開口道:「熱水已經備好了。」
「……」備好了麼?哦,那就先洗個澡再繼續吧。於是顧千樹直接把殷醉墨晾在了一邊,非常沒有骨氣的跟著雲亭走了。
15.系統要坑你作者也救不了你
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區別是巨大的,在很多時候,二次元無比美好的事物放到了三次元就是一種讓人蛋疼的存在。
飛濺的鮮血,飄落的花瓣,風吹起的黑色長發,以華麗的畫風畫出的漫畫上的這些場景都是這樣的讓人著迷,可是這些事物若是真的發生在了自己的眼前,恐怕沒幾個人會的覺的唯美,過分一點指不定還會嚇尿了褲子。
原本的漫畫裡,顧麟堂很快就會受到江湖人士的圍攻——因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那兩場血案是顧麟堂做的,而此時距顧麟堂那驚天動地的一劍已經幾年有餘,威懾力雖然依然在,可卻有了許多不長眼的人開始懷疑起了當年那驚天動地的一劍的真實性。
對於世人的誤解,以顧麟堂的性格是絕對不屑於去解釋的,他遵循的永遠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直接以武力解決問題。
顧千樹現在就是顧麟堂,他也受到了這種精神的嚴重熏陶。手中之劍,便是解決之法,顧千樹並不知道之後要發生什麼,事實上他也不太關心,殷醉墨給他帶來的感覺非常不好,在某些時候,顧千樹甚至會莫名其妙的對她起了殺意。
不過至此,顧千樹還是對自己的情緒控制的非常好的,他臉上少有表情,而瞭解他到底高興還是憤怒的人,除了雲亭卻是幾乎沒有了。
水溫熱,屋子裡點燃了昂貴的熏香,青煙繚繞,讓整件屋子都充滿了一種十分淡雅的香味,顧千樹坐在浴桶裡,閉著眼一動不動,享受著雲亭動作輕柔的按摩。
要說顧千樹和雲亭兩人相處最和諧的時候,大概就是沐浴的時候了吧。
「尊上,屬下覺的那個叫殷醉墨的女子有問題。」雲亭聲音在顧千樹的身後響起,他的語調輕柔,如果忽略了內容,簡直就像在對顧千樹說情話
「何來此說?」顧千樹本來就覺的殷醉墨的異樣太過明顯,此刻聽到雲亭的話也不是非常的驚訝,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她若是可以預言,怎麼又會讓自己遇到那樣的事。」被剝光了綁在柱子上面這種事,任誰也不會樂意去嘗試的吧,況且當時她全家人都慘死在了客棧裡,現在竟是沒有一分怨懟的情緒……雲亭想到這裡,眼神越發深沉,這些因素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殷醉墨本該死在哪間客棧裡。
閻王要你三更死,你怎可活到五更?
「你如何看?」顧千樹聽到雲亭的話,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了,說實話,殷醉墨雖然讓顧千樹產生了一種微妙的不愉感,可是他暫時還沒有除掉她的想法,畢竟他們都有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要說就這麼殺掉,顧千樹還是下不去手的。
「屬下懷疑她和凶手有關係。」即使在說著這樣的話,雲亭的聲音也是溫柔的,他在顧千樹面前很少有不溫柔的……似乎是只要面對他的尊上,就可以為之傾其所有。
「……」顧千樹不說話了,其實他覺的以殷醉墨那糟糕的演技,說她和凶手有關是高估了她,但是既然雲亭這麼懷疑了,他也懶得反駁什麼。
「屬下覺的讓她和尊上同行,不是件好事。」雲亭邊說,邊開始為顧千樹擦乾洗淨的長發,他一邊輕輕的揉搓,一邊道:「此時離春園還有些日子……」
「嗯。」顧千樹不置可否,和雲亭想的不同,他認為殷醉墨身上還能挖掘出一些東西,現在就讓她離開還為時過早。
「……」雲亭見狀抿了抿唇,卻是不再提這個話題了,他無比的瞭解顧千樹,自然也清楚這一聲「嗯」的含義。
那個女人……一想到殷醉墨,雲亭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寒冷,真是礙事。
擦乾了身上的水,穿上了寬鬆的浴衣,顧千樹斜斜的臥在了榻上,他的手裡握著一本札記,漫不經心的翻閱著,腳卻被雲亭握在了手裡。
每隔一兩個月,雲亭就會為顧千樹修剪指甲,這已經成為了慣例。
顧千樹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一個男人為自己服侍洗澡和剪指甲,但是隨著次數的增加,顧千樹逐漸發現雲亭的技術簡直比現代專業的搓澡工還厲害(雲亭:……),因而也就慢慢的習慣甚至開始享受。
舒服的姿勢和放鬆的神經讓顧千樹又開始昏昏欲睡,他抬起眼瞼瞅了一眼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在給他剪指甲的雲亭,慢慢的把手中的札記放到了一邊。
顧千樹睡著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雲亭面前睡著,若說之前顧千樹的舉動還讓雲亭抱著他的尊上是不是在懷疑他的想法,那麼之後雲亭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顧千樹是真的信任他,在察覺到顧千樹呼吸變的均勻的時候,雲亭才抬起了頭。
他的尊上面色平靜的靠在枕頭上,眼睛已經閉起,隨著呼吸,胸膛微微的起伏著,還未完全幹掉的黑色長發有些凌亂的鋪在白色的床鋪上。
很美,非常的美……彷彿被蠱惑一般,雲亭慢慢的朝著睡著的顧千樹伸出了手……
「嗯?」就在雲亭的手要觸到顧千樹的那一霎那,顧千樹的眼睛瞬間睜開了,其實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睜開,而是這具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防備的姿態。
「尊上小心著涼。」面對顧千樹質問般的眼神,雲亭眼神毫不躲閃,動作自然的拿起了放在顧千樹一側的毛毯,輕輕的蓋在了他的身上:「屬下先告退了。」
顧千樹沒有回應。
雲亭走出了屋子,悄無聲息的為顧千樹關上了門,在門關上之後,他才抬起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門,彷彿這樣目光就能穿破木門,看到在裡面躺著的那個人一樣。
顧千樹本來已經睡著了,被雲亭的動作又給弄醒了,他倒也沒懷疑自家下屬有什麼居心不良,而是把被子扯了扯,又準備繼續睡。
就是因為這具身體的警惕性太好,顧千樹幾乎很少很少能睡一個安慰的覺,說來也怪,每次雲亭為他沐浴之後,顧千樹都特別的想睡著……而且幾乎次次都能睡著。
難道是因為他太相信雲亭放下了防備?顧千樹心裡小聲的嘟囔,把目光投向了木質的天花板。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見過了死人,也自己動手傷了人,就差沒殺人了,時間一天比一天久,顧千樹也覺的自己回到原本世界的機會越來越渺茫。
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當初顧千樹看小說的時候也曾經想過自己要是穿越就好了,可是真當他穿了,卻開始懷念起以前的生活。
這裡沒有電話,沒有電腦,甚至連電也沒有,打遊戲是別想了,每日的消遣幾乎就是練武和看書,一天兩天也還好,日子久了,就越發的想念自己那台破電腦。
想到這裡顧千樹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江湖中人,對武學也沒有什麼極致的追求,於是自己到底該追求什麼都成了一個謎。
人吃飽了,穿暖了,閒的無聊就開始思考世界的起源——這就是哲學的起源。
顧千樹想著想著卻覺開始覺的自己實在是有點太過傷春悲秋,反正來都來了,又回不去了,再怎麼糾結還不是得活下去,況且這裡除了沒有電器之外,空氣又好,吃的又好,還有錢……如果不是沒有電腦其實還……蠻好的?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睡意漸漸的湧上了顧千樹的心頭,他慢慢的閉上眼,再次陷入了夢境之中。
「嚴重警告,您的人品已經為零,嚴重警告,您的人品已經為零。為了阻止您消極怠工,系統將開啟魅惑系統幫助您完成種馬事業,為了阻止您消極怠工,系統將開啟魅惑系統幫助您完成種馬事業。」尖銳的系統聲音再次響起,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原本應該睡眠極淺的顧千樹居然沒有醒來,而是緊緊的閉著眼依舊在熟睡之中。
「魅惑系統開啟,祝您早日完成種馬事業。」最後一身繫統提示音的消失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而顧千樹,卻連一絲聲音也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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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有人說主角不作為_(:з」∠)_……他能做什麼呢?天天花一百三十九個字去問系統不會給他答案的那個問題麼???
【「……」什麼?什麼人品為負?本來想問那個問題的顧千樹卻從系統這裡好像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他嘴角抽了抽:「你給我說清楚啊!」
然後系統就不說話了,任憑顧千樹怎麼問都不理他,直到顧千樹一百三十九個字用完,他都沒有從系統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十三章的一段話
好了作者智商低大家就別欺負她了,打負分的智慧之人啊,快用你的智慧想想主角該怎麼辦吧……你要是想出來了作者給你送紅包哦麼麼噠。
16.美麗的好友啊你不要在我面前辣手摧花
「說起這江湖上武功奇高之人,就不得不提到鏡城之主顧麟堂啊!話說當年他一劍把清江劈成了十字,之後便消失在了江湖之中……不過今日以來,他卻再次出現在江湖之上,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啊!」說書人說道這裡的時候,重重的打下了手中的醒木:「且說他剛出西域的時候,就遇到了江湖上那個有名的採花賊——尹成雙!這個尹成雙,雖然是個採花賊,可是武功卻是絲毫不弱……」
只有最新鮮的談資,才能吸引最多的茶客。說書人唾沫飛濺,手中的醒木時不時的落下,整個茶肆中的氣氛是越來越熱烈。
茶客們似乎真的對那個一向神秘的鏡城之主顧麟堂十分感興趣,不一會兒說書人周圍就圍滿了人,還不時的爆發出叫好聲。
坐在最前排聽說書的是個長相俊美的男人,從說書人開說的時候,他就神色專注的聽著,期間連一次走神都沒有,只不過說書人說到一半討要茶錢的時候,那個男人卻是一分都沒有給。
原來是個吝嗇鬼,虧還穿得不錯呢。說書人這麼想著,卻還是沒敢說點什麼,人都是有一種直覺的……知道誰好惹,誰不好惹。
一直到了下午散場的時候,男人都沒有挪動過位置,他帶著微笑看著自己面前的說書人,待他開始收拾起行頭的時候才開了口:「你知道得不少。」
「……」說書人一愣,卻是有些尷尬的笑了:「做我們這行的,不知道些消息……怎麼說下去啊。」
「是麼。」男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還知道些什麼,不如……都說出來聽聽?」
「……」說書人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有生意不做,可不像是個生意人。」男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銀票,遞到了說書人的面前:「如何?」
「……」說書人看到了銀票上的金額,原本十分淡漠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糾結了起來。
「若你說的讓我滿意了,我還可以加一倍。」男人這麼說道。
「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絕非虛言,說書人眼神閃了閃,顯然是動心了。
「說吧。」男人道:「我只是想聽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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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樹一大早就從床上爬起來了他,昨天睡的似乎特別的熟,醒來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他這趟出遊本來就是為了改善心情,現在好不容易到了個還算有人氣的盡州,總算能好好放鬆一下了。
雲亭十分貼心的為他準備了早餐,服侍顧千樹用餐完畢之後,他便詢問顧千樹想去哪裡轉轉。
「隨意。」顧千樹哪裡都挺想去的,畢竟這裡是古代,他沒見過的東西多的去了,無論去哪裡看看都能看到新鮮的玩意兒。
於是雲亭只好幫顧千樹定下了行程,先去盡州一個比較有名的花市逛逛。雲亭的確很瞭解他的尊上,知道他尊上十分喜愛植物,他也做足了準備工作,估計是做完就已經打探好了盡州大概的景點和路線。
「雲亭你一人陪我去。」出去逛可不像是趕路,人多了反而沒意思,顧千樹直接對著雲亭吩咐道。
「是,尊上。」雲亭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兩人從客棧往花市走去。現如今春意正濃,陽光明媚卻又不顯得太熱,道旁柳枝抽出的那翠色的嫩芽顏色綠的喜人。
盡州靠近河流,種植的全是一些喜水的植物,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也十分的乾淨,有穿著羅裙的少女叫賣著開的豔麗的桃花,更是為這座城添了幾分春意。
顧千樹身著白色的長衫,肩上依舊披著一襲狐裘,他黑色的長發並未有挽起太過複雜的頭飾,只是鬆鬆的束在腦後,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如冰雪一般的驕傲和冷漠。若說這樣的人,本該是讓人畏懼的,可他又偏偏長了一張極為漂亮的臉蛋,只是不悅的抿起唇,似乎就能勾掉周圍人的三魂六魄。
「尊上,可要買一束桃花?」桃花配美人是再合適不過了,顧千樹本是一襲白衣,若是拿上一束粉紅色的桃花,不知該是何等的風情,雲亭這麼想著,卻絕不會說出來,在面對顧千樹的時候,他的神色永遠都是恭敬且低微的。
「不必。」身為一個男人,又不像顧麟堂那樣酷愛植物,顧千樹還是沒興趣拿著一束看起來極為娘炮的桃花在街上走的。
「是。」雲亭見狀也不再多說,而是跟在顧千樹的身後慢慢的朝著花市走去。
其實有時候中文就是這麼博大精深,花市和花街就差一個字,可是表達出來的意思卻完全不同,顧千樹到達賣花的那條街的時候,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或許他會對花街更感興趣一點。
他這麼想著,雲亭卻是不知道的,雲亭只知道自家的尊上喜愛各種植物,而且十分討厭煙花之地。
盡州雖是小城,可因為地址位置的緣故,幾乎一年四季都溫暖濕潤,十分適合種植各種植物,因此這裡的花市也遠近聞名。花市之中的街道兩邊均開著各種各樣的花點,出售的植物品種也十分的繁雜,有花卉,有盆栽,還有樹苗等等。
正在閒逛的顧千樹的突然注意到一個小花攤旁已經圍了不少人,他朝那邊望過去,很快就看到了一株漂亮的蘭花。根據顧麟堂的記憶,顧千樹立馬就辨識出了這顆蘭花的品種——紫山麒麟。
君子喜蘭,蘭花身為花中四君子自然是長期得到文人墨客的喜愛,因而一些珍貴的蘭花也價格奇高,甚至比某些珠寶還要貴重。
從顧麟堂的記憶中得知,蘭花紫山麒麟生長條件非常苛刻,極為難得,況且從這個蘭花的色型上看來,品相也很不錯。
賣這株蘭花的人倒是顯得有幾分的奇怪,坐在一旁也不吆喝,戴著掛著黑紗的斗笠,周圍圍了不少人了卻一句話也沒說。
「我出二十萬兩!」花市裡面識貨之人是不少的,因而叫價也很快的漲了上去。
雲亭一直關注著顧千樹,此時見到他的目光,馬上問道:「尊上可是想要那株蘭花?」
「……」顧千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他現在是顧麟堂,如果說不想要,那絕對會引起雲亭的懷疑。
「屬下這就為您去買。」雲亭很高興能遇到顧千樹感興趣的東西,他直接走到了花攤旁邊,開口問道:「您這蘭花怎麼賣?」
顧千樹的就站在旁邊看著,他本以為那個奇怪的賣家不會回答雲亭的話,卻沒想到那人居然答了,不但答了,還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顧千樹身上,他說:「蘭花配美人,若是美人,我倒是可以分文不取。」
「……」顧千樹怎麼覺的自己好像是被調戲了呢,不過話說回來……這聲音怎麼覺的有點熟悉?
「……」雲亭聞言皺了皺眉,他自然也是聽出了這人言語中的調笑之一,正想說話,卻被顧千樹給打斷了。
「蘭花配美人,我看這話,你是要自己留著了。」顧千樹嘴角少有的勾起了笑容:「清澤大人。」
「……」雲亭默然,他總算知道這人為什麼要戴著帶黑紗的斗笠了。
「麟堂,我看你是真不打算把我但朋友了啊,來到中原這麼久,卻連見我一面也不肯。」被叫做清澤大人的男人站了起來,直接抱起蘭花走到了顧千樹面前。
「……」顧千樹自知理虧,也不好反駁。
「那我今天這盆蘭花,看來你是無福消受了。」就在言語之間,清澤竟是手一鬆,就要將蘭花摔碎在顧千樹的面前!
看到清澤這個動作,顧千樹條件反射的彎下腰接住了那盆蘭花,然後這才抬頭,沉默許久之後才勉強憋出幾個字:「我並無此意。」
「那你為什麼不來看我?」即使隔著黑紗,顧千樹也能感覺到清澤那責怪的眼神。
「……」顧千樹總不能說怕自己這個西貝貨露餡吧!找不到藉口,他也只好閉口不言。
「說不出來了?」清澤道:「要不是我來找你,你怕是見都不會見我一面吧。」
……這種彷彿被追情債的即視感是要鬧哪樣,顧千樹暗暗的摸了一把冷汗。
「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知道你喜歡蘭花,我怎麼捨得把這麼一盆好蘭花摔碎在你面前報復你呢。」清澤道:「你說對吧,雲亭。」
「……對。」雲亭只能這麼回答。
「……」你絕對捨得,顧千樹想,要是他不伸手去接——這盆價值幾十萬兩銀子的蘭花絕壁會碎成渣渣!
17.話嘮的戰鬥力簡直讓人絕望
十七。好友。
人生在世,再孤傲之人也不免有幾個狐朋狗友,顧麟堂性情冷如冰雪,又長期居住在遙遠的大漠,按理說在中原上應該沒有什麼至交好友,可是事事都有例外,就是這樣一個性格極為彆扭的人,卻還是有一個在江湖中十分有名的知己——清澤。
清澤全名祝清澤,在江湖中聞名的原因不是他的長相,不是他的家世,甚至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一樣非常虛幻的東西——人脈。
人脈這種東西,不像其他東西一樣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見,然而每到了起作用的時候,都會顯示出無比巨大的威力。
當你每到一個地方都有你的至交好友,當你遇到了困難總是有人為你伸出援手,有這樣能力的人怕是比起武學奇材來也遜色不到哪裡去。
錦上添花,總比雪中送炭的人要多,可是祝清澤就能做到……讓人願意為他雪中送炭。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顧千樹也是十分敬佩清澤這個能力的,這樣的人才即使放到現代那絕對會混得如魚得水,智商高的人不一定會成功,可是情商高的人卻注定了會過的比較舒服。
於是這樣一個人物能和顧麟堂做上朋友,似乎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了。
「麟堂。」祝清澤的聲音很溫柔,和雲亭更加低沉的聲線比起來,多了一分的清朗,更能讓人感覺到他那善談的個性:「你都不請我吃頓飯的麼?」
若是說顧千樹對待雲亭還說得上遊刃有餘,那麼他在對待這個叫做祝清澤的人時就不免有點捉襟見肘了。
祝清澤本就是顧麟堂的好友,又聰明的嚇人,顧千樹十分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看出破綻。
面對祝清澤撒嬌一般的詢問,顧千樹沉默了又沉默,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付祝清澤這樣親暱的語氣。
「你還是那麼不喜歡說話。」然而讓顧千樹安下心的是,祝清澤卻像是習慣了顧千樹這副不言不語的模樣,他的目光隔著黑紗在顧千樹的臉上逡巡:「……看到我都不會高興麼?」
「……」顧千樹不說話。
「唉,也對。」祝清澤繼續道:「煢煢白兔,東奔西顧,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你都不願意見我了,自然是看到我也不會高興了。」
「……」顧千樹還是不說話。
「清澤大人。」到頭來還是雲亭看不過去了,煢兔這首原本用來形容棄婦的詩歌用在祝清澤的的身上,居然也沒讓他覺的違和,只不過看著自家尊上越來越沉默的模樣,他還是不忍心了:「尊上離開西域之時便遇到了許多的麻煩……他不來間您,是怕將麻煩帶去惹您不快。」
「哦?是麼?」祝清澤看了雲亭一眼,又看向顧千樹:「親愛的尊上,是這樣麼?」
「……多嘴。」顧千樹覺的自己已經要敗在祝清澤手裡了,天啦嚕,他一天就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字,遇到雲亭這樣識趣的人還好,一旦碰到祝清澤這樣的話癆就徹底的沒轍了,多說了怕超過字數,說少了祝清澤又會不依不饒,真是要了人的命。
「麟堂,聽說尹成雙死在了你的手上?」三人在街上邊走邊閒聊,已經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雲亭臉上帶著面具,手裡捧著那盆珍貴的紫山麒麟,吸引到的目光卻是絲毫不比祝清澤的少,只不過祝清澤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這會兒又開始朝顧千樹問八卦。
其實平日裡祝清澤的話也沒這麼多,正是因為遇到了顧千樹,才會說個不停。面對不同的人,祝清澤自然是有不同的相處方式,面對顧千樹這種沉默寡言的人,你若是和他一起高傲起來,那就實在沒什麼話題可以說了。
「嗯。」顧千樹已經把自己說的話減少到最少了,可看到祝清澤還是一副要繼續問下去的模樣不由的有些頭疼。
「哈哈哈,我看他就是活該。」祝清澤道:「不過殺了他……倒是也髒了你的手。」
「是屬下代尊上處理掉他的。」雲亭的聲音適時的想起。
「那麟堂,你還惹了什麼麻煩?對了,這麼突然想到來中原,你該不會是真的準備去參加春園了吧……」祝清澤的問題簡直就像是無窮無盡。
顧千樹微微的吸了一口氣,就在覺的自己已經忍不了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
「怎麼了?麟堂?」見到顧千樹停下了腳步,祝清澤一愣。
「我請你吃飯。」顧千樹抬起手,十分堅定道,接著抬起手指向了面前一家從外表看起來十分華貴的酒樓。
「……」祝清澤被黑紗遮住的臉微微僵硬了一下,他這時候要是還不明白顧千樹的意思就真是傻子了——自己這個好友,看來是真打算用飯來堵住自己這張嘴啊。
「……」雲亭也不說話了,只是眼裡閃過一絲明顯的笑意。
然後顧千樹就義無返顧的走進去了,沒有給祝清澤任何猶豫的機會,那背影顯得無比的決絕!
「……我覺的你尊上不太歡迎我。」祝清澤對著身邊的雲亭道。
「……」雲亭沒說話,心中卻暗暗道:這種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就不要來問我了。
於是在顧千樹進去之後,雲亭和祝清澤兩個看不見臉的人也都走了進去。
江湖之中總是不會缺少什麼比較奇異的組合,老人和小孩,胖子和瘦子,奇裝怪服的女子,衣著邋遢的劍客,正是因為見多了,才不會覺的有多麼的奇怪。
可是眼前這走進客棧的三個人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個手捧著一盆珍貴蘭花的面具人,一個一身黑色戴著斗笠的神秘人,一個一身白衣長相極為引人注目的劍客。
這樣一個組合,怕是放到哪裡都會讓周圍的人注目。
「各位客觀都想吃點什麼?本樓的招牌菜是脆皮豆腐和香酥雞……您要是還想喝點好酒,我們這兒還有上了年頭的狀元紅!」小二顯然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完全沒被顧千樹三人的架勢給嚇到,拿著菜譜就恭敬的遞了上來,還不忘記推銷自家酒樓的菜。
「招牌菜一樣來一個吧。」平日裡點菜的都是雲亭,現在祝清澤出現了,自然是代替了他這項工作,他拿著菜譜點了好幾個菜之後才道:「我記得麟堂喜歡吃蝦……再來個醉蝦吧。」
顧千樹看著祝清澤的動作,默默的想,大哥你隔著黑紗真的看得清楚周圍的東西麼大哥……我可是完全看不清楚你的臉啊,況且等一會兒都要吃飯了你就不能把那個斗笠給摘下來麼!
「客觀您還要喝點什麼麼?」小兒問道。
「麟堂,你要想喝什麼?狀元紅?」祝清澤隨口問了一句。
「清酒。」事實上在顧千樹的記憶力,顧麟堂很少喝酒,就算要喝,也只喝這一種酒,不過話說回來,按祝清澤對他的瞭解不應該不知道這個問題啊……現在居然開口詢問他……顧千樹想到這裡,目光沉了沉。
「唉,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只喝這一種酒啊。」可是祝清澤的下一句話就打消了顧麟堂的懷疑,他嘆道:「清酒那麼淡,想和你不醉不歸也不行啊……」
顧千樹不說話,只是端起茶默默的喝了一口。
在顧千樹的設想裡,這本該是十分平靜的一頓飯,菜上來之後祝清澤就該閉嘴了……而自己也能不知不覺的填飽肚子。
而祝清澤想的卻是和顧千樹不一樣的,他覺的今天好不容易找到顧麟堂,就一定要好好的和他嘮嘮嗑……現在有酒有菜,氣氛不能更好了。
可惜的是顧千樹和祝清澤都想錯了,他們第一次或許在過去的日子裡,從未想過會遇到這樣一幕場景——
當三五個穿著花裡胡哨衣裳的紈袴,跑來把顧千樹當做小倌調戲的時候,他們三個人都靜默了許久。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其他,而是被驚的。
這世界上不長眼的是挺多,可是能不長眼到這個地步……也的確是令人嘖嘖稱奇,就以顧千樹那氣勢,能偷看他幾眼已經算十分的有膽量了,竟是還敢出言調戲……
「小美人兒,怎麼不說話?」領頭的公子哥看上去還是長得不錯的,只不過實在是有些油頭粉面,讓人看了就心生不愉。
「哈哈哈哈,大哥,我看這美人上面的嘴巴不說話,下面的卻是能好好說上一說嘛。」淫丨穢的言語從身後的小跟班口中傳來。
「也對,美人兒,來告訴爺,你叫什麼名字?」領頭的公子哥道:「你要是實在不願說也可以……跟爺回去,爺在床上好好問你。」
「……」你們真的還好麼,這麼來找死真的沒問題麼!顧千樹默默的直接將手中的茶杯捏成粉末。
18.拿什麼趕走你我的好友
每個地方似乎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太受歡迎的紈褲子弟,而陸仁這個紈袴,卻是在盡州非常有名的一個花花公子了。他的父親的盡州的知州,母親是個江湖上有名的女俠,可以說無論高居廟堂亦或者遠在江湖,這身份都十分的吃得開。
不過有句話卻是說的好——居官者不傳三代,陸仁沒有他遺傳父親的睿智也沒有他母親的俠氣,反而是被寵出了一個紈袴的個性。
調戲民女,夜宿青樓之類的事情對於陸仁來說已經是常態了。可是就在今天,陸仁卻像是中了邪一樣,居然開始調戲起男人來,還是一個看上去不太好惹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盡州人,面孔十分的生疏,穿著一襲白衣,腰間還掛著一柄精緻的劍,遠遠望去就能感受到那種疏離的氣質,要說換在平日裡,陸仁還是有那個眼力勁不去惹不該惹的人的,但是今天卻例外,因為陸仁在看到那個男人的那一刻,腦子裡的理智居然是完全的不夠用了。
看那薄唇,看那粉面,看那漂亮的眼睛,長而捲翹的睫毛,男人一頭黑髮隨著微風細細的浮動,就像一隻小貓的爪子在陸仁的心上撓啊撓。
若是能將這樣的美人兒拉進懷裡懷裡好好的疼一疼……這樣的想法就迅速的在陸仁的腦海裡生根發芽,他站在遠處呆愣的看著顧千樹,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優雅的端起了茶杯,然後慢慢的送入口中抿上一口,原本就形狀優美的唇瓣沾染了茶水,更顯得柔軟濕潤,陸仁突然很想將他壓到身下,看著他哭泣求饒。
越是聖潔的東西,就越容易引起人的破壞慾。
被腦海中的慾念蠱惑了的陸仁毫不猶豫的帶著他的小弟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他的目光沒有從顧千樹的身上移開過一刻,在走到顧千樹面前還不爭氣的吞了好幾次口水。
「……」雲亭沉默的抽出一張手絹,默默的為自家尊上擦乾淨了被茶水潤濕的手,然後這才看向了過來挑釁的紈袴——那眼神,冷的徹骨,如同在看一個已經死掉的人。
「哎呀,麟堂。」祝清澤聲音裡帶著笑意:「我總算明白為什麼你會遇到那麼多麻煩了。」
「……」顧千樹面無表情,沒說話也沒動。
「尊上,屬下辦事不利。」雲亭擦乾淨了顧千樹的手,緩緩拔出了腰間的劍——劍出鞘,便是要見血。
顧千樹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的直直的,目光沒有往陸仁身上投去一分。聽到雲亭這話,右手才拿起筷子開始慢悠悠的夾菜:「別擾了我吃飯的興致。」
「是。」雲亭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就直接用輕功飛了起來——當然,他不是一個人在飛,他的右手拿著劍,左手卻已經抓到了陸仁的衣領,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啊啊啊啊!!」陸仁一邊發出慘叫,一邊被雲亭硬生生的拖出了酒樓。
「嘖嘖,有時候真是羨慕你。」祝清澤嘆道:「有雲亭這麼個下屬,我要是你也不喜歡多說話。」
顧千樹抬眸瞅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可憐陸仁那一幫狐朋狗友,被這一突然出現的變故嚇了個半死,他們這些紈褲子弟哪裡看見過這種陣仗,武功和江湖,對於這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來說都是遙遠的傳說。
「你可聽說過楚天惶這個人?」一邊說話,祝清澤卻是一邊將頭上戴著的斗笠掀了下來看,露出了一張十分俊朗的面孔。他的長相絲毫不比顧千樹的差,只不過顧千樹面容配得上精緻這兩個字,而祝清澤身上透露出的卻是一種儒雅。
「……嗯?」顧千樹臉上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心卻提了起來。
「據我的消息,江南那場血案,是他幹的吧。」祝清澤邊喝著酒邊漫不經心的說著:「……麟堂,你怎麼惹上了楚天惶,這個人,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顧千樹不喝酒了,目光投向了祝清澤。
「他的個性陰晴不定,隨性至極。」祝清澤道:「而且身後的江湖勢力極大……即便是我,也探聽不出一分他的消息。」
祝清澤那廣闊的人脈給他帶來的不止是數不清的知己,還有各式各樣的消息渠道,可以說是如果是祝清澤都打聽不到的消息,那麼能打聽的到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顧千樹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楚天惶會來找他的麻煩,他細細的捋了捋整個事件的脈絡,發現尹成雙這個人,或許會是一個突破口。
但話到嘴邊,顧千樹卻又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請祝清澤幫忙會不會引起懷疑,因為以顧麟堂的性格來說,求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力破百巧,有著足夠高武功的顧麟堂,的確也不屑於關心這些「小事」。
「說實話,麟堂,和幾年前比起來,現在的你可是讓人覺的好相處多了。」祝清澤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認真:「若說幾年前的你是個雪人,那麼現在的你……卻變成了個雪女了。」一個從裡到外都是冰雪做成的,壓根不是人類,而現如今,卻已經有了人類的情緒。
顧麟堂的武功之所以那麼高,就是因為他那不為世俗所動的心境,可現在這種心境卻遭到了動搖……祝清澤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裡滑過一絲怪異的情緒,很快就恢復了原狀。
可顧千樹聽著祝清澤的這話,顧千樹只好將就要出口的問題嚥了下去,他不是顧麟堂,做不到是任何人於無物,就以在他身邊照顧他的人來說,顧麟堂或許會毫不動搖的看著雲亭在他面前死去卻頭也不回,可顧千樹卻會盡自己的全力救下雲亭……畢竟雲亭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同自己最為親近的人。
「喲,雲亭,處理完了?」就在顧千樹陷入沉思的時候,雲亭從客棧外面走了進來,他的劍已經入鞘,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看來是已經把那個紈褲子弟教訓了。
「是,清澤大人。」雲亭道:「尊上……」
顧千樹已經猜測到雲亭想說了什麼了,他只是搖了搖頭,然後道:「無需多言。」
「是。」雲亭站到了顧千樹身後,看樣子是不準備坐下了。
「同我們一起吃。」顧千樹看了他一眼。
「……是。」雲亭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看到顧千樹不容置疑的眼神,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乖乖的坐了下來。倒是清澤看到一幕十分驚訝的挑了挑眉,似乎是好奇到底是什麼讓他這位好友有了這樣的轉變。
接下來的一頓飯倒是十分的安逸,也沒有其他什麼人再來打擾顧千樹,祝清澤的話還是同樣的多,只不過對象卻抖變成了雲亭——他可是十分清楚這位好友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沒有來自討沒趣。
吃過飯,顧千樹和雲亭就開始往回走,祝清澤動作自然的跟在後面,擺明了是要跟到顧千樹住的地方了。
顧千樹已經為這位好友頭疼的不行了,看到祝清澤的這舉動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的往前走,期待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
可是很多時候,你越不想讓它發生的事情,它越會發生,顧千樹很快就發現,就像他想的那樣——祝清澤是真打算和他徹夜細談了。
天了嚕,我該怎麼用一百多個字打發了這個好盆友啊!顧千樹暗暗的抹了一把眼淚。
回到客棧之後,雲亭就去處理那盆珍貴的蘭花了,留下祝清澤和顧千樹獨處一室,顧千樹沉默的喝著自己面前的茶,從外表看起來像是在沉思——當然,到底在想些什麼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麟堂,幾年未見,不知今晚可否賞臉和我手談一局?」祝清澤的長相極有欺騙性——誰能相信一個謙謙君子能像一張狗皮膏藥一樣甩不掉?
顧千樹磨了磨牙齒,最終還是答應了。
而雲亭處理好了蘭花之後,就回到了屋子裡,聽到祝清澤要他去拿圍棋,也明白了自家尊上要幹什麼,不過他猶豫了一會兒後道:「尊上……您,可要先沐浴?」
「也好。」還未等顧千樹回答,祝清澤就十分開心道:「出去沾染了一身的塵土,還遇到了不長眼的人……麟堂,我們就先各自沐浴後,再手談好了?」
「好。」顧千樹在雲亭的服侍下早就養成了天天洗澡的好習慣,此刻自然不會反對。
「清澤大人,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請吧。」雲亭道。
「好……」祝清澤擺了擺手:「你們記得洗快點啊。」
「……」顧千樹對自己這個無比隨性的好友徹底無奈了。
19.一見鍾情是耽美文的大忌
水溫熱,氤氳的水汽裊裊而起。
顧千樹在雲亭的服侍下很快就洗了個澡,還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物。
坐在臥房裡,雲亭站在顧千樹身後用乾毛巾擦拭著顧千樹那一頭長發,他的表情雖然被面具掩蓋住,但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是極為認真的。
「麟堂,你速度挺快的啊。」祝清澤一個人也洗好了,他可不像顧千樹那樣身邊帶著十幾個僕人,洗澡什麼的只能自己來,不過話說回來,當初他知道雲亭連顧千樹洗澡的時候也站在身旁的時候,還驚訝了大半天呢。
顧千樹抬眸,送去一個不冷不熱的眼神。
「來來來,我把棋盤帶來了。」祝清澤剛洗完澡,換上了一身寬鬆的衣服,腰帶只是鬆鬆的繫上,看起來十分慵懶:「事不宜遲……這就開始吧?」
顧千樹點了點頭。
祝清澤執黑,顧千樹執白,祝清澤倒也不客氣,棋還沒擺上去就道:「麟堂……你看你要不要讓我幾顆子啊?」
「……」顧千樹。
好吧,祝清澤這傢伙,非常喜歡找人下棋,可偏偏又是個臭棋簍子,每次找顧麟堂這種級別的棋手下棋的時候,總會厚著臉皮要求讓幾顆子,以前顧麟堂隨他去,可是現在麼……顧千樹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不願意看見祝清澤笑的那麼燦爛。
於是他直接搖了搖頭。
「……麟堂,你真不讓啊?」祝清澤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不讓。」顧千樹所的無比的堅決。
「……」祝清澤哭喪著臉,知道是自己把自己這個好友給惹毛了,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下了先手。
事實上顧千樹本人是不會下棋的,他現在的棋路完全是跟著記憶裡的顧麟堂學來的。別看顧麟堂外表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棋風卻是異常的彪悍,可以說是寸土不讓。
祝清澤果然不愧是個臭棋簍子,還沒等雲亭擦乾顧千樹的頭髮他就被殺的丟盔卸甲了,這會兒正用手撐著下巴苦苦思考,看樣子是死活不願意投子人數了。
然而就在這時,原本十分和諧的氣氛卻突然緊張了起來。
顧千樹收回了原本想要落下的棋子,目光同祝清澤和雲亭一樣移到了屋頂上。是的,屋頂上有人,看武功,似乎是個不長眼的小賊。
真煩人,顧千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將手中的棋子直接丟了過去,他的動作漫不經心,可眼神卻是凜冽的,渾身上下又開始透出一種冰冷的氣息。
顧千樹手中的棋子一飛出,屋頂上的人就發出了一聲慘叫,聽那聲音,竟是個女子。
在顧千樹眼神的示意下,雲亭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帶著一個身穿藍衣的少女回來了。
「雲亭果然沒說謊啊,麟堂你麻煩真是不少。」祝清澤哈哈的笑著,看樣子是不準備下棋了。
「顧賊!還我家二十幾口人的命來!」少女並不算太漂亮,長了一張圓潤的蘋果臉,現在正在生氣,把腮幫子嘟的鼓鼓的,看上去居然有幾分的可愛。
「……」真的好可愛,顧千樹想,非常像一隻往嘴裡塞滿了東西的黃金鼠,真想用手指戳戳她的臉頰……
「二十幾口的人命?」而祝清澤顯然就不覺的這個少女有多少可愛了,他雖然笑著,眼神裡去沒有一點笑意:「小妹妹何來此說?」
「你是顧麟堂麼!」少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祝清澤答道。
「那就閉嘴!」少女道:「我要找的是顧麟堂!」
「……」太棒了妹子,你把我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顧千樹在心中鼓起了掌。
「你是顧麟堂對吧!」看來少女的信息並不太準確,她似乎並不覺的一臉冷漠的顧千樹是他要找的人,而是開始衝著雲亭叫:「戴著個面具遮遮掩掩,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雲亭。
「我是顧麟堂。」不知怎麼回事,顧千樹居然越看這個少女越覺的可愛,他破例主動開了口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你是顧麟堂?」少女一驚,臉蛋居然先紅了,隨後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會是哪個殺人狂魔……」
「……」顧千樹。
「小妹妹,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講啊。」祝清澤道:「我這位朋友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也幹不出滅人全家的這種事……你今天來,到底所為何事?」
「……」你其實可以把面前那句去掉的謝謝,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瞪了祝清澤一眼,什麼叫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
「不是你把江南一座城的人都殺光了麼。」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裡集結了,她道:「我家二十幾口人,都住在那裡,可是等我回到那裡……那裡卻變成了一座死城……」
生離死別,大概是世界上讓人最無力的事了。
顧千樹忽然覺的胸口悶的慌,他不想再看少女哭泣著的模樣,直接站起來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尊上……」雲亭跟在顧千樹身後,也離開了這間屋子,留下祝清澤一個人面對那個少女。
「你叫什麼名字?」祝清澤看著少女問道。
「我叫穆玉顏……」少女邊啜泣邊回答。
「穆玉顏,倒是個好名字。」顧千樹走後,祝清澤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他冷漠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冷冷的勾起嘴角:「你是來殺顧麟堂的?」
「……」穆玉顏聽著這個問題,表情卻是遲疑了起來,顯然她是開始懷疑顧麟堂到底是不是那個殺人凶手了。
「你倒也不傻。」祝清澤道:「……呵呵,演技不錯。」
「……你、你在說什麼?」穆玉顏一臉迷惑,她臉頰上還帶著剛哭過所沾上的淚水,睫毛如小扇子一般,是個不太漂亮,卻足夠惹人心疼的女孩。
「楚天惶沒告訴你,在我面前不用演戲麼。」祝清澤看向穆玉顏的眼神裡已經完全沒有溫度了……他沒想到,楚天惶的眼光居然這麼的准,送來的第一個女子,就能讓顧麟堂方寸大亂。
「你……」楚天惶這三個字一出,穆玉顏臉上那楚楚可憐的表情立馬不見了,轉瞬間變成了一種成人式的冷漠:「你難道也是……」
「哼。」祝清澤只是冷哼一聲,並未答話。
「那我就放心了。」穆玉顏又笑了,這次笑容無比的燦爛:「既然這樣……你會幫我的吧。」
「幫你?」祝清澤懶得再和穆玉顏繼續說下去,他站起來道:「我憑什麼要幫你,楚天惶和我也不過是互利互惠……只要你不干擾到我,我就可以不管你。」
穆玉顏嗤笑一聲,也不說話了。
「好自為之吧。」壓下了心中的煩躁,祝清澤直接離開了這間屋子,他現在心情莫名的不好……這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居然惹的顧麟堂直接甩下他離開了。
祝清澤眼神冰冷,卻在想到什麼之後,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容。
此刻和祝清澤一樣心情不好的還有顧千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在看到那個少女的時候居然就感到了心動。
是的……心動,就好像心被什麼東西牢牢揪住,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這難道是一見鍾情?顧千樹這麼想著,心中卻有些煩躁,如果他猜的沒錯,那個少女的家人應該是被楚天惶殺掉的,可是他拿什麼讓少女相信那些人不是自己殺的呢……開口解釋又不像顧麟堂的風格。
「尊上。」雲亭看著沉默不語的顧千樹,輕輕的開口道:「您是否是在為那名女子苦惱?」
顧千樹看了眼雲亭,並未說話。
「要是尊上覺的她煩,屬下願意為尊上除憂……」雲亭道。
「不必。」顧千樹只是搖了搖頭。
「……」雲亭欲言又止,片刻之後,還是沒有說出想說的話。
「你出去吧。」又枯坐了許久,顧千樹見天色已晚,還是決定別讓雲亭和他再糾結下去了,他淡淡道:「明日再議。」
「是,尊上。」雖說心中依舊有些不甘,但云亭還是遵循了顧千樹的命令,走出房間後,為他帶上了門。
「……」見雲亭走了,顧千樹這才呼出一口氣,慢慢的躺倒了床上——他明天,或許可以去問問殷醉墨,如果殷醉墨真的是穿越女的話……
20.青樓什麼的不要太高級
殷醉墨在察覺到自己最近實在是太過放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那天她吃了早飯,閒的無聊正準備去圍觀雲亭和顧麟堂的姦情,卻看到了兩張陌生的面孔。
一張儒雅英俊,彷彿謙謙君子,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正蹲在門口擺弄一盆漂亮的蘭花。另一張圓潤可愛,紮著十分乾練的馬尾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起床,臉蛋上還帶著小小的紅暈。
按理說要是平日裡殷醉墨看到這樣兩個人,她大概是不會生出什麼惡感的,因為從面相上看來,這兩人都十分的面善,絕不像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可惜今天卻非平日,殷醉墨在看到這兩人的那一刻,額頭上就瞬間冒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她不是什麼天才,記性有時候還很糟糕,但是她卻對她看過的那本漫畫的劇情信手拈來,因而也清楚的記得——有三個人導致了雲亭的死亡。
第一個人的名字叫做楚天惶,是原著裡主角的宿敵,也是顧麟堂的敵人,是他親手殺死了他的孿生弟弟楚地藏——雲亭。第二個人的名字叫做祝清澤,是顧麟堂的好友,他想要得到顧麟堂的那支木犀花,因此背叛了顧麟堂。
而這第三個人嘛……就是面前這個面容可愛的少女了。
穆玉顏,是漫畫裡顧麟堂唯一喜歡上的一個女人,她可愛,活潑,充滿了俠氣,在漫畫的前期一直都是一個十分惹人喜愛的角色。顧麟堂也正因為她的這些優點喜歡上了她,然而她卻死了,是的,死了……而且是死在了雲亭的手上。
記得當時殷醉墨在看漫畫的時候,還為這一段劇情傷心了好久,原因無他,由於穆玉顏的死,雲亭失去了顧麟堂的信任,然後最終被楚天惶一劍刺死。
若說穆玉顏只是個普通的女子那就罷了,但在漫畫的最後卻揭露出來,她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傷害顧麟堂的,沒錯,她是楚天惶派來的奸細。
殷醉墨知道劇情,可卻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劇情因為什麼而改變了,為什麼原本該在春園出現的祝清澤出現在了現在,在更後面劇情才會露臉的穆玉顏也出現在了這裡。
殷醉墨冷汗淋淋,幾乎說不出話了。
「這位姑娘,你是哪裡不舒服麼?」祝清澤很快就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後的殷醉墨,他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怎麼出了這麼多的汗。」
如果是一般人,看到祝清澤的笑容,或許會覺的十分的暖人,但殷醉墨卻不會,不但不會,渾身上下還抖了起來。
「我、我肚子疼。」殷醉墨臉色發白,冷汗已經佈滿了整張臉——她第一次覺的心中發虛,這個祝清澤在別人眼裡或許是知己,可骨子裡絕對殺人不傻眼。
「是麼?」祝清澤上前扶住了她,殷醉墨這幅模樣的確很像身體某個部位在疼痛,他倒也沒怎麼起疑。
「不、不用了。」殷醉墨顫聲道:「男女授受不親,謝謝這位公子了……」
「你怎麼了?是肚子疼麼?」穆玉顏也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慢慢的走了過來,見到殷醉墨這樣子好心的代替祝清澤扶住了她:「我扶你回房吧。」
「謝謝。」殷醉墨覺的自己馬上要哭出來了,她知道穆玉顏是好心,可現在被這兩人扶著的感覺就像是在走鋼絲,一個不慎就能將自己活活摔死。
「走吧。」穆玉顏扶著殷醉墨進了房。
這邊殷醉墨剛離開,那邊顧千樹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緣故,他最近的睡眠質量變得越來越好,這幾天晚上連驚醒都不曾有了。
今天天氣非常好,陽光明媚,風吹在身上也不覺的冷了,顧千樹脫下了身上的狐裘,決定和雲亭一起去湖邊轉轉。
結果吃完早飯一出門就看到了祝清澤,顧千樹的嘴角微不可見的往下撇了撇。
「麟堂,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好不好?」祝清澤笑起來充滿了親和力,看向顧千樹的眼神也無比的友善,只不過顧千樹卻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那麼一兩分挪揄。
顧千樹也不說話,只是朝他拋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保證是個你沒去過的地方——」祝清澤還是笑眯眯的:「你要是去過,我就再也不找你下棋了。」
顧千樹挑了挑眉,他倒是有些好奇祝清澤到底要帶他去什麼地方了。
祝清澤卻是不說話了,只是十分賣關子的笑了笑:「等著晚上吧……」
於是在祝清澤要求下,顧千樹就真的等到了晚上。
待到天色完全暗下來,祝清澤帶著顧千樹和雲亭就開始走街串巷了,他要去的地方似乎特別的偏僻,往車外走了兩三里還沒到目的地。
顧千樹倒是開始好奇祝清澤到底要帶他去哪裡了。
往盡州城外行了五里有餘,祝清澤的腳步停在了看起來十分荒涼的小樹林旁邊,他轉頭,對顧千樹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看樣子目的地就是這裡了。
「來吧,麟堂……今天一定要讓你見見什麼叫做真正的天堂。」哈哈的笑著,祝清澤從懷裡掏出一塊灰色的令牌,然後直接往小樹林裡走去。
顧千樹也沒多猶豫,帶著雲亭跟在祝清澤身後也走了進去。
每個武俠世界似乎都會有這麼一兩個神奇地點的存在,如同金庸筆下的俠客島,古龍文中的銷金窟,而在這個世界裡,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芙蓉天。
芙蓉天芙蓉天,顧名思義,自然是芙蓉滿天,只不過這些芙蓉卻不是真正的花,而是有著各種各樣風韻的美人們。
若說去春園的人是為了尋找配偶,那麼來到芙蓉天的人就單純是為了找樂子。
在芙蓉天裡,你能喝到最美的酒,吃到最貴的食物,玩到最漂亮女人。
顧千樹不知道這些,顧麟堂的記憶力也並未有這個地點的記載,因此他完全不知道芙蓉天這三個字到底代表著什麼。
他不知道,可不代表雲亭不知道,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雲亭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看得出祝清澤是這裡的常客了,他本就是個風流的人物,常到這裡倒也不算是稀奇,但他居然會將顧千樹帶到這裡來,就是件奇怪的事了。
誰都知道鏡城之主是個有嚴重潔癖的人,這種地方,和乾淨絕對沾不上邊。
「麟堂,我給你說,你先別生氣……」接過了接待人遞來的兩個面具,祝清澤一邊往臉上帶一邊遞給了顧麟堂:「這裡可不止是有女人,還有你喜歡的東西。」
顧千樹沒接那個面具,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祝清澤,明擺著是要他解釋。
「芙蓉園的老闆有著一手種花的好手藝,種出的奇花異草不計其數……我給你的那盆紫山麒麟就是他種出來的,我已經打聽過消息了……據說今晚,他會拍賣一盆極品梅花。」祝清澤解釋道:「你不是最喜歡梅花了麼……」
顧千樹這才接過了面具,慢慢的戴到了臉上。
「走吧……先去喝點好酒。」祝清澤道:「這裡的清酒,可也是一等一的好。」
接待人在等祝清澤和顧千樹都戴好面具之後,就一言不發的將他們領到了一個包廂裡,包廂前面掛著簾子,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這是蛟紗。」祝清澤道:「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卻能看到外面……等一會兒拍賣的東西,就能在這裡看到。」
顧千樹示意雲亭坐下。
「上兩壺最好的清酒。」祝清澤吩咐:「再來一些下酒的小菜。」
「是。」同樣帶著面具的僕人聽著吩咐,低著頭就出去了。
「麟堂,這裡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可多了……待會兒你可別反應太大啊。」祝清澤聲音裡帶著笑意。
顧千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只不過隔著面具,這一眼的威力似乎小了許多。
「嘿嘿。」祝清澤笑了兩聲,不說話了,等到酒和菜上上來的時候,才又開口道:「雲亭也一同吃吧,還有好一會兒才開始呢。」
雲亭聞言,卻只是搖了搖頭,祝清澤和顧麟堂的關係雖然很好,但他始終是顧麟堂的奴僕,顧麟堂要他坐,他才能坐,要他吃,他才能吃。
「吃吧。」顧千樹並不太在意這些細節,他喝了一口清酒,滿意的抿了抿春……這酒的味道的確不錯。
「是,尊上。」雲亭這才坐到了顧千樹身邊,十分拘謹的端起了酒杯。
「嘿,不是我說……麟堂,要是你今晚看上了哪個美人,記得和我說一聲,我請客。」祝清澤十分多餘的說了一句。
「……」喝你的酒吧,顧千樹已經懶得和他生氣了。
21.逛青樓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這是顧千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進到風塵場所。
在他的腦海裡,顧麟堂也沒有關於這些地方的任何記憶——毫無疑問,以曾經的鏡城之主的性格,這種地方在他看來是非常髒的,就算是走進來,也會覺的不喜。
但顧千樹畢竟不是顧麟堂,他雖然不太喜歡祝清澤的擅作主張,但是到底還是沒說什麼,給他這位朋友留了面子……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心底也對這個叫做芙蓉天的地方抱著那麼一絲絲的好奇。
來到古代,怎麼能不去看看青樓到底什麼樣?
抱著這樣的想法,顧千樹慢慢放鬆了心情,開始等待起祝清澤口中的拍賣會。
半柱香之後,整個房間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顧千樹注意到屋子頂上的那些燈籠都被熄滅了,而在大廳中央卻放出了十幾顆夜明珠。
碩大的夜明珠發出冷色的光芒,將整個大廳照出一種神秘的色彩,鈴鐺的聲音越來越響,顧千樹看到一個渾身掛滿了紅色鈴鐺的紅衣男子走到了大廳中央。
男子有著一頭銀色的長發,臉上戴著一個黑色的面具,手中還拿著一條細細的鞭子,鞭子的最前端繫著一個漂亮的小鈴鐺。
「各位。」和他妖豔的打扮相襯托的是他柔媚的聲音,男子朗聲道:「芙蓉天的拍賣會,現在開始,客官們請好了!」
顧千樹立馬意識到這個男人是類似於老鴇樣的存在。
「他叫彌天,據說是唯一一個認識芙蓉天老闆的人。」祝清澤在顧千樹耳畔低語:「……雖然像女人,可是武功卻能在江湖上排上名號。」
顧千樹安靜的看著,又抿了一口酒。
然後拍賣會就這樣開始了,開始的都是一些漂亮的少男少女,穿的倒也十分乾淨,若是光從外表上看,絕對不會想到這些人和風月場所有關。
和彌天那種嫵媚的氣場不同,那些站在拍賣台上的「貨物」都有著各自的風格,有的傲氣,連個笑容給不給,有的靦腆,臉紅的簡直像是要燒起來,有的浪蕩,一抬眸,一撫發都如同在勾引人……
如果顧千樹是來這裡找樂子的,他覺的自己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歡的類型,可惜他不是,所以連表情也懶得給一個。
「麟堂……還真沒一個合你心意的?」祝清澤又開始鼓動了。
「……」顧千樹繼續喝自己的酒。
隨著拍賣會的進行,會場的氣氛也越來越熱烈,甚至出現了客人直接上去將貨物抱走的情況,那個叫彌天的男人倒也不阻止,只是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除去太過嫵媚之外……聲音倒是真的挺好聽的。
「來了來了,正題來了。」祝清澤還真是這裡的老客了,甚至連拍賣會的節奏也把握的十分好,話剛說完,顧千樹就聽到彌天開口道:「來過的客觀都知道,接下來的商品,可都是芙蓉天裡一等一的好的,無論是美人,還是花兒,都絕對能讓各位客官滿意……」
說話之間,只見兩個裸著上身的彪形大漢推出了一個遮著黑布的籠子。
「……不是吧。」清澤看到這一幕似乎傻眼了:「他們和我說的不是今天拍賣這個啊。」
顧千樹送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卻不料祝清澤見了顧千樹的表情,十分尷尬的笑了起來,然後道:「麟堂……你待會兒……可別生我的氣啊。」
生氣?自己為什麼要生氣?顧千樹看著大廳中央那個黑色的籠子,生出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然後他的預感很快就實現了。
黑布被彌天掀了下來,顧千樹看到了籠子裡的東西。
那是一個人,一個眼睛上蒙著一張黑布的少年,除了臉上的那塊布,少年的身上只纏繞著一些金色的鎖鏈,鎖鏈上同彌天一樣繫著許多金色的鈴鐺,除了鎖鏈,少年幾乎可以說是光裸著身體了。
「這是我們芙蓉天最新調教出的頂級貨物。」彌天開始介紹場中的貨物:「多的介紹我就不做了……哪裡好,只有買回去了才知道。」
邊說著,彌天邊用手中的鞭子抬起了少年的下巴:「我只演示一邊……各位看好了。」話語剛落,那根細細的小鞭子就開始一下一下的招呼在了少年的身上。
「啊……嗯……」低低的,沙啞的聲音從少年的口中傳了出來,似痛苦,似享受,只不過他的身體卻十分的誠實,直接起了反應。
「救命……不要……」漸漸的少年開始發出啜泣聲,身體不停的掙扎翻滾,卻始終逃不出籠子。
周圍的包廂裡開始有人發出沉重的喘息——顯然是被少年的模樣牽起了情丨欲。
可是顧千樹卻不愉的皺起了眉頭。
「啊哈……啊啊啊……」在彌天鞭子的伺候下,少年最終身體一陣痙攣,就這樣發洩了出來,全場一片安靜,唯有少年帶著哭腔的喘息無比的清晰。
眼前的這個場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是吸引人的,少年光滑雪白的皮膚,漂亮緊皺的眉頭,低沉沙啞的呻丨吟,都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但顧千樹卻不想笑,不但不想笑,反而覺的很煩躁——這個少年不情願的樣子不像作假,被強迫調教成這個樣子……
顧千樹抿了抿唇。
「……」祝清澤已經被顧千樹那嚴肅的眼神弄的有些緊張了,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了半天還是乾脆閉了嘴。當然,他不知道顧千樹是不喜有人被這樣對待,還以為是顧千樹嫌髒……
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陰影,每個世界又會有一些讓人不願觸碰的角落。
顧千樹沒有心情再看下去,他冷冷的開口:「走了。」
「麟堂……你真生氣了啊。」祝清澤哭喪著臉——雖然他的表情被面具遮住了,但還是可以從他的語氣裡聽出那濃濃的不安。
「……」顧千樹也不說話,直接從後面的通道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這個出來之後,他就覺的呼吸有些不暢,甚至在隱隱約約在空氣中聞到了一種十分奇異的香味。
這種香味一直環繞在他的鼻尖,直到出了芙蓉天,拿下了面具,顧千樹還是覺的有些不適。
「尊上……」雲亭和祝清澤跟在他後面,見到他皺眉立馬問道:「尊上可是覺的哪裡不舒服?」
「無事。」只是覺的自己有些胸悶,顧千樹搖了搖頭。
「……麟堂,我是真不知道日期提前了……」祝清澤道:「你可別生我的氣啊。」
顧千樹不語,開始往城中走去。他的武功很高,根本不用擔心會中那些迷藥或者春藥,即使中了,用內力排乾淨就好了,可是在往回走的途中,顧千樹越發覺的胸中有一口氣堵著,身體也開始發熱,可待他用內力檢查了身體,卻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麟堂,你沒事吧,臉怎麼那麼紅?」祝清澤疑惑的問道。
「……」顧千樹深吸了口氣,直接到:「雲亭,我要沐浴。」
「是,尊上。」雲亭直接退下般顧千樹準備熱水去了。
「麟堂……」祝清澤還想說什麼。
「明日再談。」顧千樹已經不想和祝清澤說什麼了,他只是擺了擺手,走進了屋子裡,然後把祝清澤關在了外面。
……他太熱了,簡直就想要燃燒起來一樣,顧千樹一進屋就脫掉了自己的外套,他皺著眉頭,慢慢的坐上了床榻。
不對勁啊,這絕對是中了什麼奇怪的藥之後的反應,顧千樹微微的喘息著,再次用內力檢測了一邊身體,卻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顧千樹重重的錘了一下桌子。
「尊上,熱水準備好了。」雲亭的聲音片刻後在屋外響起。
「唔。」顧千樹應了一聲,慢吞吞和雲亭一起去了浴室。
脫掉了身上的衣物,踏進了澡盆裡,顧千樹這才覺的身上那種燥熱感消散了不少,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少有的露出了自己的情緒。
「尊上,您哪裡不舒服?」雲亭看起來還是十分擔心顧千樹。
「……」顧千樹自然不會說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只是搖了搖頭,示意雲亭出去。
「……是。」雲亭見狀,沒有再多說什麼,離開了浴室之內。
顧千樹坐在浴桶裡,閉著眼睛按捺著心中湧起的火氣,他本想著在裡面熄掉了那種燥熱感就起來,卻沒想到居然就這樣在浴室之中睡了過去。
22.美人,快到我的碗裡來
雲亭站在浴室外等了很久,他從顧千樹的臉色看出了端倪,所以在顧千樹要求他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猶豫。
尊上的皮膚很白,也很少有表情,即便是喝醉了酒,臉上也很少出現紅暈,因而雲亭幾乎沒有見過他的尊上臉紅的模樣。
可是今天他卻把他沒有見過景色看到了。
一襲白衣脫下,露出的是勁瘦的身軀,肌肉並不太過突出,而是顯露出優美的線條,他的頸項修長,猶如水中的天鵝,一頭黑色的長發散亂的鋪在肩上,水汽氤氳,灼熱了雲亭的眼……他的臉色白皙中透出一種少見的紅潤,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甚至能隱隱約約的看到裡面鮮紅的舌頭和雪白的牙齒。
然後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出來。想到這裡,雲亭握緊了拳頭,壓抑住了自己有些紊亂的呼吸。
如果他的尊上發現了他的心思……雲亭不敢再想下去,他害怕尊上發現他這不該有的心思,因此在顧千樹要求他出去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應下了。
這樣的尊上,是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的,魅惑的,彷彿換了個人般,原本怎麼都無法靠近的神祇卻突然變成了惑人的妖精。
雲亭轉過頭,沒有再往浴室的方向看一眼。他以為今天就該這麼結束了,可是之後發生的事情卻告訴他……他錯了,不但錯了,還錯的離譜。
半個時辰過去了,浴室裡面的人卻依舊沒有要出來的跡象,水的熱氣似乎都已散的差不多,雲亭猶豫片刻,還是輕聲喚道:「尊上,需要加些熱水麼?」
「……」屋內一片安靜,沒有人回應他的問題。
雲亭心中不好的預感擴散開來,他不再遲疑,直接推開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門——然後他愕然的瞪大了眼。
只見他的尊上渾身赤裸的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裡,那個男人帶著調笑的表情看向了他,還衝著他打招呼:「現在才推開門……我還以為你會早些時候發現呢。」
雲亭眼裡閃過怒氣,這個男人他很熟悉——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熟悉了……男人的名字叫做楚天惶,是他哥哥,親生哥哥。
「你在什麼!」若說在顧千樹面前的雲亭低調而隱忍,那麼在楚天惶面前的他就是出了鞘的利劍,渾身上下都在散發一種尖銳的氣息。
「我在幹你想幹的事情啊。」楚天惶長著一張不錯的臉,只不過此時這張臉上卻帶著邪氣的笑容:「怎麼,難道你生氣了?」
「……放開他。」雲亭沉默了許久,最終走進了屋子裡,然後重重的關上了門——他和楚天惶的關係一直都是個秘密,若是被別人看到楚天惶了,他的劍又要沾上血了。
「我可不像你那麼能忍。」楚天惶一邊笑道,一邊用手摩挲著顧千樹的嘴唇,他的動作曖昧而隱秘,隨著雲亭越走越近,他竟是慢慢將自己手指伸進了顧千樹的嘴裡。
顧千樹的眉頭一直皺起,此時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丨吟,從表情上看來,似乎非常的不舒服。
「他怎麼了。」雲亭停到了楚天惶的面前。
「只是思春了而已。」楚天惶語氣淡然,手指卻開始在顧千樹的口腔裡慢慢攪動,甚至模仿起了性丨交的動作:「正好遇到你用的藥起作用了……」
雲亭握緊了自己身側掛著的那柄劍。
「難道不想試試看麼。」楚天惶把顧千樹的舌尖從嘴里拉了出來,然後抬起頭看著雲亭:「嘗嘗你服侍了這麼久的尊上……到底是個什麼味道。」
雲亭眼神一下子變得猙獰了起來:「你給我放手——」
楚天惶根本不理雲亭,似乎是完全篤定自己這個孿生弟弟絕不會對自己出手,他十分淡定的將靠在他懷裡的顧千樹換了個姿勢——從枕著他的大腿,到徹徹底底被他擁進懷裡。
楚天惶吻上顧千樹的嘴唇的那一刻,雲亭手中的劍出了鞘,他的手一直再抖,然而直到那個漫長吻結束,雲亭卻都沒有再動一下。
「很美味……像頂級的花蜜。」楚天惶輕聲道:「真的不想試試?」
雲亭不語,眼神卻移到了顧千樹的嘴唇上面,那張形狀優美的唇被吻的紅腫,張開的角度正好可以讓雲亭看到裡面猩紅的舌尖,雲亭突然響起了顧千樹跟他說話的模樣,還有叫著雲亭的聲音。
「來吧,這樣的機會,可是少的很。」楚天惶笑了笑,抬起了顧千樹的下巴。
「……」雲亭的眼神變得幽暗而深沉,他僵硬了許久,最終還是抬起手,取下了自己下半截的面具,然後低頭……
終究是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味道。
嘴唇濕潤,柔軟,舌頭還帶著人體的溫度,雲亭閉上眼,用自己的舌頭席捲了顧千樹的口腔,逼得顧千樹發出一聲低低的叫聲。
這是雲亭從未嘗過的味道,簡直比小時候吃過的最美味的糖還要甜上幾百倍,他甚至感到自己的下身起了反應。
「好了……傻弟弟。」楚天惶的聲音響起:「別咬破皮了……」
「……」雲亭聽到聲音這才猛地驚醒——他到底幹了什麼。
「親都親了,還怕什麼。」看到了雲亭眼神裡的驚懼,楚天惶哈哈的笑了起來:「你的尊上可真吸引人……讓我倒是對他的那支靈犀花沒什麼興趣了。」
「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雲亭冷冷道。
「我哪裡傷害他了?」楚天惶嗤笑一聲,把手伸向了顧千樹那雙修長的腿:「看看這腿……看看這腰,一萬個芙蓉天裡的角色,也比不上你尊上的一個手指啊。」
「住口!」雲亭被楚天惶那輕佻的態度弄出了火氣。
「還有這頸項……這肌膚……」楚天惶說著,在顧千樹的頸側重重的舔了一下:「不知道在床上……該死何等的風情。」
「……」雲亭咬緊了牙,看模樣很想反駁楚天惶的話——但是他的那些話卻怎麼也出不了口,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楚天惶說的,就是他腦子裡想的,他的這位哥哥,把他不敢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難道你不想聽著你的尊上哀哀求饒?」楚天惶摸上了顧千樹的胸膛,當著雲亭的面開始蹂躪起那兩抹小小的嫣紅:「聽著他叫,雲亭輕點……聽著他叫:雲亭我受不住了……」
雲亭的眼睛已經有些泛紅,裡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
「你若是說不想。」楚天惶的眼神變了,變得冰冷而譏誚:「我就再也不來逼你。」
「……」雲亭用盡全身力量,卻說不出一個不字!他怎麼可能不想,他想的簡直快要瘋了,想親吻尊上的唇,想揉捏他的肌膚,想進入他身體,聽著他哭著求饒!
「你想怎麼樣。」雲亭已經隱隱明白了楚天惶的意思。
「應該問你想怎麼樣……」楚天惶道:「弟弟,我欠你的太多……雖然知道你想要他,可是這次卻不能全部給你。」
「所以?」雲亭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所以我們平分好了。」楚天惶像是一隻在蠱惑著路人的妖,眯起眼睛笑了:「得到他之後……共享如何?」
「……」雲亭再次沉默了,就在楚天惶都以為他即將拒絕的時候,他的嘴裡卻吐出了一個字:「好。」
「太棒了。」楚天惶把懷裡依舊在昏迷的顧千樹抱了起來,就這樣遞給了雲亭:「可以好好嘗嘗……不過別留下痕跡。」
雲亭伸手接過,然後用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遮住了顧千樹的身體。
「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會醒來……」楚天惶道:「每個獵人都在享受捕獵的那段時間,我們春園見,地藏。」
原名楚地藏的雲亭低著頭看著自己懷裡的人,並不會回答楚天惶的邀請。
「我先走了……你就好好品嚐吧。」楚天惶說完就離開了這間屋子,留下了已經紅了眼的雲亭,和緊閉著眼的顧千樹。
「尊上……」把懷裡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旁用來休息的榻上,雲亭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你別怪我……」
顧千樹自然不會回答。
雲亭慢慢的把披著的衣物從顧千樹的身上取了下來,然後細細的凝視著這一具完美的身軀,他半跪下,虔誠的吻上了顧千樹的唇,然後一路向下,最終輕柔的含住了那個微微立起的部位。
「唔……」顧千樹又發出一聲呻丨吟。
「……」雲亭不語,抬起眸子看著顧千樹的臉,然後開始緩緩的吞吐了起來。
23.蛇先森你離我遠點好不好
顧千樹覺的自己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了,他甚至產生出一種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錯覺,然而混混沌沌之中卻怎麼都睜不開眼睛。
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顧千樹聽見了,但是無法接受其中的含義,也沒辦法將這個聲音記在腦海裡……他只是隱約的感到這個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見過。
肌膚被觸碰的感覺到顧千樹發出細微的呻丨吟,他的眼球劇烈的顫抖著,像是下一刻就要睜開眼……然而他卻沒能做到。
黑暗猶如一張密封的布,把他牢牢的裹了起來。
身體的不適感讓顧千樹的頭腦更加的混沌,他逐漸產生了一種可怖的錯覺——一條蛇纏繞在他的身上,以至於開始慢慢的收縮骨骼,要把他整個人都碾成碎片。
顧千樹眉頭緊緊皺起,額頭眉間儘是濕漉漉的汗水。
雲亭沒能克制住自己的欲丨望。在楚天惶走後,他就將顧千樹攬入了自己懷裡。他現在所做的每個動作都是他幻想過無數次,卻從未指望能做到的……可是現在,他的夢想卻實現了。
懷裡的這個人皮膚白皙,因為春丨藥的緣故,透出一種淡淡的粉,他的眉頭皺起,露出一個不愉快的表情……即使是這種表情,雲亭平日裡也很少看到。
這是雲亭從未見過的尊上,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神。
曾經冷漠的尊上只會讓他覺的敬畏,可是就在不知不覺之中,雲亭卻發現這種敬畏變了質——從單純的膜拜變成了一種佔有丨欲。
雲亭想得到這個男人,想要他只看自己一個人,想看他笑,想聽他哭,想擁有他的一切。
這本該只是個荒誕的夢。
可是今天,這個夢卻實現了。
顧千樹的私生活很乾淨,原主顧麟堂本就是個有潔癖的人,鏡城之中的侍女們又幾乎個個帶著面具,因此身邊幾乎沒有出現過暖床人。
他的性丨器也很漂亮,透出一種從未使用過的粉色,讓雲亭即便是含進嘴裡,也不會覺的髒。
雲亭這麼想著,就這麼做了,他低下頭,含住了顧千樹兩腿之間的器官。
感受著口中的性丨器慢慢的膨脹,變熱,雲亭抬眸,看到顧千樹的眉頭皺的更緊,他的嘴唇被吮吸的久了些,顏色紅顏而濕潤,十分的誘人。
「唔……」被雲亭的動作激起了一聲呻丨吟,顧千樹條件反射的想要夾緊雙腿——他夢中的那條蛇要將他活活纏死了。
雲亭自然不會停下,他認真的,虔誠的舔舐著,就像是在參拜什麼神祇。任誰也無法從他的表情看出他居然是在做這樣淫丨穢的事。
畢竟是第一次,顧千樹很快就洩了出來,他的聲音裡帶上了淺淺的哭音,這種聲音讓雲亭更興奮了。
身下的人全裸,雙腿微微曲起,眉宇間儘是春色,雲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忽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是冷的,和他平日裡溫和的笑容完全不同。
「別怪我。」雲亭這麼說著,手指撫上了顧千樹的唇瓣。
那唇的觸感柔軟無比,和楚天惶說的一樣——比頂級的蜜還要甜上百倍。
「尊上。」雲亭輕輕的說:「不要怪雲亭……」他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自從被送入鏡城,他的使命就只有一個——殺了鏡城之主。
鏡城之主不止一個,只不過這一界鏡城之主的名字叫做顧麟堂。如果他的尊上一直向以前那麼對他,那麼雲亭絕對不會起任何的非分之想。
但是他的尊上沒有。他抱著受傷的自己,他叫自己同食,他甚至在自己面前熟睡……雲亭的執念開始如同野草一般蔓延,他再也忍不住踰越過那條界限。他已經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魅惑,根本無法克制住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楚天惶和他是雙胞胎,作為他的親身哥哥,他們想的自然也是一樣的。
殺死顧麟堂是他們一開始的目標,而得到他,卻變成了現在的目標。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半,雲亭卻遠遠沒有看夠,就好像遇到了你一直很想吃的美食,不嘗還好,一旦品到了它的味道,就再也停不下來。
但云亭還是忍住了,他緩緩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瓶子,倒出了一種透明的液體,慢慢的抹在了顧千樹被吻的腫起的嘴唇上,胸丨前被蹂躪的發紅的嫣紅上,還有被自己親吻過的性丨器上。
清涼的感覺讓顧千樹的喘息聲變小了,他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那條蛇終於放過他了。
這種液體是一種十分珍貴的藥物,可以很快的治癒人所受的傷,雲亭就用它來消除掉了顧千樹身上的那些痕跡。
然後他將那些液體用溫水清洗乾淨。
他的尊上再次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高貴,冷漠,氣質疏離,就像寒冷雪山上的花朵,即使碰一碰也是褻瀆。
雲亭最後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他不用急,總有一天,他可以在他的尊上睜著眼的時候,做出剛才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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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樹睜開眼的時候只是覺的很不舒服,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睡了很久,卻沒想到水居然還是溫熱的……
雖然心裡十分糾結,但猶豫片刻後顧千樹還是朝水中自己的下體望了一眼——沒有任何的異常,沒有淤痕,沒有紅腫,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個夢。
夢到了一條巨大的蟒蛇……最後自己還射了。想到這裡顧千樹臉紅了一下,他突然覺的自己似乎有些太過禁丨欲了,畢竟是個城主,都二十多歲了還沒娶妻像什麼樣子。
不過倒也不急,顧千樹沉吟著——他們這趟旅程的目的地本來就是春園,是為了給他找老婆的。
顧千樹壓抑住自己心底莫名的煩躁,開口道:「雲亭。」
「尊上。」他的屬下從門外走了進來。
「衣服。」顧千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能和雲亭說什麼呢,難道告訴他做了個夢心情非常不愉快麼。
雲亭動作熟練的給顧千樹穿上繁瑣的衣物,他的臉被面具遮住,看不出表情。
穿好衣服的顧千樹就回了臥室,從芙蓉天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是午夜了,現在天還黑著,滿天星星襯托的整個屋子越發寂靜。
顧千樹在桌邊坐了一會兒,就上床睡覺了,他的頭現在還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顧千樹本以為自己會失眠,卻沒想到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豔陽高照了,顧千樹從床上爬起來,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感冒了。
是的,感冒了,顧千樹木著一張臉,覺的自己的喉嚨痛的要死——算了,痛就痛吧,反正他也沒什麼機會說話。
但是流鼻涕怎麼辦呢,顧千樹想,一個男神拿著手絹不停的揩鼻涕是一件多麼沒有形象的事。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他為什麼會感冒。
說好的主角絕對不會生病呢!說好的連上廁所都可以省了的呢!顧千樹心中吐著槽,坐在床上開始發呆……他現在渾身都酸酸的,根本不想動。
「尊上。」雲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顧千樹已經聽習慣了,停頓片刻後才道:「進來。」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的不像樣子了。
「尊上,您染上風寒了?」雲亭聽到顧千樹聲音的時候就一愣。
「唔。」顧千樹覺的自己頭疼的厲害。
「尊上,屬下給您開些藥去,您先別起來。」雲亭急忙道。
「嗯。」顧千樹應了一聲。
然後雲亭就把洗漱的水端到了床邊,給顧千樹清潔了牙齒洗了臉之後就出門去了——看那急急忙忙的模樣的確是很著急。
「……」顧千樹慢慢的喝著粥,又開始神遊,在他神遊到一半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尊上,您在裡面麼?」
嗯?是殷醉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顧千樹就立馬精神了,他也不顧自己沙啞的嗓音,直接道:「進來。」
「是,尊上。」殷醉墨的聲音和平日裡似乎有些不同:「我進來了……」
然後殷醉墨就推開門走了進來,她今天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裳,本該十分的活潑,卻莫名的透出一種萎靡。
「何事?」顧千樹問道。
「我……我……」殷醉墨結結巴巴的:「我有些事情……想告訴尊上。」
又是所謂的語言?顧千樹直覺殷醉墨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十分的重要,於是他點了點頭,示意殷醉墨說下去。
24.你別躲了我看見你出軌了
事實上殷醉墨現在的心情非常的複雜,她知道劇情,也覺的自己應該是主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種自己生命十分沒有保障的感覺。
在她的認知裡,無論是楚天惶,還是祝清澤,亦或者是穆玉顏,只要他們想,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捏死如螻蟻一般的存在的自己。
殷醉墨不想死!她還想看見雲亭和顧麟堂在一起的那天……好吧,作為一個腐女她實在是沒什麼志氣的。
那麼如果她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訴顧麟堂了呢,告訴他穆玉顏是奸細,祝清澤是背叛者,就連已經在他身邊待了幾十年的雲亭,也是楚家埋下的一枚暗棋。
楚家有子,是為雙生,長子天惶,次子地藏,為取木樨,必入雪堂。
這是原著漫畫裡的一句話,在看漫畫時就已經深深的刻在了殷醉墨的腦海裡,她知道顧麟堂有一枝木犀花——那是鏡城顧家的家傳之寶,傳說具有活死人醫白骨之效。
對於江湖人來說,這只是個十分飄渺的傳說,但對殷醉墨來說,她卻知道這是真的。
顧麟堂的那枝木犀花有著十分神奇的治療效果,只不過這枝花顧麟堂一生只能用一次,使用之日,就是他燈枯油淨之時。
當初穆玉顏被雲亭刺死之後,雲亭為了防止顧麟堂用木樨復活穆玉顏,直接將她的屍體拋向了河中,甚至沒有給顧麟堂見到她屍體的機會。做出這樣事情的雲亭自然是再也無法取得顧麟堂的信任……而殷醉墨在當時卻為這個情節紅了眼。
她是多想雲亭能和顧麟堂在一起啊,能和自己面前這個面容姣好,神色冷漠的男人……
「……」顧千樹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看見殷醉墨進屋話還沒說眼睛先紅了一圈,一副腦補太過已經拉不回來的模樣……
「尊上!「殷醉墨終於從那無邊的腦補中回到了現實,她表情嚴肅的看著顧千樹,認真道:「我又預言到了新的東西!」
「……」顧千樹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我……我預言到那個穆玉顏……不是什麼好人。」殷醉墨其實很想把祝清澤和穆玉顏一起賣了,但是她考慮到祝清澤畢竟是顧麟堂的好友,若是自己這麼貿然開口,說不定還會引起顧麟堂的反感或者懷疑……倒不如先把穆玉顏的身份告訴顧麟堂。
一切阻止尊上和雲亭在一起的人都是反動派!穆玉顏眼神裡燃起了戰火。
「……」顧千樹被穆玉顏那如烈士一般的表情弄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穆玉顏是楚天惶那邊派來的人!」殷醉墨道:「她家根本就不在江南,家裡人也沒有因為尊上而死去——她是為了離間尊上和雲亭而來的!」
離間我的雲亭?顧千樹此時已經完全確認了殷醉墨穿越女的身份,他看著殷醉墨的表情,卻是怎麼都猜不出殷醉墨心中所想——好吧,即使在原來的世界裡,顧千樹也沒有接觸到腐女這個神奇的詞。
「她會設計讓尊上愛上她……然後再死於雲亭的劍下。」殷醉墨說到這裡,眼淚居然就這樣流了出來:「這樣尊上就不再相信雲亭了……」
「……」顧千樹已經徹底被殷醉墨震驚了。
「然後你就會不理他……嗚嗚嗚……最後他還會死……被嗚嗚……楚天惶給……嗚嗚……殺掉……」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殷醉墨已經被自己腦袋裡的情節感動了,她一邊抹眼淚,一邊說著。
「唔,知道了。」顧千樹已經確定這大概就是之後的劇情了,他看著殷醉墨哭的淚眼模糊的模樣,居然有些不忍心:「別哭了。」
「不!!!!」被這句話猛地刺激到了,殷醉墨居然大膽的伸出手拉住了尊上的手:「尊上你一定要幸福!!」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著殷醉墨——他突然很好奇,如果自己告訴殷醉墨自己也是穿越過來的會出現什麼情況。
「尊上!醉墨……醉墨……」就在殷醉墨嗚嗚咽咽之際,關著的門卻忽的被打開了,顧千樹和殷醉墨的視線一起移過去,看見了手上拿著一碗藥的雲亭。
「尊上。」雲亭的眼神在殷醉墨和顧千樹牽著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後邊不動聲色的移開了:「您的藥熬好了。」
「……」顧千樹默默的把自己的手從殷醉墨的手裡抽開,奇怪的生出了一點心虛的情緒……也正因此忽略了雲亭還沒敲門就進來了的行為。
「雲亭大哥。」殷醉墨整張臉都紅紅的,特別是哭過的那雙眼睛更是紅的像兔子一樣,她認真的看著雲亭:「我先走了!」說完,就哭著走出去了……
「……」面對雲亭疑惑的眼神,顧千樹只是默默的接過了那碗黑漆漆的藥,然後一口口的喝了下去——他就只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字,總不能全用來解釋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吧!
「尊上,清澤大人送了一盆梅花過來。」雲亭看著顧千樹把藥喝完,然後端上了一疊小小的梅子:「您要看看麼?」
顧千樹捏了一顆梅子放到了嘴裡,嚼了嚼之後才道:「不必了。」那盆梅花應該就是昨晚拍賣會的那一盆,他又不是顧麟堂,本身就對花什麼的興趣不大,昨晚又看到了那樣的場景,就更不想看見了。
「尊上,春園已經開放了,我們明日就可以起程……不過您突染風寒,是否要先修養幾天?」雲亭詢問道。
顧千樹沒說話,又捏起了一顆梅子,這梅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真是不錯,還體貼的挖出了梅子的核,惹得他不由的想多吃幾顆。
「明日起程吧。」顧千樹覺的盡州也沒什麼好玩的,還不如快點去春園看漂亮妹子呢。
「是,尊上。」雲亭低聲應道。
吃掉了半碟梅子,顧千樹才停下了手,雲亭見狀用濕毛巾慢慢的擦淨了顧千樹的手,這才端著碗和盤子離開了,走前還不忘在顧千樹身邊放一張乾淨的帕子擦鼻涕……
唉,真體貼啊,顧千樹在雲亭走後十分沒有形象的拿起帕子擦了擦鼻涕,還沒等他把帕子放下就聽到系統一陣刺耳的聲音響起。
「恭喜您在此世界攻略第一個任務,人品值獲得三十,您當前的人品值依舊為負值,請繼續努力完成種馬事業。」
「……啥?」顧千樹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攻略了誰?難道是殷醉墨愛上了他?!
「我的人品到底是多少?」顧千樹忍不住了:「負的到底有什麼副作用??」
「……」系統沉默,又開始習慣性的裝死了。
顧千樹重重的咬了咬牙——他早就發現這個系統就是來坑他的了,每次問重要事情總是不肯說,還給自己弄出了那麼多的限制條件。
恨恨的把手裡的手絹一扔,顧千樹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惹到了系統這個神經病!
「尊上。」過了一會兒,出去放碗的雲亭又回來了,只不過這次他的手裡卻端著一個圓盤,圓盤裡放著一疊疊精緻的蜜餞和可人的糕點——是的,蛔蟲雲亭居然看出了顧千樹想要吃零食的想法!
這個下屬簡直不能更棒了!在心中歡呼的顧千樹壓抑了心中的激動之情,緩緩的捏起了糕點,慢慢的送入了自己口裡。
綠豆糕細膩柔軟,入口即化,綠豆的香氣充滿口腔之中,顧千樹原本倦怠的精神忽的好了許多,他有了心情,話也多了些:「誰做的?」
「是屬下做的。」雲亭不緊不慢的說著讓顧千樹驚訝的話:「尊上以前不喜歡吃這些小點心……所以也沒機會做給尊上。」
顧千樹點了點頭,又吃了一塊李子做成的蜜餞,味道十分的爽口。
「尊上少吃些,一會兒就到中午了。」雲亭已經快變成顧千樹的老媽子了。
「……」顧千樹假裝沒聽見,又吃了好幾塊才停了手,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雲亭目光的凝視下……他居然覺的有一絲絲的心虛。
「尊上染了風寒,還是吃清淡些好。」雲亭雖然不讚成顧千樹吃太多零食,但也沒有阻止,只是看見顧千樹停手之後,就把木盤端開了:「屬下給尊上熬了些粥。」
「唔。」顧千樹擦了擦手,沒說什麼。
「尊上現在要吃麼?」雲亭問道。
顧千樹正想點頭,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陣的吵鬧聲……聽那聲音,似乎是前幾天那個叫做穆玉顏的女子……
25.跑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穆玉顏在第一眼看到殷醉墨的時候,並不覺的這個女人有任何的威脅。
事實上也正是這樣,要論武功,殷醉墨比不上穆玉顏,要論頭腦,殷醉墨比不上穆玉顏,要論演技,殷醉墨也比不上穆玉顏。
可以說如果殷醉墨是這個時代的人,那她除了那張臉之外,就沒有任何地方能比穆玉顏強了。不過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平等的賽跑,作為一個知道劇情的人,殷醉墨和穆玉顏本就不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至少在目前看來,顧千樹更願意相信殷醉墨的話。
「顧麟堂,你真是個膽小鬼。」少女蘋果樣的臉蛋鼓起露出一個生氣的表情,看上去卻十分的可愛:「你是不是害怕和我對質才躲起來了!」
「……」顧千樹放下擦手的帕子,面無表情的看過去,然後強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那一絲異樣——劇情的力量在殷醉墨的干擾下變得薄弱了起來。
「江南的血案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穆玉顏道:「男人一言九鼎,你若說不是你,我就信你!」
「放肆!」雲亭本就對穆玉顏沒什麼好感,聽到她這些話變得十分的憤怒,若不是顧忌著顧千樹,只怕早就和她打起來了。
「誰告訴你我做的?」顧千樹冷冷的看著穆玉顏——本來他對穆玉顏是有些好感的,但是既然已經知道了她是楚天惶派來的奸細,那麼就無需考慮這麼多了。
「江湖上都是這麼做的。」要說穆玉顏果真是演技過人,即使被顧千樹這麼懷疑著,卻沒有一點露怯,反而是紅了眼眶,做出一副被欺負了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顧千樹本來在一開始是想直接揭穿穆玉顏的,但是他忽的想到,既然穆玉顏是楚天惶的人,那麼他倒不如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殺了這一個穆玉顏,說不定還有李玉顏,張玉顏,還不如把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放在自己身邊來的安全。
有了防備,一切背叛都不再是問題。
可惜雲亭卻不知道顧千樹在想什麼,他只是覺的眼前的這個女人十分的礙眼,顧千樹凝視她的模樣,甚至讓自己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焦躁,然而讓雲亭更加挫敗的是,他的的尊上這次出行的目的地就是春園。
他或許會有一個女主人,更是極有可能無法再待在尊上的身邊,自己一切的工作都會有一個陌生的女人來接手……而他的尊上,則會帶著愛意給那個女人無數個親吻。
「雲亭?」雲亭腦海裡所想的那些事,使得他的氣息也紊亂了起來,顧千樹立馬察覺到了他下屬的異樣,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屬下無事。」雲亭只是垂下頭,低聲答道。
「……」顧千樹看了雲亭一眼,然後對著穆玉顏道:「出去。」
「……」穆玉顏眼神裡閃過一絲愕然,顯然是沒想到顧千樹居然為了雲亭把自己趕出去了,她張了張嘴,明顯是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息聲了……畢竟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該在什麼時候乖乖的閉嘴,免得惹人厭煩——雖然她在出去的時候,眼神裡極為不甘。
見穆玉顏出去了,顧千樹這才又看向了雲亭,然後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的這個下屬把剛才不願說的話說出來。
「尊上。」雲亭半跪下,卻還是不願意回答。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顧千樹幽幽的說了一句。
「……」雲亭一愣隨即抿了抿唇,然後沉聲道:「屬下覺的這個穆玉顏不是什麼好人。」
顧千樹聽到這話,立刻啞然失笑了……如果說殷醉墨沒有來告訴他,穆玉顏真不是什麼好人,那麼雲亭這句話,還真是踰越了,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也會引起自己的不快。
雲亭見顧千樹不說話,還以為是他生自己的氣,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緩聲道:「尊上贖罪,屬下踰越了。」
「去端粥吧。」顧千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他的確是不怪雲亭的,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確實是餓了。
「是。」雲亭眼神是陰鬱的,他並沒有覺的顧千樹原諒了自己,反而認定顧千樹因為殷醉墨的原因和自己生出了間隙。
可是他能怎麼辦呢,他只是一個地位低微的奴僕,他的尊上,卻是他的神。
粥溫熱,撒著細細的蔥花,聞起來就很香,顧千樹喝了一碗,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的自己腫痛的喉嚨似乎好了許多。
雲亭把粥碗端進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十分沉默的站在顧千樹的身旁看著他喝粥。
顧千樹喝了粥,把空碗遞給了雲亭。
「尊上要再休息一會兒麼?」雲亭道:「明日要趕路,今日若不休息怕是身體會更加不適。」
顧千樹正覺的自己有些頭疼了,聞言點了點頭。
「那尊上好好休息,屬下先出去了。」雲亭端著空碗,還體貼的幫顧千樹關上了門。
真是頭疼啊……那個楚天惶到底是衝著自己什麼來的呢?躺倒了床上的顧千樹頭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他本來還想細細的思考這些天發生的事,卻沒想到眼皮忽的變得沉重了起來,於是就這樣,顧千樹再次陷入了睡夢之中。
雲亭拿著空碗出了房間,他知道他的尊上一定已經睡著了,他們楚家武功雖然是一頂一的好,可是沒人知道,他們楚家人學的最好的,卻是用藥。
雲亭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楚家人,他也並未像楚天惶一樣十分完整的學過用藥,但他手中捏著的那些藥典,卻已經可以讓他在江湖上稱霸了。
在廚房裡放了碗,雲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他們所住的客棧。
「親愛的弟弟,昨晚休息的可還好?」楚天惶換下了昨晚的那一身黑衣,穿了一身皂色的長衫,他手裡捏著一個形狀可愛的玉葫蘆,饒有興趣的看著雲亭。
「……」雲亭面無表情,看向楚天惶的眼神中並無善意。
「別這樣看著我。」楚天惶嘆氣:「難道是你吃的還不夠飽?」
「說吧,計畫到底如何。」雲亭不願和楚天惶敘舊——他和這位孿生哥哥的關係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
「春園之後。」楚天惶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我會和顧麟堂一戰。」
「……」雲亭眼神微冷,並不說話。
「那時候的你所用的藥的藥性應該是最強的。」楚天惶道:「而顧麟堂也會祭出他的那枝木犀花。」
「……」雲亭握緊了拳頭,眼裡閃過掙扎。
「你在他取出木樨花的時候,催動藥性……我們的計畫就完成了。」楚天惶微笑道:「我們就能得到那枝木犀花還有……顧、麟、堂。」
雲亭的氣息在那一刻亂了,他想要得到顧麟堂,只有和楚天惶合作,可是這樣一來,他的尊上是否會恨他恨到骨頭裡?
「然後他就是一個人的了。」楚天惶繼續蠱惑著雲亭:「你想要他哭,他便哭,想要他笑,他便笑,想要讓他在你身下輾轉呻丨吟,他便會脫光了衣服……來取悅你。」
「……」雲亭咬緊了牙關,血順著嘴角緩緩溢出。
「別猶豫了。」楚天惶哈哈大笑起來:「你的存在本來就是殺死顧麟堂,十年……每次你在他沐浴之時放入的藥物,已經背叛他了……雲亭,你如果不幫我,若是顧麟堂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
「他不會相信你的。」雲亭厲聲道。
「他是不會相信我。」楚天惶表情詭異的看著雲亭:「但是……他卻不得不相信你的這張臉。」——這張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只屬於雙生子的臉!
雲亭在這一刻終於妥協。
是的,他在存在一開始就是一個背叛,他從未對得起尊上的信任,他是個叛徒,從和尊上相識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他的命運。
「回去吧。」把那個白玉做成的小葫蘆扔給了雲亭,楚天惶道:「再忍兩天……那人就是我們的了。」
「……」雲亭沉默許久,冷聲道:「你答應過我不傷害他。」
「我答應過你。」聽到這話,楚天惶嬉笑的表情一下子就不見了,他表情嚴肅無比:「地藏,我欠你,你記住——只要是我楚天惶承諾過你的事情,都會一一實現。」
若在普通的家族裡,他和雲亭或許會是對親密無間的兄弟,可惜他們卻生錯的地方,一個在幼年就被送入了鏡城為奴,另一個卻在經受地獄一般的教育。
楚天惶是楚家人,他必須殘忍,即使面對他的孿生弟弟,也不能有一絲絲的動容。
26..尊上,馬路上有個碰瓷的!
也不知是不是雲亭端來的那碗藥起了作用,顧千樹的這場莫名其妙染上的風寒終於好了許多,第二天出發的時候至少鼻涕不流了。
只不過今天的天氣卻不是太好,和前幾天的豔陽高照不同,天空中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在這種氣氛的襯托下整個車隊都安靜了許多。
祝清澤在芙蓉天那晚之後一直都沒有出現在顧千樹的面前,或許是想著自己把自己的好友惹毛了,還是消失幾天比較好……免得繼續作死性命不保。
車隊就這樣緩緩駛出盡州,朝著目的地春園而去。
祝清澤雖然沒有再跟著顧千樹,可穆玉顏卻代替了他牛皮糖的位置,只不過她並沒有像祝清澤那麼喜歡找存在感,一般情況下都是乖乖的待在馬車裡。
顧千樹並沒有對穆玉顏的存在發表什麼看法,已經知道了穆玉顏的身份,那她在自己的面前,就別想翻出什麼浪花。
和大漠不同,中原本就是物資豐腴之地,放眼望去路旁皆是綠樹紅花,就這樣坐在馬車裡看著景色也是一種十分不錯的消遣。
於是在通向春園的道路上,顧千樹又十分幸福的過上了他喜歡的米蟲生活。
而在這個過程裡,顧千樹再次深刻的見識到了雲亭那逆天的廚藝。
無論是清粥小菜,還是豐盛大餐,只要自己開口要求了,那麼雲亭就能給自己做出來,顧千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簡直感覺自己的臉都要圓一圈了……
本來在顧千樹的計畫裡,他們一行人應該是十分順利就能到達春園的,但是顧麟堂這個身份卻注定了顧千樹一寸平靜的時光都別想有。
就在在還差一週的時間到達春園的時候,顧千樹遇到了一個熟人。
說是熟人,也只是見過一面,而且這一面也是見得極為尷尬——是的,顧千樹遇到了那個在芙蓉天裡被彌天當中貨物調丨教的少年。
事實上顧千樹在看到這個少年的面孔的那一刻,就知道這少年肯定是個麻煩,因為他的腳上還套著一根金色的鏈子,渾身上下都是鞭子的痕跡,他臉上還掛著淚痕,就這樣極為無助的倒在了馬路中間。
「……」顧千樹很想對少年說——這麼年紀輕輕就學會了碰瓷很有前途嘛,但他不能說,不但不能說,連臉都不能露一個。
一般情況下,劇本都是這麼寫的:某個無助的少男少女被壞人擄走之後奮力逃了出來,遇到了一代大俠然後被大俠救起,然後發生一系列的愛!恨!情!仇!
顧千樹表示自己不想當大俠,也不想和個雄性生物發生驚世絕戀,於是他默默的放下了馬車簾子,裝作沒看見。
「……」倒在地上的少年:這劇本不對啊,怎麼沒人來救我啊,喂,喂!
「……尊上。」到最後還是雲亭看不下去了,其實他也不是看不下去,只是他們一行人再被堵在這裡就要在馬車裡過夜了:「需要我將他移開麼?」
「……」我喜歡移開這個詞,顧千樹暗暗的想,當然,他還沒有蠢到把自己想的說出來,雖然顧麟堂就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要是他真的把這麼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少年丟在荒郊野嶺,他的良心還是會有些小小的不安。
於是他就開口了:「把他送到穆玉顏那裡去。」
「是……」雲亭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他有些不太明白顧千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做。
其實顧千樹這也是無奈之舉,他知道穆玉顏是個奸細,但他也十分懷疑倒在路邊的那個少年的身份……說實話,能成功的攔下他的馬車,這個少年怎麼也不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雲亭聞言,把自己的不情願掩蓋在了自己的面具之下……他發現他的尊上週圍的野花野草越來越多了,如果是以前,像面前這個少年這樣的人,尊上估計連看一眼都嫌髒,但是現在卻要救下他……
沒有使用溫柔的公主抱,雲亭直接把看起來直接在昏迷的少年扛到了肩上,然後甩進了穆玉顏所在的馬車裡。
「???」穆玉顏一臉莫名其妙。
「尊上讓你好好照顧他。」雲亭冷冷的說了一句就走了。
「……」穆玉顏嘴角抽了抽,在看了少年一眼之後表情瞬間就扭曲了——她本來就是來勾引顧麟堂的,現在且不說顧麟堂身邊有個殷醉墨,如今居然叫她來照顧這種狐狸精樣的角色!穆玉顏覺的自己胸中有股火在燃燒——她不想給自己增加對手,卻又必須聽從雲亭的吩咐,如果眼前這個昏迷著的少年死了,那麼她的任務也肯定失敗了!
「顧麟堂。」穆玉顏姣好的面容變得無比的猙獰:「你總會付出代價的。」——若有一天你喜歡上了我,那我絕對會讓你嘗嘗什麼叫做絞心之痛。
被人思唸著的顧麟堂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然後繼續吃著雲亭送來的乾果……至於剛才那個插曲,早就被他忘在了腦後。
春園的春景即使在整個中原也能夠稱得上數一數二,此時距離春園開放只有幾天時間了,顧千樹一行車隊在連綿的小雨中趕了十幾天的路也稍微顯得有些狼狽。
被顧千樹救下的少年在幾天前就醒了,只不過在今天才得到了見顧千樹的機會。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和女人的柔弱不同,少年的氣質中還帶著些英氣,更容易引起有著特殊癖好的人的虐待欲。
「你有何事?」見顧千樹不願開口說話,雲亭只好幫他家尊上開口了。
「我叫付石鏡,是閩中人,自幼便學……」付石鏡話還沒說話就被打斷了。
「長話短說。」雲亭現在已經完全知道顧千樹每一個眼神的含義了。
「……」付石鏡愣了愣,勉強笑了:「那好吧,我只是想求大俠救救我……」
聽到付石鏡這話,這次沒等雲亭開口,顧千樹就問了:「我為什麼要救你。」
「……」付石鏡聞言眼圈立馬紅了,但他也沒說什麼,而是站起來直接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大俠您了。」
顧千樹和雲亭臉上沒什麼表情。
「石鏡……石鏡先告辭了。」付石鏡這麼說著,就開始踉蹌著朝外走去。
他的背影拿起來那樣的單薄,卻又故作堅強的挺直著,讓人不免生出了一種憐……等等,顧千樹突然覺的哪裡不對,他腦袋裡怎麼會冒出這麼一些奇奇怪怪的詞句,簡直就像是有人對著他的腦子念台詞一樣!
「系統?」顧千樹惡狠狠的在腦海裡叫道:「是不是你幹的?!」
「我這還不是看著你著急麼!」系統的聲音還是那一貫的尖銳刺耳,聽見顧千樹的質問居然一點也沒覺的心虛,反而十分的理直氣壯:「看,我又給你一個可攻略的對象,你再不把人品值弄成正的你會死的很慘的!」
「……」顧千樹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發火的心情——媽蛋,這個傻逼系統,自己每次問他人品值到底有什用他都不肯說,到現在用人品值來威脅自己,真想親手捏死他。
「我告訴你哦,我已經盡力幫你了。」系統道:「人品非常非常的重要——你現在如果再繼續下去,大概就永遠別想離開這個世界了。」
「……」呵呵,我謝謝你的提醒了啊,原來你丫的所謂的盡力幫我就是在我的腦子裡念一些莫名其妙的台詞麼,還故作堅強,我還故作強丨奸呢!!顧千樹想殺人。
「祝你幸運!」說完系統又沒聲了。
顧千樹深深的吸氣,然後吐氣,再深深的吸氣,再吐氣,終於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那個嘴上說著要走的少年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顧千樹看了雲亭一眼。
「不是我做的。」雲亭的眼神十分無辜:「他走著走著就倒了。」
「……」顧千樹無語了。
於是少年再次被扛回了穆玉顏的馬車裡,這次雲亭對他就沒那麼溫柔了,直接跟扔一袋米一樣扔了進去,完了還不忘衝著穆玉顏說一句:「好好照顧他。」
「……」穆玉顏連表情都懶得給了。
就這樣磕磕絆絆,顧千樹的車隊終於到了春園,而此時天氣也終於放晴了,顧千樹那被系統影響的陰鬱心情也終於好了許多——他覺的自己總算可以幸運一回了。
27.為什麼每次遇到你你都是這幅蠢樣
每年春園開啟的時候,都會有大批江湖人士在春園之外聚集。
這些人有的是名滿江湖的大俠,有的卻是臭名昭著的惡棍,春園裡面是不允許爭鬥的,也正因此,每年在春園即將開啟的前幾天都會發生幾起十分殘忍的血案。
據小道消息說,前幾年年在春園外,一個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望的劍客一晚上就被人活活的剝了皮,剝下來的皮上寫著無數他幹過的惡事。後經人查證,這些惡事居然一一屬實,之後這個劍客便身敗名裂,幾乎所有的好友都和他斷絕了關係。
而在這件事之後,每年春園之外都會有一個正道人士被活活剝皮,隨即這些正道人士的偽善面孔也會被撕得粉碎。
顧千樹剛開始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的挺有意思的,但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也會被這件事牽連進去。
到達春園之後,顧千樹直接花重金包下了春園外的一家客棧,他可不像那些仗義江湖的遊俠還要考慮一下自己的腰包,鏡城財力之雄厚,即便是在中原也難有敵手。
那個被顧千樹救下的少年和穆玉顏一直相處的不大好,很有點互相拆台的味道,顧千樹看在眼裡,索性便隨他們去了……反正這些閒雜人等是不能和他一起進春園的。
相比於穆玉顏那明顯的厭惡,殷醉墨的反應就要耐人尋味多了。她開始似乎對付石鏡這個名字十分的迷茫,隨後開始思考,最後一臉震驚的瞪向了那個清秀的少年。
顧千樹所有的表情都沒有掩飾,顧千樹全部看在了眼裡,但他卻想不出殷醉墨到底發現了什麼以至於如此的震驚……又不好當場問出來,只能想著等哪天找個機會悄悄問問。
春園之中是不接受女人進入的,發出請帖的對象也全部是未婚的青年才俊,鏡城之主已經不是第一次收到請帖了,只不過這次卻是他第一次接受請帖來到這裡。
雲亭不喜歡付石鏡,他也不喜歡穆玉顏……好吧,其實包括殷醉墨在內,所有出現在顧千樹身邊的人他都不喜歡。在他看來,出現在尊上身邊的任何人都是在和他爭奪尊上的注意……這種想法是雲亭從未有過的——獨佔欲這種慾望一旦出現,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熄滅。
可惜的是雲亭即便是不喜歡也不會說出來,最多表現在顧千樹面前稍微沉默一點罷了,顧千樹並沒有察覺到自己下屬的異樣,直到某天突然發現自己所吃的食物水平嚴重下降……
第一天,白菜炒肉片。
第二天,蘿蔔炒肉絲。
第三天,黃瓜炒肉粒。
第四天,土豆炒肉泥。
第五天……
「……」顧千樹看著自己面前的黃豆芽,又面無表情的看了雲亭一眼。
「尊上。」雲亭從來都是一副謙卑的模樣,他又用公筷往顧千樹的碗裡夾了一筷子黃豆芽:「請嘴上贖罪,廚房裡只有蔬菜了。」
「……」顧千樹沒動——什麼叫廚房裡只有蔬菜了,他才不會相信呢!!!他是不是對這個下屬太溫柔了以至於給下屬一種可以隨便剋扣自己口糧的錯覺?頭可斷,髮型不可亂!血可流,肉不可一頓沒有!
「肉。」顧千樹長話短說。
「尊上。」雲亭眼睫垂下,低聲道:「請尊上恕罪。」
「……」顧千樹無力:「……為何?」
「……尊上最近太挑食了。」雲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是有些微微顫抖的,似乎十分害怕顧千樹生氣,但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您已經三天沒吃蔬菜了。」
「……」顧千樹很想把自己的筷子捏成碎片,但他忍了!他必須忍!因為原版的顧麟堂絕對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和雲亭撕破臉的……好吧,顧麟堂當然也不會因為挑食而便秘。
「……尊上……」雲亭見顧千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急忙跪在了地上:「請尊上責罰。」
顧千樹不說話,連個眼神也不給。
「……」雲亭眼睛裡的光隨著時間的延長逐漸熄滅了……他果然是踰越了……
然而就在雲亭以為顧千樹會責罰他的時候,顧千樹卻動了——他最終還是忍辱負重的拿起了筷子,然後夾起了一夾黃豆芽。
「……」雲亭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跪在地上看著顧千樹,整個人都像是要飄起來了。
「……」顧千樹咀嚼著黃豆芽,發現這些豆芽的口感異常的好,等他仔細看過去才發現自己盤子裡的豆芽居然全部去掉了最中央的那根莖……就在這一刻,顧千樹心裡的不滿徹底煙消雲散,他看了雲亭一眼:「起來吧。」
「是,尊上。」雲亭站了起來。
「吃吧。」顧千樹又看了雲亭一眼,他想嘆氣,卻又忍住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人會比雲亭更接近他了,他的這位下屬,幾乎可以說是他生活的全部,說出他想說的話,幹他想要干的事,若是沒有了雲亭……顧千樹覺的自己的生活大概會一團糟。
「……明天要肉。」雖然被感動了,但顧千樹依舊沒有忘了給自己爭取權利——天天吃素絕對會死人的好麼!他可是個實實在在的食肉動物!
「是,尊上。」雲亭如是回答:「屬下明日一定會做肉的。」
於是第二天,顧千樹喝到了一碗一丁點肉末都沒有的排骨湯。
「……」看著雲亭的那張被面具遮住的臉,顧千樹不得不承認自己完敗了——他到底是怎麼惹到雲亭了,想打個商量都不行啊!!!
就在這樣悲慘的吃素生活裡,顧千樹再次迎來了一樁證明他惹麻煩體質的血案——就在某天下午他一個人隨處亂逛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男人,和一具……熱乎乎的屍體。
「喲,好久不見啊。」男人是熟人,臉上還帶著讓人印象深刻的笑容,讓顧千樹一看就覺的十分的討厭。
顧千樹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的看著楚天惶,沒有走過去的慾望。
「哎呀哎呀……這裡全是血,也不好招待你呢。」楚天惶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柄沾滿了鮮血的小刀,他的袖子挽起,手腕以至於手肘處都是猩紅的鮮血,還在慢慢的滴著:「寶貝兒……你為什麼總是能在這種時候和我遇上呢。」
「……」你以為我想麼?顧千樹的嗅覺十分靈敏,即便是站的很遠也聞到了那種讓人作嘔的味道,現在想來,他每次和楚天惶的每次相遇都是這樣一幅血腥的場景。
「真不想被你看見呢。」楚天惶一邊說著,一邊朝顧千樹走去,他的右手刷弄著那把沾滿了鮮血的小刀,左手垂在身側。
顧千樹不動聲色的看著靠近的楚天惶,身上的氣勢也瞬間凌厲了起來。他能感覺到楚天惶很強,只有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他才會出現一種名為危險的直覺。
就在楚天惶走到離顧千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他的右手忽的動了動,那柄尖利的小刀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顧千樹飛了過來。
顧千樹不躲不閃,穩穩抬手,幾乎就是在一剎那之間,接住了那柄小刀,然後手腕微抬,將小刀反刺了回去!
顧千樹殺心已起,自然不會再留情,他在小刀上灌注的內力使得若有人想同他一樣想接住小刀,絕對會被削去手指。
楚天惶不蠢,自然十分清楚其中的奧秘,只見他卻是笑了笑,居然也沒有移開步子……而是用肩膀接住了刀刃。
「噗」的一聲,刀鋒刺入骨肉,鮮血瘋狂的湧出,楚天惶抬起右手,把小刀拔了下來。
「我就知道這個世間,若還有一人能與我一戰,那便是你。」楚天惶看著刀刃上的鮮血嘆氣:「可惜……」
「……」顧千樹眼神微冷,等著楚天惶下面的話。
「可惜江湖之上卑鄙小人著實太多。」楚天惶道:「讓人防不勝防。」
顧千樹知道楚天惶是在說他自己,他懶得做出反應,只是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劍——上次因為雲亭放過了楚天惶,這次……他不會再給他逃脫的機會。
既然刺進心臟不會死,那麼就砍下他的頭吧,顧千樹冷冷的想。
「有刺的花,才是最美的。」楚天惶看出了顧千樹的殺心,卻完全不緊張:「不過花就是花,若是遇上了不怕刺的野獸……」
「呵。」顧千樹終於開口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舉起了手中的劍:「那便來看看,到底誰是花,誰是野獸吧。」
話語落下,楚天惶竟是隱約間聞到了一種香氣……那種香氣讓人覺的熟悉又陌生,濃郁而又寡淡……楚天惶猛地醒悟,這是桂花的香味。
在這一刻,楚天惶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真的被惹毛了。
28.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輕敵永遠都是江湖上的大忌,雖然楚天惶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確是輕敵了。
在顧千樹交手之前,楚天惶只知道顧千樹的武功很高,而在他和顧千樹交手之後,他才明白「武功高」這三個字到底代表了什麼。
顧千樹一襲白衣,手中持劍,看向楚天惶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在刺出那一劍之前,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少,直到劍鋒到了面前,楚天惶才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顧千樹。
為了得到木犀花,楚家幾乎是在幾十年前就開始進行策劃,而他們的計畫也幾乎成功了,利用楚家的雙生子云亭,在鏡城下一任的主人身上用幾十年的時間下了毒……
用藥可以輕易的接近顧千樹——這件事讓楚天惶心底深處生出了鏡城之主也不過爾爾的錯覺,他甚至開始以一種輕慢的態度看待顧麟堂,甚至開始遐想長了一張那樣的臉的城主在自己身下輾丨轉承丨歡會是怎樣一副誘人模樣。
但楚天惶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若他沒有輕敵,那麼他或許可以和顧千樹打上一個平手,甚至在顧千樹不取出木犀花之前勝他幾分,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楚天惶讓了顧千樹一招——讓他先刺出了這一劍。
這一劍,劍氣如虹,勢不可擋,楚天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動不了,四周越來越濃郁的桂花香猶如死神的輕吻,讓楚天惶後背生出了一片冷汗。
顧千樹殺意已決的劍,是無人可擋的,他白衣若雪,足下仿若踏雲而行,漂亮的臉上是一片冷漠的殺意,眼神裡連一絲情感也尋不見。
楚天惶在那一刻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顧千樹的猜測是對的,他的心臟受了傷不會死,可若是頭掉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而面前這個男人的劍,就是衝著他的頸項而來。
劍鋒已到喉間,楚天惶退無可退!
顧千樹不知道楚天惶為什麼要讓自己一劍,事實上他也不關心——楚天惶已經讓他倒足了胃口,殺了他,就是自己現在最想做的事。
可是顧千樹的那一劍最終沒能刺下去,不是他不想,而是因為楚天惶嘴裡吐出的一句話,楚天惶說:「顧麟堂,你不想知道你的父親是怎麼死的麼?」
這句話一出,顧千樹的身體就自動停住了——顧千樹是不關心上一任鏡城之主是怎麼死的,可是原主顧麟堂卻關心,可以這麼說——這是顧麟堂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的事了。
上一任的鏡城之主名為顧淵,城主夫人,也就是顧麟堂的母親的身份卻是個謎——
「……」顧千樹的劍停住了,就停在楚天惶的喉嚨前,往前一遞就能割斷楚天惶的腦袋,但他卻不再動作了:「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幾乎是死裡逃生,楚天惶一點也沒有驚慌,他笑的無比的燦爛:「而且我保證……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條件?」顧千樹知道楚天惶此時說出這句話,就是為了和自己談判。
「你不殺我,我就告訴你。」楚天惶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惹怒顧千樹,他道:「你若是殺了我……這一世你都別想知道真相。」
顧千樹聽到這話卻忽的笑了,他這笑容燦若春花,竟是把楚天惶看呆了:「我一定要知道?」
「……你如果不想知道,就不會停下這一劍了。」楚天惶看起來很有把握。
的確,顧麟堂是想知道這個答案的,可是顧千樹卻不是顧麟堂,他一點也不關心那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於是他就這麼笑著,往前遞了遞劍鋒——楚天惶的頸項之間立馬出現了一條傷口。
「……」楚天惶愣住了,他似乎不明白顧千樹為什麼會這麼做……的確,在他看來,這個答案對於顧千樹來說應該是十分重要的。
「楚天惶。」顧千樹道:「這世間,還沒有人能夠威脅我。」
「……我可不是在威脅你,尊上。」到了這時候,楚天惶若還是不長眼的叫顧千樹寶貝兒那就真是在自己找死了,疼痛讓他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看向顧千樹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深思:「我只是在求饒。」
「……」顧千樹一動不動。
「您令尊是中毒而亡,當年他與殘華閣閣主的那一戰您可還記得?」楚天惶已經不敢再拿喬了,他知道自己的命就握在顧千樹的手裡:「當時前任城主大人勝了那一戰,卻中了一種叫纏香的毒藥。」
聞言,顧千樹眼神微微沉了沉……
「那毒藥無色無味,甚至在某些時候也是無毒的,但若是和桂花的香味綜合在一起,就會成為一種慢慢蠶食人生命的劇毒。」楚天惶道:「您的令尊最喜桂花……」
「你如何知道?」顧千樹覺的自己的心臟猛地瑟縮了一下。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楚天惶道:「十分抱歉先前的冒犯……」
「滾吧。」顧千樹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那一劍,他知道顧麟堂是極想知道這個答案的,既然楚天惶給他提供了這些消息……再繼續查下去就容易多了。
「下次見你,就是你的死期。」雖然這次饒了楚天惶,但顧千樹卻還是沒有放過他的想法,楚天惶這人心思歹徒,行事狠辣,自己又和他結了怨,能殺掉……自然是最好的。
「是。」楚天惶總算保住了自己這條命,只不過他的臉上毫無喜色,甚至能看得出幾分複雜——他只告訴了顧麟堂有人給他的父親下毒,卻沒有告訴他,下毒的那個人也姓楚,是他和雲亭的父親。
幾十年前,楚天惶的父親死於顧淵的木犀花之下,幾十年後,他的兒子再次險些慘死在顧淵兒子的劍下。
這似乎是個十分有趣的循環,楚天惶站在那裡,伸手摸了摸自己頸項上被割開的那條口子,臉上終於沒有了笑容。
時至今日,他才真正的重新瞭解了顧麟堂。
這位名滿江湖的鏡城之主,之所以出名的果然不止那張絕世的容顏,還有那柄令人骨寒的劍。楚天惶把他的輕視完完全全的收斂了,可是他對顧麟堂的興趣卻更加的濃厚了。
這世間,能和他一戰的,恐怕唯有名為顧麟堂的男人。
棋逢對手,總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楚天惶這麼想著,心中居然生出了一絲的可惜——如果他和顧千樹不是世仇,能為知己,怕也是一樁美事。
可惜這世間之事,並非事事都能如願。顧麟堂見了他只有殺意,而他對顧麟堂也是志在必得。只不過在得到之前……或許可以和他好好的打上一場。
楚天惶嗅著空氣中的桂花香氣,再次露出了笑容……他這個弟弟,眼光倒是不錯。
******
顧千樹離開之後,就直接回了住所,他的手接過楚天惶擲過來的飛刀,也因此染上了血跡,讓他覺的十分的不舒服。
在回到客棧之後,顧千樹馬不停蹄的洗了手,可還是覺的髒,於是又想去洗個澡。
顧千樹反常的表現被雲亭看在眼裡,很快就猜測出發生了什麼事。
「尊上是遇到了什麼人?」雲亭幫顧千樹燒好了洗澡水,站在顧千樹的身後輕柔的捏著。
「楚天惶。」顧千樹還在想著楚天惶所說的那幾句關於前任城主顧淵的事,也因此忽略掉了雲亭突然頓了一下的手。
「是麼……」雲亭道:「尊上把他殺了麼?」
「沒有。」顧千樹道:「下次定取他性命。」
「……」雲亭聞言倒是不說話了,他安靜的服侍顧千樹洗了澡,又給他的尊上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物。
「尊上早些休息吧。」事實上雲亭對於楚天惶沒有被殺這件事心情十分的矛盾,他不想在顧千樹的面前漏出破綻,於是只好道:「明日春園就開啟了。」
「唔。」顧千樹以為雲亭這麼沉默是因為自己沒能殺死楚天惶,但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應了一聲,就回房休息了。
其實他的心情也不大妙,即使知道了顧淵的消息,但終究是放過了楚天惶這一個心腹大患。
「……」如果尊上把自己的哥哥殺掉了,會怎麼樣呢,這個問題對於雲亭來說太難了,難到他完全想不出答案。
他來顧千樹身邊,本就是為了背叛而存在,但是當某一天這種背叛變成了另一種更深的情感,雲亭就開始不知如何自處。
命運有時候的確是一種十分糟糕的東西,總是給你一道道兩難的選擇題,雲亭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怎樣選擇,才是正確的答案。
29.好春光不如夢一場
顧千樹在雲亭的服侍下洗了個澡,又在軟榻上安穩的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早上倒是起來的挺早,天還濛濛亮就已經醒來了。
昨天遇到楚天惶對於顧千樹來說實在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但過了一天之後,他的心情總算好轉了一些,加上這幾天陽光明媚,顧千樹的心情就更愉快了。
早上起來沒多久,顧千樹就接到了雲亭送來的一些鏡城裡發來的信件,平日裡鏡城裡的小事都是雲亭在處理,只有遇到不能決定的事情的時候,他才會來詢問顧千樹的意見。
書信是右護法巒清用信鴿傳來的,內容是鏡城裡一個職務不大不小的侍女犯了事,詢問顧千樹想要怎麼處理。
在鏡城人員的任用和懲罰方面,幾乎都是顧千樹親力親為的,他看了看信件,很快就下了決斷——按照鏡城的規矩,將那個侍女處以極刑。
鏡城之所以至今都還是世外桃源,就是因為那嚴的不能再嚴的規矩,鏡城之中最忌諱的就是苟合外人洩露鏡城內部消息,而那個侍女就是犯了這樣的事。
她在悄悄往外送鏡城消息的時候被巒清截獲,並且很快查出了她的其他背叛的行為。
對於這樣的人,顧千樹很難心慈手軟。
雲亭也看到了顧千樹對於叛徒的處置決定,顧千樹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幾乎沒有一絲遲疑,甚至連表情也是冷漠的。
由此,雲亭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境遇。
對於他的尊上來說,叛徒都是該死的,所以……他也是該死的,懷著複雜的心情,雲亭拿著顧千樹回覆好的信件,放到了信鴿身上,然後將鴿子放上了天空……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希望可以死在尊上的劍下。
幾天後,春園終於開啟,顧千樹的車隊已經收拾好了行囊,準備駛入。
因為春園不接受外來女子入內,因此殷醉墨和穆玉顏都是不能進去的,穆玉顏臉上的焦慮十分明顯,而殷醉墨則在車隊出發的當天根本都沒有出現。
而那個叫付石鏡的少年則是私下曾經來找過顧千樹,請求顧千樹將自己也帶入春園,但這個請求顧千樹毫無疑問的拒絕了,這個少年身份成謎,雖然目前沒有做出什麼讓人懷疑的舉動,但總體來說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顧千樹還沒有把自己的後背交給陌生人的習慣。
馬車緩緩而行,直到快到春園的門口,一直沒有露面的殷醉墨才露了臉,只不過此時的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男裝,臉上還掛了兩瞥小鬍子,光是看臉倒像是個俊俏青年。
對於入園這件事,殷醉墨還是比較重視的,她已經發現現在的劇情已經扭曲了,至少目前看來,出現了她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付石鏡,這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少年卻引起了殷醉墨的警覺,因為她在原著里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顧千樹的身邊。
正因為不知道,殷醉墨也不知道她能告訴顧千樹點什麼,於是她只好央求著顧千樹把她一起帶進春園——不然她就真的腰和穆玉顏待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了。
穆玉顏外表看起來活潑可愛,性格也十分的討人喜歡,如果殷醉墨不知道劇情還真有可能和她成為好朋友,但既然她已經知道了穆玉顏的真實面孔,那殷醉墨再和她做什麼好朋友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萬幸的是在她的央求之下,顧千樹居然奇蹟般的答應了她的請求……這讓出了殷醉墨之外的所有人都十分的不滿。
雲亭是不開心的,他不明白尊上為什麼要帶上殷醉墨這樣一個奇怪的女人進去,穆玉顏也是不開心的,因為這代表著她甚至還沒有殷醉墨在顧千樹心中的地位重要,而那個叫付石鏡的少年更是不開心——他連顧千樹的面都沒見過幾次更不用說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於是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裡,殷醉墨總算享受了一次女主的待遇……
進入春園的江湖人士眾多,卻並非每一個都能尋到合自己心意的良配,顧千樹這次前來其實也多是為了湊個熱鬧,沒指望自己看見個美女就一見鍾情。
不過話說回來,因為殷醉墨改變了原有的劇情導致穆玉顏和顧千樹的因緣斷絕,她也不知道這次在春園裡到底會發生什麼……因為按照原著,把穆玉顏當做伴侶的顧千樹根本就沒有進入春園之內。
劇情的改變代表著未知的走向,穿著男裝的殷醉墨居然生出了些惴惴不安的情緒。
馬車駛到了春園門口,在檢查過請帖之後,顧千樹一行人終於進到了春園之內,同時進入的還有許多江湖俠士,幾乎每一個人都在江湖上有著響亮的名號。
但即使在這麼多人中,顧千樹的車隊依舊是引人注目的,他鏡城之主的身份本來就神秘,這次高調出現,自然會引起許多有心人的注意。
每一個俠士都會有一個春園內的女子接待,這些女子相貌均是一等一的好,若是出了園絕對都稱得上美人,而且無論是氣質亦或者談吐均是不凡,可放在春院內,就有些平平無奇了。
接待顧千樹的女人名叫蝶瀧,身穿一襲藍衣,長相比殷醉墨都要好上幾分。她見到顧千樹這架勢,似乎也沒有覺的多意外,態度十分平和的為顧千樹介紹了住所和周圍大概的路徑,告之了幾日後集會的時間後便默默的離開了。
蝶瀧的表現到時讓顧千樹對春園裡的女子高看了幾分,能如此處事不驚,看來春園的名氣果然還是有幾分含量的。
同蝶瀧那平淡的態度比起來,殷醉墨就更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了,她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在陪著顧千樹趕路,幾乎沒有見過什麼比較華麗的古代建築,現在看到了春園如此盛大的場景,自然免不得一番激動。
雲亭叮囑了她不要暴露身份後,就不再說什麼了,至於顧千樹……他才懶得去管這個穿越女呢。
春園住宿的環境非常優美,此時春意正濃,園中栽種了各種各樣的花,牡丹,虞美人,桃花梨花薔薇幾乎是應有竟有,風一吹花瓣緩緩旋落下,倒是十分的美麗。
住宿的房間和床鋪上的被縟也收拾的十分乾淨,燭台全是新換上的,這種環境就算是有潔癖的顧千樹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雲亭自從入園之後,興致一直都不太高,他看到這麼多美麗的女子,不由自主的又開始想像若是顧千樹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名,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顧千樹沒有發現雲亭的異常,事實上只要雲亭不剋扣他的伙食他幾乎很難發現雲亭情緒的波動,作為一個完美的僕人,雲亭幾乎很少有情緒外洩的時候。
春園春園,美的不止是花,還有人。雖然此時離集會還有些時日,但已經偶爾可以看到周圍有成群的少女出現,這些少女無一不是有著一副好相貌,偶爾手裡還挎著一個個精緻的花籃,嬉笑著採集著花瓣,讓整個春園之內很有點天上人間的味道。
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喜歡這樣的景色,即便是顧千樹也看的十分的愉快,甚至開始想著在這裡找一個合適的伴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人一多起來,殷醉墨就不敢到處亂逛了,總的來說她的相貌還是比較吸引人的,萬一真的被哪個妹子看上了,那她就真的慘了,所以這兩天倒是乖乖的待在了屋裡,倒是沒給顧千樹惹什麼麻煩。
江湖人士一多,就不免會出現什麼爭執,但春園之內不允許武鬥,一旦發現,直接逐出去一輩子都別想再進來。春園裡雖然都是女子,可是武功謀略絕對不遜於男人,況且大家都是進來找老婆的,沒有多少不長眼的人會故意找麻煩。
這幾天拜訪顧千樹的江湖人士倒是不少,但都被雲亭一一的擋了回去,顧千樹不喜歡見外人,也沒有學習祝清澤朋友滿天下的興趣,索性叫雲亭都推了,圖個清靜,至於那被人亂傳的「古怪」之名,顧千樹更是不在意。
天氣好,景色美,顧千樹的心情這幾天也是十分的晴朗,這幾乎是他第一次覺的此時出行遇到那麼多事是值得的,春園果真是名不虛傳。
可惜和顧千樹的好心情比起來,還有那麼幾個人就不是那麼愉快了。
雲亭心煩,殷醉墨心虛,還有一個叫祝清澤的人,卻是已經快要急出半條命了。
至於他為什麼會急出半條命……那自然是要從顧麟堂,和他的那支據說可以生死人活白骨的木犀花說著走。
30.世間安得雙全法
祝清澤之所以能朋友滿天下,就是因為他不但有著雄厚的才力,還足夠的義氣。而且從分辨人的性情上,他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嗅覺。
祝清澤從未背叛過朋友,也幾乎沒有被背叛過,但是現在,他卻是要破這個例了。
祝清澤這輩子在乎的人很多,也十分珍惜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真是因為知道珍貴,才格外的在乎。
然而當某一天,祝清澤最在乎的那個人處於生死邊緣時,他卻不得不做出他曾經最痛恨的事——背叛。
世間有毒名為安息,入之體內如罌粟,安息入骨人便亡。
祝清澤知己很多,愛的人卻只有一個。當那個人中無解的毒,祝清澤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下毒的人名叫楚天惶,是楚家這一代的掌門人。
在知道自己愛的女人中毒之後,祝清澤毫不猶豫的去找他打了一場——結果,自然是敗了。他和楚天惶的武功相差太遠,甚至連一搏之力都沒有。
「你當然殺不了我。」楚天惶在打敗了祝清澤之後卻沒有殺了他,而是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談著一筆讓祝清澤咬碎一口牙的交易:「況且就算殺了我,你也救不了她。」
「……」祝清澤從未這麼狼狽過,他的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液,眼神如同惡鬼一般的死死瞪著楚天惶。
「別這麼看著我。」楚天惶笑道:「因為安息是沒有解藥的。」
「……」祝清澤的臉色在那一瞬間灰白,他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眼神裡是一片黯淡的絕望——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人卻可以救她。」楚天惶開始下餌。
「誰?」祝清澤聲音陰鬱無比……他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什麼。
「顧麟堂——和他的的那枝木犀花。」楚天惶緩聲說道:「只有你這位朋友……才能救下你的愛人。」
「你做夢!」祝清澤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你真的要讓她這麼痛苦的死去麼。」楚天惶道:「她的肚子裡,不是還有你的骨肉麼……祝清澤,你可是安息會讓她怎樣痛苦的死去?」
在這之前,祝清澤是沒有聽說過安息這種毒的,他不知道楚天惶口中的痛苦死去到底指的是什麼,但是他已經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好好回去想想吧。」楚天惶這麼說著:「你若是考慮好了,可以再來找我。」
看著面前的楚天惶,祝清澤恨不得吃之血肉——他知道楚天惶的勢力有多大,他甚至猜測出好幾個勢力雄厚的江湖門派都有楚家參與進去,當初江湖上派出那麼多人追殺楚天惶,可卻連他的影子都沒摸到……
祝清澤用袖子抹去了自己唇邊的鮮血,然後踉蹌著離開了這裡。
不久之後,他的愛人毒發了,祝清澤的精神幾乎快要崩潰——他心愛的那個女人,身上的肉開始一塊塊的往下掉,她嗚嚥著哭泣,鼓起的肚子的是他幾個月的孩子。
祝清澤幾近癲狂,他找遍了自己認識的所有醫生,得到的答案卻是這種毒根本沒有解藥……不,甚至都沒有人聽說過。
名為安息的毒藥,卻讓人死去前一刻安息都沒有。
他的女人很聰明,她從不哀求,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忍受著痛苦,眼神是是一片讓祝清澤痛苦無比的安寧,她說,清澤,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給你生個孩子……
祝清澤終於如楚天惶所願,妥協了。
他受不了讓他的愛人繼續受到這樣的折磨,他要救她……即使是背叛顧麟堂。
「這是明智的選擇。」楚天惶這麼說著,然後給了他緩解安息的藥物:「安息沒有解藥,我給你的這種藥只能緩解半年時間。」
祝清澤沉默不語,拿著藥轉身就走,留下了身後一臉深沉笑意的楚天惶。
楚家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向來都是不擇手段的,就如同他們的父親楚厲秋,毫不猶豫的為了他所追求的捨棄了生命。
他們家裡的人都是瘋子,無論是他的父親,亦或者他的母親,甚至於他自己……
楚天惶笑的燦爛,眼神裡,卻是如冰一般的冷漠。
祝清澤在和楚天惶做完交易之後,便開始等待從西域出來的顧麟堂,他的臉上再沒有那招牌似地笑容,臉上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漠然。
之後,祝清澤便依照楚天惶的吩咐,將顧千樹帶進了芙蓉天,他毫不意外的看著這位好有拂袖而去,卻只能沉默的看著。
背叛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有結束的那一天。
祝清澤吻著自己身側酣睡女人的額頭,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她頸項間斑駁的傷口。
安息之痛苦,絲毫不弱於凌遲。祝清澤無法忍受看著他的愛人如此痛苦的死去,於是就只能選擇背叛。
不過即便如此,祝清澤也要讓楚天惶付出代價——慘痛的代價。
有的人,只是外表溫文爾雅,內裡卻是如鐵一般的冷硬,而祝清澤,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輕輕的拿起心愛女人的一縷長發,然後用刀刃割下,放到了自己懷裡。
生與死,有時候總是一個微妙的界限。
顧千樹再次看到祝清澤是在春園集會還有三天的時候。
他的這位好友在芙蓉天之後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急事還是因為怕自己怪罪他,只不過顧千樹當初為那名被調教的少年鳴不平的心情早就被付石鏡給毀的一乾二淨……因而現在見到祝清澤倒也沒有什麼不愉快。
祝清澤穿著一身青衣,手裡抱著一盆漂亮的桃花,看到顧千樹臉上就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麟堂,我在到處找你呢。」
「……」好吧,聽著這句話,顧千樹猛地就想起了祝清澤話癆的屬性,他嘴角下撇一個微笑的弧度,並不答話。
「你還在生我的氣啊。」祝清澤可憐兮兮的看著顧千樹:「我錯了還不行麼……」
「……」顧千樹覺的其實祝清澤也沒什麼大錯,唯一一個不能忍受的錯誤就是他的話實在是太多……多的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
「你看,這梅花是我特地為你找來的。」祝清澤道:「你喜歡麼?」
也不知道祝清澤怎麼做到的,他手裡的那盆桃花居然有幾個顏色,分別是淡粉,深粉,淺紅,深紅,並且顏色由淺至深的排列,十分的稀有。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來的。」祝清澤道:「就是來給你賠罪……」
「我不生氣。」顧千樹沉默了許久,才道:「謝了。」
一直站在顧千樹身後的雲亭聽到了顧千樹道謝後,才上前一步從祝清澤的手裡接過了那盆桃花。
「麟堂,我還以為你說要來春園是鬧著玩呢。」祝清澤見顧千樹的確是不生氣了,這才鬆下一口氣,坐到了顧千樹身邊開始肆無忌憚的吃著雲亭給顧千樹準備的果脯乾果:「沒想到你還真是來了……怎麼樣,看上誰了麼?」
「……」顧千樹喝著茶,用餘光瞟了眼自己所剩無幾的果脯,心中升起一種十分不爽的感覺——雲亭一天可就給他準備一小碟,這個祝清澤居然幾口就要吃完了!
「……額……」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千樹的眼光太過怨念,祝清澤的動作居然慢了下來,完了還嘀咕兩聲:「麟堂你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我就是小氣怎麼了,你來咬我啊!顧千樹的眼神理直氣壯。
「好吧。」祝清澤很沒骨氣的退縮了:「不吃就不吃……」
「……」這還差不多!顧千樹拿起一塊蜜餞李子放進了嘴裡。
「那過兩天我們一起去集會好不好啊?」祝清澤道:「看在我送你的那盆桃花份上你總該同意了吧……」
「嗯。」顧千樹覺的和祝清澤一起去也無所謂,於是同意了。
「太好了!」祝清澤顯然是沒想到顧千樹居然這麼好說話的,他十分開心的笑了起來,還很不要臉的衝著雲亭道:「雲亭,你做的果脯真好吃,能讓我帶點回去麼?」
雲亭把目光投向顧千樹。
「……」顧千樹雖然很不願意,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就算是祝清澤不帶回去,雲亭也每天只准他吃一小碟……
「能有此友,夫復何求。」祝清澤邊說邊起身:「那我三天後來找你,你可別放我鴿子啊。」
顧千樹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對著雲亭道:「少給點。」
「……」尊上你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可愛麼,被萌出了一臉血的雲亭這麼想著。
「……」顧麟堂你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可惡麼,被氣的要吐血的祝清澤這麼想著。
31.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三日之後,便是春園集會開啟之時。
說是集會,在顧千樹看來更像是相親大會,曲水,流觴,美人無數,再加上那一簇簇似錦的繁花,讓本無此意之人也多了幾分興趣。況且這春園之內的人,本就是為了尋找愛侶而來,因此倒也和此景十分合拍。
祝清澤一大早上就跑來找顧千樹了,他今天換了身白色的錦衣,整個人都看起來十分的精神,手裡還拿著一束粉色的桃花,以顧千樹的詞來形容就是——騷包極了。
不過祝清澤自己顯然不這麼覺的,他笑眯眯的看著顧千樹那萬年不變的白衣,嘆道:「麟堂,你都是來找老婆的……就不能穿個豔點的顏色?」
顧千樹沒理他,倒是雲亭露出一個十分猶豫的眼神。
「走吧。」顧千樹生怕自家可愛的下屬被祝清澤這話嘮給洗腦了,急忙要求出門。
「……」祝清澤見顧千樹不理自己,十分委屈的看著他,那可憐兮兮的表情簡直讓卻告訴渾身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的住所距離集會的那個花園並不遠,慢慢走過去四分之一柱香便到了,這一路上看見了不少的江湖俠客,臉上幾乎都是一副興奮的模樣。
顧千樹的相貌在江湖的美人榜上據說排名第二,於是也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甚至還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嘀嘀咕咕的問著顧千樹是不是也是春園中未嫁出的美人……
要不是春園裡不允許爭鬥,顧千樹真想用自己手上的劍把那些人的嘴給統統削下來。
「喲,這不是清澤麼,怎麼也跑來這裡湊熱鬧了。」祝清澤的人脈果然是不同凡響,就算在春園之內也遇到了好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這不又有人上來給他打招呼了。
「哈哈……當做踏春了嘛。」祝清澤笑道。
「話說雪衣的病怎麼樣了?好轉些了麼?」半年前祝清澤為了他的紅顏知己四處尋醫的事情幾乎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了……顧千樹也稍有耳聞,但據說祝清澤之後便找到了醫生,所以顧千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啊,早好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野呢,余兮,你怎麼也跑到這裡來了?。」祝清澤的眼神裡露出一抹微妙的神色,很快便被笑容掩飾了。
「嗨,我這不是也來湊個熱鬧麼。」被祝清澤叫做余兮的男人一直在悄悄的瞟著站在祝清澤身邊的顧千樹:「這位是……?」
「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鏡城之主,顧麟堂。」祝清澤介紹:「麟堂,這位是青城派的大弟子,余兮。」
「久仰久仰!」余兮一聽到這名字,眼睛就亮了:「百聞不如一見……鏡城之主的風姿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顧千樹臉上沒什麼表情,連客套都沒有。
「我這位好友不喜歡說話,你可別見怪啊……」祝清澤知道顧千樹的性子,也不指望他能開口說上兩句,於是只好打了圓場:「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啊,我和我幾個師弟一起來的。」余兮顯然是被顧千樹的反應弄的有些尷尬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好強笑道:「那我先過去了……免得他們等我等久了。」
「好吧,那再會了。」祝清澤也沒阻攔。他朋友雖然多,卻也要分個親疏,有些人的性格,實在是不太適合做朋友。
「走吧……」祝清澤見余兮走遠了,才小聲道:「這人心眼小著呢,胃口又大,哎哎,這世界上還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顧千樹看了祝清澤一眼,開口道:「無礙。」
「……」祝清澤聞言立馬滿臉感動——他現在已經完全習慣顧千樹說話的模式了,和幾年前相比起來雖然更少,但是人情味卻比那時候要濃多了。
當初祝清澤之所以能成為顧麟堂那屈指可數的好友,就是因為他不弱的武功和死皮賴臉的精神,但是現在……祝清澤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桃花,卻覺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挖空了。
世間最遠的距離,無非是生死。
待到顧千樹一行人到了花園的門口的時候,集會已經開始了。
集會分為好幾補分,有文鬥,有武功的切磋,還有一些比較有趣的技藝的較量,比如書畫、茶藝、亦或者樂器。
如果真要顧千樹來選,他自然是會第一個選武鬥的。但是站在花園門口接待他的妹子卻顯然不這麼想的……
「這位公子,您想玩什麼?」從外表看來顧千樹的身形算不上強壯,再加上他那一張冷漠豔麗的臉,怎麼都不像是個厲害的練武之人,接待客人的女孩也算得上會察言觀色了,她第一眼看的是顧千樹的那雙垂在身側的手,在發現上面沒有任何繭子之後就為顧千樹下了定性:「那邊是樂藝……還有棋道,您要是喜歡插花也可以的哦。」
「……」樂藝就算了,棋道我也忍了,那插花到底是要鬧哪樣?顧千樹十分無力的想——他這張臉就這麼具有欺騙性麼!!
「哈哈哈哈,小妹妹,我這位朋友可不是什麼文雅之人,還是告訴我們武鬥場怎麼走吧。」祝清澤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真的要去武鬥麼?」女孩顯然並不認同祝清澤的話,她咬了咬下唇,眼睛在滴溜溜的轉了轉,然後小聲道:「我偷偷的告訴你們個秘密……其實園子裡的姐姐們都更喜歡文雅一點的人呢。」
「……」顧千樹不說話,一個冷冰冰的眼神甩了過去。
「……好吧……」這下也不需要祝清澤再費口舌了,女孩被顧千樹那刀子般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十分的委屈:「那、那你們走那邊……」
顧千樹和雲亭轉身就走。
「……喂,麟堂,你真的是來找老婆的麼……」祝清澤已經對顧千樹的不解風情徹底絕望了……還找老婆,依著顧千樹這個行事方法不在裡面再惹幾個仇人就已經是好事了……
「尊上,您沒事吧?」雲亭比祝清澤要瞭解顧千樹,一眼就看出了他家的尊上情緒有些煩躁。
「……」顧千樹少見的皺了皺眉:「你今天看見殷醉墨了麼。」
「這倒是沒有……」殷醉墨是不可能來花園裡的,萬一她真的被妹子看上那就完蛋了,不過話說好像昨天晚上就沒見過她了,雲亭看著顧千樹少有皺眉的模樣,一個念頭突然襲上了心頭——難道他的尊上,喜歡上了殷醉墨?
「……」顧千樹不說話了,他剛才隱約間看到了一個聲音……似乎有些像殷醉墨,這才突然想起了這茬。
「尊上有什麼事要找她?」雲亭越想越覺的可能,他的尊上幾乎很少對別人如此的親近,甚至答應了殷醉墨想要入園的這個無理要求,而平日裡也對殷醉墨無比的寬容……想到這裡,雲亭的拳頭死死的握了起來。
顧千樹還在想著殷醉墨的事,也因此忽略了雲亭的異樣,反倒是走在一旁的祝清澤察覺出了雲亭突然變化的情緒。
「……無事。」顧千樹其實很擔心殷醉墨的,她畢竟是個穿越女,如果有人將她帶走強行逼供……那她絕對是個災難性的的存在。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穿越女就不應該會那麼容易被炮灰吧。顧千樹懷著心事終於和走到了武鬥場的外面。
江湖人士,以武為尊,其他的技藝你再怎麼厲害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也一無是處,古人云,一力破百巧還是很有道理的。
場中央已經有人打起來了,周圍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看得出氣氛十分的熱鬧。
按理說顧千樹看到這樣的場景應該十分專注,可是不知為何,他總是有種心神不寧之感,就好像知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怎麼,麟堂,要上去試試麼?」祝清澤還抱著他那一束桃花,懶洋洋的問著:「你不去我先去了啊。」
「……你去吧。」顧千樹決定先觀察一下情況。
「那我去了。」祝清澤順手把手裡的桃花遞給顧千樹:「幫我拿下唄。」
「……」顧千樹不動——這麼娘的桃花他才不要拿!
「你連花都不幫我拿!」見到顧千樹裝作沒看見的模樣,祝清澤徹底怒了:「還算不算我朋友了!」
「……」顧千樹又沉默了一會兒,本來他以為雲亭會善解人意的幫他把花拿過來,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和雲亭的默契氣場居然失效了。
「……」於是忍辱負重,顧千樹面色不善的接過了那束桃花。
「……嘿嘿。」祝清澤頗有深意的笑了。
笑的顧千樹面色如冰,冷冷的對他吐出一個字:「滾。」
32.一切都在計畫中
殷醉墨第一眼看到楚天惶的時候並沒有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是她卻立馬感到了一種顫慄——那種彷彿是埋在這具身體深處,難以消除的恐懼感。
「好久不見。」楚天惶站在窗戶邊朝她打著招呼,和他和善的語氣不同,他的臉上卻是一片冷漠,看向殷醉墨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被關在籠子裡即將處以極刑的老鼠。
「……你、你是誰?」事實上殷醉墨是沒有見過楚天惶的,她身體的原來的主人就是被楚天惶所殺,可是到死也沒見到殺死她的那個人到底長什麼樣,而殷醉墨雖然知道楚天惶這個人,但始終沒機會把真人和名字對上。
楚天惶長了一張英俊的臉,他身上的氣勢也在告訴殷醉墨——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好惹的。
「你怎麼能忘了我呢。」楚天惶上前,似乎十分不滿:「……殷醉墨?」
「你到底是誰?」殷醉墨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知道顧千樹就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如果讓顧千樹聽到她的聲音……一定會來救她的。
但是殷醉墨卻注定是要失望了,因為楚天惶下一刻就把她的喉嚨捏在了手裡,然後道:「楚天惶——你還記得這個名字麼?」
殷醉墨瞬間失去了言語,她滿臉震驚的看著楚天惶,似乎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想要殺了自己。
「你真是多餘呢。」楚天惶道:「本來在西域的客棧裡……你就該死去了。」
「……」殷醉墨的身體抖的像個篩子,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她是第一次真正的嗅到到了死亡的味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楚天惶的心是有多麼狠,也清楚自己的命在楚天惶手裡有多麼的廉價。
「放心,我現在不殺你。」楚天惶道:「你還有別的用處。」
殷醉墨說不出話,表情只剩下了無邊的驚恐。
「別怕……你不會死的。」楚天惶笑了:「顧麟堂那麼在乎你……我怎麼捨得在這裡殺了你。」
殷醉墨差點沒哭出來——她一點也不覺的顧麟堂在乎她,也不知道楚天惶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再說了,作為顧麟堂的死敵,楚天惶為什麼會神奇的出現在這裡?……他不是該在春園的時候和顧麟堂打上一場麼!
當然,殷醉墨永遠也不會知道,楚天惶和顧麟堂已經打了一場了,這場比鬥的結果……還是顧麟堂完勝。
「你說你不見了,他會發現麼。」楚天惶道:「越是瞭解他,我就越對他感興趣呢。」
「……」這句話要是殷醉墨在漫畫裡看到的,估計她會大喊:「好萌好萌好萌。」可惜的是……這裡不是漫畫,而是現實。
所以殷醉墨非常沒骨氣的哭了。
「怎麼哭了。」楚天惶道:「……別搞得像我在欺負你一樣嘛。」
「……」你本來就是在欺負我好麼?殷醉墨想,麻麻這個世界好可怕我想回家……
「走吧。」一邊說著,楚天惶一邊點了殷醉墨的穴道:「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現你不見了呢。」
然後殷醉墨就像一隻麻袋一樣被楚天惶扛到了肩頭,楚天惶見殷醉墨還在流眼淚,眉頭一皺:「再哭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殷醉墨立馬不哭了——她完全相信楚天惶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在認認真真的告誡她。
原著裡是沒有春園裡的劇情的,因而殷醉墨根本不知道在這裡到底會發生什麼,但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劇情已經完全扭曲了。
顧麟堂沒有喜歡上穆玉顏,穆玉顏不會死於雲亭之手,而祝清澤呢……殷醉墨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告訴顧麟堂……祝清澤是個叛徒。
在漫畫裡,祝清澤的戲份並不多,所以殷醉墨對他的記憶十分模糊,只是隱約記得……到最後祝清澤愛的那個女人也沒有被救活。
可惜這一切殷醉墨都沒辦告訴顧千樹了,因為她已經被楚天惶帶走了。
失蹤的殷醉墨果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第二天集會開始,才被心中煩躁的顧千樹突然想了起來。
祝清澤的武功不低,一上場就打敗了好幾個人,顧千樹拿著祝清澤的桃花,卻突然感到了一抹十分熟悉的氣息……
楚!天!惶!這個男人的氣息對於顧千樹來說已經無比的熟悉了,他一感到楚天惶的出現,就立刻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然而出乎了顧千樹的預料,他原本以為楚天惶在被自己發現之後會低調的離開,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走,反而直接走到了人群的中央。
「鏡城之主,顧麟堂,不知今日是否能有榮幸與你一戰。」楚天惶不但不躲,反而公開朝顧千樹邀戰。
「……」顧千樹對於楚天惶的印象本來就差到極點了,也不差再這麼鬧一場,只不過他心裡也清楚,之所以上次自己能夠輕易的戰勝楚天惶,是因為楚天惶輕了敵。
高手過招,一招便是勝負。
被公開挑釁,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忍得住,更何況是顧麟堂這樣的人。
所以顧千樹也慢慢的走到了楚天惶的面前——等到他走到楚天惶面前才發現自己拿著的桃花居然忘了給雲亭,但是這時候再給似乎也晚了……
於是顧千樹只好把那枝桃花隨手扔到了一旁——祝清澤這傢伙,總是給他找麻煩。
「燦若春花。」楚天惶讚道,他此時的態度和當初已經大相逕庭了,那種十分輕慢的態度也變成了謹慎和欣賞。
顧麟堂是值得和他一戰的人,楚天惶已經完全明白了這一點。
「請。」事實上只要別人不把他惹火了,顧千樹向來都是個有禮貌的人,他右手拔出了劍,然後垂在身側。
周圍已經沒有人說話了,江湖人都有著靈敏的直覺,這種直覺告訴他們這一戰絕對非同凡響……若是靠的近了,說不定還會被誤傷。
楚天惶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根黑色的鞭子,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可是從外表上看來又無比的柔韌,鞭子的把手處繫著一個小小的玉墜子,看上去絲毫不像是殺人的凶器。
楚天惶的拿起鞭子,整個人的氣勢就完全變了,如果說之前還有些像毫無實力的紈褲子弟,那麼現在的他就是一柄出了鞘的劍。
「……」顧千樹不言不語,手執利劍,眼神也變得無比的認真。
——任何的懈怠都有可能成為奪命的利器。
氣氛已經凝滯到了極點,楚天惶先動了!他的鞭子猶如一條有了生命的蛇,絲絲的吐著信子開顧千樹的身邊環繞,他腳下的步伐極為詭譎,縱使在場如此多的江湖豪傑也看不出他到底使得的是什麼武功!
顧千樹不動,他甚至直接閉上了眼——那鞭子彷彿沾染了無數人的血液,即便是顧千樹閉上眼,也能清楚的從味覺上感到它的游動!
隨著楚天惶的鞭子並非在做無用功,很快,周圍的人便發現,顧千樹周圍的青石板居然開始碎裂,除了顧千樹腳下的那一塊,周圍的石頭從大變小,從小化為粉末。
顧千樹在這一刻忽的睜開眼,一劍刺向了楚天惶肩膀!
就在顧千樹離開的那一剎那,顧千樹腳下的石板碰的碎成了粉末,原本應該在四周飛舞的鞭子卻十分詭異的從地上冒了出來。
這是楚家最厲害的一套武功,從未有人在楚天惶的鞭子下走過十招,可是今天卻要破例了,因為楚天惶不但沒有傷到顧千樹,反而被顧千樹刺了一劍。
在外人看來,顧千樹是佔到了先機,然而只有顧千樹自己才知道——自己才是處於弱勢的那一個!
因為除了砍掉楚天惶的頭顱,否則眼前的人就不會死,而他自己卻只要中上一鞭就足以被重傷——楚天惶可以犯錯,可是自己卻不能!
楚天惶中了一劍便很快退開了,他也知道顧千樹在想什麼,所以十分淡然的笑了。
「尊上……」楚天惶道:「我要認真了。」話語落下,楚天惶手中的鞭子猛地炸開,化成了七條細細的鞭子——就像突然分開身體的蛇,讓顧千樹一時間變得有些狼狽。
顧千樹直接以劍擋住了鞭子,可那鞭子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居然瞬間就將顧千樹手裡的劍劈成了兩半!
顧千樹躲閃不及,頸項上中了一鞭,立馬露出了血跡。
「……尊上,您要是還不認真。」楚天惶定定的看著顧千樹:「可就晚了。」
……鞭子上所含的內力讓顧千樹非常不好受,他嚥下了口中的血,沉默的看著楚天惶。
楚天惶又笑了,他右手抖了抖鞭子——那鞭子猶如有生命一般,再次朝著顧千樹甩了過去!
33.作者才不渣並且不短小呢哼
眼看鞭子甩到了自己的面前,顧千樹腳下一動強行躲開了這一擊,然而他的左手去被楚天惶揮出的鞭子直接捆了起來,那鞭子暗含內力,一纏上顧千樹的手腕就死死的嵌入了他的骨肉,顧千樹若再是掙扎,左手恐怕會直接被廢掉。
見到已經無法躲開,顧千樹索性不再躲閃,右手在虛空一劃——那束楚天惶一直在等待的木犀花終於出現在了顧千樹的右手!
空氣中再次開始瀰漫起一種濃郁的桂花香氣,楚天惶一個愣神,竟是鞭子直接被顧千樹給斬斷了。
看著斷掉的鞭子,楚天惶不但不怒反而露出笑容:「天下之幸事,唯有棋逢對手。」
「……」顧千樹不說話,只是站在原來就這麼看著楚天惶,他的左手手腕一直在滴著鮮血,但他卻絲毫沒有露怯,情緒平靜到了極點。
楚天惶被這氣氛感染,也收了笑顏。
顧千樹手上的那枝木犀花,只有花,沒有葉,細碎的花瓣是一種淡淡的黃色,在散發著一種銀色的光芒,完全不像凡間之物。
就是這樣一束木犀花,卻是劈出了一片天地。
「……結束了。」顧千樹用如同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楚天惶。
「未必。」楚天惶冷冷一笑,卻是隨手割斷了自己的手腕,他的鮮血瘋狂的從手腕之中湧出,竟是沒有滴落在地上,而是匯成了一條線狀的東西——仔細看去,那就是一條鞭子。
以血匯鞭,萬刃不斷。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時居然突然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場面一片寂靜,圍觀的人似乎都被眼前這不似凡間的一幕給嚇呆了。
接著顧千樹動了,他的右手微微抬起,捏著拿束木犀花——就要做出劈砍的動作。
而楚天惶卻是不躲不閃,直接控制住那條血鞭對著顧千樹的臉直接甩了下來!
這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如果沒有人插手,楚天惶會被顧千樹的木犀花直接劈成兩半,再也沒有恢復的機會,而顧千樹則同樣會被那條血鞭一擊斃命。
以劍證道,即便是死,兩人都絕不會有一分的退縮……
可惜的是,希望看到這一幕場景的人並不多,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顧千樹突然感到了自己的丹田空掉了——就好像是內力突然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樣,他手中的木犀花立刻形散,而顧千樹則是眼前一黑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
「唔……」本來該倒在地上的顧千樹卻被人給接住了,接住他的人氣息讓人覺的很熟悉,顧千樹低低喚道:「雲亭。」
沒有人回應,顧千樹眉頭微微皺起……他覺的雲亭抱他抱的實在是太緊了。
那邊的楚天惶見到了這樣的一幕,並沒有乘勝追求的打算,反而是看向了周圍開始喧嘩的人群。
眾人都以為在這場較量裡是鏡城之主顧麟堂敗了,敗給了楚天惶。
這種吵雜聲讓楚天惶非常的不滿,這種不滿已經漸漸的上升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他想把在場的人全部殺了。
楚天惶向來都是個任性的人,他這麼想著,就這麼幹了。
原本已經收起的血鞭再次出現在他的手裡——猶如死神的鐮刀一般不停的收割著在場的人的性命,他的表情卻是平靜,似乎完全聽不到那各式各樣的求饒聲。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人都是螻蟻,整個春園之內,瞬間變得安靜了起來,血腥味濃的讓人想要嘔吐。
而站在外面的人,卻是只有祝清澤一個了。
「走。」顧千樹不知道楚天惶為什麼要殺人,但他以現在的實力根本阻止不了,空空如也的丹田讓他和普通人毫無二至,甚至連輕功都無法使用。
「……」在顧千樹身後一直抱著他的雲亭卻沒有動。
「雲亭?」顧千樹察覺出了不對勁,他一扭頭,卻發現雲亭以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凝視著他,那眼神無比的複雜,竟是把顧千樹看出了一身冷汗。
「……」一個不太妙的念頭出現在了顧千樹的腦海裡,他道:「你……」
「對不起,尊上。」雲亭就這樣把顧千樹抱了起來:「對不起。」
「……你!」顧千樹要是現在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真是傻逼了,他被雲亭說出的這兩句話弄的頭暈目眩,嘴唇抖動的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雲亭是背叛者,那還有誰可以信呢——一個陪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到頭來卻以這樣的手段來搆陷自己!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到了雲亭的臉上,顧千樹氣的眼前發黑:「滾!」
「……除了尊上的身邊,我還能去哪裡呢。」被顧千樹扇了耳光,雲亭卻絲毫也不介意,他轉過頭,眼神溫柔的看著顧千樹,那眼神無比的陌生,讓顧千樹背脊發涼:「尊上你要讓我去哪裡呢?」
「……」顧千樹不說話,只是掙紮著想要離開雲亭的懷抱——然而沒有了內力的他,這樣的掙紮根本就是蚍蜉撼樹,雲亭一點也沒有放鬆自己的手。
「嘖。」已經血洗了春園的楚天惶也回到了這裡,他看著在雲亭懷抱裡不斷掙扎的顧千樹,卻是笑了:「尊上……別費無用功了。」
「……」顧千樹冷冷的盯著雲亭:「你恨我?」
「我不恨你,我愛你啊。」帶著嘆息般的語氣,雲亭著迷的看著顧千樹。
「……我要殺了你。」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顧千樹從未這麼狼狽過,他的手被雲亭死死的扣住,只能看著楚天惶越走越近,然後,楚天惶拍了拍雲亭的肩膀。
「好弟弟。」楚天惶道:「我去把那個女人帶上……我們就離開吧。」
雲亭垂下眼簾,微微的點了點頭。
然後沾著一身血腥的楚天惶就離開了,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把顧千樹交給雲亭一個人……也對,沒有了內力的顧千樹怎麼可能打得過雲亭呢。
祝清澤直到此時才慢慢走到了場內,他先是彎下腰,撿起了已經被鮮血染頭的桃花,然後才朝著顧千樹走了過去。
「麟堂。」祝清澤叫道。
「你也是?」顧千樹很明顯的察覺出了祝清澤的不對勁,但他已經不驚訝了——雲亭的背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祝清澤再表明身份,倒也不再讓他震驚了。
楚天惶的手段果然厲害,居然不知不覺之後在他身邊布下了這樣的手段……不過楚天惶口中的那一聲弟弟……居然是在雲亭?
祝清澤拿著那束桃花,沉默的看著顧千樹,片刻後才啞聲道:「抱歉。」
雲亭沒有理祝清澤,看了他一眼就抱著顧千樹準備離開了,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祝清澤卻突然動手了!
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幕,無論是雲亭亦或者顧千樹,一時間都愣住了。
雲亭看著從自己胸口穿過的利刃,眉宇間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他的膝蓋緩緩跪下,懷裡卻還是死死的抱著顧千樹,口中開始大口大口的溢出鮮血。
他叫道:「尊上……」
顧千樹的心臟也在那一刻劇烈的疼痛了起來。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羈絆最深的人便是雲亭,可是雲亭卻背叛了他……按理說自己應該無比的痛恨這個背叛者,但是顧千樹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看著雲亭在自己面前死去。
「尊上……」還是那溫柔的聲音,雲亭的頭垂了下來。
「……抱歉,麟堂。」祝清澤從雲亭的懷裡把顧千樹拉了起來,他的臉色是慘白的,嘴角卻帶著笑意:「我沒能提前告訴你。」
「……到底怎麼了?」顧千樹覺的自己快瘋了。
「我們先走吧。」祝清澤道:「楚天惶若是回來了,我們就走不了了……你不介意我抱你吧?」
顧千樹皺了皺眉,卻還是點了點頭。
祝清澤見狀,直接將顧千樹抱了起來,然後踏著輕功以最快的速度朝春園外飛了出去。
「我不知道雲亭也是叛徒。」祝清澤道:「不然不會等到這時候才告訴你……」
「到底怎麼了?」顧千樹已經顧不得自己那一百三十九個字的限制了。
「楚天惶殺了我的愛人——」祝清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麻木的:「我想要親手殺了楚天惶。」
「所以你背叛了我?」顧千樹嘆道。
「不、楚天惶想要你的那枝木犀花。」祝清澤道:「如果雲亭沒有背叛你,那麼今天死的就是楚天惶。」
在顧千樹和楚天惶對峙的那一霎那,祝清澤就已經做好了殺死楚天惶的打算,雖然他知道自己貿然參與進去很可能丟掉性命,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終於可以手刃仇人,為他慘死的愛人報仇。
祝清澤看似謙謙君子,骨子裡,卻是鐵一般的固執和執拗。
34.甕中之鱉泥豪
楚天惶帶著殷醉墨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雲亭,他這個弟弟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個大洞,已經不流血了,但是卻依稀能看到那猙獰的傷口。
「雲亭!」殷醉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雲亭胸口上猙獰的傷口是楚天惶弄的,立刻紅了眼,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她安慰的話咽進了肚子裡。
只見似乎垂垂欲死的雲亭動作遲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站起,就這麼木木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刺的?」楚天惶挑眉看著自己這個情緒低落的弟弟:「也罷,刺了我一劍,又刺了你一劍,這下公平了。」
「……不是他刺的。」雲亭的聲音很有些悶悶不樂的味道:「是祝清澤。」
「祝清澤?!」楚天惶還以為顧千樹傷了雲亭之後就跑掉了,祝清澤是去追他了呢,沒想到祝清澤居然在這時候反水了。
「是。」雲亭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殷醉墨已經徹底被眼前的神展開給嚇呆了,她本以為楚天惶和雲亭該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卻沒想到他們竟然相處的這樣和諧……而且從對話中,似乎還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一種可怕的訊息。
「跑不遠的。」楚天惶無所謂的笑了笑:「顧麟堂出了西域,若還想回去……恐怕是難的很了。」
「你答應過我的。」雲亭的傷口逐漸開始癒合,直到此刻他才站了起來,看著這位同胞哥哥:「不准傷他。」
「你要傷他,我還捨不得呢。」楚天惶嗤笑一聲,然後衝著殷醉墨揚了揚下巴:「這個女人對顧麟堂來說很重要吧。」
「……」雲亭眼神陰冷的看了殷醉墨一眼,把殷醉墨看的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她的命很重要。」雲亭道:「你還不能殺她。」
「我可沒打算殺她。」楚天惶頗有深意的笑了:「……那藥的時限是幾天?」
「三日之內,他的內力都無法使用。」沒有了武功的顧麟堂就是被磨了爪子拔了牙的老虎,根本不足為懼,然而雲亭在想到顧千樹看向他的眼神時,心中不免的抽痛了一下。
「那就不急。」楚天惶環視了周圍修羅場一般存在的春園,笑了:「他們都在外面等著我們呢……地藏。」
「……」雲亭,不,此時他的應該是楚地藏,只是給了楚天惶一個冷漠的眼神。
楚家的武功一旦練成就無比的嗜血,楚天惶之所以犯下那麼多血案,未免沒有這套武功對他的影響,不過即便如此,楚天惶也是不在意的。
他的仇人已經夠多,完全不介意……再多幾個。
春園之外,站著一行身穿黑衣的人,他們個個身上都在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殺氣,一看手上就有過不少的人命。
「發消息出去。」楚天惶懶洋洋的衝著領頭人吩咐:「就說鏡城之主在春園之內走火入魔,將一干江湖豪傑屠殺殆盡,最後又被他的好友祝清澤救走……現在他內力全失,只要活捉,賞十萬黃金。」
「是,主人。」領頭人聽到楚天惶吩咐完後便上馬飛馳而去。
楚家勢力之大,幾乎很少有人能清楚的知道,作為家主,楚天惶自然對這些清楚的很,現在顧麟堂沒有了武功,在中原就是甕中之鱉,三天之內,絕對足以抓住他了。
「那枝靈犀花,看來有其他的秘密啊。」楚天惶絲毫不在意有殷醉墨這個外人在場,就這麼肆無忌憚的和楚地藏談論了起來:「……只有捉到顧麟堂才能知道了。」
「嗯。」楚地藏不願說話,即使戴著面具,也能感覺到他心事重重。
「既然已經這樣了,面具就摘了吧。」楚天惶道。
楚地藏遲疑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摘下了那原本應該一輩子都無法取下的面具,露出了一張和楚天惶一模一樣的臉。
殷醉墨覺的自己就要哭暈過去了,她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應該為了顧麟堂死去的雲亭為什麼會發生這樣可怖的變化,甚至還背叛了他的尊上,難道一切都是她引起的蝴蝶效應。
「女人。」楚天惶看著殷醉墨欲哭無淚的模樣,笑了:「少說點話,我心情好了……還能讓你多活幾天。」
「……呵呵。」殷醉墨勉強的笑了笑,也不敢再說話了——楚天惶這個人性情陰晴不定,真惹火了他自己絕對死定了。
「走吧。」楚天惶轉頭看向了楚地藏:「去看看屬於我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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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澤帶走了顧千樹之後就知道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他非常清楚楚天惶的實力,依著現在顧千樹毫無內力情況,恐怕不出兩天他們就會被楚天惶抓住。
「麟堂……抱歉。」祝清澤知道眼前這個局面和自己的背叛脫不開關係,他最終也沒能趁機殺了楚天惶,為自己的愛人報仇。
顧千樹不說話,他現在心裡亂的很,雲亭的背叛讓顧千樹幾乎亂了手腳——不是幾年也不是十幾年,而是整整二十年,那個無比忠誠的下屬,居然就這樣背叛了自己。
原版的顧麟堂是不屑於處理鏡城裡的事物的,因為他的武功足夠高,高到了足以封神的地步,並且他還不畏懼任何的毒藥……說道毒藥,顧千樹怎麼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輕易的中毒。
顧千樹中毒這件事,自然不會是輕易的,從雲亭取得顧千樹信任幫他沐浴之後,他就開始利用這個機會給顧千樹下一種十分微量的藥物,這種藥物無色無味,少量使用也不會對人的身體產生任何的影響,然而一旦長期的接觸,就會同人體發生一種十分奇妙的反應——而當被下這種藥物的人在接觸到另一種特殊的藥物之後,便會在短時間裡內力全失。
顧千樹的內力深厚,可是卻抵擋不住整整二十幾年藥物的侵害,每一次沐浴,他身上藥性便會增加一分,到了現在,已經是無藥可解的地步了。
顧千樹只要觸碰了雲亭所釋放出來的藥物,就會像之前一樣瞬間失去武功。
這是一個花了幾十年,兩代人布下的局,而顧麟堂,卻注定了成為甕中之鱉。
雲亭背叛了自己,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沒有了武功,又沒有了雲亭,顧千樹幾乎要比手無束雞之力的書生還無用了,他坐在椅子上,看著臉色十分不好看的祝清澤,默默的抿了抿唇:「無礙。」
「我們恐怕沒多少地方藏了。」祝清澤道:「楚天惶的勢力極大,你現在又武功全失,我們只有先出城,再謀後算。」
「嗯。」顧千樹點了點頭。
「你在這裡等著,我出去看看。」祝清澤說完就離開了,留下顧千樹一個人在屋子裡發呆,他身上的劍被楚天惶斬斷了,左手又被纏出一個猙獰的傷口,還被楚天惶的內力擊傷,再加上他現在丹田空空……
顧千樹苦笑了一下,發現自己還真是有點山窮水盡的味道。
沒過多久,祝清澤就從外面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套女人穿的衣服,他看向顧千樹的表情慾言又止……
「拿來吧。」顧千樹知道祝清澤想說什麼,這種衣服要是放在平日裡,他是絕對不會穿的,但是現在形勢所迫,大丈夫能屈能伸。、
「抱歉……」祝清澤也苦笑了起來:「我剛才出去看了看,發現城裡已經開始搜查了……搜查的是兩個男人,還有一個左手腕受了傷,恐怕只有委屈你一下了。」
「……」顧千樹搖了搖頭,拿起衣服去屏風後面換上了。
好在祝清澤給他拿來的這套女裝並未太過豔麗,而是十分樸素的藍色,顧千樹雖然覺的心裡有些彆扭,但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命都要沒了,還在乎臉幹什麼。
看到穿上了女裝的顧千樹,祝清澤眼裡閃過了一絲驚豔,他早就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相貌十分優秀,但卻沒想到換上女裝後更漂亮了。
若是個子能再矮些,怕比之江湖上排名第一的美人也不遑多讓。
「走吧……我準備好了馬車。」祝清澤知道這事情越拖會越糟糕,於是提議立即啟程:「若是有人聞起來,全部由我來應付,你就扮作啞巴就好。」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他因為失血過多,臉色有些慘白,更是襯得肌膚似雪,憔悴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祝清澤又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在心中暗暗的搖頭……有時候長得好了,實在不是什麼件好事,比如這次逃亡,就更是增加了難度……
希望一切都能順利吧,這麼想著,祝清澤揮起了馬鞭,驅動著馬車朝著城門走去。
35.你們這群大騙子
你是選擇讓自己的愛人苟且偷生,還是選擇同生共死呢。
祝清澤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曾糾結過,不過他很快便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選擇——是的,他選擇了後者。
祝清澤的愛人雪衣所中的安息,的確是會活人痛不欲生,可是它卻無法讓一個沒有了生命的人感到痛苦。
祝清澤不是個容易妥協的人,即使是最愛的人的生命被捏在別人的手上,他同樣不會那麼輕易的出賣自己的友情。
同生共死並非是難事,祝清澤親手殺了雪衣,然後以必死的心態去尋到了一個為愛人報仇的機會。
祝清澤非常的清楚,楚天惶和顧麟堂的實力相當,若是要逼得顧千樹使出木犀花,那局勢必然是無比的險惡,而這,就是祝清澤要找的那個機會。
半年時間轉瞬便過,楚天惶那所謂的緩解安息的藥物只能讓潰爛減緩,卻完全無法減少雪衣的痛苦,而祝清澤那還未出世的孩子,也在這半年時間裡失去了生命。那是一個七個月大的小男孩,已經長出了手腳,甚至看得出長相。
失去孩子的痛苦和安息帶來的折磨讓雪衣精神幾乎崩潰,她哀求祝清澤殺了她讓她解脫,而祝清澤最終滿足了她。
死去的時候,雪衣的表情是滿足的,她看著祝清澤,然後道:「若有來世,定不負君。」
這發生的一切都堅定了祝清澤復仇的信念。
高手過招,最忌諱外人幹擾,祝清澤非常清楚,這是他唯一能夠殺死楚天惶的機會。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了祝清澤的預料,他和顧千樹一樣,完全沒有想到雲亭居然會是那個背叛了顧千樹的奸細。
看著自己的好友被雲亭死死抱在懷裡,一個念頭襲上了祝清澤的心頭——他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雲亭背叛顧麟堂的理由。
悲哀又讓人痛恨的理由。
突發的情況,讓祝清澤暫時改變了計畫,他直接一劍刺入了雲亭的心臟,然後將顧麟堂救了下來……若他不這麼做,那麼現在他的這位好友恐怕已經落到楚天惶手裡了。
楚家人,還真是可怕。細細想來,祝清澤很快便發現顧麟堂身邊所信任的人幾乎全部和他們有關,這個局,完全可以用無孔不入四個字來形容。
祝清澤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那一縷頭髮,卻是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無論如何,他都會想辦法殺了楚天惶——即使用自己的命來交換,也在所不惜,而想要殺死楚天惶,他就必定不能讓顧麟堂落入楚天惶之手。
這天下之間,能和楚天惶有一戰之力的,怕是屈指可數,而顧麟堂,則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要如何離開這座城,躲開楚天惶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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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祝清澤預料的那樣,只消一炷香的時間,城中已經開始十分嚴格的排查要出城的人了。
祝清澤駕著的馬車一到城門口就被守衛給攔了下來。
「車裡是什麼人?」守衛手裡拿著兩張畫像,十分狐疑的看著祝清澤。
「……車中是賤內。」祝清澤也化了妝,臉上貼了小鬍子和皺紋,頭髮也變成了花白的模樣,看上去就像一個年過六旬的老翁,若不是熟識的人,幾乎很難有人能認出他來。
祝清澤一邊偷偷的給守衛塞著銀子一邊低聲道:「她生病了一直沒好……這位大哥您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通融?」守衛接過了銀子,卻是搖了搖頭:「這可沒辦法通融……上面要求嚴著呢,你把車簾子掀開,我看一眼就放你們過去。」
「那、那好吧。」祝清澤見狀也只好同意了。
守衛掀開車簾,就看到了在裡面面無表情的坐著的顧千樹,他嘿嘿一笑,表情變得有些猥瑣:「沒想到你年紀這麼大了,豔福卻是不淺啊。」
「嘿嘿,運氣好,鄉下買來的……」祝清澤看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長得是不錯,手腳也利落,就是可惜了是個啞巴……」
「嗨,娶老婆,啞巴不啞巴有什麼關係。」守衛道:「臉蛋漂亮就行了嘛……」
「……」坐在馬車裡面無表情的顧千樹表示他如果武功恢復了真想殺人。
「那小哥,我們先走了。」通過了檢查後的祝清澤向守衛告了別。
「去吧去吧。」守衛衝著祝清澤點了點頭。
「謝謝小哥了。」祝清澤笑了笑,駕著馬車朝前駛去。雖然是在笑著,可是祝清澤還是依稀覺的心中有些不安,過關過的太輕鬆,反而讓他覺的有哪裡不對勁。
「麟堂。」祝清澤叫道。
「何事。」顧千樹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他受的傷並不輕,又因為沒有時間來療傷,反而越拖越嚴重了。
「我朋友在城外接應。」祝清澤遲疑片刻,想了想還是沒有將自己心中的不安說出來:「你在他哪裡躲上三天,待到你武功恢復了,我再安排你回西域。」
「好。」顧千樹閉上眼開始養神。
馬車駛出城五六里之後,祝清澤就看到了和他約定好的朋友,此刻他心中的忐忑終於消散了一些,臉上凝重的色彩也舒緩了下來。
「你怎麼會惹到楚天惶?」祝清澤的好友名叫鐘沂源,是江湖上一個十分有名的大夫。
「我不犯人,人要犯我啊。」祝清澤只能苦笑。
「……」鐘沂源表情十分不以為然,看來的確是不太相信祝清澤的話,他看了一眼祝清澤身後的馬車:「裡面是誰?」
「我一個好友。」祝清澤沒有說出顧麟堂的身份,畢竟現在顧麟堂穿著女裝,實在是不太適合出來見人。
「是麼。」鐘沂源笑道:「和你一起闖禍的好友?清澤,你這次的禍,可闖得不小啊。」
「……我也不想的。」祝清澤只能苦笑:「幫我三天,三天之後我就離開。」
「說這些干什麼。」鐘沂源道:「只要不被楚天惶發現,別說三天,就是讓我養你三年都沒問題。」
祝清澤聽著這話卻沉默了,說著容易做著難,楚天惶的勢力有多大他可是清楚的很。三天時間,聽著雖然很短,要真的等起來,卻是度日如年。一旦被楚天惶發現,他還會連累鐘沂源。
但是事到如今,祝清澤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馬車緩緩而行,很快便遠離了小城。
然而就在馬車離開片刻之後,兩個人影卻猶如鬼影一般出現在了祝清澤和鐘沂源對話的地方,仔細看去,兩人居然就是祝清澤想要躲開的楚家兄弟——楚天惶和楚地藏。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衝出來呢。」楚天惶雙手交疊,十分懶散的看著楚地藏。
「……」楚地藏不語,只是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
「傻弟弟,想要的東西,就要去爭取……」楚天惶道:「不過讓他休息兩天倒也不錯。」待到他以為即將安全之時,再出現在他的面前,給於希望,再讓他絕望。
「他會恨我吧。」楚地藏啞聲道。
「他當然會恨你了,沒有人會原諒叛徒的。」楚天惶笑道:「你該不會還以為你的尊上會原諒你吧?」
「……」楚地藏不語,眼神卻透出一絲迷茫。
「別傻了。」楚天惶冷笑:「我要是他,肯定恨不得把你扒皮抽筋——更別說原諒了。」
楚地藏重重的抿了抿唇。
「與其想要讓他原諒你……不如想想辦法如何讓他接受你吧。」楚天惶若有所思:「……你的這個尊上,可不是什麼容易啃的軟骨頭。」
「……」楚地藏狠狠的瞪了楚天惶一眼,卻還是沉思了起來。
同樣的相貌,同樣的衣著,卻還是能讓人明顯感到兩人的不同,楚地藏還有著人類的感情,而楚天惶,則更像是一個完完全全冷血冷心的魔鬼。
「別那麼生氣。」楚天惶嘆道:「又不是我的錯。」
楚地藏根本不再理會楚天惶的逗弄,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大不了讓你先吃好了。」楚天惶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楚地藏這種對他十分不敬的態度,作為雙生子的哥哥,沒有人能比楚天惶更瞭解自家這個彆扭的弟弟了:「……讓你先嘗嘗你家尊上的味道……」
聞言,楚地藏扭頭看向楚天惶,眼神更凶狠了。
「……你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會退讓的。」楚天惶道:「地藏,吃獨食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我知道。」屬於雲亭的聲音,卻有著一張楚天惶的臉,楚地藏英俊的面容帶著濃濃的厭惡,像是在厭惡楚天惶,更像是在厭惡他自己:「不要傷了他。」
「你到時候和我一起去不就好了。」楚天惶道:「你不好奇你的尊上再次見到你的時候臉上會是什麼表情麼……」
「……」楚地藏卻不再說話,而是就這麼離開了——他的確是想楚天惶一起去的,可是他又在害怕,害怕看到顧麟堂厭惡的表情。
他的尊上永遠不會原諒他,而這,就是自己想要得到他的代價,楚地藏對此,早已有了覺悟。
36.你這只鹹豬手真的不怕被剁了麼
原本以為會有波折的離開卻十分輕易的成功了,祝清澤很快就駕著馬車到了鐘沂源的住所,這一路上他都十分的小心,隨時觀察著周圍的動向,在發現沒有什麼可疑人士之後才將馬車停在了鐘沂源家外面。
「叫你朋友出來啊。」鐘沂源看了祝清澤一眼:「怎麼了?」
「……無事。」其實祝清澤本來是打算偷偷的叫顧千樹出來換衣服的,但是沒想到鐘沂源這麼關心馬車裡坐了誰,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硬著頭皮把馬車裡的顧千樹叫了出來。
穿著一身女裝的顧千樹臉色已經黑的要死了,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祝清澤一眼,那眼神居然讓祝清澤背脊涼颼颼的。
「這……?」鐘沂源看見顧千樹時十分坦然的露出了驚豔:「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咳咳咳,別問那麼多了。」祝清澤笑的勉強,雖然現在顧千樹沒有武功了,可這就不代表自己不怕他,說實話,顧千樹那冷冰冰的眼神還是讓祝清澤感到了十分沉重的壓力……
「好吧。」祝清澤也不是個十分遲鈍的人,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瞭然的笑了:「不問就不問,不過你小子還真是逃命也不忘帶上紅顏知己啊。」
「……」祝清澤笑的都要哭了,什麼紅顏知己的,閻王爺還差不多好麼,也多虧了顧千樹沒武功了,不然恐怕鐘沂源今天就要直接交代在這裡了!
「……」顧千樹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這時才冷著一張臉往屋內走去。
「哈哈。」於是祝清澤更尷尬了,他連忙拴好了馬車,拿了一套男裝跟了過去。
「麟堂,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你再換衣服吧。」祝清澤早就注意到了他這位好友左手腕上的那個猙獰的傷口,他們和楚天惶那種受了傷就能立刻好起來的變態自然不同,若是不擦些傷藥包紮一下怕是會留下後遺症的。
顧千樹點了點頭,把手伸了過去。
祝清澤挽起了顧千樹的袖子,然後用乾淨的濕布清理了一下已經結痂的傷口,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顧千樹手腕上的傷口居然傷到了骨頭,袖子一挽起便可以隱隱約約的看來森森白骨。
顧千樹臉色是不大好看的,但也沒有過多的表情,唯有從那慘白的膚色看出他的確是傷的不輕,而在祝清澤為他清理傷口的時候,他也只是在痛得厲害的時候,稍微皺皺眉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痛就說。」祝清澤嘆氣:「那個楚天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唉,沒想到啊,雲亭居然也是個叛徒。」
「也?」顧千樹眉頭一挑。
「我這不是最後還是向著你了嘛。」祝清澤一聽顧千樹這話立馬心虛了,他把顧千樹帶到芙蓉天其實是楚天惶的吩咐,說到底也算是背叛了顧千樹一回:「你好歹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
顧千樹垂下眼簾,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口,眼前卻又浮現出雲亭口中溢血的模樣……胸口中劍,雲亭又不是楚天惶那樣的變態,怕是現在已經死了吧。
「唉,楚天惶真是好手段啊。」祝清澤一邊感嘆,一邊往顧千樹的手腕上撒著藥粉:「你沒有內力,這傷恐怕是隔些日子才能好呢……」
「……」顧千樹還在繼續神遊。
「嘖嘖,看著真疼,對了,你身上不是也被出楚天惶甩了一鞭子麼?」祝清澤忽的想起了什麼,伸手探向顧千樹的頸項——他給顧千樹找來的這套女裝是高領的,也正好遮掩住了他頸項上的傷口。
「……」見到祝清澤伸過來的手,顧千樹右手一下子把祝清澤的手拍開了。
「……你好凶。」被打了一下的祝清澤十分委屈:「都是男人,你還怕我佔你便宜麼……」
「……」顧千樹皺著眉頭,猶豫片刻後還是解開了自己衣服的扣子,露出了頸項上已經青腫的傷口。
楚天惶的鞭子果然厲害,顧千樹就只挨了那麼細細一鞭,整個脖子都卻已經看上去十分猙獰,他的皮膚本就十分白皙,更是襯得那傷口無比的嚴重。
祝清澤看了一眼就抽了一口涼氣:「楚天惶這王八蛋還真是不知道憐香惜玉。」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瞪了顧千樹一眼。
「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祝清澤急忙打掩護。
「今天就別洗澡了,用水擦擦身體就好。」祝清澤給顧千樹的頸項上的傷口也上了藥,猶豫了一會兒道:「免得把傷口弄濕了不好癒合。」
待到這時,顧千樹的臉上才露出疲憊的神色,他沒有了內力,又受了內傷,還不能好好的休息……終於放鬆下來之後便感到了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疲倦。
「困了麼?」祝清澤注意到了顧千樹臉上的倦意。
顧千樹點了點頭。
「那去休息會吧。」祝清澤把給顧千樹拿來的男裝防盜了他的床頭:「衣服放在這裡了,我先出去給你打盆熱水。」
顧千樹看了祝清澤一眼,又不說話了。
於是祝清澤走了出去,燒好熱水再回到屋子裡的時候卻發現顧千樹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他的衣服上的扣子並沒有扣的太整齊,露出白色的裡衣和一片青紫的頸項,手腕上纏著一層厚厚的白布,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虛弱的感覺。
這樣的顧麟堂,是祝清澤從未見過的。
祝清澤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的水盆之後便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走近了顧千樹,輕輕的為他蓋上了一層薄被。
這要是在平日裡,顧千樹或許在祝清澤還未進門的時候便醒了,可是今天即便是被人近了身也,他也只是微微皺眉,卻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祝清澤看了顧千樹片刻,便轉身離開了。還有三天,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清澤,你到底惹了什麼事。」一出門,祝清澤就遇到了鐘沂源:「你知道你現在有多值錢麼……」
「有多值錢?」祝清澤瞅了鐘沂源一眼:「夠你治好一個人了麼。」
「……那當然夠了。」鐘沂源訕訕的笑著,他這個人雖然是個醫生,性格卻是怪的不行,有一次遇到一個十分囂張的富豪找他去治病,鐘沂源被惹火之後直接下了個極為昂貴的方子,足足花了那富豪幾萬兩黃金。
「十萬兩黃金。」鐘沂源道:「夠我吃一輩子了。」
「楚天惶……」祝清澤聽到這裡,也只能苦笑了:「還真是大手筆。」
「唉,我也覺的。」鐘沂源道:「你那位紅顏知己睡了?」
「哪是什麼紅顏知己啊。」祝清澤無奈道:「他是顧麟堂,鏡城之主……顧麟堂。」
「顧麟堂是個女人?」鐘沂源腦袋明顯有些轉不過彎了。
「當然不是女人。」祝清澤面無表情的看了鐘沂源一眼:「你要是敢在他的面前說這個……我可救不了你。」
鐘沂源露出驚恐的表情。
「雪衣死了。」祝清澤突兀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死了?」鐘沂源愣了愣:「你……不是說找到解藥了麼?」
「根本就沒有解藥。」祝清澤摸了摸自己懷裡那一縷髮絲:「你都解不掉的毒,難道還能指望有別的醫生能解掉。」
鐘沂源沉默了,當時祝清澤帶著雪衣來找他的時候,他的確是想盡了辦法也沒辦般雪衣緩解痛苦,原本還以為雪衣就會這樣逝去,卻沒想到過了一段時間後祝清澤就傳來了消息,說雪衣有救了。當時鐘沂源正好在窮山野嶺尋找藥材不方便通訊,得到消息後替祝清澤鬆了口氣之後便沒有再仔細詢問,卻沒想到現在卻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抱歉。」鐘沂源有些無力。
「這不是你的錯。」祝清澤只是搖了搖頭:「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他,雪衣不會死。
「是誰下的毒?難道是楚天惶?」鐘沂源問道。
「就是他。」事實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祝清澤也是被顧麟堂牽連,若不是因為他是顧麟堂在中原唯一的好友,楚天惶也不會拿他開刀,以至於使得雪衣無辜喪命。
「你準備怎麼辦?」鐘沂源問道:「楚天惶……要找的其實是顧麟堂對吧?」
「沒錯。」祝清澤此時眼中是滿滿的堅定,他看著鐘沂源道:「我不會把他交出去,這世間如果還有一人能夠殺了楚天惶,那麼那個人,一定是顧麟堂。」
「……」鐘沂源聞言,卻是不說話了。
「三天。」祝清澤像是在對鐘沂源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只要三天過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37.讓我偷偷的親一口嘛英雄
三天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麼?就算心中十分的懷疑,可祝清澤也只能這麼告訴自己。
楚天惶的手段祝清澤已經見到了很多次,他不想再去嘗試和這個男人正面交鋒。
然而這件事真的會那麼輕易的結束麼,祝清澤不知道答案,他也猜不出答案是什麼。
離開的第一晚,顧千樹睡的格外的熟,他的身體本就疲倦的不行,一倒上床就幾乎是瞬間就睡了過去。
可是即使在夢中,顧千樹也無忘記雲亭的眼神,那雙被面具遮掩住的臉,只有眼睛能表達出他心中的情感。
顧千樹看見雲亭一直在流淚,還在叫著他:「尊上,尊上……」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雲亭是顧千樹接觸最深的那個人,或許是雛鳥情節,在知道雲亭是那個背叛者之後,顧千樹卻只感到了濃濃的悲傷和憤怒,而沒有一絲對雲亭的憎惡。
他為什麼會背叛自己呢,是因為他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尊上了麼?顧千樹在夢中皺緊了眉頭,手上和頸項上的傷口都讓他的睡眠十分的不安穩,似乎下一刻就會醒來。
夢中有著鋒利的劍刃穿透了雲亭的胸口,顧千樹竟像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些模糊的啜泣聲。
一隻手指輕輕的觸碰到了顧千樹緊緊皺起了眉頭,手的主人微微嘆氣:「尊上……」
顧千樹急促的喘息停止了,那些可怖的夢境忽的不見了,唯有深沉的黑暗,讓顧千樹徹底的沉迷其中。
楚地藏出現在顧千樹的屋子裡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他尊上即使在夢中也緊皺眉頭的模樣。
「那麼捨不得?」站在楚地藏身邊的楚天惶的語氣帶上了點嘲弄:「給他吃一粒前塵忘,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楚地藏根本不理楚天惶的調笑,他坐在床邊沉默的看著顧千樹,看著他尊上頸項的傷口,看著他尊上慘白的臉色。
「要是你不願意等了,現在也能把他帶回去。」貓捉老鼠是楚天惶的愛好,但他從來不指望自己這個弟弟捨得這麼對顧麟堂:「然後想幹什麼……就干什麼……」
「再等等吧。」楚地藏想要現在就將顧千樹帶回去,可又怕看到他尊上那厭惡的眼神,於是他只能告訴自己再等等。
「再等多久都沒用。」楚天惶哪能不知道楚地藏在想什麼,他直接上前,一把將昏迷中的顧千樹拉入了自己的懷裡:「你以為三天之後他就能原諒你這個叛徒?且不說別的,就是你這張臉,都別想讓他有好臉色。」
的確,楚地藏和楚天惶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就注定了無法再得到顧千樹溫柔的眼神。
「嘖嘖,現在看來,倒是我下手太重了啊。」顧千樹睡覺之前,領子便是大開著,這會兒被楚天惶擁在懷裡,更是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上面十分明顯的傷痕:「美人如花……我卻是辣手摧花了。」
「你夠了。」楚地藏十分不滿楚天惶的態度,但他知道自己這個哥哥性情向來如此,要指望楚天惶正經起來,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唉。」楚天惶一邊嘆著氣,一邊用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因為在顧千樹的身上用了藥,他們也不用擔心他會突然醒來:「那枝木犀花,看來還要多費些功夫啊。」
「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楚天惶的動作太過隨意牽動了顧千樹的傷口,在睡夢中的他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丨吟。
「你給我溫柔些。」楚地藏一把就推開了楚天惶的手:「我要和你說幾遍?」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作為一個哥哥,楚天惶對待他這個弟弟倒是十分的縱容,他嘆道:「有了媳婦忘了哥,唉,真懷念小時候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面跑的地藏啊。」
「……」楚地藏瞪了楚天惶一眼,他們哪有什麼美好的童年,在他六歲的時候就被送入了鏡城,之前楚天惶只比他大半個時辰,怎麼又可能會出現自己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場景!
「喜歡就好好爭取。」楚天惶淡定的勸慰楚地藏道:「楚家人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楚地藏看著在自己懷裡昏睡的顧千樹,低下頭輕輕的吻了吻他的唇。
毫無血色的雙唇一片冰冷,顧千樹的身體溫度似乎向來都很低,更別說在受傷之後,抱在懷裡簡直就像一塊冰了。
「唔……」被侵入了嘴唇,顧千樹微微的想要仰起頭掙脫,但這個動作卻牽動了頸項上的傷口,讓他一下子就瑟縮了回來。
「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誰能想到能在顧麟堂身上看到?」看到這個樣子的顧千樹,楚天惶的心情也有些複雜,若是之前他看到這個樣子的顧千樹或許還會調笑幾聲,只不過現在心境已變,對待顧千樹倒是多了幾分尊重。
只有地位對等了,才能談得上尊重這個詞。
極高的武力值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無敵的,然而當你的對手不但有勢力,還有武力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原來武力有時候真的不是萬能的。
唇丨瓣冰涼的觸感,讓楚地藏越發的欲罷不能,他一點點的侵入了顧千樹的口丨腔,著迷的品嚐著他想念已久的味道。
柔軟的唇丨舌讓楚地藏幾乎迷亂了,他摟著顧千樹的腰肢,那模樣簡直像是要將面前這個人活活的吞下去。
「唔嗯……嗯……」顧千樹的唇邊發出曖昧的水漬聲,他的眉頭再次皺起,慘白臉上也開始出現不正常的紅暈。
「楚地藏,悠著點啊你。」好在楚天惶適時阻止了楚地藏的舉動,他看著楚地藏的眼神幾乎有些哭笑不得了:「……那麼想要,就帶回去唄。」
「……」楚地藏停住了動作,低頭看著顧千樹,似乎是在認真的思考楚天惶的話。
「再不決定就要天亮了。」楚天惶道:「走嘍。」
猶豫之下,楚地藏最終還是放下了顧千樹,跟著楚天惶一起離開了——沉睡中的尊上是讓人著迷的,正因為他沒有睜開眼,自己才見不到他那冰冷的眼神。
楚天惶和楚地藏離開不久,藥性就消失了,顧千樹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眼神是一片的呆滯——他似乎夢到雲亭了,還夢到……他在吻自己。
伸出觸碰到了自己的唇,顧千樹整個人都是木的。
嘴丨唇上的觸感是那樣的明顯,就好像這不是一個夢,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雲亭的氣息環繞在自己的周圍,顧千樹甚至還聽到他在叫著自己:「尊上。」
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悲哀,顧千樹咳嗽了幾聲——他發現他的內傷更嚴重了,從床上坐起來這個動作,就讓他的肺腑隱隱作痛。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開始發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顧千樹表示,他覺的自己就要掛了。
一邊咳嗽著一邊從床上爬起來想要找杯熱水喝,卻發現屋子裡連個杯子都沒有,更別說熱水了,顧千樹條件反射的喊道:「雲亭……」
自然不會有人回應,顧千樹表情忽的僵住了,然後眼神緩緩的冷了下來。
不會有雲亭了,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雲亭這個人了。
今天天上一直在下著小雨,顧千樹一個人換好了衣服,才慢慢的走到屋子外面。
「麟堂,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你臉怎麼那麼紅?」祝清澤一見到顧千樹的樣子就知道糟糕了,他急忙上前,伸手摸了摸顧千樹的額頭:「你在發燒。」
「唔。」顧千樹整個人都是懵的。
「沂源,沂源,你快來看看。」祝清澤趕緊叫自己的醫生好友。
鐘沂源聞言走過來,握住顧千樹的手腕探了探脈:「看來內傷很嚴重啊……昨天你怎麼不說?」
「……」祝清澤無言以對,他早該知道自己這個好友是有多彆扭。
「我去給你熬點藥。」作為一個醫生,鐘沂源顯然是對顧千樹這種完全不關心自己身體狀況的人十分不滿意的:「你這個傷,不養個好幾個月怕是別想好了,還有你這手腕,再折騰兩天我看就能直接砍了。」
「……」顧千樹默默的抬頭看了鐘沂源一眼,不說話了。
「……算了老鐘。」祝清澤可從沒指望顧千樹會說點什麼,他苦笑著:「麟堂,自己的身體自己也要注意著點吧。」
「嗯。」顧千樹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他其實也並不是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只是一時間大意了……
「好好休息。」祝清澤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只是道:「過兩天,還有趕路呢。」
38.睡美人啊我來吻醒你
顧千樹很少生病,可是這一病起來就幾乎很難好起來。
他先是咳嗽,後面開始發燒,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整個人卻都已經燒的近乎昏迷了。
祝清澤看到這樣的情況急得嘴上直接長了幾個燎泡,但他那作為大夫的朋友鐘沂源診斷之後得出的結論卻是——顧千樹憂思過重,急火攻心,才導致了他昏迷不醒。
祝清澤聽到這個診斷之後,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個人,卻是戴著面具的雲亭。
雲亭和顧麟堂相識二十幾載,祝清澤本就不相信顧麟堂會對雲亭的背叛一點感覺都沒有,以前他覺的顧麟堂是把雲亭實實在在的當成了可以信任的忠僕,可近幾個月來,祝清澤卻發現顧麟堂已然有將雲亭當做朋友的趨勢。
然而當做朋友又如何呢,祝清澤看著昏迷不醒的顧千樹,嘴上掛上了一抹慘淡的笑容——雲亭最終還是背叛了顧千樹,在最關鍵的時候,在他身後狠狠的捅上了一刀。
顧千樹躺在床上即便是睡著了也皺著眉頭,他白皙的臉上因為發燒而出現了粉色的紅暈。沒有了平日間那凜冽的氣勢,顧千樹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脆弱,微微皺起的眉頭更是牽起了祝清澤的憐惜之心。
「他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祝清澤知道現在每分每秒都十分的珍貴,顧千樹陷入昏迷代表著他們若是遇上了什麼突發情況會十分的被動。
「這就要看他什麼時候想醒來了。」鐘沂源對顧千樹的身體狀況並不看好,他知道顧千樹傷的不輕,又被封了內力,還有著嚴重的外傷,而且最重要的是……顧千樹似乎不想醒。
一個人若是不想讓自己好起來,那麼就算找再厲害的醫生也沒有用。
「……罷了。」祝清澤給顧千樹喂了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了,他嘆道:「盡人事,聽天命吧。」最後到底會怎麼樣,他也看不清了。
顧千樹覺的很累,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散發著痛感,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遇到過的最難受的一段時光。
雲亭背叛了他,這個念頭一入侵進顧千樹的腦袋就讓他覺的渾身無力,他只是個凡人,沒有真正的顧麟堂那樣冷到不似人類的心性,的確,若現在被背叛的是顧麟堂而不是顧千樹,那麼雲亭不會死在祝清澤的手裡,而是被顧麟堂親手殺死。
被背叛之後,顧麟堂或許不會有一絲的觸動,而顧千樹卻會感到憤怒和痛苦。
這就是人和神的區別,這就是漫畫和現實的不同。
顧千樹閉著眼,根本無力動彈,他的眼皮簡直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黏住了,即使能隱隱約約的聽到祝清澤和鐘沂源的對話,可卻還是無法完全醒來。
鐘沂源說的沒錯,不是他醒不了,而是他不願醒。
在楚天惶的通緝令發出的第一天,祝清澤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他甚至懷疑楚天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住所,只不過是在等著最後一刻——而在這期間,都在享受貓抓老鼠的快感。
不得不承認,祝清澤猜對了,可是就算他猜對了又如何呢。面對勢力極大的楚天惶和昏迷不醒的顧千樹,他能做的只是掙紮著想要將自己這位好友帶出囹圄。
三天時間本應很快,但對於祝清澤來說卻度日如年,他根本無法入眠,無論是想到楚天惶亦或者顧麟堂,都覺的彷彿有一柄劍懸在自己的頭頂,隨時可能落下。
鐘沂源很瞭解祝清澤的心情,他索性也不再勸什麼,只是幫著祝清澤在周圍打聽消息。
在第二天結束,第三天黎明的時候,鐘沂源帶來了消息。
「我們必須離開。」鐘沂源看起來也挺憔悴的,他幫助顧千樹和鐘沂源本就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一旦被楚天惶發現結局絕對很悲慘:「有人已經在懷疑了。」
「可是他還是沒醒。」祝清澤嘆道:「怎麼辦?」
「內力恢復了很快就會醒的。」鐘沂源心裡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看了看昏迷在床臉色慘白的顧千樹,又看了看自己同樣形容憔悴的好友:「先把他帶走吧……記得換上女裝。」
「……」祝清澤聽到這話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明知道顧千樹在昏迷之中,卻還是十分心虛的看了一眼顧千樹:「……好吧。」
「快點啊。」鐘沂源說完就出去準備馬車了。
「……麟堂。」祝清澤的表情嚴肅的看著顧千樹:「我絕對沒有冒犯之意……相信我。」你醒來之後可千萬不要惱羞成怒把我給直接殺了啊……
後面一句話祝清澤還是沒說出來,他屏著氣給顧千樹換上了一套粉色的女裝,還壯著膽子給顧千樹捥了一個女人的髮型。
要說臉長得好怎麼弄都好看,換上了一身女裝的顧千樹看不出一點違和感,他臉色本就十分的白,這下子臉粉都不用鋪了,在那形狀漂亮的唇上點上了一抹胭脂。
膚如白玉,素齒朱唇,即使是閉著眼也能看出這難以掩蓋的風姿,祝清澤抽著氣,突然有些懷疑自己這麼給顧千樹化妝會不會反而引起懷疑……
不過在外面催促的鐘沂源已經讓祝清澤沒有時間再考慮了,他將顧千樹橫抱起來,走出門後放入了馬車之中。
「走吧。」鐘沂源也換了身顏色的衣服,頭上戴著塊方巾,像是個儒雅的書生。
「嗯。」祝清澤也給自己稍微化了化妝,和原來相比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用馬鞭趕起了馬車,鐘沂源朝著鄉間小道駛了過去。
小道在這時候本該是最安全的,祝清澤打算就這麼趕一天的路,待到熬過了三天,顧千樹的內力恢復之後一切便容易許多了。
可是就像是在印證鐘沂源和祝清澤那不好的預感,在中午的時候,鐘沂源的馬車和一隊人馬碰上了。
這一隊人均穿黑衣,身下騎著帶著鐵飾的高頭大馬,腰間掛著一柄樸素的黑刀,十幾個人往那裡一站就足以讓普通的人膽寒。
祝清澤從這群人身上感覺到了殺意,那是一種彷彿視人命如土芥的蔑視。
他們十幾人一字排開,將小道完完全全的圍了起來。
「籲——」鐘沂源停下了馬車,額頭上尼瑪溢出了冷汗,小聲的衝著祝清澤道:「……清澤,這些人……不會是……」
「……」祝清澤雖然不想朝楚天惶那邊想,卻完全騙不了自己。
「停下。」領頭的人一臉冷漠,衝著祝清澤揚了揚下巴:「裡面是什麼人?」
「幾位大爺,裡面是賤內。」祝清澤笑的勉強,抬手擦著自己頭上的冷汗——倒也表現的十分像個普通的路人,只不過他現在已經做好了防備,萬一這些人突襲也不至於一點準備都沒有。
「掀開簾子。」領頭人冷冷道。
「是、是。」祝清澤不停的點著頭,然後小心翼翼的掀開了車簾,露出了躺在馬車裡依舊昏迷著的顧千樹。
「……」領頭人見狀卻是皺了皺眉。
「賤內最近一直在生病,我是帶她來找醫生的,各位大爺……」祝清澤顫顫巍巍道:「不知道各位大爺是有什麼事?」
「……」領頭人不說話,眼睛卻落在了馬車簾子上。
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祝清澤在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在平日裡,他一個人打十幾個雖然不至於被殺掉,但是要逃脫也是需要費一番功夫的,況且現在還要顧忌依舊在昏迷裡的顧千樹……
「你們走吧。」可是出乎祝清澤的意料,那領頭人居然放行了。
「是、是。」祝清澤趕忙謝道:「謝謝各位大爺了……」
說完,便讓鐘沂源又讓馬車跑了起來,鐘沂源此時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濕透了,手裡拿著鞭子要哭不哭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破綻。
然而就在馬車剛好通過這十幾人包圍的時候,祝清澤卻聽到了一陣笑聲,那笑容他無比的熟悉——
「楚天惶。」殺妻之仇,不共戴天,祝清澤那一瞬間便紅了眼,他轉過頭,毫不意外的看到楚天惶站在馬車之後。
不、不對,祝清澤在看到身後的人時條件反射的揉了揉眼睛——他怎麼看見了兩個楚天惶??難道是他太憤怒出現幻覺了??
不過很快,就有人給了祝清澤答案。
其中一個「楚天惶」開口道,那語氣冰冷無比:「祝清澤,你要帶他到哪裡去?」聽到這句話,即便是佯裝淡定的祝清澤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這聲音竟是和雲亭的一模一樣!
「雲亭?」祝清澤破口而出:「你是雲亭??!」
39.真假美猴王太無聊了
面對祝清澤的詢問,楚地藏卻沉默了下來,他的眼睛移到了祝清澤身後的馬車上,目光似乎已經透過車簾看到了在裡面沉睡的顧千樹。
「你……你真的是雲亭?」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答案,祝清澤看向楚地藏的眼神越發的不可思議,他看了看楚天惶的臉,又看了看楚地藏的臉,頭腦居然出現了一種暈眩——在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雲亭為什麼要背叛顧千樹。
原因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因為雲亭和楚天惶是兄弟,還是孿生兄弟。
「他在裡面?」取下了面具,那雙眼睛卻依舊讓祝清澤覺的熟悉,楚地藏的聲音淡淡的:「他怎麼了?」
「……」祝清澤覺的自己的嘴巴發苦,其實他一開始就猜到了這樣的結局,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後果。
到最後他救不了顧千樹,也救不了雪衣,甚至救不了他自己。
「嗯?」楚地藏的長相和楚天惶是一樣的,可是他的表情卻比楚天惶還要冷漠,看向祝清澤的眼神讓祝清澤覺的無比的陌生:「你把他怎麼了?」
「應該是你把他怎麼了。」面對楚地藏的質問,祝清澤只能苦笑:「……他身上的傷,不都是你造成的麼。」
「……」楚地藏聞言眼神微微一動,卻不再說話了。
「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和緊張的楚地藏比起來,楚天惶就要懶洋洋的多了,他看了眼祝清澤:「直接帶過來不就行了。」
「……」楚地藏皺了皺眉,看起來竟是有些猶豫。
「嗨。」楚天惶見狀卻只是嗤笑一聲:「都道這時候還怕……你真是我弟弟?」說話間,他便朝著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
「別過來!」看到楚天惶的舉動,祝清澤心中一急就想上前阻攔,可是論武功他哪裡是楚天惶的對手,只見楚天惶手一揮,就一掌拍到了祝清澤的胸口。
「別殺他。」若不是楚地藏及時出口,祝清澤怕是就被楚天惶這麼一掌給打死了。
中原之內,武功能和楚天惶一較高下的人屈指可數,曾經的顧千樹可以同他一較高下,可是現在的顧千樹,卻只能無助的躺在馬車裡,任由著居心叵測的人將他攬入懷中。
祝清澤口中溢血倒在地上,看到楚天惶的舉動卻是再也無力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掀開馬車簾子,抱出了依舊昏迷著,且穿著一身女裝的顧千樹。
「……你沒事吧。」鐘沂源本職是個大夫,更不可能打得過楚天惶了,見狀也只好走到了祝清澤旁邊小聲的詢問著。
「……」或許是楚天惶因為楚地藏的那句話留了餘力,祝清澤感到自己的傷並不重,可是就算不重又能如何,他還是對楚天惶要帶走顧千樹這件事無能無力。
「雲亭……」祝清澤顫聲道:「你對得起麟堂對你的信任麼?」
楚地藏一直站在一旁沉默著,此刻聽到了祝清澤的問話,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變化,似痛苦似愉悅:「我從未對得起過他的信任。」
「……」祝清澤啞然,他本以為雲亭會念及舊情稍有猶豫,卻沒想到他居然這樣的絕情。
「我如果想要得到他,就必定要背叛他。」楚地藏嘆道:「……他若是在春園尋到了他想要的那個女子,我又該如何自處?」
「你居然……」祝清澤聞言滿臉震驚,他從未想過楚地藏居然對著自己的好友抱有這樣的心思。
「很讓人噁心對吧。」楚地藏眼神漠然:「你會覺的噁心,他自然也會。」
「……」祝清澤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他非常清楚,依著顧麟堂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再原諒雲亭,他嘴唇抖了抖,終究是什麼話也沒能說出來。
「上次你刺了我一劍。」楚地藏道:「這次我再饒你一命,祝清澤,你好自為之吧。」
「……好自為之?」祝清澤說這話的時候口中的鮮血再次溢出了口中,他表情變得猙獰無比:「楚天惶殺我妻子,你又當了叛徒……還真當我欠了你們楚家不成?」
「……」楚地藏還想說話,卻見楚天惶已經將顧千樹抱了過來。他的尊上竟是穿著一襲女裝,臉上還畫著淡妝,若光是看臉,還真有些雌雄莫辯。
「怎麼樣了?」楚地藏眼神本是漠然的,唯有看向顧千樹的時候才帶上了溫度,他看著楚天惶的懷裡的顧千樹,手臂微微抖了抖,看樣子是想觸碰顧千樹,卻又頓住了動作。
「受傷了。」楚天惶道:「還不輕,現在還在發燒。」
「……」楚地藏皺了皺眉,眼神裡滑過一絲不明顯的擔憂。
「怕什麼。」楚天惶雖說現在已經沒有對顧麟堂抱著初見那種輕視,可也沒有像楚地藏這般情根深種,他當初看上的就是顧千樹的皮相……只不過現在卻的確是對這個人的內裡產生了點興趣。
「給我。」楚地藏看到楚天惶的動作皺了皺眉:「你別把他弄疼了。」
「嘖。」看起來楚地藏對於楚天惶這種小心翼翼的動作有些不屑的,但他好歹沒再說什麼,而是將顧千樹遞到了楚地藏的懷裡。
楚地藏動作輕柔的接過了楚天惶懷裡的顧千樹,十分不愉的發現他的尊上竟是又瘦了,還有那慘白的臉色和緊皺的眉頭,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所謂關心者亂,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這幅模樣,楚地藏到底是無法再淡定了。
他抱著昏迷的顧千樹,將他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一言不發的就走到了黑衣人身後的馬車上,直接坐了進去。
「把他給我帶回去。」楚天惶兩隻手臂交疊在一起,在看到楚地藏的舉動後眼裡閃過了一絲陰霾,但他到底是沒說什麼,而是看向了一直躺在地上的祝清澤和站在祝清澤身旁的鐘沂源:「好好伺候著……他要是出了事,你們就拿命來賠吧。」
「是。」身穿黑衣的眾人沉聲應道,然後跪了下來。
「……」祝清澤也知道此時多說無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天惶跟在楚地藏身後上了馬車,而自己則是被黑衣人羈押了起來。
祝清澤不知道顧千樹會發生什麼事,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祈願。
楚天惶上了馬車,毫不意外的看到楚地藏已經將顧千樹安置在了馬車上柔軟的臥榻上,顧千樹黑色的發絲散亂的鋪在白色的床單上,更是襯出幾分仙氣。
「……我們眼光倒是一樣。」事實上,楚天惶對於同胞弟弟這種痴情無比的舉動是有些不贊同的,和生命中只有顧千樹的雲亭不同,他見到的太多,反而看淡了愛情。
在第一眼看到顧千樹的時候,楚天惶的確是被驚豔了,可是太美的皮囊反而會讓人忽略這人的內在,就因為這個楚天惶還栽了個大跟頭。
之後和顧千樹的交手,讓楚天惶改變了對這個對手的看法,他非常清楚若是沒有這二十幾年的佈局,他最好的結局是和顧千樹兩敗俱傷。
可是這世間從未有過如果,先輩的遠見讓楚天惶在出生之時便站在到了更高處。
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對手,總是值得尊敬的,楚天惶到此倒有了幾分對楚地藏那種痴迷的理解,能像眼前這個人般惹人眼球的人物,世間難尋。
「先用上香吧。」楚天惶道:「若是他的內力恢復了……怕是就不好辦了。」
「嗯。」楚地藏應道。楚天惶口中的那種香,便是那種顧千樹身體中毒素起反應的藥物,只要這種香不斷,那麼顧千樹就永無恢復之日。
沒有了內力的顧千樹,將永遠成為他們籠中的金絲雀,再怎麼掙扎,也逃不出他的懷抱。
香爐中釋放出裊裊淡雅的香氣,若不是之前聽了楚天惶和楚地藏的對話,怕是任誰也想不到這種香會是一種毒藥。
聞到了香氣的顧千樹淺淺的皺起了眉頭,他本就十分不安的夢境似乎被什麼給驚擾,竟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呻丨吟。
「尊上?」楚地藏到現在依舊稱呼顧千樹為尊上,雖然他已經背叛了顧千樹,可這並不代表顧千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任何的變化。
「他估計還要睡些時候。」楚天惶道:「倒是你……想清楚怎麼面對醒來的他了?」
「……」楚地藏瞳孔縮了縮,並不說話。
「傻弟弟。」楚天惶輕笑:「怎麼現在還沒想明白……無論他接不接受,他都是你的啊,唾罵也罷,冷眼也好,就算哭著求饒,你會放了他麼?」
這個問題無需楚地藏回答,他們兩人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
40.作為主角不可能那麼悲劇
顧千樹的燒直到第四日下午才退了下去。
將顧千樹帶回楚家之後,楚地藏就為顧千樹找了大夫,但是得出的結論卻和鐘沂源相差無幾。憂思過慮,急火攻心,若是能恢復內力,怕是會醒的快些,只不過現在麼……看來短時間內顧千樹是無法醒來了。
聽到了大夫這樣的結論,楚天惶卻不像祝清澤那樣好交代,他直接下了命令,若是五天之內顧千樹沒有醒,那大夫就去給他賠命吧。
楚地藏對此倒是十分的沉默,他將顧千樹臉上的妝容卸去,還給他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白衣。
「不怕自己把持不住?」楚天惶的調侃並非毫無根據,他不是個禁丨欲的人,見到自己心喜的獵物也很少會放過,雖然沒有奸丨屍的習慣但絲毫不在意吃點顧千樹的豆腐:「要不再給他洗個澡。」
「不必了。」楚地藏對於自己這個哥哥的心情很複雜,他生來就是為了背叛顧千樹而存在的,現如今倒是已經達到了目的,可是得到顧千樹的這個事實卻讓他幾乎覺的自己在做夢,即便是已經過去了一天,卻還是沒能完全接受這件事,以至於他對著顧千樹依舊是十分尊敬的態度,甚至不敢有一絲的踰越。
楚天惶哪能不知道楚地藏在想些什麼,他只是嗤笑一聲,伸手捏住了沉睡中顧千樹的下巴:「他倒是運氣好……若現在還醒著,怕已是你我的囊中之物了。」
就是因為昏迷,才讓楚天惶有些不好下手。
楚地藏沉默的看著,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得到顧千樹,這是他從未想過可以實現的妄想,夢想或許還有實現的那一天,可是妄想呢,當那遙不可及的妄想突然實現,他到底是該狂喜還是痛哭?
「好好休息也好。」楚天惶淡淡道:「免得過兩天經不起折騰。」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去了,留下楚地藏和顧千樹獨自相處。
「尊上。」楚地藏顫抖著探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顧千樹的臉頰的輪廓,輕嘆道:「我到不知道,我是該想你醒來,還是繼續睡下去了。」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無論是有多想逃避,你終究還是有要面對的一天,顧千樹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
在被楚天惶和楚地藏擄回楚家五天後,顧千樹還是醒來了。
他醒來的時候,是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溫暖的春風吹拂出溫柔的氣息,空氣中似乎還在瀰漫著一種清淡的香氣,顧千樹睜開了眼,看到了一片淺淡的金色。
屋子很大,裡面的裝飾和家具即使以顧千樹挑剔的目光也能讚歎一聲,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渾身無力。見到屋內無人,顧千樹便慢慢的拉攏了衣襟,爬下了床。
「清澤?」睡了好幾天,顧千樹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他十分不愉的發現自己的丹田內依舊空空如也,一個十分不妙的念頭襲上了他的心頭。
「清澤……」穿著一身白衣,顧千樹緩緩的推開了門,看到了一副完全陌生的場景。綠樹,紅花,精緻的盆景,刻工精細的石橋,這個院子中的植物,幾乎全部算得上價值連城,而一景一物,都在顯示出一種雄厚的財力。
「……」顧千樹的臉色本來就不好看,此刻更白了,他重重的抿了抿嘴唇,還是慢慢的走到了屋外的走廊上。
院子很大,沒有一個人的聲息……亦或者是有,而以顧千樹現在的實力已經感覺不到了,他扶著牆壁,一點點的朝前走著,直到看到了一汪泉水。
這裡不可能是清澤的住所,顧千樹隱約能確定自己沉睡了絕對不止三天,三天之後他的內力還沒有恢復,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你醒了。」就在顧千樹沉思之際,一隻手突然從顧千樹的身後伸出,緊緊的樓主了他的腰,顧千樹一驚條件反射的想要抽出腰間的劍,卻發現自己的腰間早已空空如也。
「雲亭?」身後人冒犯的動作並未讓顧千樹有多驚訝,讓他驚訝的是那熟悉的聲音,顧千樹語氣中少有的帶上了愕然:「你沒死?」
「我沒死,尊上。」楚地藏的手在抖,他將頭埋在顧千樹的頸項間,深深的吸了一口顧千樹的氣息:「尊上,我好怕你不願意醒來。」
「滾!」雲亭的聲音激起了顧千樹的怒氣,他幾乎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個下屬已經背叛了自己,顧千樹想要從雲亭的懷抱裡掙脫開來,卻發現自己居然根本沒有那個力氣。
沒有了內力,顧千樹連從雲亭懷抱裡出來的能力都沒有了……
「……尊上。」楚地藏的聲音低低的:「我愛你。」
「……」顧千樹向來少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愕然,他扭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楚天惶?」
「不,我是雲亭。」楚地藏道:「也叫楚地藏……是楚天惶的孿生弟弟。」
「……」顧千樹聽了這句話根本沒反應——他已經快嚇尿了有木有!這是什麼神展開啊導演!是不是拿錯劇本了啊導演!我演得難道其實不是江湖武俠劇而是瓊瑤苦情劇麼!
可惜的是楚地藏並沒有看出顧千樹的內心已經咆哮成了什麼模樣,他看著顧千樹那張再次變得面無表情的臉,露出苦笑:「尊上……」
「……」別叫我尊上了大哥,你才是我尊上!!顧千樹表示自己恨死了這個奇葩的世界,他覺的自己整個人都要都要精神崩潰了。
「……我。」楚地藏猶豫片刻,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他道:「尊上,您的病剛好,還是回屋子裡去吧,以免加重病情。」
說完,就在顧千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顧千樹抱了起來。而顧千樹這一路上一直木著臉,直到到了屋子裡楚地藏將他放下,他才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他剛才,似乎,好像,彷彿,隱隱約約的聽見,楚地藏對他說了三個字……那三個字,是「我、愛、你」??不、不——顧千樹簡直想抓著自己的頭髮咆哮——他一定是出現了幻覺!!
「尊上,您可要喝點水?」楚地藏知道顧千樹一時間接受不了,其實也做好了顧千樹反應劇烈的準備,可是卻沒想到他的尊上居然絲毫沒有反應,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是因為覺的自己很噁心,連看一眼都覺的厭煩麼?楚地藏想笑,又想哭,但是到最後他什麼表情也沒有做出來,只是轉身道:「我去給您拿杯水。」
「……」顧千樹這才木然的扭頭,看著楚地藏出了屋子。
好了,顧千樹,你得冷靜下來,顧千樹對自己說,你要好好想想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首先,雲亭背叛了他,從他那個有情有義又十分忠誠可愛的下屬變成了楚天惶那混蛋的孿生弟弟,其次,自己沒有了內力,還被他們關了起來,最後,楚地藏跟他告白了,說愛他。
整理完畢的顧千樹覺的自己真的很冷靜了,他覺的自己已經可以和系統好好的談談了,於是他溫柔的對著系統道:「我艹你你這個傻逼系統,你到底是要做什麼,這是什麼情況??我的雲亭呢??這個楚地藏到底是哪個神經病??你他媽的別給我裝死啊,你到是說話啊!你有本事犯神經你有本事解釋啊,你說啊啊啊!!你他媽的倒是說啊……」
然後直到一百三十九個字用完,那個系統都沒有理顧千樹一個字。
人有時候就是被活活憋死的。顧千樹覺的自己即將被系統給憋死了,他臉色又青又白,卻又說不出一個字,簡直恨不得站起來把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給砸一遍!
他要瘋了,這個操蛋的世界!顧千樹甚至覺的自己的胸口隱隱作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等到緩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屋子裡居然多了一個人。
「……」是楚地藏?顧千樹今天能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於是只能和面前這個人幹瞪眼。
「看你恢復的不錯?」面前的人一開口,顧千樹就發現這人不是楚地藏,而是楚天惶。
「……」顧千樹能說什麼呢,他只能冷冷的瞪了楚天惶一眼。
「喲,看來你精神的確是不錯。」楚天惶把顧千樹這個眼神直接當成了挑釁,他站起來,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伸出手鉗住了顧千樹的下巴:「楚地藏疼你,我可不疼,顧麟堂,我倒好奇,你這個鏡城之主,骨頭到底有多硬。」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直接伸手把楚天惶的手拍開了。
「那便試試吧。」楚天惶眯起眼睛,少有的笑了:「看看是你先求饒,還是……他先回來。」
41.顧千樹表示已經沒辦法演下去了
顧千樹不是個有骨氣的人,他也從來不指望自己可以成為電影那種打斷了骨頭還一聲不吭的硬漢,若是以平日裡的他來說,如果是真的和楚天惶硬碰硬,他也免不得在痛苦折磨下開口求饒。
所以說到頭來顧千樹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他從未奢望過自己會成為什麼英雄似的人物。
然而上天就是這麼喜歡和人開玩笑,但顧千樹察覺自己要完蛋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楚家擅長用藥,楚天惶作為楚家這一代的掌門人更是將藥用的登峰造極,無論是毒藥亦或者解藥,這天下間他都配不出的藥,那麼就沒人能配的出來了。
當初用在顧千樹父親顧淵身上的纏香,便是楚天惶的父親所配置出來的。
顧千樹冷漠的態度或許會讓楚地藏不安,可是卻會讓楚天惶更加有挑戰的慾望,他倒想看看,這個鏡城之主,到底有多麼孤傲不遜。
名為溪薇毒藥取自一種生長在沙漠之中的植物,這種毒藥,正是楚天惶的得意之作。
溪薇顏色赤紅,服下之人須臾之間便會感到一種如同將皮膚活活剝下的劇痛,一般這類的毒藥對人的身體都會有影響,唯有溪薇,只會讓人感到疼痛難忍,卻不會傷及人的身體,並且還會讓人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唯有中藥之人說出楚天惶想要的東西,才能服下解藥。
楚天惶以這種藥物來刑訊逼供,幾乎很少有不成功的,然而對楚天惶來說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溪薇製作過程十分複雜,就算是他親自操刀,一年裡也只能做出十幾粒而已。
楚天惶知道他那個痴情的弟弟絕對不會允許讓他在顧千樹身上湧上這種藥,因此在來這裡之前他便先找個藉口支開了楚地藏。
「顧麟堂。」楚天惶看向顧千樹的眼神是冷漠的,他雖然已然對顧千樹產生了興趣,但這小小的興趣卻不足以讓他對顧千樹手軟:「你若是將那支木犀花交出來……我倒可以考慮放過你。」
顧千樹不言不語——事實上他就算想說話也沒的說,今天一百三十九個字已經用完,任由楚天惶說出花來,顧千樹也不可能有回應。
「呵,地藏現在不會回來救你。」楚天惶將顧千樹的沉默當做了挑釁,他冷冷的盯著坐在床上的顧千樹:「一支花而已,哪裡有命重要呢。」
木犀花?顧千樹聽了楚天惶這話卻只想冷笑,沒人比他更清楚,那支木犀花對於這具身體來說,到底代表了什麼。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楚天惶知道若是楚地藏回來了,定不會允許他這麼對待顧千樹的,他見顧千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卻是笑了笑:「……若是受不了了,便開口吧。」
言語之間,他直接伸手掐住了顧千樹的下巴,然後硬生生的將溪薇塞進了顧千樹的嘴裡,強迫顧千樹嚥了下去。
「……」顧千樹失了內力,根本無力掙扎,只能將溪薇吃進腹中——到此,他已經開始後悔自己不應該把那一百三十九個字浪費在罵系統身上。
但是就算是後悔了,也是晚了。片刻之後,顧千樹便明白了為什麼楚天惶對這種藥為什麼這麼有自信了。
那是一種顧千樹從未體會過的痛苦,就好像身上的皮膚都被活活的刮了下來,原本柔軟的衣物變成了鋒利的刀子,輕微的摩擦也猶如鋒利的刀刃一般割在身上,顧千樹本就剛退燒,身上的內傷也還沒好,這下更是直接白了臉色,虛弱的倒在了床榻上。
「……」楚天惶沒指望顧千樹會一開始就開口求饒,可卻沒想到顧千樹居然一句呻丨吟都沒有發出來,雖然臉色已經慘白,額頭上也開始溢出大滴大滴冷汗,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一聲未出。
「倒是條漢子。」楚天惶看著顧千樹,眼裡滑過一絲欣賞——他見過無數被稱作硬漢的江湖大俠在吃下這藥片刻之後便痛哭求饒,卻沒想到比個女人還要漂亮的顧麟堂竟是連一句痛呼都沒有叫出。
「……」顧千樹已經動不了了,他的腦袋因為痛苦幾欲裂開,他想要暈過去卻發現自己無比的清醒,甚至清醒的能看清楚楚天惶每一個表情。
「溪薇還有個藥性。」楚天惶看著顧千樹面無表情的臉,緩聲道:「再痛你也不會昏過去……只會越來越痛。」
「……」顧千樹覺的自己就要瘋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苦,若是還能說話,他肯定已經開口求饒了。他的皮膚像活活的被人刮掉了,鮮紅的血肉彷彿在被一張粗糙的布料不停的揉搓,甚至連靈魂都顫慄了起來。
「……」已經過去四分之一柱香了,可是面前的人卻還是沒有任何要求饒的跡象,楚天惶頭皺了起來,眼神裡少有的出現了煩躁:「顧麟堂,你別硬撐了。」
「……」顧千樹整個人都彷彿已經脫水了,他的臉是白的,嘴唇是白的,眼神微微的閉著,一看就快要虛脫過去,可是他嘴唇雖然微微張開,裡面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鏡城之主的驕傲,似乎是不允許他求饒的——這是楚天惶眼裡的顧麟堂。
「你再硬撐下去。」楚天惶已經隱約的感覺到今天的自己似乎是又要慘敗在顧麟堂這裡了,但他還是道:「不怕自己會瘋麼?」
疼痛對人的神經傷害極大,即便是楚天惶也不敢確定——如果溪薇用了半柱香,到底會發生什麼。
顧千樹已經動不了了,他想求饒,卻說不出話,於是他只能咬緊了牙關,甚至感到有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那不是因為悲痛,而是純粹生理性的淚水。
楚天惶!楚天惶!顧千樹的性格不算執拗,也很少和很產生無法解決的矛盾,但唯獨今天,他卻是徹徹底底的恨上了眼前這個叫楚天惶的人。
若是有一天給顧千樹一個殺了楚天惶的機會——那麼顧千樹十分確信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拔出劍把眼前這個人千刀萬剮。
「怎麼哭了。」楚天惶見到顧千樹流出的眼淚,卻笑了,他伸出手點了點顧千樹的淚痕,然後將手指放進了嘴裡:「鹹的。」
「……」顧千樹已經完全沒力氣了,他不能求饒,於是只能狠狠的瞪了楚天惶一眼——就你這個怪物的眼淚不是鹹的。
「味道真不錯。」楚天惶道:「看來今天……你是不打算和我服軟了。」
顧千樹閉上了眼,不再去聽楚天惶說了什麼。
「不過沒關係。」楚天惶看著顧千樹的臉,對這位鏡城之中的王者越發的感興趣,顧千樹就像一隻外表豔麗,卻滿身是刺的花,若是誰會因為他的外表而覺的他柔弱放下戒心,那麼絕對會被刺的滿手都是鮮血。
楚天惶被刺過一次,自然是非常清楚,而今天,他再次被顧千樹刺了一次。從未失效過的溪薇在顧千樹的身上卻沒了效果,楚天惶心中那一絲小小的不滿很快就被濃厚的興趣掩蓋住了。
優秀的人總是自負的,特別是楚天惶這種站在頂端的人,他想要的東西,幾乎都是手來擒來,卻在顧千樹身上栽了無數個跟頭。更不用說他那個情根深種的弟弟楚地藏了。
看來楚家的人,似乎都拿顧家的人沒什麼辦法,就像當初他們的父親與之顧麟堂的父親楚淵,再傾心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甚至還丟掉了性命。
楚天惶知道今天的自己不會有收穫了,他從懷裡掏出解藥,喂給了顧千樹。
在疼痛消失的那一瞬間,顧千樹就直接昏了過去,他的眉頭緊皺,身側的床單已經被抓破,手指唇邊都是斑斑血跡。
「……唉。」楚天惶見到這幅模樣的顧千樹只能嘆氣:「若是地藏見到你這模樣,倒又要怪我了。」
怎麼能不怪,任誰把自己心愛之物糟蹋成這個模樣,都不會有好臉色。
「顧麟堂啊顧麟堂。」楚天惶彎腰把顧千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邊說著,楚天惶邊朝著浴室走去,他可不打算讓楚地藏看到這個樣子顧千樹,所以只好抓緊時間給顧千樹洗個澡,順帶抹去痕跡。況且依著鏡城之主這冷傲的性子,也決計是不會同楚地藏告狀的。
水溫熱,在他懷裡的人依舊是一副不安的睡顏,楚天惶緩緩褪下了顧千樹的衣物,將顧千樹動作輕柔的放進了木桶之中。
42.警察叔叔就是眼前這個人
溫熱的水汽裊裊升起,浴桶中的人緊閉著雙眼,雪白的皮丨膚在熱水的沖刷下暈染出粉紅的顏色,他的黑色長發猶如濃密的水藻一般飄浪在熱水之中,整個人都在散發出一種讓人心顫的氣息。
這是楚天惶第二次完全的看到顧千樹的裸丨體。
被溪薇折磨了那麼久,顧千樹的臉色是十分難看的,即便是被褪丨下了衣物也沒有睜開眼,緊緊皺起的眉宇之間透出一種隱秘的脆弱。
楚天惶把這無雙的風情看在眼裡,卻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
美色誤人,雖然楚天惶從來不覺的自己會愛美人而放棄江山,但是他卻不能指望他的孿生弟弟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楚地藏到底是心軟的,楚天惶甚至不敢確定若是顧千樹開口哀求,他那個弟弟到底會不會做出背叛楚家的事。
因為想要得到顧千樹,才被迫和自己合作,楚天惶握住了顧千樹的肩膀,輕輕的吻了吻顧千樹那修長白皙的頸項,顧千樹低垂著的頸項線條優美,如同優雅的天鵝,在水汽的氤氳下更是透出一種蠱惑人心的色丨氣。
楚天惶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抬起頭,就這樣含丨住了顧千樹的唇。
因為溪薇,顧千樹已經將自己的嘴丨唇咬的血跡斑斑了,此刻那顏色慘白的嘴丨唇微微張開,露出裡面猩紅的舌丨尖,楚天惶舔著這顧千樹的嘴丨唇的輪廓,卻忽的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他再次深刻的理解到了,為什麼他的弟弟會對眼前這個人如此的痴迷。
氣質如冰雪般高貴,卻有著女妖一樣魅惑人心的皮囊,眼神裡全是俯視眾生的輕蔑,一舉一動之間又在散發著牽動人心的媚丨氣。
有破壞慾的人都會想看著聖潔的東西親手被自己毀掉,楚天惶的破壞慾還不好說,但是掌控欲絕對高於常人。
一旦把顧千樹納進了自己的懷中,就從未想過還有將他放走的一天。
美色當前,楚天惶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若不是還顧忌著顧千樹那支木犀花,怕是早就對顧千樹動手了,這具身體,這張眉眼,無一不在挑戰楚天惶的自制力。
「……」源源不斷的熱氣讓陷入昏迷的顧千樹就要醒來,他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嘴丨唇微微張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麟堂……」楚天惶的聲音響起,讓顧千樹莫名的在心中打了個寒戰——即使沒有完全清醒,但這個聲音已經深深的印在了顧千樹的腦海裡。
「你醒了。」楚天惶見到顧千樹醒了,似乎十分的開心,他眯起眼睛露出笑顏:「感覺如何?」
「……」顧千樹嘴丨唇抖動了一下,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麟堂?怎麼?還是不願意說話麼。」楚天惶沒想到顧千樹的反應居然會如此的平靜,他本以為就算顧千樹沒有露出怒氣勃發的模樣,好歹也會怒罵幾句,卻沒有想到他在醒來之後居然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顧千樹垂下眼簾,看著浴桶中赤丨裸的身體,一種濃重的恥辱感襲上了他的心頭,楚天惶那調丨笑般的聲音更是讓顧千樹覺的自己胸口有一團火在燃燒。
「不說便算了吧。」出乎意料的,楚天惶居然變得十分好講話,他撩起顧千樹一縷髮絲,放到鼻尖嗅了嗅:「……我不急。」
顧千樹的眉目之間顯露出一種明顯的疲憊,雖然溪薇的藥性已經清楚,可是他的神經已經牢牢的將那種痛苦記在了腦子裡,一想到接下去的日子或許自己會無數次面臨那樣的場景,顧千樹就覺的眼前一陣眩暈。
求饒吧,如果求饒了是不是就能躲過去了?顧千樹心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吶喊,只不過這種吶喊很快便被另一種聲音替代了,那個聲音對著顧千樹說:就算是求饒,你也別指望他會放過你……木犀花是你的命,你會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的手裡麼。不、他不會,只要木犀花在他的手裡他就有復仇的一天,楚天惶也好,楚地藏也罷……顧千樹相信自己一旦找到那個機會,就會將他們兩人斬於劍下。
「在想什麼。」楚天惶絲毫不把顧千樹的拒絕放在眼裡嗎,這種無聲的拒絕,有時候不但不讓人厭煩反而是種情趣:「在想雲亭麼?」
「……」顧千樹的眼裡閃過一絲厭惡,若說他對楚天惶的感情單純只有憎惡,那麼對雲亭的感情卻說得上複雜了。他原本不明白雲亭為什麼會背叛自己,直到他看到了雲亭的臉才徹底明白……原來這位伺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僕人,從一開始就是個背叛者。
「還洗麼?」楚天惶道:「……再洗一會兒,地藏就回來了。」
「……」顧千樹很想叫楚天惶出去,但是他最終還是沒辦法開口,一是今天的字數已經用完了,二是就算自己開口,楚天惶也不一定會聽自己的,說不定還會侮滾辱自己一番。
反正都是男人,難道還怕被看了去了?懷著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顧千樹陰沉著臉色在楚天惶饒有興趣的目光下穿上了那一身白衣,衣服是楚天惶準備的,和雲亭給他穿上的那身相比,這身衣服更加華麗,不只領口袖口繡著黑色的玄雲圖案,就連腰間的腰帶也是金色的。
顧千樹很少自己穿衣服,所以這次穿的十分的慢,足足花了四分之一柱香才穿好。
「走吧。」楚天惶自然不會幫忙,他巴不得顧千樹穿的越慢越好,這樣的景色……多看一會兒也不會嫌長的:「麟堂。」
麟堂?多麼親切又讓人作嘔的稱呼,顧千樹推開門,面無表情的走出了浴室,他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可是楚天惶的這副模樣,怎麼都讓他沒辦法忍耐住自己的心情。那種輕佻又曖丨昧的眼神,讓顧千樹恨不得的把他的眼睛親手挖下來。
回到那間屋子的時候,楚地藏已經辦完事情回來了,正坐在屋子裡走神的時候就看到了剛沐浴完的顧千樹和跟在他身後的楚天惶。
「楚天惶!」楚地藏一眼就看到顧千樹那破損的嘴丨角和不愉的神色,一個念頭立馬進入了他的腦海讓他瞬間暴起:「你對尊上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楚天惶無所謂的看了楚地藏一眼:「不如你問問你的尊上我對他做了什麼?」
「……尊上……」楚地藏看向的顧千樹的眼神是熾熱的,這種目光甚至比楚天惶的眼神還要讓顧千樹反感,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背脊在楚地藏的凝視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顧千樹沉默的坐到了椅子上,直接閉上了眼——他可沒多餘的字來解釋。
「哈哈哈。」顧千樹的沉默在楚天惶的意料之內,在楚天惶看來,顧千樹這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去跟楚地藏告狀,只要背著楚地藏,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就算把顧千樹整個人囫圇吞下,也不用擔心楚地藏會知道。
只不過楚天惶暫時還沒有和自己弟弟反目成仇的想法,他非常清楚楚地藏對於顧千樹的執念,因此倒也沒有打算佔了顧千樹的第一次。
「我可沒敢對你的尊上做什麼。」明明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同哥哥弟弟相對應的身份不同,楚天惶輕佻,而楚地藏卻沉穩——當然,這種性格在面對顧千樹這件事上卻完全反了過來。
「尊上。」即使得到了顧千樹,楚地藏的態度依舊是卑微的,他看著顧千樹,低聲道:「您好久沒吃東西了,想要吃些什麼麼?」
「……」顧千樹的確是餓了,可是他卻不想也不願開口,不知為何,他居然比討厭楚天惶還要討厭自己面前這個討好自己的人。
正因為有了對比,才知道差別,顧千樹睜開眼,看著楚地藏那張和楚天惶一模一樣的臉,然後嘴丨角向下撇了撇。
「……」楚地藏瞳孔猛地收縮,他跟了顧千樹這麼多年,自然是十分清楚顧千樹這個表情到底代表了什麼,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襲上了楚地藏的心頭,他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顧麟堂。」楚天惶淡淡道:「你該不會還以為……你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鏡城之主吧。」
「……」顧千樹面無表情。
「你得知道,你現在只是個階下囚。」楚天惶一邊說,一邊走近了顧千樹,他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顧千樹的頭髮,強迫他看向自己:「我們要你如何,你就得如何——在這裡,可沒人是你的僕人。」
「……」顧千樹氣的渾身都開始發抖——他的眼神冷如玄冰,居然看的楚天惶有了一瞬間的心虛,只不過這種心虛很快就變成了對顧千樹征服欲,楚天惶在楚地藏愕然的目光下,直接一口咬在了顧千樹的唇丨上!
「……」楚天惶的這一口毫不留情,直接讓顧千樹倒吸了一口冷氣,可是他的內力被封,卻是根本無力從楚天惶的懷裡掙扎出來。
鮮血順著顧千樹的嘴丨唇向下緩緩滴落,顧千樹在這一刻幾乎是咬碎了一口牙——他看向楚天惶的眼神裡燃起了熊熊烈火,如同要燃盡一切。
「別這麼看我。」楚天惶卻只是冷笑:「想這麼做的……可不止我一個。」
「……楚天惶。」見到了這樣一幕,楚地藏卻是笑了,他的笑容猙獰無比:「我跟你說過什麼?不、許、傷、他!」
一句話未完,竟是就要和楚天惶動起手來!
43.
若光是論武功,楚地藏自然是比不上楚天惶,可是有句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沒有楚天惶那麼多的顧慮,一招一式都十分的狠辣,短時間內居然也不落下風,只不過這屋中的家具卻是遭了秧,瓷器也好,木具也罷,待到兩人停下手來的時候已經被打壞了一大半。
顧千樹把楚地藏的反應看在眼裡,卻只是覺的可笑——現在楚地藏維護他有什麼意義呢,他早已就是他們楚家兄弟的甕中之鱉,再怎麼翻騰也翻騰不出大的水花。
楚地藏停下手的時候,整個人的表情都是陰沉的,他看著楚天惶,一字一頓:「若有下次……」
「你瘋了麼。」楚天惶被楚地藏這反應弄得很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他嗤笑一聲:「你難道以為自己這幅模樣,你的尊上就會原諒你?:」
楚地藏咬了咬牙,卻不說話了。
「楚地藏,你要搞清楚。」楚天惶搖了搖頭:「你只不過是顧麟堂手下的一條狗,若是你不背叛他,那麼你一輩子都是條狗,人養狗久了,的確是會有感情,可是你難道指望一個人去考慮狗的心情?」
如此毒辣的語言,卻是十分準確的戳中了楚地藏那自卑的心態。是的,在古代這個沒有人權的世界裡,作為僕人的雲亭,命實在是低賤的可怕,主人若是要他去上吊去死,那他絕對不敢選擇服毒。
「你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難道就不想嘗嘗顧麟堂的味道?」楚天惶冷聲道:「就算不想嘗,你也得讓他明白,你已經不是那條驕傲雲亭的狗了——你是楚地藏,是楚家的二子!這天下間,敢這麼輕蔑的看著你的,你都可以挖下他們的眼睛!」
顧千樹在一旁聽著,雖然不願,卻不得不承認楚天惶很有點舌綻蓮花的味道,就這麼一段話,楚地藏的眼神裡出現了明顯的動搖。
其實也怪不得楚地藏動搖,因為楚天惶說的就是實話。若不是顧千樹穿到了顧麟堂的身體裡,那麼楚地藏的命,還真的不值錢。
尊卑的思想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就像顧麟堂從來不會去想自己會同楚地藏在一起,而楚地藏也不敢奢望有這麼一天。
可是當顧千樹穿了過來,在間接裡改變了劇情,這一切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就又是一個謎了。
「在這裡你就是主人。」楚天惶還沒有要停下的打算,顧千樹看到了楚地藏的動搖,他又怎麼會看不到:「地藏,難道你這輩子,就真的只想當一條狗?」
沒有人會願意當低賤狗,楚地藏原本應該是楚家享盡榮華的幺子,卻陰差陽錯的變成了鏡城裡一個身份低微的僕人,這其中的落差,任誰也不會沒有一絲的憤懣之情,楚地藏不像楚天惶有著那樣濃烈的欲丨望——他所有的慾望都給了一個人——顧麟堂!
若是顧千樹能說話,他覺的自己估計會對楚地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藉著他和楚地藏二十多年的主僕之情再拖些日子,可是他卻不能——一百三十九個字已經用完的他,只能冒著冷汗,看著楚地藏陰沉著臉色朝他走了過來。
顧千樹不言不語的模樣,讓楚地藏感到無比的熟悉。這就是他的尊上,對不屑的東西向來很少開口,甚至連看一眼都嫌骯髒,那麼自己呢?自己在他的眼裡,是否也是骯髒的呢。
「尊上。」楚地藏伸手不容拒絕的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您今天若是開口說一句話,我便退一步。」——只要顧千樹開口了就代表他和自己之間還有緩和的餘地,那麼自己不必將他逼得那麼緊……可若是顧千樹死死咬緊了牙關……楚地藏的眼神了沉了下來。
到底是楚家的血脈,骨子裡都有著同樣強烈的佔有慾,只不過和楚天惶那明顯的表現相比,楚地藏更加的內斂,但就是因為內斂,一旦爆發出來就更加的可怕。
顧千樹氣息急促了起來,他緊緊抿著唇,想要開口,卻根本無能無力——系統的設定是死的,他現在連一聲嘆息都吐不出來,更不用說服軟求饒了。
第一次嘗到系統限制帶來的苦果,顧千樹覺的自己要完蛋了。剛剛被楚天惶用溪薇折磨了半天,還沒緩和過來,就又要面對楚地藏的逼迫。
楚地藏啊楚地藏,顧千樹幾乎想要苦笑——你就不能明天再來問這個問題麼。
沒有得到回應,楚地藏掐住顧千樹的手用力了幾分,在那白皙的臉頰上掐出了紅色的印記——這也看出了他十分糾結的心情。
「尊上?」若是光論楚地藏最真實的情感,他是希望顧千樹能夠開口的,因為這樣就能避免他和顧千樹之間激烈的碰撞,多些時間緩和關係。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楚地藏已經從顧千樹的沉默的表情裡得到了答案。
楚天惶說的對的,楚地藏想,他的尊上依舊把他當做那條低賤的狗,若是自己不逼他,那麼他永遠也不可能看一眼自己,更不可能明白此時的現狀。
「如何?」楚天惶一開始就覺的顧千樹不會開口服軟——這個男人在自己溪薇的折磨下都沒有開口,楚地藏這些話,根本不可能打動他:「地藏?」
楚地藏又沉默了許久,在明白顧千樹是絕對不可能開口的時候,他才吐出了一句話:「尊上,得罪了。」因為不知名的情緒,楚地藏的聲音變得無比的沙啞,這麼聽上去竟然還有一兩分的性感。
顧千樹已經不冒冷汗了,剛受過刑,他的渾身都是軟的,看著楚地藏那決絕又冰冷的神情,他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像自嘲,更像是在嘲笑楚地藏。
你就算這樣逼迫我,也絕對別想得到我的正眼相看——那個笑容在楚地藏眼裡是這樣的含義。
既然顧千樹已經做下了決定,楚地藏也不再心慈手軟,他直接伸手點了顧千樹的穴道,然後將顧千樹橫放在了軟榻上面。
剛洗過澡,換上的衣服本來就十分寬鬆,不消片刻,身上的衣丨物就被楚地藏褪了下去。顧千樹在這個過程一直神色木然的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他說不了話,現在連動也動不了了,簡直就像一個木頭人,可是偏偏身體卻還有知覺。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經歷這樣的事?顧千樹看著楚地藏,死死的咬住了牙關。
「尊上的身丨子,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楚地藏笑了,他的笑容竟是有幾分的靦腆,若是不看他所幹出的事,倒是有幾分像是涉世未深的大男孩:「可是我從來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是什麼事呢?是撫丨摸他的肌丨膚?還是親丨吻他的嘴丨唇?是進丨入他的身體?——亦或者,是這一切的一切?
顧千樹不知道,他也不想猜,楚地藏的手撫丨上他的肩膀,讓他生出一種反胃的感覺,但他卻無力從他的身丨下逃開,只能看著楚地藏,一點點的將自己身丨體摸丨遍。
要瘋了……要瘋了……顧千樹的眼睛裡開始因為憤怒出現血絲,他的氣息也粗重了起來,不是因為情丨欲而是因為巨怒。
「點了穴多沒意思。」楚天惶見到楚地藏的動作,開始火上澆油:「難道你不想看見你家尊上掙扎的模樣?」
「……」楚地藏回頭冷冷的看了楚天惶一眼。
「哈。」見狀,楚天惶瞭然一笑,卻是上前解開了顧千樹的穴道——然而未等顧千樹開始掙扎,便輕輕鬆鬆的捏住了他的手腕,再用那根金色的腰帶纏了起來。
「尊上。」這種敬稱在這時候反而變成了一種對顧千樹的諷刺,楚天惶在顧千樹的耳廓上舔丨了舔:「你若是受不住了,便叫一聲……你叫了,我們就停下。」
楚天惶說出這話來,也是十分的好奇……到底要到哪個程度,才能讓眼前這個男人放下丨身段,向他們求饒。
叫一下?叫一下?顧千樹在知道自己今天逃不掉之後反而被激起了血性——楚地藏這個王八蛋,楚天惶這個神經病——等到自己逃出去了,逃出去了之後一定要把他們殺了,殺了,殺了!!!扒掉皮,抽了筋,再用刀一刀一刀的割下他們的血肉!
「果真不愧是養尊處優的顧麟堂。」顧千樹被楚地藏從床丨上拉起,自身丨後抱進了懷裡,他渾身赤丨裸卻只能就這樣面對微笑著的楚天惶:「這腰,這腿……讓人心馳神往啊。」
和楚天惶喜歡調笑的態度比起來,楚地藏就要沉默多了,他直接將顧千樹的手拉過的頭頂,然後細細的親丨吻顧千樹的頸項和後丨背,那灼熱的呼吸噴打在顧千樹的身上,簡直讓顧千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起了雞皮疙瘩又怎麼樣呢,顧千樹逃不開,躲不掉,只能和楚地藏肌丨膚相丨親,表情也總算是也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這是第一次吧。」楚天惶道:「誰能想到名滿江湖的顧麟堂,居然連個女人也沒碰過呢?」
「……」顧千樹終於閉上了眼,不願再看到楚天惶的臉。
「地藏。」楚天惶還是不願意放過顧千樹,他笑道:「這第一次,就讓你來嘗嘗如何?」
44.顧千樹表示根本停不下來
世界上最讓人恐懼的東西不是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是難以預言的未知。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殷醉墨是十分開心的,能見到顧麟堂和雲亭,甚至圍觀他們之間的感情發展,相信任何一個腐女都會感到幸運甚至於驚喜。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新鮮勁過去之後,迎接殷醉墨的卻是對於未知的恐懼。
本來作為一個知道劇情的人,殷醉墨本應有著其他人所沒有的優勢,她知道誰是主角,誰是反派,誰是奸細,甚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這樣的優勢給殷醉墨帶來了安全的生存環境,讓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總算產生了些許的安全感。可是當某一天,殷醉墨突然發現她所熟知的劇情居然不知在什麼時候被改變了——那種對未知的恐慌就瞬間席捲了她的全身。
當雲亭不再是那個為了顧麟堂甘願被殺死的忠僕,當顧麟堂並沒有愛上名叫穆玉顏的間諜,當楚天惶打敗了顧麟堂甚至將他關了起來——現實中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都變得讓殷醉墨覺的陌生。
這本漫畫的劇情改變了,再也不是殷醉墨腦海裡那本熟悉的漫畫,那麼這個從異世界穿來的女孩,又該面臨怎樣的無助和慌張呢。
漫畫的主角是個開始武力值不怎麼高的少年,劇情也大多數圍繞著他一路披荊斬棘最終為他的家人復仇的故事,無論是顧麟堂還是楚天惶亦或者云亭都是漫畫裡的配角,並沒有過多的筆墨進行描寫。
但有的人物就是這樣,就算只是寥寥幾筆,卻還是足以引起讀者的興趣,殷醉墨在這本漫畫裡最喜歡的就是鏡城之主顧麟堂,當她發現一切都已經改變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一切難道都是她導致的?
就因為她告訴了顧麟堂關於穆玉顏的身份,使得顧麟堂沒有愛上穆玉顏,所以劇情才一路暴走,以至於到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在被楚天惶帶走的時候,殷醉墨本來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掛掉,但是或許是因為奇怪的主角光環起了作用,楚天惶居然沒有就這樣把她殺死。
「好好祈禱自己還有用處吧。」楚天惶看向殷醉墨的眼神是蔑視的,就像在看一隻螻蟻:「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殷醉墨聽的一身冷汗,幾乎差點哭出來——她只是普通的女孩,哪裡遇到過這種陣仗,別說殺人了,就連死人都沒見到過。
「別哭。」楚天惶看起來已經對殷醉墨的情緒變化十分瞭解了,他直接道:「要是讓我再看到你流一滴眼淚……你不會想知道會發生什麼的。」
「……」於是殷醉墨硬是把眼淚憋了回去,楚天惶是個變態的這件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楚天惶將她帶回楚家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面,但是她卻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她從未想過雲亭居然會背叛顧麟堂,而這段劇情的扭曲,也讓殷醉墨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那個漫畫中的世界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殷醉墨心中的焦慮越來越多,她猜測顧麟堂已經落入了楚天惶的手裡——而這猜測,也很快被證實了。
不知是巧合亦或者有意的,某天正閒的無聊的殷醉墨居然正好看到了雲亭抱著一個女人的一幕場景。
女人?雲亭抱著女人?殷醉墨簡直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但是帶他看清楚那女人的模樣時幾乎是在一瞬間驚掉了下巴——那哪裡是什麼女人,仔細的看看那張臉,明明就是穿著女裝的顧麟堂!
冷豔高貴如神祇一般的尊上……穿上了女裝?殷醉墨覺的自己頭腦一陣眩暈……並且尊上……還被抱在雲亭的懷裡……這、這又是什麼神奇的展開?!
幾天之後,已經快要被好奇心殺死的殷醉墨已經忍不住了,她抱著——反正說不定死了還能再穿一次的想法,居然大著膽子偷偷摸摸的溜到了顧麟堂所在的院子裡。
殷醉墨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是聽覺還是很靈敏的,她還沒靠近屋子,就聽到了楚天惶的聲音,楚天惶說:「這第一次,就讓你來嘗嘗如何?」
……第一次?嘗嘗?殷醉墨一聽到這幾個詞腦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她渾身都開始發抖——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尊上。」雲亭的聲音隨後響起:「得罪了。」
然後殷醉墨就聽到了一陣曖昧的聲音,就像重重親丨吻在皮膚上,發出的輕微的水漬聲。
裡面沒有顧麟堂的聲音,可是殷醉墨已經幾乎猜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確,她想看著雲亭把顧麟堂壓倒,可是突然一次就來兩個,是不是也太重口味了啊!
憋住了氣息,殷醉墨躡手躡腳的走到窗戶前,然後伸手戳了一個洞,繼續著自己作死的行為——偷窺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這也太勁爆了,殷醉墨在看到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差點沒哭出聲來。只見她家高貴無雙的尊上,此刻正赤丨裸丨裸的被不知是楚天惶還是雲亭抱在懷裡,他的雙丨腿被另一個雙子強行打開,手腕被金色的腰帶纏起高舉在頭頂,眉宇之間已經顯露出難以忍受的模樣——只不過嘴丨唇卻緊緊的抿著,看起來並不打算求饒。
或許是因為角度問題,背對殷醉墨的雙子正好用身體遮住了殷醉墨的視線,殷醉墨只能看著那兩條修長白皙又結實的大腿被一人扛在肩上,圓潤的腳趾甚至不自覺的蜷縮了起來。
「……」男丨色啊,這就是男丨色啊。殷醉墨邊吞口水邊擦眼淚——她一邊覺的被這樣對待的尊上實在是太可憐了,一邊又覺的這一幕場景簡直太養眼了……
屋中的顧麟堂似乎已經受不到楚天惶和雲亭這樣的對待了,他的頭微微偏開,眼裡透出屈丨辱和怒火,卻還是被身後的雲亭捏住了下巴,強行扭過去更加粗丨暴的親丨吻著。
粉色的唇丨瓣已經被雲亭吮丨吸的有些發腫,因為不能閉上嘴,唾液甚至開始順著嘴角緩緩下流,顧麟堂黑色的長發散亂的鋪開,更是增添了幾分蠱惑人心的風情。
楚天惶的手開始緩緩向下,以殷醉墨的視角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麼,但卻可以看到在下一刻顧麟堂的身體瞬間繃緊,開始更加劇烈的掙扎。
在兩個高手面前,沒有內力的顧麟堂的掙扎只會增加情丨趣,殷醉墨看著顧麟堂光丨裸的肩膀,修長的頸項,白丨皙的大丨腿,眼淚卻是流的更凶了——她是堅定的1V1黨啊,就算眼前的一幕已經快要讓她流鼻血了,但是……但是……
楚天惶手上動作不停,卻仰頭咬住了顧麟堂的下巴,顧麟堂被自己身後的雲亭牢牢禁錮著,根本無力拒絕楚天惶的動作。
「來吧。」準備工作似乎已經做好了,楚天惶直接衝著自己弟弟道:「你先來。」
殷醉墨簡直要哭瞎了——
「唔。」楚地藏的聲音已經低啞的不行了,他將顧麟堂的雙腳掰的更開,總算是鬆開了一直吻著的唇丨瓣。
「……」顧麟堂閉上了眼,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那模樣卻是讓楚天惶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不服軟,就只能被進丨入,顧麟堂,你到底會怎麼選呢。
她的尊上……要失丨身了……殷醉墨的眼淚越流越凶,卻已經不指望奇蹟可以發生了,然而就在這一刻,顧千樹卻給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的反應。
只見他在楚地藏即將進入的時候,喉頭一動,嘴一張,居然直接開始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嘔出猩紅血液。
他的臉色本來就十分難看,這下子更像是要把身體裡的血液都吐光一樣。
楚天惶在顧千樹的前面,自然是沒有躲過,他臉上身上都沾上了不少鮮血,眼前的顧千樹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只好停下動作,直接點了顧千樹的穴道。
遇到這樣的事,再有氣氛都軟了。
而殷醉墨則徹底呆立在當場,看著楚天惶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眼神居然和她對上了,然後楚天惶衝著她冷冷的吐出三個字:「好看麼?」
「……」嗚嗚嗚,殷醉墨直接敗退,哭著跑走了。
「尊上!」楚地藏臉色比顧千樹好看不到哪裡去,他沒想到顧麟堂反應居然這麼過激……
「……」倒是有幾分手段,楚天惶看著顧千樹灰白的臉色,卻是不再說什麼了,他直接站起來,把衣服甩給了楚地藏:「我去找大夫。」
「……」楚地藏將顧千樹平放在軟榻上,抖著手開始用濕毛巾為他清潔身體。
「……」顧千樹幾乎奄奄一息,他實在是被氣的不行了,卻沒想到居然這麼給力的直接噴血……天,那個出血量……他真的不會因為失血過多掛掉麼?
「尊上……」楚地藏顫聲道:「你不要死……你若是真的不願意,雲亭就再也不碰你了!」
「……」聽了這句話,顧千樹才深深的覺的,自己吐的那幾口血,還真是——值了!他的貞操終於又保住了!
45.年年歲歲粥相似
在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顧千樹以為自己穿的是武俠劇,在雲亭向他告白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穿的瓊瑤苦情劇,但是到了現在,沒有接觸過慾望兩個字的顧千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穿到什麼樣的異次元了。
為什麼楚天惶和楚地藏會對自己那麼感興趣?顧千樹真是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這樣的發展。
雲亭背叛了他也就罷了,可為什麼會整天想著怎麼把自己推丨倒在床丨上?楚天惶覬覦自己的木犀花也就罷了,可為什麼也會插一腳進來?
當顧千樹被楚地藏抱在懷裡,面對兩人的近乎於侮辱的舉動時,他終於整個人徹底凌亂——於是十分自然而然的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心中鬱結,身上的內傷又沒好,顧千樹自己都沒能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吐出這麼多的血,多的甚至直接將直徑面前的楚天惶的衣服給染紅了。
不過萬幸的是,接下來的事還在顧千樹的預料之內,楚地藏和楚地藏果然沒有再繼續下去,顧千樹也保住了自己那可憐兮兮的貞操……
天了嚕,躺在床上幾乎是奄奄一息的顧千樹看著自己頭頂的天花板,第一次開始思考如果自己死了,會不會穿回原來的世界這個問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顧千樹的思維模式還真和同樣是傳過來的殷醉墨有幾分相似。
然而就在顧千樹這種奇怪的想法越發堅定的時候,那個裝死許久的系統終於再次出現刷存在感了。
「你不能死,你死了之後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系統這麼說道。
「……」顧千樹被突然出聲的系統震了震,本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今天的字數已經用完了。
「由於你對某單一人物的攻略值超過八十,可以開啟腦補系統,恭喜你以後可以愉快的在腦海裡和我對話了。」系統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奸詐。
「我對誰的攻略度超過八十了?!」顧千樹能開口之後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
「……對不起,您無權限詢問此問題。」可惜的是系統還是保持了那一貫的賤的讓人傷心的態度,直接回絕了顧千樹的問題。
「那好吧。」顧千樹已經被這個傻丨逼系統弄的徹底沒脾氣了,他有氣無力道:「那麼你告訴我,我怎麼才能回去?回到原來的世界?」
「只要您的攻略值達到一千,便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系統這次居然沒有迴避顧千樹的提問,他答道:「一個人物身上最多只能出現五百攻略值,只要他願意為您去死,您便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
「……」聽了這話,顧千樹的臉色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更難看了,他怒道:「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喜歡上我的都是男人麼?!」
「因為這是您自己選擇的。」系統這麼回答。
「我什麼時候選擇的??」顧千樹覺的自己已經快要飆淚。
「當讓您選擇是否要數不清的妹子時,您選擇了否。」系統道:「所以就只剩下漢子咯。」
「……」咯?咯你妹啊咯!顧千樹聽了系統這話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初電腦上彈出的那個對話框,他的確是點了否,可是也沒人來告訴他否是這個意思啊!
「正常人都會點右上角那個叉的。」系統又在顧千樹已經在滴血的心臟上捅了一刀。
「……」呵呵,所以你的意思不就是我不是正常人嘛,顧千樹躺在床上,幾乎不想理這個系統了,要他去攻略男人,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如果你就這麼死了。」系統還在唧唧歪歪:「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的。」
「……」回到原點?這樣不是挺好麼,顧千樹自嘲的想,至少他不會被楚地藏的背叛弄的如此狼狽……說不定抓好機會還能直接把楚天惶那個禍害直接殺了。總比現在這幅模樣好的多。
「那個原點並不像你想的那樣。」系統道:「或許是回到你最厭惡,最糟糕的時候……比如,剛才。」
「……」顧千樹裝作沒聽見,繼續挺屍。
「不要消極怠工。」系統道:「你的人品值還是負的呢!」
「人品值……」顧千樹正想問問系統這個人品值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就聽到了開門聲,他一斂神,目光空洞的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裝作正在休憩的模樣。
「尊上。」進來的是楚地藏,剛才顧千樹吐血之後,已經有大夫診斷過了,結論是內傷嚴重,急火攻心,需要好好的靜心調養,他本來擔心顧千樹見到他會有情緒起伏,可是又怕顧千樹一個人會出什麼事——尊上的自尊心到底有多強,恐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聽著楚地藏的聲音,顧千樹卻並不答話,他現在覺的自己一靠近楚地藏就能回想起剛才他親丨吻自己嘴丨唇,揉丨捏自己腰丨肢的觸感,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願意被這樣對待,顧千樹也不例外。
這一天過的混亂十足,顧千樹從早上到現在卻是一點東西都沒吃,肚子已經餓了,可是他又不能開口——好吧,就算他可以開口,也不會開口向楚地藏要求吃東西的。
好在作為顧千樹的蛔蟲,楚地藏非常清楚自己的尊上,他手裡端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放著一碗粥和幾疊小菜,慢慢的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
「吃些東西吧。」在顧千樹吐血昏迷之後,楚地藏就為顧千樹清理了身體,順便還給他換了身衣服,而在這個過程裡,他也發現了一些端倪……於是在將顧千樹放到床丨上之後,楚地藏就去找楚天惶對峙了。
「沒錯,我的確是在他的身上用了藥。」面對楚地藏的質問,楚天惶倒是承認的十分乾脆,他直接道:「若是我不用藥,倒也不知道他會這麼的硬氣。」
「你答應過我什麼?」楚地藏眼神裡透出濃濃的不善。
「我答應過你不傷他。」楚天惶懶懶道:「你去看看他身上,我留下什麼痕跡了麼?」
「他的內傷就是你弄出來的。」楚地藏尖銳的指出了問題。
「……」楚天惶第一次被自己這個寡言少語的弟弟弄的語塞。
「好吧好吧。」楚天惶嘆道:「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是楚地藏,你這麼軟是永遠不可能得到他的。」
「強硬的讓他吐血麼?」楚地藏冷冷道。
「……」楚天惶又沒話可說了,他發現楚地藏的指責真是越來越犀利,犀利的讓他居然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不會承情的。」到了這時,楚天惶已經不指望楚地藏能自己從這個怪圈裡走出來了,他已經開始思考怎麼樣才能讓楚地藏真正的強硬起來:「如果我和你站在他的面前讓他選,他一定會先殺了你。」
相比於敵人,背叛者反而更加的可恨。
「死在他的劍下,也是不錯的歸宿。」楚地藏根本不為所動。
「……」楚天惶已經對楚地藏有些沒轍了,他本來想藉著這次的機會,讓楚地藏徹底的放下對顧麟堂的迷信,但是顧麟堂的那一口血,卻完完全全的把他的計畫打亂了。
楚天惶堅信,只有看到了顧麟堂的另一面,楚地藏才能明白顧麟堂不是神,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打破鏡城之主的堅硬外殼,已經成了楚天惶首先要思考的問題。
看著楚地藏沉默的模樣,又一個計畫出現在了楚天惶的腦海裡。
「他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去給他送些吃的。」楚地藏道:「你先別出現了。」
「……」自己是被嫌棄了麼?自己是被嫌棄了!楚天惶看著楚地藏面無表情的走開,居然有些哭笑不得。
「顧麟堂、顧麟堂、顧麟堂。」楚天惶輕聲的念了三遍這個名字,卻是突然的笑了出來:「倒真是個好名字。」
你的人,是否又像你的名字一樣好呢?你逃過了那麼多次,那麼這次……你是能逃出去,還是……被我們連靈魂也握在手裡。
有挑戰的東西,總會引起人的興趣,楚天惶對顧麟堂的興趣,現在已經高到了一個不正常的高度——只不過此時的楚天惶卻毫無察覺,待到他察覺的那一刻,一切卻已經都晚了。
顧千樹還不知道自己又在被老狐狸算計,他沒有拒絕楚地藏送來的食物,而是端起來用勺子將粥緩緩的送進了嘴裡。
粥還是那樣的美味,可是做粥的人,卻已經變了。
「尊上。」楚地藏道:「吃完飯,再洗漱好,您便早些休息吧。」
「……」顧千樹不語,只是默默的吃著。
楚地藏見狀,眼神終於暗淡了下來,他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出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沉默著離開了房間。
「……」顧千樹吃完後放下了碗,看著空空的碗碟突然走了神……他似乎已經開始懷疑以前的雲亭了,到底是什麼,讓這一切突然……變了呢?
是系統?是自己?還是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的扭曲?顧千樹想不明白,也不會有人來告訴他這個問題的答案。
46.天了嚕嚕嚕嚕
祝清澤本以為自己會就這麼死在楚天惶的手上。
楚天惶這個人,心性薄涼,陰晴不定,手段狠毒,很少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當他在祝清澤的妻子雪衣身上下了安息之後,祝清澤就徹底的恨上了這個人。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布衣之怒,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這就是王者和普通人的區別。
楚天惶是王者,他一怒便可屠掉一城,祝清澤只是布衣,憤怒之後卻只能用頭撞在地上以示自己心中的憤懣。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的。
可是即便如此,祝清澤依舊是不甘心的,他知道自己動不了楚天惶,於是找了可以和楚天惶又一較之力的顧麟堂,期盼著可以為自己慘死的妻子報仇。
然而世間如意之事少之又少,到頭來,祝清澤不但沒有報仇,還將自己的好友也牽連了進來。
顧麟堂被楚天惶帶走了,他的好友到底會遭遇什麼,祝清澤不敢去猜,但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的明白。
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受到那樣的侮辱,更何況是顧麟堂這麼驕傲的人。
平日裡同鏡城聯繫的工作都交給了楚地藏,而就是因為這信任的託付,卻也導致了顧麟堂此時的境遇竟是還沒有被鏡城裡的人發覺。
祝清澤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的焦慮,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被楚天惶關一輩子的時候,楚天惶卻找到了他。
「沒事就去陪顧麟堂說說話吧。」楚天惶居然對他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為什麼?」祝清澤第一時間卻是愣住了,隨即面臉狐疑的看著楚天惶,開始懷疑起他的用意來:「你要幹什麼?」
「你能管得到我要幹什麼麼。」楚天惶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冰冷的:「就算我現在要殺了你,你又能如何?」
「……」祝清澤語塞。
「你可以去顧麟堂的屋子。」楚天惶邊說就開始邊往外走:「其他地方就別亂跑了……小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直接瞎了眼睛。」
「……」祝清澤聽到這話,眼裡終於露出一絲喜悅和擔憂——他自從來到這裡以後,就沒有再見過顧麟堂了,能再次見到他,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楚天惶既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就一定代表著顧麟堂出了什麼事。
第二天祝清澤在僕人的帶領下到了顧麟堂住所的時候,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那位向來丰神俊朗的好友此時看起來居然無比的虛弱,臉色同分別時比起來更差了,而在嘴角和頸項間都能看到十分明顯的曖丨昧痕跡。
祝清澤是個成年男人,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些痕跡到底代表了什麼,他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來,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寒暄了。
裝作不知道實在是太假,可若是開口詢問……依著顧麟堂的性子,怕是當場會和他翻臉。
端著碗茶沉默了好些時候,等到茶水都已經冷透了,祝清澤才小心翼翼道:「麟堂,你的風寒好些了麼?」
「……」顧千樹在第一時間看到祝清澤的時候是高興的,但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祝清澤那複雜的表情,隨即便明白過來他這位好友肯定是誤會了什麼。然而花費字數去解釋這種看起來怎麼說也說不清的問題似乎十分的不划算,於是顧千樹只好咬咬牙,跳過了這個話題,萬幸的是祝清澤也很拾趣,並沒有詢問。
「嗯。」顧麟堂的風寒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內傷卻沒有一點見好——楚天惶和楚地藏找來的大夫卻像是不知道他有內傷一樣,壓根沒打算給他治療。
「……你瘦了。」原本是話嘮的祝清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顧千樹看了祝清澤一眼,又不說話了。
「唉。」祝清澤見到顧千樹一如既往的沉默,心裡更不好受了,他安靜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的將關於自己的事告訴了顧麟堂。
比如楚天惶給他的妻子下藥,比如他不忍妻子再受折磨親手殺死了她,比如他想要殺掉楚天惶的決心,再比如雲亭的背叛……
「楚天惶這個人,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厲害的人物了。」祝清澤道:「楚家人……都是瘋子啊,麟堂,你能想像他們花了二十幾年,便只是為了取一支木犀花?為此還犧牲了雙胞胎中的小兒子……」
有的人狠,是對別人狠,而楚家,卻是對自己更狠。
顧千樹本來是不知道祝清澤的事情了,聽他如故事一般的講述之後,也再次對楚天惶那個變態有了更層次的瞭解。
「你先別急。」祝清澤卻是道:「好好養傷……事情總是會好起來的。」
總是會好起來的?莫名的,顧麟堂居然從祝清澤這句話裡聽出了其他的味道,他感覺到祝清澤不是在強笑著敷衍,反而顯得有些胸有成竹……
「既然我們能見面。」祝清澤慰藉道:「那便是好事,你一定要好好養傷。」
顧千樹聽到這裡終於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祝清澤並不敢在這裡多待,擔心引起楚天惶兄弟兩人的不快,於是起了身:「保重!」
祝清澤走後沒多久,楚地藏就進了屋子,他看著沉默依舊的顧麟堂,卻已經是不敢再逼他了,只是道:「尊上若是覺的悶,便叫他常常來陪你吧。」
「……」顧千樹不說話,他拿起了手邊的一本閒書,再次看了起來,根本沒有理會楚地藏。
「……」楚地藏被顧千樹的反應弄的心情十分低落,他嘴角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再說出什麼話,和楚天惶不一樣,他更在乎顧千樹怎麼看他,於是更難硬起心腸對待顧千樹——而這,便是讓楚天惶不滿的事。
「喲,麟堂你在看什麼呢。」跟在楚地藏身後的楚天惶一進屋子便目睹了剛才那一幕,他眼裡閃過不滿,直接走到床邊一把奪過了顧千樹手裡的書:「竹園雜記……嘖嘖,好真是閒適的很呢。」
「……」顧千樹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他扭過頭,直接看向了窗外。
「……唉。」本來若是在平日裡,楚天惶一定會強迫顧千樹看向自己,但是今天他卻像是轉了性,居然嘆氣起來:「看來你還真是抓準了地藏狠不下心……」
「……狠心?」顧千樹聽著這話卻是冷笑出聲:「誰能比他更狠心?」
「……尊上!」楚地藏顫聲道:「你是怪雲亭狠心麼?」
「雲亭已經死了,你又是誰?」本來顧千樹是不想說話的,但是楚天惶的一番話卻是將他噁心的不行了,心中鬱積之下少有的開口嘲諷道。
「說的好啊。」楚天惶聞言拍掌大笑了起來:「麟堂你這話說的太妙了,地藏,你可聽到了,在你的尊上心裡,雲亭可已經是個死人了。」
「……」楚地藏臉色白的嚇人,眼神裡滿是淒涼。
「……」顧千樹被楚地藏這模樣弄的心中一緊,但也並未再說什麼,只是移開了目光。
「地藏啊地藏,雲亭這個人本來就從未存在過。」楚天惶道:「難道你一時裝成一條狗,就一輩子都是一條狗了麼?」
「閉嘴。」沒有愛上,便不怕被傷,楚天惶這幾句話可謂是句句誅心,讓楚地藏的身體都搖晃了起來。
「罷了。」楚天惶見到被如此嘲弄的楚地藏居然還不願意傷害顧千樹,瞭然的笑了:「……楚地藏啊楚地藏,我現在倒是要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麼程度。」
能忍到什麼程度呢?這種事情,就連楚地藏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事就是,他傷了尊上的心,再怎麼被嘲弄也是活該。
「你們兩個真讓我好奇。」楚天惶搖了搖頭,把顧千樹的書直接扔到了地上:「到底是誰先把誰給弄瘋了。」
「……你不是已經瘋了麼。」顧千樹冷笑嘲諷著:「還怕你弟弟陪你一起瘋?」
「平日倒沒見到你這樣的牙尖嘴利。」楚天惶對於自己到底是不是個瘋子清楚的很——說白了,他一點也不介意別人說他是個瘋子:「也不知道過幾天到了床丨上,你是不是也能這麼伶牙俐齒?」
「……」顧千樹冷冷的瞪了楚天惶一眼。
「別這麼看我了。」楚天惶嗤笑一聲,眯起了眼:「尊上若是再這麼看我,把我看硬了怎麼辦啊。」
「……」怎麼不直接把你給看斷了呢,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想。
「走吧地藏。」楚天惶懶懶道:「看來你的尊上,心情實在是不大好啊。」
「……」楚地藏臉色依舊很難看,他欲言又止的看了顧千樹一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同楚天惶一起離開了。
「……」被兩個人一打擾,顧千樹也沒有了看書的興致,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看到了一片蔥蘢的綠意。
春天似乎已經到了末尾,夏天……就快來了吧。距離他來到這裡,似乎也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想到這裡,顧千樹再次苦笑了一下。
47.不怕神一樣的對手
因為顧千樹身上未好的傷和楚地藏退縮的態度,原本十分險峻的局勢居然就這樣神奇的緩和了下來。楚天惶也不再試圖逼迫顧千樹,甚至來看他的時間都變得少了起來,只不過那讓顧千樹失去內力的香卻還是源源不斷,讓顧千樹根本沒有任何可趁之機。
由於楚家兄弟態度的冷淡,使得祝清澤有了更多的機會接近顧千樹,他一直都在勸說顧千樹,似乎很怕他因為這些事情而鬱積於心。
「鏡城那邊總會發現不對的。」祝清澤道:「楚地藏瞞的住一時,卻瞞不了一世。」
這樣的話,祝清澤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只不過他和顧千樹心裡都清楚的很,就算鏡城發現了不對勁,卻還是不會給他們帶來太大的幫助。
鏡城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為顧家那驚世駭俗的武功,可以這麼說,每一位城主,就是鏡城的凝聚力所在。
形勢越發的尷尬了起來,顧千樹卻放平了心態,既然逃不了,那麼倒不如好好養傷,看看楚天惶和楚地藏這兩兄弟到底會出什麼幺蛾子。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在被虜來的第六十天,顧千樹突然察覺出了自己身體的異樣——他被封的內力,似乎有恢復的跡象。
這種跡象出現的極為緩慢,剛開始顧千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很快他便發現,這不是錯覺,他的內力真的在恢復!
每一個江湖中人都明白,內力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了內力的武功,便是一個花架子,就以顧千樹本人來說,他若是沒有了內力,即使對上一個三流的劍客也會落於下風,更不用說面對楚天惶這樣的變態了。
察覺了自己身體的變化,顧千樹將狂喜壓抑在心裡,每日依舊看書發呆,居然也沒被楚地藏看出什麼破綻。
有了內力,他便有機會逃出這裡了,顧千樹心中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可伴隨著高興一個問題卻襲上了他的心頭……為什麼他的內力會突然出現呢。
難道是楚天惶的疏忽?不,這不可能,幾十日相處下來,顧千樹明白楚天惶是個心細如針的人,想要在他身上找出疏忽,絕對是難上加難。莫非自己內力恢復是陷阱?顧千樹想到,可是這也說不通啊,他已經是楚天惶和楚地藏甕中之鱉了,楚天惶完全沒有理由再做出這麼冒險的事。
就在顧千樹疑惑之際,祝清澤給了顧千樹答案。
在某個十分平常的下午,照例前來的祝清澤和顧千樹閒聊的祝清澤提起了一個十分微妙的話題:「麟堂,你還記得當年我送你的那盆梅花麼?」
顧千樹一愣,不知道祝清澤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顧麟堂喜梅,當年祝清澤就是憑著一盆有異香的梅花才同顧麟堂說上了話。
「說起來,那梅花的味道,倒是和你屋內的熏香有幾分相似啊。」祝清澤的眼神顯露出一絲微妙的情緒,似乎是在向顧千樹暗示著什麼。
「……」熏香?顧千樹不笨,很快就領悟了祝清澤這句聽起來十分沒頭沒腦的話。
「梅花配美人。」祝清澤道:「倒是可惜了現在已經快要到夏天……你也看不見那傲雪寒梅了,麟堂,最近怎麼不出去走走?我見那楚家兄弟可是忙碌的很,也沒時間來惹你了,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出去好好去看看這院子裡初夏的美景?」
「……」忙碌,出去……顧千樹知道祝清澤說出這些話絕非有意,他似乎已經隱隱約約的明白,自己身上內力的恢復,到底是因為誰了。
「身體好些了吧?」果不其然,祝清澤下一句話就證實了顧千樹的猜想:「身體總是會慢慢好起來的,你可千萬別急。」
「……」謝了,顧千樹在心中暗暗道,只要他恢復了內力,就一切都好辦了,只不過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內力大概要多久才能徹底的恢復。
「我看你這傷,怕是還得要二十多天才能好吧。」祝清澤似乎知道顧千樹在想些什麼,下一句就幫顧千樹解答了疑問,他站起來,走到屋內擺放的鮮花旁,笑道:「身體若是恢復了,倒是可以好好活動活動筋骨了。」
的確是可以好好活動筋骨了,這六十多天的囚禁雖然沒有再發生之前的事,可被楚天惶和楚地藏強行擁抱的記憶就如跗骨之蛆一樣死死的纏繞著顧千樹,讓他對這兩個楚家人恨之入骨。
「那我先走了。」祝清澤緩聲道:「……你一定要,注意身體。」
「唔。」顧千樹終於是應了一聲。
因為擔心有人監視,祝清澤並未過多的和顧千樹說這些話,他知道他的好友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心中倒開是期待起了二十多天之後。
當沒有防備的楚天惶和楚地藏遇到了功力已經完全恢復的顧麟堂會是什麼情況?祝清澤忽的笑了,那笑容無比的詭異,愉悅之中又彷彿帶著淒涼——為了報仇,祝清澤可以說已經犧牲了一切。
楚天惶真應該感謝自己,給他找了一個這樣有意思的對手。
若是說楚地藏是不敢去見顧千樹,那麼楚天惶就是懶得去貼顧千樹的冷臉了,他知道自己那位痴情的弟弟是不會允許自己再去傷害顧千樹的,傷不了他的身,顧千樹又不像祝清澤那樣有著在乎的人,於是更是沒法子傷顧千樹的神。
不能被滿足愛好的楚天惶是寂寞的,他發現他現在一天到晚腦子裡都在想著該怎麼把顧千樹降伏,亦或者……該怎樣把顧千樹徹徹底底的毀掉。
得不到,就毀掉,是楚天惶一向的做事準則,不過索性他得不到的東西實在不算多,於是倒也很少有現在這麼苦惱的時候。
要顧忌楚地藏的心情,要想出一個更萬全其美的法子,楚天惶沒有去見顧千樹,可是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想念顧千樹。
若是能看到他在自己身丨下輾轉呻丨吟,哀求哭泣,該是怎樣一副美景?待到他被自己操丨弄的哭都哭不出來,同現在冰冷的模樣又該是如何強烈的對比?
本該輕輕鬆鬆就能得到的人,卻因為楚地藏的不忍心而使得楚天惶也被迫禁丨欲了起來,不過這並不妨礙楚天惶這麼去幻想。至於他現在要做的事,其實也簡單的很——怎樣讓他那個心軟的弟弟,徹底狠下心。
楚家人,是狼非狗,就算現在看起來像條卑微的狗,那也是因為當狗的時間太長,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只有讓楚地藏明白,他唯有當狠辣的狼才能得到他的尊上的時候,楚天惶的計畫才算成功。
這也是個讓人愉快的過程啊,楚天惶感嘆著,露出了一個充滿了惡意的笑容——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幾日來,楚地藏也過得不好。沒有人會比他更想得到顧千樹了,可是顧千樹吐血的模樣,卻深深的印在了楚地藏的腦海裡。
那雙冰冷的眸子裡燃起的火焰,似乎只在敘述三個字:「我恨你。」
他的尊上恨他,這顯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楚地藏本就是糾結的,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尊上和顏悅色的對待,可是同時也想和他的尊上肌膚相親。
可是至少在目前,這還是個無解的難題,楚地藏自認自己只是個凡人,要怎麼去要求一個神祇愛上他?況且他們同身為男子,怕是他的尊上心裡已經充滿了對他的鄙夷和厭惡。
楚地藏到底不是楚天惶,二十年陪伴顧千樹的經歷讓他無法徹底的放開手去傷害顧千樹,於是只能封了顧千樹的武功,強行將顧千樹留下。
但這是不行的,這種情況終究是長久不下去,鏡城那邊已經起了懷疑,顧千樹身上所發生的事,很快便會被察覺。
不過關於這一點,楚地藏倒是不怕的,他唯一怕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顧千樹那冷漠如冰的目光,彷彿看他就像在看一條卑微的喪家犬。
可是要怎麼打破僵局呢,楚地藏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他不願再這樣下去,面對顧千樹那一日更甚一日的冷漠,和楚天惶那無孔不入的挑唆。
「別急別急……」然而在某一天,楚天惶卻像是突然變了性子,對著楚地藏道:「你急有什麼用,最近沒好好吃飯吧,看看這臉都瘦了幾圈了。」
楚地藏不說話了,只是冷冷的看了楚天惶一眼。
「唉,你這麼看著我也沒用啊。」楚天惶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一點也不在乎楚地藏的反感,笑的十分的燦爛:「等些日子吧,等些日子……就好了。」
「……你什麼意思?」楚地藏明顯覺的楚天惶話裡有話。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楚天惶卻不打算和楚地藏細講,只是道:「我到想要看看,你對你的尊上如此心軟,到底是值還是不值。」
值不值?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若是他知道值不值,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痛苦糾結了。
二十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轉眼,便到了顧千樹和祝清澤約定的日子,而顧千樹的內力……似乎也已經……恢復了大半了。
48.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當自己的內力恢復了,第一件要干的事情是什麼呢,顧千樹很早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是殺了楚天惶還是剁了楚地藏,亦或者是……直接把他們兩個都一起殺了。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了的時候,顧千樹才發現,他的心同來時相比,已然硬上了許多。
雲亭已死,自己面前的是楚地藏,一個從未見過,無比陌生的男人。他背叛了自己,將自己囚禁在囹圄之中,甚至還妄圖對自己做出那樣骯髒的事。
記憶是否會同化人,顧千樹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就是到現在為止,他也有了一些屬於顧麟堂的覺悟——在這個世界裡,人命是不值錢的。
「痛麼?」劍雖不是好劍,可在顧千樹手裡,再劣的劍也被重新開了刃,他將劍柄持在手裡,鋒利的劍刃已經刺入了跪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胸口。
「……」楚地藏臉色蒼白,眼神無比的驚愕,他每日都會來顧千樹這裡看他一次,卻完全沒有想到,在這一天會被暴起的顧千樹直接刺入了心臟:「尊上,您……的內力……恢復了?」
「失望吧?」自從知道楚地藏背叛了自己之後,顧千樹從沒有用這麼輕柔的語氣同楚地藏說過話,只不過他的表情卻在告訴楚地藏,他是在真真切切的恨著。
顧千樹的確是恨楚地藏的,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最信任的一個是雲亭,可是在面對楚天惶時,這個信任的人卻背叛了他。
「痛……痛的很啊。」楚地藏苦笑著,他看著高高俯視他的顧千樹,幾乎就要流出淚來:「尊上……雲亭怎麼敢失望。」只是不甘,不甘啊!若說顧麟堂是九天神祇,那麼內力便是顧麟堂的翅膀,他曾經成功的折斷了顧麟堂的翅膀,可是現在……他的尊上終究還是要重新飛回天上,而自己……卻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樣的念頭一旦產生,便很難消散,而楚地藏的眼神也在那一刻變得死氣沉沉。楚地藏的這番表現,倒是讓顧千樹生出了幾分詫異,在這件事裡他本該才是那個發怒的苦主,可是看楚地藏這模樣,居然倒顯得有幾分委屈了。
「……你委屈什麼。」顧千樹把劍刃往裡面又送了幾分,冷笑道:「我欠你?」
「尊上……」楚地藏伸出手握住了顧千樹的劍刃,也不管自己的手指被割的鮮血淋漓,只是哀聲道:「尊上別離開我……」
「……」顧千樹不語,也不動。
「雲亭陪伴尊上二十二年有餘。」楚地藏輕聲道:「初見尊上,尊上還是個五歲幼童,而雲亭卻已經七歲了。」
「尊上幼時不得老城主喜愛,為了練武甚至幾乎送掉了性命,這一路到底有多苦,有多累,雲亭都看在了眼裡。」楚地藏說著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他看著顧千樹,眉目間是一片讓人心傷的淒涼:「可是都怪雲亭,都怪雲亭對尊上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尊上之前從未叫雲亭同食,也從未那麼關心雲亭……」楚地藏道:「若是尊上依舊向從前那般,雲亭便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鏡城的一條狗。」
「可是、可是……」楚地藏已經說不出下了了,他泣血般的看著顧千樹表情卑微的嚇人:「尊上,尊上……」
雖然楚地藏不說,但是顧千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到頭來,反倒是他自己早就了這一切,若他還是顧麟堂,便不會給楚地藏這樣的錯覺,更不會……不對,就算自己不對他好,那麼楚地藏奸細的身份卻是怎麼也洗刷不掉的!想到這裡,顧千樹的眼神越發凌厲了起來:「你一直都是背叛者。」
「是的。」楚地藏的氣息漸漸弱了下來,他一邊咳血一邊道:「雲亭被送入鏡城的時候,就被告之到底該做些什麼,可是……若是沒有這份踰越的肖想,雲亭……這條命……咳咳咳,就是為了尊上送掉……也……」
「……」眼前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麼?聽起來那樣的虛假,可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在告訴顧千樹,他沒有說謊。
顧千樹本該穩如泰山的手,居然輕微的抖了抖。
「尊上……」楚地藏知道自己已經留不下顧千樹了,他慘笑著,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似乎想要將他的模樣記在腦海裡,嘴裡叫著那兩個已經深深映入腦海的字:「尊上……」
「……」顧千樹沉默的看著,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心軟,可是卻怎麼也下不去手——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麼背叛你的,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麼侮辱你的,殺了他吧,只有殺了他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怒火,顧千樹,這個世界裡,人命本來就是廉價的!
然而似乎已經不需要顧千樹動手了,跪在地上的楚地藏氣息居然就這樣微弱下來,他的血液流了一地,將顧千樹的鞋子也染紅了。
難聞的味道,噁心的腥臭,顧千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痛楚,緩緩的將劍拔出,然後蹲下身,摸到了楚地藏頸項上的脈搏。
已經沒有了,就連皮膚也變得冰冷起來,顧千樹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砍下楚地藏的頭顱。
應該砍下來的,楚地藏或許是個和楚天惶一樣的怪物呢,顧千樹這麼告訴自己,可是無論他怎麼想他卻都下不了手。
斬首和隔斷脖子不同,顧千樹再怎麼做心裡建設……都沒辦法做到,他到底……不是顧麟堂。
「麟堂……」剛進來屋子裡,祝清澤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他嘴唇抖動了一下,隨即苦笑:「你殺了他?」
「……或許沒死。」顧千樹眼神冷冷的:「走吧。」
「好。」祝清澤道:「鐘沂源似乎被關在別院……我們先去看看他吧。」
顧千樹點了點頭,拿著劍就往外走,然而還未出門,就發現祝清澤卻沒有移動步子。
「不把他的頭砍下來沒問題麼?」祝清澤顯然是恨毒了楚家兩兄弟,他道:「他們可是實打實的怪物。」
「……」顧千樹並未說話,只是將手裡的劍拋給了祝清澤,意思很明顯——你若是想砍下來,那便砍吧。
「……」祝清澤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然而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他似乎知道顧千樹接受不了這個場景,於是道:「你先出去吧,我片刻後就來。」
顧千樹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面是一片有著奇花異草的院子,若是在平日裡,本該是十分吸引顧千樹的。可是以這樣的方式到了這裡,顧千樹哪裡有心情欣賞這些,唯有現如今內力恢復了,才粗略的掃了掃。
的確是漂亮的園子,顧千樹等待了片刻,發現屋子裡居然沒了動靜——他本以為祝清澤做這事情只消幾息時間,腦袋一轉,就立馬明白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一推開門,顧千樹就看到了和祝清澤對峙著的楚天惶。說是對峙,算是誇張了,因為楚天惶正十分悠閒的坐在屋子裡,而祝清澤,則拿著劍滿臉都是冷汗,顯然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好手段啊好手段。」看了自己受了重傷的弟弟,楚天惶再好的脾氣也得發怒,況且他的性子向來都不算好,他譏誚的看著顧千樹,只是笑:「城主果真好手段,憑這張臉,這雙眼,就足夠讓我這個蠢弟弟引頸待戮了。」
「……」顧千樹根本不想和楚天惶多說,這個男人詭辯多得很,花時間在和他爭辯上面,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脫身。
如果現在只有顧千樹一個人,他自然是十分好離開的,可是屋內卻有一個武力值不算高的祝清澤,若是他和楚天惶打起來,那麼祝清澤免不得受到牽連……而以楚天惶那毒辣的性子,指不定隨手就取了祝清澤的性命。
「今日既然已經這樣,看來我楚家已經留不下鏡城之主了。」出乎顧千樹的意料,楚天惶居然做出了讓步:「那麼就請吧,我就不送了。」
顧千樹和祝清澤的眼神裡都出現了一絲狐疑——顯然,楚天惶這麼好應付,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難道城主你是愛上了這裡,捨不得走了?」楚天惶冷冷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沒了氣息的楚地藏:「或者,今天非要拿走我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的頭顱?」
「……走吧。」祝清澤還是下了決定,無論楚天惶有什麼陰謀,只要顧千樹離開了這裡,那麼便很難施展開來了。
顧千樹猶豫片刻,也點了點頭。
「走吧,走的好啊。」楚天惶翹著二郎腿,待二人都離開之後便冷冷的開了口:「你不走,怎麼讓有些人狠得下心呢,對吧,地藏?」
倒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完全聽不到楚天惶的話。
「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有多苦。」楚天惶彎下腰,眼神漠然的看著依舊毫無生氣的楚地藏:「不然如何狠得下心,如何手段毒辣,如何想要擁有一切呢。」
「顧麟堂,我便是給你幾日自由,倒想要看看,到底你勝了,還是我……贏了。」
49.楚天惶手把手教你黑化
想要得到什麼,必先要付出什麼。
楚天惶生在楚家,得到的是無雙的權勢和富貴,可是卻有著一個地獄般的童年。
優雅美麗的女人是楚家的女主人,這個女主人本該有著同她本人一樣完美的婚姻,然而上天是公平的,在給了她完美的前半生後,卻讓她的後半輩子生活在刻骨的仇恨裡。
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母親叫做齊薇蔚,她的父親是當代大儒,母親是江南第一富商的獨生女。她漂亮,聰明,本該有著讓人羨慕的一生,可是,她嫁給了楚之天,那個在江湖上神秘的如同傳說一般的男人。
二十歲的她是溫柔的,同四十歲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二十年,齊薇蔚善良的連螞蟻都不願意去傷害,後二十年,她可以一邊微笑一邊把細細的針插進自己兒子的臂膀。
「背啊天惶。」齊薇蔚慢聲道:「我昨天不是吩咐你,今天要檢查功課了麼。」
才五歲的小孩因為疼痛哭的喘不過氣,可是卻不敢發出聲音,他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不想被母親用針扎嘴的話,最好還是別出聲。
「母親、母親……」那時的楚天惶還是弱小的,即便是被這樣對待,也能瑟縮了肩膀抖成一團,猶如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對不起、對不起……」厚厚一本書,哪裡可能一晚上就背下來,面對這樣的苛求,楚天惶卻連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楚家做主的是楚天惶的父親,但是管教他的,卻是他的母親齊薇蔚。
本該是在生命裡無比重要的人,在楚天惶的記憶裡,這兩個人卻變成了不願意提及存在。
楚之天是厭惡他的,而齊薇蔚也是恨他的。
在楚天惶的生命裡,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愛這個字眼。誰敢愛他?誰又配得到他的愛?
被送入鏡城的楚地藏從某種程度上比楚天惶要幸運的多,他雖然是楚家之子,在鏡城裡過的卻是十分平靜的日子。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楚天惶從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他身邊沒有出現過什麼溫暖的東西,從幼兒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再從青年長成現在大人模樣,楚天惶從未覺的自己生命裡缺了什麼東西。
一個永遠生活在黑暗裡的人,從未看見過陽光,有要怎麼去追尋陽光呢。
咒罵和厭惡,無時不在的疼痛,如同自虐一般的練武,幾乎就是楚天惶童年的所有。
「傻弟弟。」在顧麟堂走後許久,楚天惶才蹲下來,伸手摸了摸楚地藏的臉,笑道:「你知道自己錯了吧?」
「……」楚地藏依舊安靜的躺在地上,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不抓住他,他就會跑掉。」楚天惶道:「你想看著他笑——怎麼可能呢,他看見你這樣噁心的人,怎麼會想笑呢。」
「做人啊,有時候不能太貪心。」楚天惶繼續道:「想要他的心,又想要他的人,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看吧,貪婪的你,最後得到了什麼呢?他的劍夠利麼?刺進你的心臟疼麼?若是我不來,你怕是頭已經從身上掉下來了……」
楚地藏終於睜開了眼,沒有焦距的瞳孔和滿是血污的臉都讓這個人看起來異常的可怖。
「不要裝好人了。」楚天惶笑了:「楚家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你若是捨不得,當初也不會同意我的計畫了。」
「……「楚地藏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了楚天惶,他的表情漠然一片,渾不似一個活人。
「可憐蟲,嘖嘖嘖。」楚天惶眼神無比的憐憫,嘴上卻嘲諷道:「可惜就算這麼可憐的模樣,也別想讓那個人同情你一分,楚地藏,和我坦白吧,你是不是心裡還在奢望著,他能夠原諒你,甚至愛上你?」
有機會實現的叫做希望,永遠不可能實現的,便是奢望。
「我哪敢。」楚地藏居然回了話,不但回了還送楚天惶一個嘲諷的表情,他本來就和楚天惶長得一模一樣,這笑容沒有了平日的生澀,居然和楚天惶有幾分相似,讓人更分辨不出來他和楚天惶了:「這樣想法,我自己都覺的噁心。」
「所以呢。」楚天惶平靜的看著楚地藏。
「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心麼。」楚地藏依舊笑著,只不過他那好無神采的眼睛卻讓人覺的有幾分不忍:「……我知道他對我一點情誼也沒有了,如何,滿意了麼?」
「我哪有。」楚天惶詭笑:「地藏,你難道不好奇麼。」
「早就知道了答案的問題,有什麼好好奇的。」原本十分明顯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楚地藏歪了歪頭:「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哪裡能是鬼主意呢。」楚天惶道:「只是好不容易這麼有意思的對手,若是輕易的捏到了手裡,反而覺的遺憾。」
「輕易?」楚地藏嗤笑一聲。
他們的父親楚之天對上一任的鏡城城主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到最後落得個人亡劍斷的結局,於是花了整整二十年,甚至不惜毀了一個兒子,來布下這樣一個局——如此這般,也能叫做輕易?簡直就是個笑話!
「楚家人都是瘋子。」楚天惶淡淡道:「我是,你也是,若是覺的自己不夠瘋,那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
楚地藏懶得去理楚天惶,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有多偏執:「顧麟堂人呢,你該不會真的那麼好心把他放走了吧。」
「你居然叫他顧麟堂?」楚天惶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叫他尊上的雲亭已經死了。」楚地藏死氣沉沉的眸子裡是一片空洞。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楚天惶搖著頭坐回了椅子上:「到手煮熟的鴨子也飛了……」
楚地藏沒說話,直接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就走了。
「……喂。」楚天惶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對我尊敬點?我好歹是你哥啊楚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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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樹很快便同祝清澤和鐘沂源一起離開了楚家的地盤。也不知是不是楚天惶打了招呼,一路上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攔——不過就算被人阻攔,以現在顧千樹的實力來說,;離開這裡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麟堂,你現在準備怎麼辦?」祝清澤顯然並不覺的楚天惶會像他顯然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他看向顧千樹的眼神裡充滿了擔憂:「楚天惶肯定有後手啊……」
「我的內力為何突然恢復?」顧千樹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嗨。」祝清澤苦笑道:「……我找機會換掉了你屋子裡的熏香,換上了另外一種……」
「……」顧千樹皺了皺眉。
「雖然味道一樣,但是沒有楚天惶他們使用的那種熏香的藥性。」祝清澤道:「麟堂,雖然現在已經逃出來了,可是情況還是不妙啊……」
顧千樹沒說話,心中卻是十分的清楚,他們現在的情況,自然是不妙的很。
雖然祝清澤幫他逃了出來,可是他身上的毒卻依舊沒有被解開,一旦聞到了楚天惶所用的那種熏香,就有內力被封的危險。楚天惶當時之所以那麼輕易的放走了他們,其中也未免會有這些因素。
顧千樹不是普通人,但是他現在的命脈,卻被楚天惶牢牢的握在了手裡。
「總之先回西域吧。」祝清澤道:「天高皇帝遠,楚天惶的手腕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麼遠……」
顧千樹思托片刻後,終是點了點頭。
西域裡的鏡城大概是現在唯一比較安全的地方了,在沒有解毒之前,顧千樹並不打算正面和楚天惶爭鋒相對。
識時務者為俊傑,顧千樹還沒有蠢到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讓自己身陷險境的地步。
可是想來容易做來難,楚家位於中原腹地,就算是快馬加鞭,回到西域也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他又該怎樣逃脫楚天惶的追捕呢。
「你來時的車隊已經被楚天惶解決掉了。」祝清澤道:「看來回去……實在是不容易啊。」
「唉,遇到楚天惶這麼個變態,逃跑什麼的還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鐘沂源道:「哎,對了,和我們一起去春園的那個叫姑娘呢?你們沒把她一起帶走?」
「??!!!」顧千樹這才想起殷醉墨。
「……忘了。」祝清澤也無奈了:「你怎麼不早說啊。」
「我也忘了啊。」鐘沂源撓了撓頭:「顧麟堂,那姑娘不喜歡喜歡你麼,你怎麼能把她給忘在裡面了,楚天惶那麼變態她真的沒問題麼。」
「……」顧千樹默默的移開了眼神——每當沒辦法回答問題的時候,他都會裝作四處看風景。
「我說算了吧。」祝清澤重重的嘆了口氣,不指望自己面前這兩個人能給出什麼有用的意見了:「還是先想辦法回西域吧,等到給麟堂解了毒,再來救她也不遲,況且那個楚天惶顯然是有求於人,不會輕易傷害殷醉墨的。」
「好吧。」聞言,鐘沂源尷尬了兩秒後十分坦然道:「也只能先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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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大家都會覺的沒有了楚天惶,楚地藏就能和顧千樹毫無障礙的在一起了呢??明顯是如果沒有了楚天惶,楚天惶和顧千樹一輩子都沒辦法在一起了吧。
楚地藏要面對的困難是:1,他本來就是個背叛者,一旦楚天惶想要讓顧千樹知道他的身份,只要讓顧千樹看見楚地藏的臉就行了。
2.顧千樹是直男。
3.他只是個奴僕。
如果他向顧千樹表白了會有什麼下場直接腦補都腦補的出來了,就算顧千樹不像顧麟堂那樣苛刻,可是要把楚地藏從自己身邊調開也簡單的很,楚地藏這麼做最好的結果就是一輩子都見不到顧千樹,最差的就是被顧千樹一劍殺了。
至於妹子說日久生情什麼的,我打個比方,你會因為你家的保姆照顧了你十年突然有一天她和你表白你就接受她麼???這對於顧千樹一個只喜歡女人的人來說也是一樣的,他不會覺的雲亭喜歡他是可以理解的事,更不可能接受。
50.傻逼,你會唱小星星麼?
祝清澤的人脈,在此時終於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離開楚家之後,他們三人便開始馬不停蹄的往西域趕去。
一個月的時間,無論是下雨還是晴朗,顧千樹都沒敢耽擱一刻。此時正值盛夏,中原雖然不像西域那般炎熱,但天氣也絕對不會溫和到哪裡去。
好在顧千樹的內力已經恢復,在高強度的趕路中倒也不覺的十分疲憊。不過祝清澤和鐘沂源就沒有那麼好運了。
特別是大夫出身的鐘沂源,從來沒有被這麼厲害的折騰過,因為長時間的騎馬,他的兩條腿都被磨的血肉模糊,待到了西域邊境時,整個人幾乎已經脫了一層皮了。
楚家的勢力無孔不入,為了防止被發現行蹤,他們三人都走的是十分偏僻的小路,正因為如此反而耽擱了些行程,在三十七天的時候才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地。
然而太過平靜的旅程,反而讓人生出了些許的不安。
隨著離鏡城越來越近,顧千樹心中的不安的預感反而越來越濃重。他知道楚天惶絕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而同他在一起的祝清澤和鐘沂源很可能被他牽連。
「放心吧。」祝清澤似乎十分理解顧千樹的想法,他只是開玩笑般的道:「就算我死了,你幫我報了仇,我也不會記恨你的。」
顧千樹不出聲,他一點也不覺的祝清澤的話安慰到了他。
「命中注定,福禍相依。」祝清澤道:「我這輩子算是看透了,你越想要的東西,越容易丟掉。」就像手裡捏著的沙,越用力,反而流失的越快。
祝清澤的夢想是退出江湖,娶個老婆,生幾個孩子,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過完下輩子。
可惜世事總是不能如願,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夢想,也變成了奢求。既然自己追求的東西已經變成了水月鏡花,那麼祝清澤,倒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西域邊境的小鎮漫天都是昏黃的沙。夏日強勁的風將砂石揚起,黃色的沙粒毫不留情的擊打上石頭製成的小屋,留下風蝕的痕跡。
大塊岩石鋪成的道路已經皸裂出猙獰的裂痕,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
沙漠總是能和死亡產生聯想,而死亡,通常都會讓人感到畏懼。
顧千樹穿著一襲灰衣,頭上戴著一頂掛著黑沙的斗笠。他整個人就像一柄劍,堅韌,鋒利,無堅不摧。可是沒有劍鞘,卻讓人開始擔心這柄劍會不會因為過度堅硬而折斷。
從氣質上來說,楚天惶和顧千樹上有很大的差別。
若說顧千樹是一柄出了鞘劍,那麼楚天惶就是一根黑色的長鞭,柔軟卻不柔弱,揚起來的時候可以將利器折斷,垂下來的時候卻同髮絲一樣柔軟。
小鎮裡的客棧沒有什麼新鮮的菜,三人經過長途跋涉已經累的不行,於是點了幾斤牛肉,叫了些烈酒,打算好好的休整一下。
客棧裡的老闆是個年過七旬的老翁,似乎話都聽不清的模樣,顫顫巍巍看上去隨時可能倒下。上菜的小二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紮著羊角辮,長得不算漂亮,卻足夠有靈氣。這樣一個組合,若是放在中原內,怕會是容易被欺負的弱者。
可是同樣的兩個人,放到了這西域之中,反而變成了讓人不敢挑釁的存在。看起來弱的人,既然能夠在這樣險惡的環境裡活下來,那麼必定是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顧千樹沒有喝酒也沒有吃肉,只是就著水吃著看起來乾巴巴的烤餅。他的表情是冷漠的,眼神裡卻有著暖色的光芒,就好像希望永遠都不會熄滅那樣。
祝清澤再一次開始在心裡偷偷敬佩起自己這個好友,他知道顧麟堂不是一個容易被打倒的人,可卻沒想到他居然堅韌如此。
即便是遭到了那樣的對待,也一點不會絕望。
而如果祝清澤真的知道顧千樹在想什麼,他的敬意恐怕會瞬間破滅。
我們如高僧一般入定的顧千樹,正在認真的思考,自己回到鏡城之後要怎麼用一百三十九個字解釋如此蛋疼的情況,最好的情況是解釋完了之後還能叫一桌豐盛的晚餐……再美美的洗上一個熱水澡。
客棧裡的客人似乎格外的少,一個大堂裡除了顧千樹一行人就只有三五個坐的十分分散旅人,客棧裡寂靜無比的氣氛反而更加人不安。
「麟堂。」面對這樣的情況,祝清澤只能苦笑了,他們為了趕路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若是還要這麼繼續下去怕是根本無法通過那片沙漠到達鏡城。
「住一間。」已經到了這種時候,顧千樹也顧不得潔癖什麼的了,他自己的確還可以硬撐著趕路,但祝清澤和鐘沂源顯然是已經不行了。況且若是將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了趕路上面,如果遇到楚天惶突襲……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三個人住一間屋子,肯定是有些擠的,好在屋內有兩張床。祝清澤直接提出和鐘沂源一張床,讓顧千樹好好的休息。
對於祝清澤這樣的善解人意,顧千樹只能暗暗的在心中感謝。
為了節省時間,三人吃完了飯就直接回了房。躺在又硬又窄床上,顧千樹覺的身體格外的沉重,他看著頭頂上黑色的天花板,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
「顧千樹,你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你的爸爸就是因為你才走的,我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呢!」……為什麼呢,為什麼他沒有爸爸呢,是因為他,爸爸才離開的吧,是因為他……爸爸媽媽才分開的吧。
「顧千樹,我覺的我們不合適,還是分開吧。」明明在一起那麼多年了,為什麼你還是要離開我?
「抱歉,我們盡力了,節哀吧。」媽……你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無窮無盡的夢魘,猶如可怕的惡魔將手伸向了顧千樹,他緊緊皺著眉頭,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卻怎麼都睜不開眼。
「尊上……你不要怪我。」渾身是血的雲亭朝著慢慢走過來:「對不起,你別怪我……」
不、不!!我不是你的尊上,我是顧千樹,不是顧麟堂!顧千樹滿頭大汗,想要呼大聲的叫喊,卻連嘴巴也張不開。
「你就是顧麟堂。」一個刺耳又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個世界上本就是為了你而存在的——世界上根本沒有顧麟堂這個人。」
漫畫裡的人,又怎麼可能真實存在呢,顧千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下墜,不斷的下墜,耳邊甚至響起了風呼嘯的聲音,頭腦已經一片混沌的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然後看到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你要去哪啊?」其中一張臉張開了嘴,微笑著這麼看他道。
「你哪裡都別想去。」另一張臉冷笑著:「除了這裡,你有什麼地方可以去麼?」
……是啊,他有哪裡可以去呢,他到底不是顧麟堂,他只是個叫顧千樹的普通人……他到底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世界呢。
「麟堂!!!」祝清澤的聲音也出現在了顧千樹的腦海裡。
麟堂……?誰是麟堂……顧千樹的瞳孔一片空洞,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麟堂!!快醒醒啊!麟堂!!!」祝清澤驚恐的叫聲越發淒厲,讓顧千樹已經飄忽的神智終於恢復了一些,他的瞳孔開始聚焦,然後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楚天惶和楚地藏站在屋子裡,他們的手裡,舉著一刻血淋淋的頭顱。
「……」我是誰,我在哪?顧千樹依舊躺在床上,他的身體無比的僵硬,甚至連起床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睡吧。」雙生子其中一個緩緩的走了過來,坐到床邊,伸手將顧千樹的眼睛蓋上:「你已經很累了……睡吧。」
不……不……到底發生了什麼,顧千樹掙紮著想要醒來。
「睡吧。」然而那個聲音不容拒絕,顧千樹感到自己的後頸微微一沉,整個人瞬間失去了知覺。
「你們……你們……」祝清澤滿目愕然,看向楚天惶的表情像是在看什麼怪物:「你們居然殺了……」
「鏡城有哪裡強。」楚地藏淡淡道:「沒了顧麟堂,鏡城就只是一座城。」
楚家人,屠城的事,還做少了麼。
「這個世界上想要達到什麼目的,總是要多多努力的。」楚天惶接下了楚地藏的話:「你看我們為了得到他,得多努力。」
「你們……」祝清澤一臉頹然。
「走吧。」楚天惶輕笑一聲:「也難為你們花了那麼多時間過來,還得花那麼多時間回去。」
「……」祝清澤已經失去了言語,面色慘然到讓人心存不忍。
「走吧。」楚地藏轉頭,看了一眼依舊沉睡著的顧千樹:「等到他醒了,我們就到了。」
顧千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完全聽不到屋子裡的人議論的聲音,他的眉頭依舊皺起,彷彿還在被可怖的夢境所驚擾。
「夢比現實可愛多了。」楚地藏笑了笑:「因為再怎麼可怕,那也就是個夢而已。」
而現實,卻遠遠比噩夢可怕。
51.雞肉味,嘎嘣脆,蛋白質是雞肉的五倍。
顧千樹的這輩子,如果沒有遇到那個糟糕的系統,或許會十分平淡的過下去。
辛辛苦苦的上一輩子的班,存錢按揭買一所小房子,娶個還算合心意的老婆,再生個熊孩子,就這樣平平靜靜,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
這樣的生活或許被許多渴望激情的人所厭惡,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樣的生活,卻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顧千樹從來都不是天才,他生而平凡,一直都是那種不好不壞存在感十分模糊的人物。
若是沒有點擊那個十分坑爹的「否」那麼顧千樹估計這會兒還一邊摳腳一邊打DOTA,絕對不會遇到這些讓他幾乎要崩潰的事。
濃郁的香氣讓人昏昏欲睡,顧千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身體變得不聽使喚,頭腦裡全是一些顏色豔麗的記憶片段。
記憶片段裡有著有過去的日子,他看見他小時母親偷偷的哭泣,他看見他的女朋友拖著行李箱而他去,他看見他母親病重垂死的臉,他還看見那間他所住的,租來的,十分窄小的屋子。
破舊風扇呼呼的吹著,使用過度的台式電腦發出嗡嗡的聲音,灼熱的夏天裡,甚至連空氣也變得了粘稠起來,顧千樹甚至還看到了自己沒有倒掉的方便麵桶。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顧麟堂這個人。」一個讓人厭惡的聲音對著顧千樹道:「你就是顧麟堂,顧麟堂就是你。」
顧千樹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
「喜歡麼?」另一個聲息帶著感嘆般的笑意:「這是為你特意打造的,看起來很漂亮吧。」
「把他放進去。」又一個聲音這麼說:「他什麼時候醒來?」
「快了。」聲音道:「他睡了這麼久……怕是得緩好長時間了。」
在這一刻,顧千樹突然就不想醒來了,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明白自己的醒來意味著什麼,可是即便不願,他還是醒來了。
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金色,顧千樹睜開眼,看到了一個漂亮的籠子。
是個鳥籠,金色的柵欄,用羽毛裝飾著欄杆,籠子底下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而他,則躺在這張毯子上。
太過長久的沉睡讓顧千樹的頭腦有些混沌,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一個小小的陰影,整個人看上去竟是由幾分的脆弱。
「……」這時怎麼了,顧千樹遲鈍的環視四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被人抓住了,抓住他的人,不出意外就是楚天惶和楚地藏。
身上佈做的灰衣變成了一身白色的紗質的衣裳,手腕和教壞都被套上了一根細細的金鏈,束髮的也被解開,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肩上。濃郁到讓人嗅覺快要混亂的熏香和昏暗的光線,這裡一切的一切都讓顧千樹覺的那麼的陌生。
顧千樹從地上站起,帶動金鏈發出嘩嘩的響聲,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巨大的籠子裡。
籠子真的很大,卻懸浮在半空中,籠子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水,偶爾還可以看到裡面有奇怪的魚類生物露出身影。
打開籠子的機關在外面,顧千樹雙手抓住了欄杆,再一次感到了無力——他覺的自己,大概是要完蛋了。
內力又被封了,顧千樹的眼神是暗淡的,他根本不想去猜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籠子下方傳來,顧千樹眼神移過去,看到了一個讓他厭惡的男人:「楚天惶?」
「不,我是楚地藏。」穿著一身黑色的男人平靜的笑了,似乎一點也不為顧千樹認錯人而感到驚訝或者難過。
「……」顧千樹的瞳孔縮了縮,楚天惶和楚地藏,兩人雖然是雙子,但還是輕易分辨出來的。楚天惶的笑容向來都帶著惡意,而楚地藏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帶著愧疚。
可是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楚地藏麼?
楚地藏並沒有打算向顧千樹解釋他的疑惑,事實上他也沒什麼可解釋的,從顧千樹離開的那一刻起,楚地藏就已經徹底的意識到了,他或許窮盡一生,都無法完整的得到他仰慕的神了。
既然如此,那麼又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楚家人,本來就是瘋子。
楚地藏抬手,按下了一個機關。
屋子裡發出輕微的響動,一架木梯出現在了半空總,將籠子和地面鏈接在了一起。
楚地藏笑了笑,就這樣順著木梯走了上來。
「……」顧千樹沒說什麼,只是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幾步,他看向楚地藏的眼神裡不免多了一分驚懼,可是籠子就那麼大,他再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呢,況且……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麼做。
楚地藏很快便走了上來,他手裡拿著一把鑰匙,輕輕鬆鬆的打開了金色籠子的門。
「這是天惶命人打造的。」楚地藏伸手摸了摸金色籠子的欄杆:「以玄鐵鍍金,光是這個籠子……就價值連城。」
「……」顧千樹依舊十分戒備的看著楚地藏。
「倒也配得上身份尊貴的你了。」楚地藏看著顧千樹笑了:「麟堂,過來?」
「……」顧千樹怎麼可能過去,他僵直了身體,幾乎是楚地藏往前走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
然而退了一會爾,便已到了籠子的邊界,顧千樹恨恨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楚地藏,終於啞聲道:「為什麼??」
「……」為什麼,這世界上哪有為什麼,若是我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你,便不會讓你我都這麼痛苦了,楚地藏漠然道:「過來。」
「……」顧千樹從來沒有這麼弱勢過,即便是當初楚天惶和楚地藏將他囚禁時,他也沒有無力到眼前這幅模樣!
籠子!只有寵物才會被關的籠子,自己卻住了進來,手腕上和腳踝上的金鏈子都在提醒顧千樹他那囚徒的地位,還有楚地藏這咄咄逼人的態度……
「……滾開!」顧千樹躲開了楚地藏伸過來的手,可是下一刻,卻被楚地藏拽著鏈子硬生生的拉到了他的身邊——到這時顧千樹才發現,自己不光是腳上手上,就連脖子上也被套上了鎖鏈。
「……滾開!」無力的語言又能阻止什麼呢,顧千樹慘白了臉頰,最終還是被楚地藏死死的從身後抱在了懷裡。
「我不滾,我哪裡也不去。」紗衣本來就十分的寬鬆,這麼拉拉扯扯下,片刻就露出了顧千樹一大片雪丨白的胸丨膛,他的手被楚地藏拉高在頭頂,頸丨項間全是另外一個人灼熱的吐息。
「顧麟堂。」楚地藏道:「你別忘了……我可不是雲亭。」那個痴情的雲亭,早已經死去了。
「……」顧千樹劇烈的喘息著,他垂著頭,長長的發絲落下遮住了他的表情,唯有從他那不斷起伏的胸膛看出他激烈的情緒。
「顧麟堂。」楚地藏伸手另一隻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強迫他將臉轉過來:「你想看看,你的鏡城怎麼了麼?」
「……」顧千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隨著楚地藏的動作,顧千樹不好的預感實現了,楚地藏從他帶著的圓形包裹裡,拿出了一顆人頭。
猙獰的人頭,臉上還戴著沾染了血污的面具,然而面具上的花紋卻是顧千樹熟悉的——這是鏡城裡右護法巒清的人頭。
「……」顧千樹頭腦一陣眩暈,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楚天惶和楚地藏,對鏡城下手了!
「這世間還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麼。」楚地藏笑了:「嗯?顧麟堂?」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抬起頭,慢慢將自己的臉靠近了楚地藏。
楚地藏本還以為顧千樹是想說什麼,卻沒想到下一刻,他就被顧千樹死死的咬住了喉嚨!
遲鈍的牙齒磨在肉上,發出可怖的聲音,鮮紅的血液瞬間溢出,染紅了兩人的衣裳。
顧千樹的雙手抓著楚地藏的肩膀,瘋了一般的啃噬著。可是被啃噬著肉體的楚地藏卻在笑,那笑容無比的燦爛,配上這樣的場景居然讓人覺的心底發涼。
說不了話,楚地藏就用手輕輕的拍著顧千樹緊繃的背,彷彿在安慰他。
「……」咬不斷,咬不斷,咬不斷!!!顧千樹的眼前被紅色渲染,他著魔般的想著,是不是他再努把力,就可以把眼前的魔鬼的頭咬斷了?是不是他再努把力,就可以殺死楚地藏?然後讓這恐怖的一切徹底的結束……
「……」被顧千樹咬住喉嚨的楚地藏從頭到尾都沒有做出拒絕的姿態,他輕輕的拍打著顧千樹的背,猶如一個母親在安撫受了驚的孩子,笑容淡下來後,眼神裡露出絲絲悲哀,但是那悲哀的情感轉瞬不見,被一片濃郁的黑色覆蓋。
直到顧千樹累了,停下了口,軟倒在楚地藏的懷裡不停的喘息時,楚地藏才淡淡的開口了:「完了?」
顧千樹的嘴唇上全是鮮血,他木然抬頭看向楚地藏。
「你咬完了,我就開始了。」楚地藏將顧千樹散亂的頭髮慢慢的整理乾淨,然後微笑道:「尊上,你都不知道我等這一天,到底等了多久呢。」
顧千樹的瞳孔猛地收縮,眼神裡終於出現了明顯的恐懼。
52.菊花殘,滿地傷,你的智商已泛黃
這簡直就是一個噩夢,一個讓顧千樹不願再去回憶的噩夢。
肢體的交丨纏,溫熱的觸感,身體上的疼痛和那濃重被侮辱的感覺,幾乎一瞬間將顧千樹徹底擊倒了,他喘息著掙紮著,卻死死的咬住了牙關,不願發出一聲叫喊。
令人恥辱的私丨處在撕裂般的疼痛著,身上喘息著的男人如同一個野獸,死死的箝制住了顧千樹的掙扎,濕熱的親丨吻密密麻麻的印到了顧千樹的皮丨膚上。
噩夢!這一定是個噩夢!反抗被輕易化解了的顧千樹已經不著寸丨縷,他仰躺在柔軟的毛毯上,眼神木然的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連自己都沒有觸碰過的地方卻被進丨入了,有可怕的器官撞丨進顧千樹的身體裡,他甚至覺的自己的內臟也隨著那猛烈的撞擊快要從嘴裡嘔出來。
楚地藏也是不說話的,他只是強迫顧千樹看著他,雖然顧千樹的眼神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神采,更不可能印上他的影子。
楚地藏知道,一個神若是突然被偷掉了羽衣掉落凡間,一定會受到十分沉重的打擊,他已經做好了一切顧千樹會給出激烈反應的準備。
然而楚地藏卻從一開始就錯了。
顧麟堂……不,顧千樹從來都不是什麼神,他只是一個凡人,就算裝的再怎麼像,也沒有神那般突然失去一切的痛苦感。
好吧,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想裝英雄,顧千樹卻還是不得不承認,被爆菊花的確是挺淒慘的……
「……」地毯真軟啊,也許是太過痛苦,亦或者是一時間無法讓自己的理智接受自己被男人上丨了的這個殘酷事實。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顧千樹居然非常神奇的開始走神,他把自己的側臉貼在地毯上,然後慢慢的摩挲著,彷彿這樣就能減輕身體下方的痛苦。
「看著我。」可惜楚地藏並不打算讓顧千樹逃避,他伸出手,掐住了顧千樹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看著我,看看第一個擁有你的人,到底是誰。」
「……」是我女朋友,名字叫劉小苗,顧千樹在心中默默的回答。
「鏡城已經不在了。」楚地藏並沒有從顧千樹那一片漠然的神色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他輕聲道:「你已經不是鏡城之主了。」
「……」我從來就不是,顧千樹自嘲的想,他不明白楚地藏為什麼要用語言估計來打擊他,但是楚地藏所所說的那些話,卻一點都不會讓顧千樹覺的痛苦——楚地藏針對的是顧麟堂,而不是顧千樹。
「好好活下去吧。」一個深入,將顧千樹逼出了一聲痛呼,楚地藏此時的表情是冷漠的,看上去竟然是楚天惶毫無二致:「為了你的朋友,為了那個叫殷醉墨的女人。」
「……」由於楚地藏粗丨暴的對待,顧千樹的眉角有冷汗劃過,他終於在即將結束,體內被迫含丨進那些灼丨熱的液丨體時皺起了眉頭。
「滾開。」還是那兩個字,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楚地藏聽到顧千樹的話忽的笑了,他本以為顧千樹至少會受到一點打擊,卻沒想到顧千樹居然如此的堅韌。
「……」楚地藏的笑容務必無比的燦爛,他忽的伸手抓住了顧千樹的頭髮,然後重重的一口咬上了顧千樹的嘴唇。
顧千樹絲絲的抽著氣,看向楚地藏的眼神卻越發的憤怒——這個瘋子!!
「不錯的眼神。」楚地藏鬆開了口,唇丨舌之間已經沾染了一片血色,和顧千樹啃咬他喉嚨時的模樣幾乎一模一樣:「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你不是楚地藏。」顧千樹道:「……楚天惶。」
「……」楚地藏一愣,隨即笑了:「你怎麼認出來的。」
「他不敢這麼對我。」顧千樹冷冷道:「即使我是他的囚徒。」
「你說對啦。」楚天惶慢慢的站了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看著躺在地上根本無力動彈的顧千樹,只是挑了挑眉:「你說我那個傻弟弟若是看見你這幅模樣,是會幫你清理呢,還是再上你一次?」
「……」顧千樹根本不回答。
「不說話也沒關係。」楚天惶揚了揚下巴,輕笑道:「你還有很多機會說話,亦或者——求饒。」
「滾。」顧千樹赤丨裸著身體,卻幾乎沒有一分瑟縮,他死死的盯著楚天惶,像一隻被拔了牙的豹子,眸子裡全是讓人濃重的恨意。
「我走啦。」楚天惶又笑了,可是這次眼神裡卻沒有一絲的笑意:「你那麼看好楚地藏,難道是覺的他會放過你?」
顧千樹已經沒有力氣去答話了,他任由身體癱軟在了毛毯上,身體後面還在流出白丨色的濁丨液,頭頂上是被籠子分割的天花板……楚天惶的腳步漸漸遠去,終於留下了顧千樹一個人。
「系統。」顧千樹在腦海裡叫到:「你不來解釋一下這個情況麼。」
「這是由於您消極對待遊戲造成的嚴重後果。」沒想到那個向來喜歡裝死的系統居然回應了顧千樹的質問:「由於您的人品值為負值,會導致魅惑指數異常上漲,從而引起周邊人對您的異常性丨趣。」
「……」所以怪我咯?在聽了系統的解釋後,顧千樹只想把這個傻逼系統拉出揍一頓,媽蛋,以前哭著喊著問它什麼是魅惑系統,居然到了現在才告訴他!
「能自殺麼?」顧千樹問的很認真。
「建議您不要這麼做。」系統道:「在未完成種馬任務前,您的死亡或許會導致這個世界的混亂,而發生一系列可怕的事。」
「……」顧千樹閉了眼,不再詢問了,他好累,好想洗個澡,可是在籠子裡,沒有人會來管他的死活。
慢慢蜷縮成了一團,顧千樹竟是就這麼睡了過去。
楚地藏來到關顧千樹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他的尊上渾身赤丨裸,穿著的衣服如破布一般被甩在一邊,白皙的皮丨膚上全是青丨紫的紅丨痕,大腿丨和地毯上甚至有白色的液體——只要是個男人,就會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
「楚天惶!!!!」楚地藏在那一瞬間幾乎覺的自己要瘋了,他瘋狂的嘶吼了一聲,絕望的上前抱起了那個蜷縮成一團的人。
「尊上……尊上……」雖然平日裡楚地藏對顧千樹已經改掉了稱呼,可是在如此著急的情況下,楚地藏還是叫出了自己心底的那兩個字。
「……」顧千樹慢慢的睜開了眼,看到了楚地藏,他呼出一口氣,卻是吐出一句幾乎讓楚地藏心神俱裂的話:「你也要來?」
「……」楚地藏渾身都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顧千樹,許久之後,才發出了一聲苦笑。
「對啊。」楚地藏的眼神和楚天惶始終是有差別的,他摸了摸顧千樹的頭髮,笑了:「既然他都做了,我為什麼要不忍心呢。」
反正一切都毀了——一切都毀了!!他那個狠毒的哥哥,為了徹底的斷絕他回頭的路,竟然連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不可否認,在這一刻,楚地藏對楚天惶生出一絲殺意。
如果當時顧千樹將楚天惶認成了楚地藏,那麼楚地藏或許就不會出現在顧千樹的眼前了,因為楚天惶會告訴他,顧千樹還需要休息……待過幾天再去看他……
而幾天之後,顧千樹身上的痕跡已經全部消失,當楚地藏再次出現在顧千樹面前時,迎接他的就是顧千樹厭惡甚至於恐懼的目光。
憑什麼顧千樹要區別對待他們倆兄弟呢,這是楚天惶所不滿的事情,做的都是同樣的勾當,為什麼楚地藏就要比他高尚?
楚天惶很少會覺的不公平,可是這一次他卻心理失衡了——他敢打賭,若當初被傷的他而不是楚地藏,那麼顧千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他的腦袋。
人啊,終究是貪婪的動物。
想要的太多,不顧一切的去強求,反而會落得一場空。
楚天惶沒想到顧千樹居然會認出他來,既然都認出來了,那麼接下來的計畫,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讓楚地藏看到那副模樣的顧千樹,反而變成了不錯的選擇。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楚地藏抱著顧千樹身體,看著他尊上沉默的表情和破損的嘴丨角,緩慢的,吻上了顧千樹的唇。
那是一個輕柔的吻,混合著鹹鹹的淚水,似乎將什麼重要的東西徹底的埋葬了。
二十年的時間,在人的生命裡是非常的重要的,楚地藏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去陪伴他的尊上,然後再用短短的時間毀了他的神。
「……」顧千樹的被楚地藏的吻弄的嚇了一跳,他還沒明白楚地藏到底是為什麼哭,就被楚地藏下一個動作嚇到了。
「尊上。」楚地藏這麼對著他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嫉妒,嫉妒的簡直要發狂……」這些痕跡真實礙眼,礙眼到了讓人瘋狂的想要用自己的氣息重新將顧千樹洗滌一遍的地步。
「……」顧千樹愕然的瞪大了眼——楚地藏這傢伙,不會像他想像的那麼禽獸吧?!
53.好好做人,爭取早日改造
這是個噩夢吧,這一定是個噩夢吧!
再次被進入的時候,他的耳邊彷彿響起了楚地藏這樣的話:「吶,尊上,做人呢,最終要的是開心,你如果不開心,我下丨面給你吃好不好啊?」
誰要吃你的下面了!!!顧千樹的手死死的抓著地毯,表情有著一瞬間的猙獰,他背對著楚地藏,自然看不到楚地藏的表情和他同樣扭曲。
「尊上。」那些被楚天惶留下的曖丨昧痕跡,被楚地藏重新印上了自己的氣息,白皙的肌膚上幾乎全部是情丨欲的痕跡,顧千樹趴在地上,以一個極為屈丨辱的姿勢被楚地藏從身後進入。
頭腦嗡嗡作響,顧千樹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只能用手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地毯,才能讓自己的頭不撞到前面的欄杆。
楚地藏掐著顧千樹的腰,絲毫沒有留情,他的喘息是粗重的,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佔丨有顧千樹的動作上面。
「……」受不了了,被翻了個身,顧千樹眼神已經有些發木了,他不想說話,只是起伏著胸膛,覺的身體的下半部位已經快要不屬於他了。
摩擦,撞丨擊,熱切的親丨吻,這一切的一切都把顧千樹拉入了一個從未涉足過的世界,那個世界裡燃燒著黑色的火焰,像是要把顧千樹徹底灼燒成灰燼。
被拉進懷裡,被迫承受一個更深的角度,顧千樹的頭微微垂著,甚至沒有力氣再仰著了。
「尊上……」楚地藏的呼喚是熱切的,若是顧千樹是個和他兩情相悅的女子,那麼怕是會被這樣熱切的叫聲所感染。
但是可惜顧千樹不是,所以他只是覺的痛苦和厭惡。
最開始是沒有感到快樂的,但是楚地藏沒有楚天惶那樣的粗暴,而顧千樹也是個感官至上的男人,在楚地藏刻意的溫柔下,顧千樹很快也有了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卻讓顧千樹覺的絕望——他一點也不想對著男人有反應。
「尊上也會覺的舒服麼……」面前的顧千樹,是讓人覺的陌生的,白玉般的肌丨膚上被沾染上了污濁的痕跡,雙丨腿大開,嘴丨唇紅丨腫,甚至連眼神都是潰散的,楚天惶跟了顧千樹二十年,卻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風情。
「那我就讓尊上更舒服寫吧。」楚地藏的眼神是狂熱的,像是信了什麼邪教的異端分子,他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然後強行吻住了顧千樹。
這是個溫柔的吻,然而卻並不是之前的淺嘗輒止,楚地藏將舌丨頭慢慢伸了進來,然後一點點的席捲了顧千樹的口丨腔。
這是簡直就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情況,本來應該同顧千樹一樣對這種事情十分生澀的楚地藏,居然有了不錯的技術,他看著顧千樹微微掙扎,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顧千樹的動作。
「……」媽的,你有這吻丨技哪個妹子泡不到,至於來壓我這麼一個男人麼!顧千樹若是能開口,或許已經開始咆哮了,他的下面含著楚地藏,嘴丨唇也被掠奪,甚至開始出現了神志渙散的情況。
男人的身體向來都是最誠實的,顧千樹身體的變化被楚地藏完美的掌握在了手裡,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個部位,然後笑了:「尊上,我一定會讓你很舒服的。」
他再也沒有自稱雲亭,那個雲亭——已經死掉了。
「……」顧千樹不肯開口,直到被逼的哼了才發出一聲微弱的輕呼,那聲音又輕又柔,如同一根羽毛一般撓著楚地藏的心尖,讓他還想聽到更多……更多……
楚地藏這麼想著,便開始更加過分的逼迫顧千樹,直到得到他想要的。
顧千樹是被做暈過去的,他的腦袋是昏的,身體已經動彈不了,敏丨感的身體被迫在楚地藏的逗弄下做出反應,而他的精神卻已經疲乏到了極點了。
讓我睡一會兒吧……好累啊,好累啊,帶著這樣的想法,顧千樹終於幸福的暈了過去。
「尊上。」在看到顧千樹已經完全不會給出反應之後,楚地藏才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他拿起顧千樹的一縷髮絲,放到唇邊輕輕的吻了吻。
他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那個遙不可及的人就安靜的躺在他的懷抱裡,赤丨裸的肌膚和他貼在一起,眉頭微微皺著,嘴丨唇卻是豔麗的顏色。
本該如羊脂白玉一般光滑白丨皙的皮丨膚上,全是他賦予的痕跡,還有那偶爾發出的輕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妙,那麼的不可思議。
在顧千樹昏迷後,楚地藏將顧千樹帶出了籠子,就在籠子不遠處的浴池裡洗了個澡。
把身體裡含著的白丨濁慢慢掏出,楚地藏幾乎在下一刻又動了丨情。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顧千樹現在沒有內力,若是做的多了,怕是會生病。
楚地藏到底不是楚天惶,不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擊垮顧千樹。
若是楚天惶在這裡,或許不但不會給顧千樹洗澡,反而會就這樣把渾身髒兮兮的顧千樹扔在籠子裡,然後過幾天再來看。
徹底擁有一個人的方法其實很簡單,把他擁有的東西全部毀掉,讓他知道他有的只有自己。
顧千樹有的是無雙的武功,作為後盾的鏡城和平穩的心境。那麼現在被廢了武功,破了鏡城,還即將被繼續刁難的他,又能撐得到多久呢。
楚天惶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了。楚天惶眼裡的顧千樹是一柄鋒利的劍,幾乎是無堅不摧。可是正是因為太過鋒利,才讓他十分容易被折斷。當被侮辱,尊嚴被踩在腳下,必須依附著人活下去,顧千樹是會選擇忍辱負重,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呢?無論這哪個選擇,都讓楚天惶覺的興奮。
可惜的是,他注定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了。
顧千樹從來就不是顧麟堂,他只是一根生在路邊的草,就算是十分悲慘的遇到了裸露的岩石,那麼也會將自己細細的根莖伸入縫隙,勉強的活下來。
顧千樹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正因如此,他才會無比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水溫熱,讓人更加的昏昏欲睡,顧千樹被裹在毯子裡,喂食了一些粥後便被送進了籠子裡。
「尊上。」楚地藏摸了摸顧千樹的臉,輕聲道:「好好休息。」說完,便留下了顧千樹一個人躺在籠子裡。
楚天惶要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楚地藏這麼告訴自己——他居然愚蠢的輕易相信了楚天惶的承諾。
顧千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睜開眼,看到的還是一片刺目的金色,陽光從屋子裡四周的窗戶裡射進來,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夏日的味道。
……渾身上下都在痛,嘴丨唇肯定破皮了,不過萬幸的是楚地藏那傢伙還算有人性,給自己洗了個澡,顧千樹想要站起來,卻沒那個力氣,他只能躺在地攤上,裹著那張薄薄的毯子,可憐又可笑。
如果他是顧麟堂,或許會因為忍受不住而自裁吧,顧千樹苦笑,可惜他是惜命的顧千樹,就算被這樣對待了,還是一點要因為這兩個人失掉性命的興趣都沒有。
屋子裡是寂靜的,除了那細微的水流聲,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聲音,喪失時間概念是件非常可怕的事,顧千樹看著太陽慢慢偏西,才發現自己的肚子有些餓了。
……餓了,想吃東西,顧千樹用盡全身力氣從地毯上爬了起來,他踉蹌著走到籠子邊上,卻沒有看見一個人。
……楚地藏和楚天惶這兩個混蛋,難道是想活活餓死自己?顧千樹本來身上就不舒服,這下心裡面更焦躁了,他俯視著下面的水潭,居然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
之前或許還沒有對囚禁有著明顯的認知,可是到了這一刻,顧千樹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的命是握在楚天惶和楚地藏手上的。
他們不給自己吃飯,那麼自己就會被活活餓死,他們想要殺死自己,那麼也如同捏死一隻可憐的螞蟻。
「……」楚天惶,楚地藏,你們會為你們所做的事付出代價,顧千樹的臉色是慘白的,可是眼睛裡卻在燃燒著熊熊火焰,他恨,所以忍耐。
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就在顧千樹以為自己不會有飯吃的時候,兩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一個提著一個專門用來裝食物的籃子,一個則拿著一張厚厚的毯子。
「……」總算是來了,顧千樹也不知道自己該是要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張。
機關被按下,連接的梯子緩緩探出,兩人一前一後,朝著籠子走了過來。待到兩人走進了,顧千樹才驚愕的發現——他們臉上居然有著十分明顯的傷口,按照楚家人那變態的復原能力,很明顯傷口是才弄上去的。
「麟堂。」提著食物的楚地藏先開口:「餓了吧?我們給你送吃的來了。」
從食物方面來說,楚地藏倒是沒有虐待顧千樹。
粥是好粥,入口濃稠,配料清香。顧千樹餓了一天了,猶豫片刻後便接了過來,十分沉默的開始吃了起來。
「好喝麼。」楚天惶嗤笑了一聲,正好扯動了嘴角上了傷口,不由嘶了一下:「這可是楚地藏親手做了,味道不錯吧?」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了楚天惶一眼,繼續毫無阻礙的喝粥。
「閉嘴。」楚地藏哪能不知道楚天惶的心思,他這個哥哥為了膈應顧千樹,真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楚地藏也懶得和楚天惶多做計較,只是道:「麟堂,你還想吃些什麼?」
顧千樹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喝著粥……說實話,他真的不太習慣楚地藏喊他的名字。
「哈,看來你的尊上也不打算理你嘛。」楚天惶冷笑一聲:「吃都吃了,還裝什麼聖人。」
這句話很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一個說的是楚地藏已經碰了顧千樹,而另一個則是指顧千樹吃了楚地藏做的粥。
「……你還想和我打一場?」楚地藏語氣涼涼的。
「……」楚天惶這下總算是息聲了,楚地藏在他身上弄的傷口,是不會像其他傷口那樣輕易的癒合的。現在肩上的劍傷還在隱隱作痛,於是只好閉了嘴,看著顧千樹把一整碗粥喝了下去。
「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楚地藏見到顧千樹喝下了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
「這怎麼能怪我呢。」楚天惶狡辯的功夫是一流的,他道:「要不是我先動了手,你難道捨得動他一根汗毛?況且楚地藏,你別忘了你在他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面對心愛的玉,誰都不會忍心去將它摔碎,可是若是玉上多了瑕疵,那麼破壞起來,或許就不會那樣的心疼吧了。
顧千樹放任祝清澤殺死楚地藏的行為,成了楚地藏的心魔,也讓他徹徹底底的明白了顧千樹是永遠不可能原諒他的,而楚天惶對顧千樹的佔有,則成了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楚地藏只能狠下心,把自己心裡的那一絲幻想壓抑在心底。
幻想就是幻想,怎麼可能會有成真的那一天呢。楚地藏移過目光,看到的卻是顧千樹冷漠的眼神,他沉默的接過碗,然後把餐具放進了籃子裡。
「顧麟堂。」楚天惶道:「我倒是開始好奇,你到底能撐多久了。」
「……」顧千樹知道自己和他們說話是多餘的,於是索性也不開口,安安靜靜的坐在地毯上,彷彿變成了一個精緻的人偶。
「你覺的我的提議怎麼樣?」楚天惶這句話十分的突兀。
「讓我再想想。」楚地藏顯然是有些猶豫的。
「你看這幅樣子也不像深受打擊。」楚天惶笑道:「地藏,你該不會還指望顧麟堂會愛上你?」
「我可沒那麼想。」那樣的奢望曾經是有的,只不過到現在早就化成了泡影,楚地藏表情陰鬱,似乎是在十分的認真的思考楚天惶提議。
「……」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的提議,顧千樹的直覺告訴他……楚天惶這傢伙,若是從裡面切開一定全部都是黑的,看他那挑釁的表情,怎麼想都不可能是什麼好的提議。
「好。」然而楚地藏到底是答應了:「但是我要親手做。」
「隨你。」楚天惶嘴上這麼說著,眼神裡卻在透出不滿——這個提議是他提的,本該由他來做,只不過……顧千樹的第一次已經被他嘗了,若是再爭下去,楚地藏怕是會和他直接翻臉。
唉,有個任性的弟弟真不是件好事,楚天惶這麼對自己說。
是什麼事?什麼事需要他們親手來做?顧千樹的後背起了一層的毛汗,他覺的自己大概是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黴——
「熏香還是點上吧。」楚天惶環視了籠子四周:「明天再派人過來守著。」
「嗯。」楚地藏顯得很沉默。
「尊上。」每次楚天惶喚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總是顯得十分的嘲諷,這次也絲毫不例外,他伸出手,抓住了顧千樹蓋在身體上的毯子:「這張髒了,換一張吧。」
顧千樹是不想再在楚家兄弟面前裸丨露身體的,但是顯然選擇權不在他的手上,楚天惶的力氣非常大,直接一下子就將他拽在手裡的毯子扯了過去,露出了毯子下面滿是青丨紫的身丨體。
「嘖嘖。」楚天惶的目光在顧千樹的身上掃視著:「還以為地藏你能有憐香惜玉呢,沒想到居然比我還粗暴。」
「……」楚地藏站著沒動,只是冷冷的看了眼楚天惶。
「別這麼看我。」楚天惶聳了聳肩膀,直到這時才把毯子扔給了顧千樹:「這可是你家尊上的第一次……不溫柔點怎麼行。」
楚天惶不說還好,一提到第一次就讓楚地藏原本已經熄滅的火氣再次燃了起來,他冷笑著:「肩膀不疼了?你是還想和我打一場?」
「……」楚天惶這時候卻是一臉無辜了:「哪有。」
楚天惶的行為讓顧千樹感到了一種明顯的屈辱,於是他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告訴自己,自己面前站著的就是兩塊叉燒——千!萬!別!生!叉!燒!的!氣!
「看都看完了還有什麼可遮的。」楚天惶本來以為顧千樹是會爆發的,可是卻沒想到顧千樹居然這樣沉得住氣,將心比心,若是他遇到了這樣的事,怕是會恨不得沖上去直接咬死這麼對他的人……唔,不過話說回來,顧千樹好像還真咬了他一口。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楚天惶道:「麟堂你是累了?」
顧千樹吃了碗粥,整個人已經很疲倦了,他低下頭不願再和楚天惶多做糾纏……這兩個神經病快點走吧。
「既然尊上累了,那就早點休息吧。」楚天惶嘴裡終於說出了一句顧千樹愛聽的話,可是他的下一動作卻讓顧千樹的身體僵住了——楚天惶居然開始慢慢悠悠的脫丨衣服。
「放心,我還沒有那麼禽獸。」似乎從顧千樹的眼神裡明白了他在想什麼,楚天惶促狹的笑了:「只是陪著你睡覺而已。」
……陪著我?睡覺?還未等顧千樹徹底的明白楚天惶的意思,他的腰就被一隻手牢牢摟住了,然後身體被強行的擁進了楚天惶的懷裡。
「……」他們難道是想和自己,一起睡覺?這個認知讓顧千樹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渾身僵硬的不行,手推拒著楚天惶的靠近,最終微弱的掙扎還是被鎮壓了下來。
柔軟的毯子在這一刻卻像是長滿了長長的尖刺,刺的顧千樹渾身發疼,他面前是楚天惶,後面是楚地藏,腰上放著兩隻手,甚至連頭也枕著一隻手。
兩人的氣息幾乎將顧千樹一瞬間就掩埋了,而這也讓顧千樹充滿了不適應,他扭動著身體想要從囹圄裡面掙脫出來,卻被身後的楚地藏捏了捏屁丨股。
「別動了。」楚地藏的氣息噴打在顧千樹的耳朵上,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動,我就忍不住了。」隨即,一個灼丨熱而堅丨硬的東西抵上了顧千樹的臀丨部。
「……」顧千樹不敢動了,他的臉距離楚天惶只有咫尺之遙,於是只能自欺欺人的閉上眼,避過了楚天惶那侵略的目光。
「看看這腰。」楚天惶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的揉捏著顧千樹的腰丨肢:「看看這脖子……」
「不想要你的手了?」楚地藏的話在這時候也顯出了一分陰鬱。
「唉。」楚天惶知道楚地藏不是在開玩笑,於是只好聽了手上的動作,湊上前去親了親顧千樹的唇當做慰藉:「弟弟大嘍,不聽哥哥的話嘍。」
「……」楚地藏表情扭曲了一瞬間。
顧千樹閉著眼睛,身上的觸覺卻更敏丨感了,他感覺得到楚地藏和楚天惶的呼吸,身上的溫度,和男子特有的氣味,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顧千樹覺的厭惡甚至於恐懼,可是他卻不敢動……或者說,已經沒有力氣動了。
白天被折騰那麼久,還是兩個人,顧千樹的體力早就透支了,他只能閉著眼睛告訴自己,不想那麼多,不想要那麼多……睡吧,睡著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你要習慣。」楚地藏把顧千樹抱在懷裡,自然清楚他到底睡沒睡,他只是輕聲道:「若是習慣不了,就一輩子也別睡了。」
「……」顧千樹暗暗咬了咬牙,他知道楚地藏很少騙他,正因為如此,楚地藏說出的每一句話才比楚天惶更可怕。
難道他以後每天都要過這樣的日子,難道他必須習慣這樣的生活?顧千樹覺的自己口中有腥味在蔓延,但他忍耐下來,然後將血液嚥了下去。
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上,失敗者是沒有選擇的權力的,站在頂端的人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掙扎,似乎也變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
然而即便如此,顧千樹也從未有過放棄的打算。
54.
顧千樹每天最幸福的時候,本該是早晨醒來的那一刻。
和煦的風,不算炙熱的陽光,鳥兒清脆的鳴叫,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可是從這一刻開始,顧千樹的早晨已經徹底的毀掉了。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盯著他看的男人,男人的長相顧千樹很熟悉——然後下一秒顧千樹就閉上了眼,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噩夢。
「呵。」一聲輕輕的嗤笑,似乎在嘲笑著顧千樹的逃避,下一秒,顧千樹就感到自己的唇被入丨侵了。熱切的吻讓人感到窒息,顧千樹的掙扎毫無用處,他被身後的人牢牢的抱著,無論是身體亦或者頭腦都是一片的茫然。
「醒了麼。」在身後響起的是楚地藏的聲音:「尊上?」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顧千樹的那混沌的頭腦終於回過了神,他木然的睜開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自己面前一張放大的臉。
「昨晚睡得如何。」楚天惶的聲音比楚地藏更加的清朗,也更適合說情丨話,只不過在顧千樹聽來,無論楚天惶說什麼都比豬叫還難聽。
「……」顧千樹懶得答,只是想從兩人中間坐起來,然而還未等他的動作成功,便感覺到了某一個抵在自己大腿粗的硬物。
「別動。」楚地藏的聲音是嘶啞的,更賦有男人嗓音中特有的磁性,他輕輕的從身後吻丨著顧千樹的頭髮,輕聲道:「再睡一會兒。」
「……」顧千樹知道自己的拒絕是廢話,於是他只能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
可是遇到了變態,再怎麼冷靜也沒用,最終顧千樹還是用的自己腿幫兩個禽獸解決了問題,當白丨色的液丨體濺到了自己的腿丨根上,顧千樹的腦袋又開始嗡嗡作響,他死死的咬著牙,將額頭抵在了地毯上,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尊上。」看著這幅模樣的顧千樹,楚地藏到底是心軟了,他上前將不顧顧千樹的掙扎將他抱進了自己的懷裡:「去沐浴吧。」
顧千樹氣的手都在抖,但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他看了一眼依舊十分欲丨求不滿的楚天惶再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誠懇的楚地藏,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似乎是知道不能把顧千樹給逼狠了,楚地藏這次讓顧千樹一個人洗了澡。
浴池裡的水水溫剛剛好,無處不在的熏香將整間屋子弄的有些煙霧繚繞,顧千樹又開始頭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被楚天惶和楚地藏帶到這裡來之後,顧千樹就發現自己經常頭暈,就這麼短短一兩天,似乎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耗的一乾二淨一樣。
要怎麼才能完成所謂的任務,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裡,現在,這兩個問題猶如大石一般沉重的垂在顧千樹的心頭,他用浴巾擦乾淨了自己的身體,然後穿上了那件可有可無的白色紗衣。
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折磨,顧千樹坐在浴室突然有些不想出去了,他不想看見楚地藏和楚天惶,更不想聽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露出的每一個表情。
然而楚地藏顯然是非常不放心顧千樹一個人長時間在浴室裡待的,在看到顧千樹許久沒有出浴室後,便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浴室裡,看到了坐在石凳上依舊沉默不語的顧千樹。
白色的紗衣完全不能遮住那些明顯的痕跡,嘴丨唇也是破損的,然而顧千樹的表情卻依舊那麼的淡然,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隻螻蟻。
楚地藏暗暗的握了握拳,上前道:「麟堂,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顧千樹聽道楚地藏的叫聲這才回了神,他沒了內力,對於周邊的感應已經遲鈍到了極點,知道楚地藏走到他面前才發現了楚地藏的存在。
這次顧千樹沒等楚地藏再催,直接站起來跟著他走了出去。
還是粥,只不過換了口味,顧千樹吃的沉默,楚天惶和楚地藏倒是一副好心情的模樣。
「祝清澤最近怎麼樣?」楚地藏開口道——這話明顯是說給顧千樹聽的,一是警告顧千樹,二也算是讓顧千樹對他那個朋友的安全放心。
「還不就是那個樣子。」楚天惶回道,他說話的語氣懶洋洋的,眼神卻一直在顧千樹的身上打轉,看的顧千樹十分的不自在:「要是顧麟堂你擔心的話,不如去看看他?」
「……」看看他?自己這幅樣子去看看祝清澤?顧千樹握緊了筷子,沒有抬頭,他知道楚天惶是在找藉口刁難他。
「罷了吧。」楚地藏還沒有楚天惶那麼喪心病狂,他看到顧千樹沉默的模樣,猶豫了片刻,還是放過了顧千樹:「過幾天再去也好。」
「過幾天?」楚天惶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你確定?」
「……」楚地藏不說話了,顯然兩人間是有什麼事情瞞著顧千樹。
顧千樹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碗,他本來就沒什麼食慾,被兩人的對話一打擾,就更不想吃吃飯了,一小碗粥才喝了一點,便不願意再動筷子。
「我勸你多吃點。」楚天惶道:「我們可沒時間一天到晚來圍著你看你吃東西。」
「多吃些吧。」這次楚地藏沒有反駁楚天惶的話。
「……」然而顧千樹最終還是沒有再提起筷子,他轉過頭看向了牆皮上那扇離他十分遙遠的窗戶——正午溫暖的陽光正從那裡射進來,給地毯鋪上了一層漂亮的金色。
外面一定很漂亮吧,顧千樹想,陽光,微風,綠色的樹,清澈的水,若是出去踏青說不定還能摘些已經成熟的水果。
「走了。」楚天惶喚道:「別忘了你的正事。」
楚地藏聞言,看了顧千樹一眼便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
兩人同顧千樹吃完了飯吃完了飯,便收拾了桌子,離開了籠子裡。走之前,楚天惶還去顧千樹那裡揩了揩油,硬是把顧千樹吻的喘不過氣了才住了手:「尊上,記得好好休息,若是寂寞了,就叫我們的名字。」
「……」顧千樹氣喘吁吁幾乎要軟到在地上,他眼神陰狠的看著楚天惶的背影,幾乎要將自己的牙齒咬出血。
自從來到這個破地方,自己牙齒出血的幾率似乎越來越高了,顧千樹自嘲的想。咔嚓一聲,籠子又被落了鎖,楚天惶和楚地藏兩人離開後,屋子裡一片寂靜。
「……啊。」已經習慣了沉默,似乎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能吐出音節,顧千樹重重的把頭撞向了金色的柵欄,他看著籠子下面幽深的水域,忽然有種絕望的感覺。
他會被像這樣關多久?一個人,在籠子裡,猶如寵物一樣被豢養著,甚至還要承受那兩人無盡的欲丨望和掠奪,可是卻沒有一個逃出去的機會。
抓著柵欄的手爆出了青筋,顧千樹衝著系統就是一通亂罵,萬幸的是現在不像以前那樣就連和系統說話都有字數限制,所以顧千樹好歹還算有個說話對象。
「你不要急。」系統是這麼回應顧千樹的:「你的攻略指數已經在慢慢往上面漲了,依我看你再努把力就很快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慢慢漲?努把力?很快?這些模糊的量詞似乎都在告訴顧千樹一個事實——不要相信系統,否則他一定會被坑的很慘。
「我能查看我到底攻略了哪些人麼?攻略指數都有多少麼?」顧千樹道。
「攻略對象有:楚地藏,殷醉墨,楚天惶,祝清澤,穆玉顏,以上人物按照出場順序排列。」系統道:「您現在還沒有權限進行攻略數值的查詢,希望您可以再接再厲,提早實現願望。」
……楚地藏便不提了,為什麼會有這麼些奇怪的人在他的攻略名單裡,殷醉墨也好,祝清澤也罷,最奇怪的是楚天惶和穆玉顏,這個所謂的攻略指數到底是指什麼?
「變態的愛是可怕的,珍惜生命,遠離變態。」系統以這句話做了結束語。
得了,自己也別指望這系統能給自己什麼有用的東西了,顧千樹昨天經受了那樣的事,精神本來就已經十分不好了,偏偏晚上又被楚天惶和楚地藏兩個人摟著睡覺,就算是睡著了,也是噩夢連連。
最最重要的是,剛吃完飯的顧千樹又覺的餓了,早知道就不該耍脾氣,跟變態有什麼好講的,自己對自己好,才是真東西,就像現在,即使他餓得肚子咕咕直叫,也根本不會有人來管他。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這麼想著,顧千樹還是倒在了地毯上,他的鼻間全是那種熟悉又濃郁的熏香,片刻之後,眼前似乎就變得模糊了起來。
「……」睡吧,顧千樹這麼對著自己道:或許睡著了,就能夢到自己回去了,而不是裹著張毯子,可憐兮兮的躺在這金色的籠子裡。
金屋藏嬌,藏的是美人,金色的籠子又代表著什麼呢,難道是說,自己就是那隻逃不出他們手掌的金絲雀麼?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胡思亂想著,蜷縮在投射在地毯上的小小一團陽光下,顧千樹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這次他沒有做夢,既沒有做美夢,也沒有做噩夢。
55.
過度的睡眠不但不會讓人的精神好起來,反而會讓人的精神變得萎靡。
顧千樹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被楚天惶和楚地藏從地毯上叫了起來。
「……」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顧千樹整個人都是茫然的,他看著自己眼前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居然第一時間會覺的陌生。
我是誰?他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他們又為什麼要叫我?這迷茫只持續了一瞬間,顧千樹很快就回了神,然而這種狀況卻讓他警覺了起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麟堂,怎麼睡了一天?」楚地藏動作自然的把顧千樹抱進了懷裡,他的眼神是溫柔的,動作也是溫柔的,看顧千樹就如同在看著什麼珍寶:「不怕晚上睡不著麼。」
「……」顧千樹不再嘗試去掙紮了,他的頭靠在楚地藏的肩膀上一動不動,任由楚地藏擺弄。「讓我也抱抱唄。」楚天惶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什麼?」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過去。
「沒什麼,我說,麟堂一定是餓了。」楚天惶知道楚地藏還在為那第一次生氣,於是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嘟囔著:「也不知道要記多久。」
楚地藏自然是把楚天惶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可是他面色坦然,一副什麼也沒有聽見的模樣,把顧千樹橫抱起來,走向了已經擺好的餐桌。
晚飯的內容,還是粥,雖然裡面加了肉末,但也掩蓋不了它粥的本質,顧千樹一看見這玩意兒,就重重的抿了抿唇。
天天吃粥,是個人都覺的厭煩。
「哈,麟堂,你別看這麼一碗小小的粥,可是價值連城。」楚天惶用筷子敲了敲碗:「就算是我想要吃,我這個弟弟可都不一定會給我做呢。」
「聒噪。」楚地藏冷冷的瞪了楚天惶一眼。
「……」再怎麼價值連城,這也是一碗粥,顧千樹本來餓得沒什麼力氣,可是看見食物卻忽的沒了食慾,他倒也不是想絕食,而是單純的不想吃東西。
見他放下了筷子,楚地藏的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吃掉。」楚地藏的表情是嚴肅的,也讓顧千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看著楚地藏這幅模樣,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襲上了顧千樹的心頭——當初雲亭是怎麼對他的,而現在楚地藏又是怎麼對他的?這對比是不是太過鮮明了一點!
「吃掉。」楚地藏冷冷道:「我不會說第三遍。」
「……」吃吃吃,吃屎去吧您哪,顧千樹心中一怒,把筷子一摔,轉身就走,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就被楚地藏一下拽入了懷裡。
不容拒絕的吻壓的顧千樹喘不過氣,伸進衣服裡的手更是在表明楚地藏想要幹什麼,顧千樹抓著楚地藏的頭髮往外扯著,可是卻撼動不了楚地藏分毫,直到楚地藏將顧千樹吻的面紅喘息,才低下頭在顧千樹耳邊道:「你若是不想吃了,我們就去睡覺。」
顧千樹的瞳孔縮了縮——他自然是清楚楚地藏的那句睡覺是什麼意思。
「喲喲喲,真是甜蜜啊。」楚天惶碰的一下把碗放下了,臉上也沒了表情:「甜的讓人牙都要倒了。」
……甜怎麼會讓牙齒倒掉,讓牙齒倒掉的不該是酸麼,顧千樹莫名其妙的走了會兒神。
「……怎麼?」楚地藏衝著楚天惶揚了揚眉毛:「你想說什麼。」
「哦,我只是誇你晚飯做的真不錯。」楚天惶憋屈的坐了回去。
顧千樹自然不會想現在就去睡覺的,他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選擇好漢不吃眼前虧,忍辱負重的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碗,開始繼續喝那碗讓他心煩的粥。
沒了心情吃什麼都是寡味的,顧千樹食不知味的吃完後,發現楚天惶和楚地藏早就放下了碗,開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了。
「……」雖然很想問一句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但是顧千樹努力的讓自己停止了愚蠢的挑釁行為。
在籠子裡便是楚天惶和楚地藏的天下,若是自己還那麼不知死活,就真的是愚蠢了。
「走吧,去洗澡?」楚天惶眯起眼睛笑了。
「……」顧千樹呼吸一窒,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作為一個男人他自然不會不懂。
「楚地藏。」顧千樹到底是開了口,他臉色慘白,眼神卻像是燃燒的火焰:「你恨我?」
「……」楚地藏身影一僵,顯然是沒想到顧千樹這時候會開口。
「你恨我?」顧千樹渾身都在抖,說不怕,是假的,雖然有意的在記憶中屏蔽掉了昨晚那般如噩夢一樣的經歷,可是潛意識裡,顧千樹依然不想將噩夢重溫一遍。
「他可沒資格恨你。」楚天惶涼涼的開口:「他可是愛你愛的要死呢。」
「……」顧千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還想說什麼,卻被楚天惶一把點住了穴道。
「我先去了。」楚天惶並不像楚地藏那樣溫柔的橫抱顧千樹,而是將他直接扛在了肩膀上,直接往外走著:「你待會兒再過來吧。」
「……」坐在原地的楚地藏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有阻止楚天惶的動作。
見到這一幕的顧千樹,心卻是徹底的涼了下來,他早該知道,眼前這個叫做楚地藏的男人,和他的雲亭……早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浴室的水是惹的,地板卻是涼的,顧千樹躺在上面,手被腰帶牢牢的束縛著。
「你以為他還會心軟麼?」楚天惶伏在的顧千樹的身丨上,毫不留情的撞丨擊著,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不好,動作比之那天更加的粗暴:「顧麟堂,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雲亭早就叫死了,楚地藏可是和我一樣的人。」
「……」顧千樹頭無力的垂在一邊,兩隻腿被扛在楚天惶的肩膀上,覺的自己隨時可能因為楚地藏的動作而被折斷成兩半,本來想要就這樣暈過去,可是身下冰涼的玉石地板卻讓他無比的清醒,甚至能感到自己體內含丨著的器官的細微形狀。
「怎麼不說話了?」楚天惶冷笑著用手強行捏開了顧千樹的嘴,然後將手指伸進去攪丨動著:「你就只願意和他說話?」
「關你屁事。」顧千樹從嘴裡吐出四個字,看向楚天惶的眼神如同在看什麼垃圾。
「當然不關我的事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楚天惶竟是就這樣忽的火了,他直接一下子把顧千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抱著顧千樹的腿以一個極為羞恥的姿勢站了起來:「你要幻想什麼,關我什麼事!」
「……」顧千樹被這個姿勢弄的羞憤欲死,根本沒有力氣掙扎,只能死死的抱著楚天惶的肩膀,防止被進入的更深。
「羞什麼羞。」顧千樹的反應終於讓楚天惶滿意了,他嗤笑一聲,吻住了顧千樹,嘴裡含糊不清:「早晚得要習慣。」
說完一個深丨入,險些沒將顧千樹的眼淚弄出來。
就這樣做了幾輪,待楚天惶停下來的時候,顧千樹整個人都虛脫了,他躺在浴室的地板上甚至連腿都合不攏,眼神渙散的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楚天惶饜足的撫丨摸著顧千樹的肌丨膚,然後輕笑道:「他馬上就進來了,你可要撐住啊。」
「……」顧千樹默默的閉上了眼。
「也不知道顧麟堂你是否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躺在男丨人身丨下輾轉承歡。」楚天惶道:「越是高貴的人,征服起來越有意思呢。」
「……」那你怎麼不把你爹給上了呢,顧千樹根本不願意去理會楚天惶的話,他渾身都沒力氣,腦袋也是一團漿糊。
就在楚天惶說著那些話的時候,楚地藏也走進了浴室裡。
「你要繼續麼?看你尊上的眼神似乎還沒滿足呢。」楚天惶懶洋洋道。
然而楚地藏到底還是沒繼續做下去,他抱起已經癱軟的顧千樹,走進了浴池裡,將他身上的痕跡慢慢的全部洗淨了。
楚地藏的表情很沉默,他看著這幅模樣的顧千樹,眼神裡全是黑色的陰鬱。
沒有人會不想獨佔自己的愛人,楚地藏也不例外,可惜上天給他選擇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的選項,而是——要麼全部失去,要麼得到一半。
被魔鬼迷了心竅的楚地藏猶豫過,掙扎過,可是最終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要得到自己面前這個人,即使——只能得到一半。
「嘖嘖嘖,真是憐香惜玉啊。」楚天惶又開始陰陽怪氣的嘲諷:「唉,哪像我這樣辣手摧花的不討人喜歡。」
「閉嘴。」楚地藏徹底煩了,抬起頭直接道:「要吃醋滾去外面。」
「……吃醋?」楚天惶一臉不可思議:「你說我在吃醋?」
楚地藏沉下臉色,不再說話了。
然而楚天惶卻有些不依不饒了,他厲聲道:「楚地藏,你難道以為我和你一樣,會愛上顧麟堂?」
「那是你的事。」楚地藏冷冷道:「我哪裡管得著。」
「……」楚天惶卻像是氣的說不出話來了,然而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他的耳朵居然是通紅的……
56.不是每一個攻都能這麼神經病
這真的是自己看過的那部漫畫麼?可是為什麼自己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這麼的陌生呢。
陌生的楚天惶,陌生的楚地藏,陌的劇情,甚至是陌生的自己。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殷醉墨地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證明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胡思亂想的最好辦法,就是去尋找這部漫畫裡的主角——只要他是存在的,那麼自己穿越到漫畫裡的猜測就應該是正確的吧。
然而殷醉墨是沒有機會驗證自己的想法的,被囚禁的她根本無力離開住所,雖然楚天惶沒有對她做什麼,可是這並不代表楚天惶能夠放心的讓他離開。
楚家用藥的能力向來都是頂級的,若是想讓殷醉墨這樣意志力薄弱的女人說出楚天惶想要的內容也不是什麼難事,然而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楚天惶並沒有這麼對對待殷醉墨。
他不但沒有對殷醉墨用藥,還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甚至偶爾還會來殷醉墨的屋子裡陪她聊聊天……雖然這樣的聊天,大多數都是一問一答。
「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顧麟堂。」楚天惶的看向殷醉墨的表情是微妙的,不像是在看仇人,可也讓人感覺不到裡面的善意。
「是、是在西域的客棧裡……見的第一面。」殷醉墨已經回到了這個問題無數遍了,然而楚天惶每次問起來,她卻還是不得不再回答一遍,楚天惶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冷血的爬行動物,一個回答不慎就會被狠狠的咬上一口。
「是麼。」楚天惶道:「你叫殷醉墨對吧,是殷家的獨生女?」
「是的。」殷醉墨的語氣戰戰兢兢。
「是我殺了你的父母,你就沒有想過給他們報仇麼?」楚天惶這麼問道。
「……」聽著楚天惶這句話,殷醉墨卻是沉默了,她的確有想過給身體的原主人報仇,可是沒有比她更清楚楚天惶的變態了,所以到最後殷醉墨也沒能說出什麼。
「有意思。」看著沉默的殷醉墨,楚天惶嗤笑一聲,便不再開口,再坐片刻就離開了。他的眼神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生變化,語氣說是在和殷醉墨聊天,不如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神經病的思維正常人是沒辦法理解的,對於楚天惶那異樣的表現,殷醉墨只能這麼向自己解釋。
同殷醉墨比起來,顧千樹就要過的淒慘多了,他依舊被關在那個巨大的籠子裡,天天喝著口味寡淡的粥,精神也越來越不好。
長期被囚禁的人,健康狀態似乎總會出點問題,況且每日還要承受楚天惶和楚地藏那無窮無盡的欲丨望。
當再次在身體裡被射丨入滾燙的液體,顧千樹似乎已經快要習慣這種待遇。
他躺在楚地藏的懷裡,眼神是渙散無神的,頭髮比來時似乎長了一些,凌亂的散亂在身上,更透出惹人心癢難耐的風丨情。
自從來到了這裡,顧千樹就很難實現自己的想法了。
楚家兄弟要他如何,他便只能如何,日復一日的待在這個鳥籠裡,透過狹小的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色,鼻間全是那濃郁的讓人昏昏欲睡的熏香。
久居蘭室不聞其香,久居鮑市不聞其臭,開始還十分明顯的味道隨著時間的變化變得喪失了存在感,就像顧千樹自己,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就這樣瘋掉。
就在顧千樹安慰自己上帝給他關上一扇門,還會給他打開一扇窗戶的時候,他驚愕的發現,上帝不但沒有給他打開窗戶,還順手把他的窗戶給糊死了。
楚地藏拿著那個木箱來到金色的籠子裡來的那天,是個天氣不錯的早晨,顧千樹渾身軟綿綿的躺在地上,開始十分無趣的猜測今天的晚飯到底是蔬菜粥還是肉末粥,接著就聽到了楚地藏開門的聲音。
「麟堂。」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個月了,他的尊上幾乎夜夜都要承受他和楚天惶的寵愛,而這些在顧千樹身上留下的痕跡也是明顯的。
那向來冰冷的眼神似乎添加了幾分豔丨麗,紅腫著的嘴丨唇比之前更加人想要採擷,還有那滿是青紫的大腿和胸丨前的嫣丨紅,對於楚地藏來說,眼前這個人是怎麼要都要不夠的。
「麟堂,去沐浴吧。」不過今天是來幹正事的,楚地藏壓抑下了自己的欲丨望,將渾身無力的顧千樹從地毯上抱了起來。
「……」顧千樹的頭軟軟的靠在楚地藏的肩膀上,他現在的抗議對於楚地藏來說根本就是情丨趣,於是索性懶得再動,任由楚地藏折騰。
今天的浴池裡的水,似乎添加了什麼藥物,顧千樹一進去就察覺到了,他發現水裡有一些粘稠的透明物質,有些像穿越前曾經用過的透明膠水。
「這是什麼?」顧千樹心底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看來沒有變化就是好事,每次楚地藏和楚天惶想要折騰他,總會弄出些讓他頭疼的新花樣。
「……」平日裡有問必答的楚地藏卻沉默了,不但沉默還移開了眼神,那表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了顧千樹——他在心虛。
「楚地藏?」顧千樹心中一涼,轉身就往外走,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被楚地藏給拉住了。
「一會兒便知道了。」楚地藏道:「哥哥已經在準備東西了。」
「……」準備東西?一會兒就知道了?顧千樹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他咬了咬牙道:「是什麼?」
楚地藏不回答,只是細細的幫顧千樹洗著身丨體,直到完全洗淨,才用毛巾把顧千樹裹了起來,也不擦乾,就這麼抱著往外走去。
「……」顧千樹像只蠶繭一樣被楚地藏裹著,隨著離籠子越來越近,他那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濃,在踏進籠子,看到楚地藏口中「楚天惶已經在準備」的東西時,顧千樹幾乎是第一時間爆發了。
「滾開!!!!」自從被關進了籠子裡,顧千樹就很少和楚地藏他們正面對抗,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能力阻止楚家兄弟對他做任何事的,可是眼前的東西,卻還是讓顧千樹的完全無法抑制住埋藏在內心的恐懼和無助。
那裡擺放著一根根細長的銀針,和一疊疊五顏六色的顏料,這些物件讓顧千樹立馬就明白了他們想對自己做什麼——紋身。
不、不!!!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顧千樹居然從楚地藏的懷抱裡掙脫了出來,他跌落在毯子上,踉蹌著站起便朝著籠子的出口處奔跑了過去。
這是本能的恐懼,雖然知道自己逃不掉,卻還是不願意面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腳是軟的,顧千樹沒跑幾乎就跌倒在了地上,可是他依舊向前爬著,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
「……麟堂。」楚地藏的雙腳出現在了顧千樹的視野了,顧千樹面色慘白的抬頭,看到了面無表情的楚地藏:「你要去哪?」
「……你要辱我至此?」顧千樹的聲音顫抖著。
「這是印記。」楚地藏不答,只是將顧千樹抱了起來,手臂牢牢的禁錮著顧千樹,將他所有的掙扎都鎮壓了下來——就算以後你殺了我也好,也別想忘記我,忘記有這麼一個人,曾經徹底的得到你。
「你們要木犀花?」在楚地藏懷裡的顧千樹低低的開了口:「我給你們。」
「……」楚地藏的腳步頓了頓,卻忽的笑了,他道:「尊上,你錯了呀,我們要的可不是木樨花,而是你……況且,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顧家的木犀花到底是怎麼來的麼。」
「……」楚地藏這話什麼意思?顧千樹表情一凝。
「還是哥哥說的對。」楚地藏面無表情的低下頭,看了一眼慘無人色的顧千樹:「別指望顧家人有心這種東西。」
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麼得到你的人也是好的。
「已經準備好了。」楚天惶一直在遠處觀望著這一幕,直到顧千樹嘴裡吐出木犀花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表情才十分微妙的變化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往日間的玩世不恭:「……地藏,說好的,你一半,我一半。」
「當然。」楚地藏把抖的厲害的顧千樹放到了準備好的軟榻上,迫使他匍匐在軟榻上,然後用特製的軟繩將他的手和腳一點點的栓好:「我可不像你那樣喜歡食言而肥。」
「好的東西,誰都想要獨佔。」楚天惶的手撫摸著顧千樹的背脊,然後低下頭在顧千樹的頸項邊輕輕的嗅了嗅:「真香。」
「……」顧千樹還是在微微的抖著。
「嘴巴呢。」楚天惶挑了挑眉。
「……」楚地藏沉默片刻,還是掏出一根絲巾,慢慢的將顧千樹的嘴勒住了——他雖然覺的顧千樹並不會因此自殺,但是還是有些擔心。
「開始吧。」楚天惶笑道:「尊上,您可別怕,這雖有些疼,但是很快便好了。」
言語之間,手中已經捏住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往顧千樹的背上刺了下去。
「……唔」顧千樹的瞳孔猛地縮了縮,嘴裡發出一聲輕微的嗚咽——只是有些涼,並不痛,可是這種感覺,甚至比他被楚天惶抽了幾百鞭還要難受幾萬倍!
57.大爺您行行好給口肉吃吧
顧千樹覺的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他居然會以為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手段不過如此,當那細細的針尖慢慢的劃破顧千樹的皮膚時,顧千樹才真正的體會到了什麼是地獄。
被綁住的手腳無法掙扎,被勒住的嘴巴無法說話,身上不著寸縷,還能感到後被甩那隱隱的刺痛——這注定了是場顧千樹無法忽略的噩夢。
冷汗緩緩的集聚在顧千樹的皮膚上,他整個人伏在軟榻上,呼吸漸漸的得微弱了起來,若是不知道情況的人見了他這幅模樣,或許會以為他已經快要虛脫過去。
「別流汗。」看到了顧千樹的反應,楚天惶的聲音卻和平時毫無二至,他的手極穩,刻出的線條柔而流暢,可以看出已經練習的非常熟練了:「若是刻花了,可是要抹上藥重新再來一遍的。」
「……」聞言,顧千樹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他重重的咬下口中的絲巾,臉色越發的慘白。
「沒問題吧。」楚地藏注意到了顧千樹表情的變化。
「準備那麼久了,怎麼可能有問題。」楚天惶手上的動作不停,低聲道:「你若是捨不得,剩下的部分我來幫你完成便是。」
「想得美。」楚地藏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本來按照他和楚天惶的約定,這個刺青是應該由他一人來完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楚天惶卻是半途改變了主意,要求和楚地藏一同完成顧千樹身上的刺青,並且答應,在此後的一個月裡讓楚地藏獨享顧千樹。
「一條蛇太少,倒不如刺條雙頭蛇。」楚天惶這麼道,而楚地藏也最終同意了。
沒錯,他們準備在顧千樹的身上紋上一條雙頭蛇,一黑一銀,同身異首,一條盤旋在顧千樹的胸膛上,一條則蜿蜒上顧千樹的頸項,蛇身在腰間纏繞,蛇尾隱匿在大腿根丨部。
刺青的圖案是楚天惶和楚地藏設計出來的,效果圖非常的令人滿意——事實上在顧千樹身上進行之前,他們已經找了許多個人來練手了。
當然,那些人最後都處理掉了,楚天惶是個驕傲的人,有時候甚至說得上自負,他一點也不覺的自己有紋不好這種可能的存在——如果效果出來不夠好,他一定會用藥水融掉,重新來一次。
「……」太糟糕了,這一切都太糟糕了,顧千樹把額頭抵在了軟榻上,肩膀微微的顫抖著,感受著那彷彿絲絲入骨的刺痛。
身體被打上印記,這大概是最糟糕的情況了,顧千樹的臉色慘白,嘴唇也白的不像樣子,光是看模樣,就像是隨時可能虛脫過去。
他是不是會就這樣死掉?顧千樹的手開始不明顯的掙扎,他的頭腦已經混亂了幾乎無法讓理智控制自己的行為。
「好像不對勁。」楚天惶先停手了,他剛將蛇頭紋好,正準備繼續紋蛇身:「你把他扶起來看看。」
楚地藏將束縛住顧千樹手腕的軟繩解開,然後把顧千樹抱進了懷裡。這一入懷才發現,顧千樹渾身上下居然是冰涼的,不但冰涼還佈滿了冷汗,眼睛也半垂著,裡面已然失去了神采。
「麟堂?」楚地藏見狀心中一緊,急忙喚道:「麟堂?」
「……」顧千樹沒有回應,他也沒有動,甚至連眼珠也沒有轉一下,就這樣乖乖的躺在楚地藏的懷裡,一動不動的模樣乖巧的像個木偶。
「我來。」楚天惶似乎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他遲疑片刻,將顧千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伸手重重的點了幾個穴道。
「……冷……」或許是楚天惶的動作起了作用,或許是顧千樹終於緩了過來,他嘴裡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好冷……」
「……」楚地藏皺了皺眉,抱起渾身冰涼的顧千樹走到了旁邊,拿起毯子將他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要不今天就到這裡吧。」
「好啊。」楚天惶若有所思的看著似乎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顧千樹,用手彈了彈沾染了血跡的銀針:「那就過幾天……再繼續吧。」
「……嗯。」楚地藏垂下了眼瞼。
似乎是知道自己安全了,一直顫抖著的顧千樹終於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唉,無趣啊。」楚天惶見狀只能蹲下開始收拾面前的東西,不再理會顧千樹和楚地藏。
「……尊上。」楚地藏摸著顧千樹冰涼的額頭,輕輕嘆著氣:「你先休息吧。」
「……」顧千樹縮成一團,並不說話。
知道自己待在這裡,也只會讓顧千樹不快,楚地藏慢慢將顧千樹放到了軟榻上,然後站起來同收拾好東西的楚天惶一起離開了。
「……」後背火辣辣的疼著,顧千樹的根本不敢動,直到兩人走了許久後,他才終於鬆下了神經,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沒錯,他就是裝的——不就是紋個身嘛,左青龍右白虎,腦門兒頂個大玄武,是個男人就紋一百個!況且這身體又不是他的,怕個屁啊怕,既然不怕,那麼又是什麼讓顧千樹有了如上的反應呢——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了,顧千樹發現,這兩人的征丨服丨欲居然還沒有在他的身上得到完整的滿足。
欲丨望沒有得到滿足的男人是可怕的,顧千樹已經完全不想去嘗試和這兩個神經病硬碰硬了,他甚至開始好奇,如果自己妥協了,那麼楚天惶和楚地藏會怎麼對他。是像過氣的玩具一樣棄如敝屣,還是真的像他們口中那般珍愛著自己?
這真是個讓人好奇的問題,顧千樹躺在地毯上,默默的苦笑了一下——他真希望能早點從這個籠子裡出去。
這邊顧千樹琢磨著自己的計畫,那邊楚地藏卻和楚天惶卻是陰了臉色。
「到底是什麼事。」楚地藏冷冷道:「我還想去陪他。」——在他抱著顧千樹的時候,楚天惶用內力傳音讓他出來一趟。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楚天惶看著楚地藏冷笑道:「難道還真的以為他那麼柔弱?」
「有區別麼。」楚地藏淡淡道:「我不介意他裝柔弱。」裝的也好,真的也罷,那樣的尊上就是他想要的,至於內裡——他沒興趣去挖出來。
「你不會想知道我知道了什麼的。」楚天惶的眼神變得十分怪異,看向楚地藏的神色就像在看一個可憐兮兮的乞丐:「……我真的好奇,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恨上那個人……」
「我恨他?」楚地藏眼神閃過一絲疑惑:「我為什麼要恨他。」
「當然是因為有要恨的原因了。」楚天惶嗤嗤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怪異無比,愉悅中又帶著一抹淒厲,如同深夜中冤死惡鬼的哭啼:「……這世間難道還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和無緣無故的恨?」
「……」楚地藏眼神裡的疑惑越發濃郁,他覺的今天的楚天惶十分不對勁。
「……罷了,你早晚也會知道的。」楚天惶道:「只是希望你知道的那一天,不要是你的死期。」——或者是迎來比死期更可怕的時候。
「刺青怎麼辦。」楚地藏沉聲問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楚天惶的表情終於恢復了平靜,他轉過頭看著楚地藏冷冷道:「難道你是捨不得了?」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楚地藏在這一刻終於顯露出了獨屬於楚家的執拗:「我要他完全的屬於我。」
「那麼便明天繼續。」楚天惶道:「他哭泣也好,求饒也罷,誰若是停下來,誰就是孫子。」
「……你怎麼了?」楚地藏道:「那麼不對勁?」
「你還是去看看他吧。」楚天惶卻是不再說話了,他擺了擺手,只是道:「我先走了。」
「……」楚地藏看著楚天惶離開的背影,眼神裡終於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猶豫之下,最終還是回到了籠子,看到了縮成一團似乎已經沉睡過去的顧千樹。
「麟堂,你還未睡麼。」然而待楚地藏走近了才發現顧千樹並沒有睡著。
「……」怎麼又回來了?顧千樹光丨裸著身體縮在毯子裡,後背正在火辣辣的疼著,就發現楚地藏居然去而復返了。
「不舒服麼?」慢慢的將顧千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楚地藏發現顧千樹的皮膚已經恢復了溫度:「好些沒有?」
「……」顧千樹沉默了許久,就在楚地藏以為他會像從前一般沉默的時候,卻聽見顧千樹輕輕的開口道:「不要粥。」
「什麼?」楚地藏一時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晚上不喝粥。」顧千樹憋了半天從嘴裡憋出兩個字:「吃肉。」
「……」楚地藏突然有種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出什麼表情的心情。
「……」見楚地藏不答,顧千樹還以為他是拒絕了,於是只能默默的在心中嘆氣,再掏手絹抹了一把辛酸淚。
「好。」就在顧千樹已經覺的沒希望的時候,楚地藏卻是緩聲開口道:「吃肉,想吃多少吃多少。」
「……」真的麼,太好了,他終於可以到這一個月來的第一頓肉了,生活真是美好啊!顧千樹忽然覺的自己前途充滿了希望(並不。
58.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兩個大傻逼
然後顧千樹就如願以償的吃到了他想念已久的肉。
當天晚上的晚餐非常豐富,清蒸、紅燒、爆炒、水煮的肉擺了滿滿一桌子,肉的種類更是有雞有鴨有魚,豐盛無比,可以說是一桌足以讓顧千樹流下血淚的飯菜了。
因為擔心穿上衣服會讓影響刺青,所以楚地藏只拿了一件白紗讓顧千樹當裙子一樣圍了起來,雖然心裡面對這種有些女氣的衣服是十分的牴觸的,但是顧千樹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那刺青已經磨掉了他最後一點硬碰硬的想法,顧千樹毫不懷疑,若是他還不明白楚家兄弟兩想要的是什麼,怕是連骨頭渣也會被吃的一點也不剩。
剛出鍋的米飯清香軟糯,是顧千樹想念已久的口感,雖然心中已經十分的激動,但顧千樹還是保持了應該有的儀態,不至於端起碗來呼哧呼哧的往嘴裡刨。
就是即便是顧千樹克制了自己的興奮,但楚天惶和楚地藏明顯還是看出了顧千樹異於往常的表現,他們兩個十分有默契的對視一眼,最後卻都什麼也沒說。
「……」吃飽了,喝足了,就該睡覺了,顧千樹吃晚飯,在楚地藏的陪同下洗漱完畢,十分自覺的躺倒了軟榻上面。
還是按照往常那般,楚地藏和楚天惶睡在他的左右,只不過今天卻沒人摟著他的腰,似乎是擔心碰到他那還未完成的刺青。
麻藥的勁早就過了,趴在床上的顧千樹現在已經能感覺到了自己後背在火辣辣的疼著,他很想用手去摸一摸,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萬一摸發炎了,受苦的還不是他自己。
萬幸的這晚一夜無夢,顧千樹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卻是意料之外的生病了。
他的額頭滾燙,臉色慘白,渾身上下都在冒虛汗,不過或許是託了發燒的福,畏寒的顧千樹為了多攝取點溫暖居然縮進了楚天惶的懷抱裡——這也讓昨天陰沉了一天臉色的楚天惶臉色終於好看了些。
楚天惶滿意了,楚地藏卻不爽了,趁著顧千樹還沒醒,他一把摟住顧千樹的腰,企圖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
「幹什麼。」楚天惶壓低了聲音:「你不怕把他弄醒?」
「……」楚地藏面無表情。
「……」楚天惶自然知道他這個弟弟的個性到底是什麼樣,於是他只好妥協道:「那你只能抱一會兒,不然他該燒糊塗了。」
「……」楚地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於是楚地藏把變身為八爪魚的顧千樹從楚天惶的懷裡撈了出來,塞進了自己的懷裡。自顧千樹被他們囚禁起來開始,幾乎沒有這麼乖巧的時候,平日裡就算睡在他們兩兄弟中間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哪裡可能像今天這麼乖巧。
自己真是可悲的極了,就算知道顧千樹的反應並不是他的真實想法,卻也會因為他的靠近而感到狂喜。
不過這樣自欺欺人的時光注定是短暫的,四分之一炷香之後,楚地藏和楚天惶都起了床,一個去為顧千樹拿毛巾一個去給生病的顧千樹取藥了。
而顧千樹一個人燒的迷迷糊糊,躺在軟榻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待到他終於清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燒雖然已經退下,只不過整個人還是顯露出無力模樣。
「中午吃點什麼呢。」楚天惶看到顧千樹醒了,若說所思:「吃肉?」
顧千樹剛醒過來整個人都是懵的,但是在聽到那個「肉」字的時候,居然條件反射的點了點頭。
「……」聞言,楚天惶露出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怪異表情。
「別鬧了。」楚地藏道:「這樣了怎麼吃肉,還是喝粥吧。」
顧千樹這才慢慢的反應過來楚家兩兄弟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也不知道是發燒還是什麼原因,他覺的腦袋就像個裝著漿糊的罈子,又沒用又沉,簡直壓的他都要喘不過氣來。
「休息吧。」楚天惶摸了摸顧千樹的額頭:「還有正事呢。」
顧千樹懨懨的不想說話,趴在軟榻上沉默的裝屍體,直到吃完了午飯那該死的粥,被楚天惶抱進懷裡的時候,他才知道楚家這兩個變態居然這樣都還不願意放過他。
楚天惶強迫顧千樹面對面跨丨坐在他的身上,裸丨露出紋了一半蛇的刺青,他掐著顧千樹的腰丨肢,在他耳邊輕嘆:「忍忍就過去了。」
「……」你們是禽獸麼,我還在發燒啊,你們就這樣都不願意放過我?顧千樹心臟一陣撕心裂肺的痛——他深深的為自己低估了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扭曲感到悲傷。
「沒事的。」楚天惶的手梳理著顧千樹柔順的長發,道:「早死早超生啊。」
事實上呢,是楚天惶和楚地藏都不想當那個退縮的孫子。
楚地藏拿起了銀針,看向了被楚天惶固定在懷裡的顧千樹:「剛才在粥裡下了藥,想睡就睡吧。」
「……」顧千樹不動了,他就說找自己怎麼感覺那麼困,怪不得……不過不用清醒的被折騰,這也算是種意外收穫?
「我開始了。」楚地藏說完這句話,就捏起了銀針,順著楚天惶刻下的紋路繼續著屬於自己的作品。
蛇信子猩紅,上半身盤旋在顧千樹白皙的胸膛上,吐出的信子彷彿在舔舐著那一抹嫣紅,顯得無比的淫丨靡,黑蛇同銀蛇自半身出分叉開來,下半截蛇身纏繞顧千樹的腰肢一週,細而長的蛇尾在大腿根部消失,那一個小小的尖端指向了一個隱秘的所在。雙頭蛇的上半身份為兩半,一半黑一半白,黑蛇從後背探出蛇頭佔領了顧千樹的胸膛,白色蜿蜒而上順著顧千樹的脊背纏繞著他的頸項。
「……好了。」在完成最後的上色後,天已經徹底的黑了,顧千樹依舊乖乖的被楚天惶的懷裡,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麟堂?」楚天惶知道顧千樹是醒著的,他伸手摸了摸顧千樹的長發:「想不想看看?」
顧千樹不說話,也不動。
「很漂亮的。」剛紋好的刺青還有些紅腫,楚天惶用手指緩緩的沿著勾勒出的形狀撫摸著,他眼神透出一種狂熱的迷戀,彷彿在看什麼心愛的藝術品:「看看吧。」
顧千樹是沒有選擇的權力的,楚天惶叫他看看,他就必須得看看。
銅鏡照的並不算清楚,但已經足以顧千樹看清楚天惶和楚地藏在他身上到底刻了什麼。
冰冷妖冶的雙頭蛇佔領了他的整個身體,從大腿處到頸項上,有了這樣的東西,他永遠不可能忘了面前的兩個人。
顧千樹是被楚天惶強行抱到鏡子面前的。
鏡子裡的那個人看起來居然有些陌生,皮膚蒼白的不像樣子,嘴丨唇頸項間還能隱隱看到被疼給愛過的影子。
那雙頭蛇並不算太粗,纏繞著顧千樹的身體之餘,還留下了大片白丨皙的皮丨膚,足以滿足楚天惶和楚地藏想要在上面留下愛丨痕的欲丨望。
紅色的吻丨痕,紫色的淤丨青,眼前的人彷彿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疼愛,整個人看起來竟是有幾分色丨情,只不過那眉宇間卻還是留著幾分疲憊的孤傲。
「漂亮麼?」楚天惶的氣息噴打在顧千樹的耳畔,猶如一條吐著信子的蛇,絲絲的叫著,他的表情是一種顧千樹從未見過的怪異:「喜歡麼?」
「這是我刻的,這是哥哥的刻的。」楚地藏的手指游丨走在顧千樹的皮丨膚,他一點點的勾勒出蛇的形狀:「尊上喜歡什麼顏色的?」
顧千樹不說話,也不抬頭。
「看著我。」楚天惶掐住了顧千樹的下巴,強行抬起了他的頭:「尊上,就在鏡子面前,你看著我們是怎麼要你的好不好?」
「……」顧千樹眼神漠然,好像已經聽不懂楚天惶的話了。
「就在這裡看著。」一根手指伸入了那個隱沒的部位,迫使顧千樹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了起來:「看著我們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出來的。」
……楚地藏……顧千樹身體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他是沒力氣放開楚天惶的,眼前只有一個人能阻止楚天惶要對他做的事……
可是楚地藏會阻止麼?顧千樹向楚地藏投去一個絕望的眼神。
「……他以為他會救你麼?」楚天惶嗤笑一聲:「不怕告訴你,楚地藏這傢伙,在你紋身完成的時候就硬的不行了……」說著他就抓住了顧千樹的手,將他的手強行壓到了自己身上某個已經灼熱無比的部位上。
「當然,我也硬了。」楚天惶笑道:「地藏,還等什麼?」
「……」楚地藏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蹲在了楚天惶和顧千樹面前,他摸了摸顧千樹的臉頰,喚道:「尊上……」
「……」顧千樹已經從這兩個字裡知道了楚地藏的答案。
「地藏,這不是你等了好久的……」楚天惶輕輕的咬住了顧千樹的耳廓,輕聲道:「盛宴麼?」
是盛宴,是想都不敢想的盛宴,楚地藏閉了眼,慢慢的吻住了顧千樹的唇,將顧千樹最後一絲嗚咽,也完完全全的嚥了下去。
這是若是夢境,或許是個噩夢,或許……也是個美夢。
59.吃飯睡覺睡覺覺
「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顧淵,我竟然蠢到相信了你!」
「楚之天,你我皆為男子,本就有違天理。」
「所以你要離開我?娶妻?生子?去繼承那個如死城一般的鏡城?!」
「……」
「你說話啊!」
「……」
「你說話啊!!!!好,顧淵,你不說,我便來說,當初你承諾只要習得此招便同我在江湖上隱退?現在呢?現在你又是如何實現你的承諾的,你真的是那個一言九鼎的鏡城之主?!」
「……抱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既然你意已決,那我們便來打一場吧,我若是贏了,你便信守承諾陪我離開,你若是贏了……我便,放你自由。」
「楚之天,你這是何必。」
「廢話少說,來吧!」
楚天惶和楚地藏的父親楚之天,三十六歲那年死於舊疾。
當時的楚天惶已經早就明白了死亡的含義,他一點也不覺的這個男人的死亡值得他流下一滴眼淚。
「你看看他多可憐。」楚天惶的母親似乎也是這麼覺的的,同樣剛剛三十歲,本該是女人風韻猶存的年齡,可是她的臉卻已經蒼老的不像樣子如同六十歲的老嫗:「像個可憐蟲一樣哀求別人,到最後呢,哈哈哈哈哈,還不是被當成蟲子一樣被碾死了。」
江湖上的人均以為是楚之天是在同顧淵的那一戰中傷了肺腑才英年早逝,卻不知這個被江湖人稱作梟雄的男人,是死於情傷。
愛上男人,這是多麼可笑又可憐的事啊。
楚天惶看著他的父親頹廢,看著他一點點的毀了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楚之天是厭惡楚天惶的,就如同楚天惶厭惡他一樣,這對父子看向對方的眼神裡完全看不到一點屬於血緣的情誼。
「你就讓他看看吧,他不行,你卻可以。」被仇恨矇住了眼的女人笑的像個惡鬼,她摸了摸楚天惶的頭道:「你要證明給他看,他到底有多失敗。」
楚之天死後第二年,當時的鏡城之主顧淵也死了。死因至今是個謎,不過對於楚天惶來說,這並不重要,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顧淵,而是下一任的鏡城之主,顧麟堂。
楚家人都是瘋子,他的父親是,他的母親是,就連他自己,都是個瘋子。
為了一個男人而自暴自棄的楚之天是可笑的,因為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心而虐待兒子的母親也是可笑的,楚天惶就生活在這樣可笑的世界裡,日復一日,直到成年。
愛這種東西對於楚天惶來說一文不值,他不需要愛,也從來不去追求愛,也正因為如此,他完全不能理解楚地藏的心情。
「想要的東西很多,若是真的想得到什麼,便需要不擇手段。」母親是這樣教導楚天惶的:「若是他想跑,砍了他的腳,也要留下他。」
是的,她最後留下了楚天惶,同楚之天一起死去了。
楚天惶沒有為他們流下一滴眼淚,他平靜的辦了後事,平靜的接任的楚家,然後平靜的繼續著自己的計畫。
「那你是你父親的東西。」母親是這麼說的:「是你父親楚之天給顧淵的,是顧淵欠我們楚家的!顧淵死了,還有顧麟堂,顧麟堂死了,還有顧麟堂的兒子!你把那個東西給奪回來,奪回來!埋在我的墳上——就算讓我死的也瞑目了。」
在這個被仇恨矇蔽了眼睛的女人看來,那支木犀花代表了楚之天對顧淵的愛,只有取回,才能徹底的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繫。
「那便取回來吧。」楚天惶這麼對自己說的時候,腦海裡卻想起的是自己那個從小就被送入鏡城的弟弟。
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卻根本沒有見過幾面,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並且,他是自己在這世間最後的血緣羈絆。
愚蠢啊,當楚天惶知道楚地藏愛上了顧麟堂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覺的可笑——這是楚家人的命運麼?不停的循環往復,就像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魔咒。
不過楚地藏到底是比楚之天幸運的,他不像楚之天那般求而不得,到最後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這本該就是故事的結局——顧麟堂被囚禁,成為了楚家兄弟的禁臠,徹底的被毀掉。
可是在某一天,這一切都變了——楚天惶發現了一件,改變他一生的事。
「麟堂……?」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顧千樹已經完全動不了了。
他躺在地上,身上全是青丨紫的痕跡,腹部微微鼓起,那裡還在往外流著白色的液體。
「麟堂。」楚天惶是饜足的,他舔丨著顧千樹的唇,道:「你真棒。」
顧千樹說不出話,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雙丨腿大大的張開,似乎已經合不攏了。
「我帶他去沐浴。」楚地藏幾乎每次都是做收尾工作的那個,在這次性丨事裡他也得到了滿足。
顧千樹本來就在生病,體內的溫度比平時高上一些,更是舒服的讓人根本不願意離去。
「嗚……」顧千樹的眼神是渙散的,他無意識的發從輕微的嗚咽,像小貓的爪子輕輕的撓在楚地藏的心上。
被兩人個同時進入的經歷,簡直要讓顧千樹發瘋了。最可怕的是他的對面就是一面銅鏡,將那些淫丨靡的畫面完整的完整的送入了顧千樹的視野裡。
顧千樹想閉上眼睛逃避,可每到這時候,楚天惶便越發的粗暴,直到他無法忍受的睜開眼,才能稍微緩和下來。
顧千樹……還以為自己會死呢。
身體的虛脫感,精神上的折磨感,都讓顧千樹如同大病了一場,他的肌丨膚上幾乎佈滿了指痕和吻丨痕,沒有一處地方完好無損。
被兩個人一同進入的時候,顧千樹幾乎快要求饒了,他被楚地藏抱在懷裡,聲音哽咽的不像樣子,原本就在生病的身體在此時更讓顧千樹覺的自己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徹底的崩潰。
然而人生命的強悍出乎了顧千樹的預料,他沒死,並且活了下來。
雖然身體似乎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甚至也變得模糊不清,可是顧千樹還是感覺到有人將他抱了起來。
「不……」以為還沒有結束,顧千樹終於開口了,這一聲「不」十分的微弱,若不是楚地藏將顧千樹抱在懷裡,怕是也聽不見的。
「沒事了。」楚地藏只是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了抵顧千樹的額頭:「別怕,沒事了。」
「……」顧千樹也不說話,只是眼神茫然的看著楚地藏,似乎已經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了。
「怎麼,傻了麼。」楚天惶似乎覺的顧千樹的反應十分有趣,他帶著笑容走過來,用手摸了摸顧千樹的臉頰:「還想再來一次?」
「……嗚。」顧千樹的聲音是啞的,這一聲悲鳴也越發的顯得楚楚可憐。
「叫什麼叫,剛才還不是有爽到。」楚天惶惡劣的將手指伸進顧千樹嘴裡攪動著,對著楚地藏道:「也就你會對他心軟。」
「拿開。」楚地藏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在楚天惶將手指取出之後,便抱著顧千樹離開了。
「……嘿,這小子。」楚天惶嗤笑一聲:「還把不把我當你哥哥了。」
浴室裡已經準備好了乾淨的熱水,楚地藏輕輕的將顧千樹放進了水裡,卻見他的身體猛地瑟縮了一下。
對於身體上佈滿了細小破損的顧千樹來說,熱水也並不是什麼溫和的液體。
「沒事了,沒事了。」把受驚的顧千樹攬入懷裡,楚地藏撫摸著他的背脊,安慰著顧千樹的情緒。
「……」顧千樹已經很累了,一進到浴池裡就幾乎快要昏倒,若不是楚地藏扶著,怕是已經淹死在了浴池裡。
「……啊。」被楚地藏的一隻手指伸入到了體丨內,顧千樹發出一聲輕微的呼叫。
「……」楚地藏的動作雖然已經夠輕柔了,卻還是讓顧千樹繃緊了身體,可以看出,今天晚上的經歷對顧千樹的打擊的確很大。
「……」楚地藏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盡快的將液體掏出,洗乾淨顧千樹的身體。
在情節完畢之後,顧千樹已經站不起來了,而此時楚天惶才優哉游哉的走進了浴室,看到坐在楚地藏懷裡的顧千樹,卻是笑了:「清理乾淨了?」
「嗯。」楚地藏垂下眼瞼,表情並不熱切。
「要不要在這裡再來一次?」看到顧千樹如此脆弱的模樣,楚天惶不但沒有憐惜反而像是更加有興趣了,他勾起顧千樹的下巴,看著那雙已經茫然的眼睛:「一定別有風味。」
「改日吧。」不出楚天惶的意料,楚地藏拒絕了,不但拒絕了,還更加殘酷的打擊了楚天惶:「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一個月不碰他。」
「……」楚天惶終於露出一臉彷彿吃了屎一樣的表情:「你真的是我的親弟弟?」
「你真的是我親哥?」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了楚天惶一眼,抱起已經神志不清的顧千樹走了出去。
「……」好吧,我不是你親哥,你是我親哥,楚天惶在心中暗暗的想到。
60.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顧千樹第一次嘗到了楚天惶和楚地藏兄弟一齊上場的威力。
在經歷完那場近乎折磨的性丨事後,顧千樹修養了整整五天才終於緩過了勁。
這五天裡,每當楚天惶亦或者楚地藏觸碰顧千樹,感覺到的都是顧千樹身體無比僵硬的反應,就好像已經形成了條反射,即使只是身體上最簡單的觸碰,也能讓顧千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痛苦。
這不是什麼好的預兆,顧千樹徹底的恢復過來的時候,甚至連回憶都覺的痛苦,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繼續用坦然的態度面對楚天惶和楚地藏對他的囚禁了。
因為這種囚禁意味著顧千樹可能會第二次,第三次的遭受幾天前那樣的事。
「我要離開這裡,你有沒有辦法讓我離開這裡?」恢復神智的那一天,顧千樹幾乎是第一時間找到了系統,他的聲音少見的充滿了慌亂,可以讓人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恐懼。
「你的任務沒有完成,不可能離開這裡。」系統還是那個懶洋洋的態度,從他的語氣裡可以聽出他對顧千樹這個宿主並不太滿意。
「那要怎麼辦!!!」顧千樹幾乎覺的自己要抓狂了,他一想到那種身體同時被兩個人進入,撐開,甚至於摩擦的感覺就幾乎頭皮發麻。
一個人還好,兩個人,實在是突破了顧千樹的承受能力——用最通俗易懂的話來形容就是:你給我吃再多的肉也彌補不了我心裡的傷口。
「好好完成任務啊。」系統道:「早點讓楚天惶和楚地藏願意為你死去,你就可以早點離開了。」
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也就只有系統能夠毫無壓力的說出來了。
讓楚天惶和楚地藏自願為自己而死?聽了這話,顧千樹卻只是想冷笑,楚地藏還好,要楚天惶為他去死,卻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楚天惶這個冷血薄情,乖戾陰狠,就從現在相處的時間中看來,絕對是個實實在在的大變態,要這樣一個人為他死去……還不如去攻略那個穿越女呢。
「我說呢,你這個人總是不講究實際。」似乎猜出了顧千樹在想什麼,系統道:「你現在能見到殷醉墨?不,應該是,你現在能見到除了楚天惶和楚地藏以外的人?」
「……」顧千樹語塞。
這的確是個問題,自從他被楚天惶和楚地藏囚禁之後,就很久沒有見過其他人了,更不用說去攻略,見不到人,那麼完成任務就變成了空想。
而完不成任務,離開也成了一句空話。
這是個糟糕的不能更糟糕的死循環。難道真的要自己去攻略楚天惶?顧千樹覺的這是完全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楚天惶這傢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有沒有正常人的情感更是個未結之謎,顧千樹貿然出手,恐怕遭殃的還是他自己……不過話說回來,楚地藏倒是有發展的潛力。
「別猶豫了。」系統冷淡道:「你什麼性格我還不清楚麼,只要能回去,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說的好像你有多瞭解我一樣,要是系統站在顧千樹的面前,顧千樹肯定要朝著他臉上吐口水,也不看看到底是誰把他弄到這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世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居然還說起了風涼話。
「努力吧少年,魅惑系統永遠是你忠實的後盾。」系統說完這一句就安靜了下來,任由顧千樹再怎麼呼喚也不坑一聲了。
魅惑系統……顧千樹實在是忍不住想咬牙切齒,他難道真的要去委曲求全,勾引楚天惶和楚地藏?!可是他真的能夠成功麼?!
「醒了?」還未等顧千樹想出答案,楚地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顧千樹睜開眼,看到了楚地藏面無表情的臉。
「想吃些什麼?」在休息的幾天時間裡,顧千樹又過上了喝粥的日子,但是那個粥似乎是特製的,顧千樹喝了之後並不會覺的身上沒有力氣,傷口也癒合的更快了。
在他後背上紋著的雙頭蛇已經徹底的定型,而這個紋身的形狀,也在幾天前的那場經歷中深深的印在了顧千樹的腦海裡。
銀色和黑色的絞纏在顧千樹身體上的模樣,就如同一根索命的繩索,牢牢的勒住了顧千樹的脖子。
「嗯?」楚地藏一眼便看出了顧千樹是在走神,他走過去用手摸了摸顧千樹的額頭,察覺溫度並無異常後才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
顧千樹自然不會回答,他安靜了好一會兒後,才道:「不喝粥。」
「好。」顧千樹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了,這也讓楚地藏有些擔心,好在顧千樹終於肯開口了……雖然說出的內容和食物還是離不開關係。
「給你做肉吃。」楚地藏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面前在床上躺著的顧千樹是脆弱的,同曾經那個讓他仰望的尊上完全不同,可是這種變化並沒有讓楚地藏的心意產生變化,似乎無論眼前的人變成什麼模樣,他都依舊保持著那份心情。
「我相見祝清澤。」這是顧千樹猶豫很久才提出要求,他只說了一遍,便目光灼灼的看著楚地藏,那眼神讓楚地藏根本無法拒絕。
「好。」楚地藏到底不是楚天惶,面對顧千樹服軟,他根本無力拒絕。
於是兩人吃完了午飯,顧千樹便同楚地藏一起朝著關押祝清澤的地方走了過去。
這是顧千樹被囚禁後第一次離開那間封閉的屋子,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楚家。
楚地藏給出門的顧千樹換了件白色的錦衣,只不過並沒有去掉他頸項上的那個金色的圓環,只是將鎖鏈用鑰匙取了下來。
脖子上的圓環似乎就像一個項圈,始終在提醒著顧千樹不要做出踰越的舉動。
顧千樹不夠聰明,卻還是不算太傻,他一路上都在觀察走過自己走過的道路,企圖將楚家大概的格局印入腦海。
「楚家是個陣。」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楚地藏開口介紹道:「這些道路每隔幾個時辰便會產生變化,若是不知情的人闖進來了,多半是有去無回。」
「……」這是說給他聽的吧,這絕壁是說給他聽多次吧?!顧千樹在心中暗暗的咆哮道,但他並沒有將楚地藏這話當做耳旁風。
若是楚天惶來說出這幾句話,顧千樹恐怕會當做空氣無視掉,甚至還會覺的是楚天惶故意在嚇他。不過這話由楚地藏說出來,真實性便增加了好幾分,讓顧千樹也不由的開始考慮起了其他法子。
也許是許久不走路了,顧千樹才走了半個時辰就有些小喘,他沒了內力,又大病了一場,還要應付楚地藏和楚天惶索求無度的欲丨望,身體是有些虛了。
楚地藏從來都很十分善解人意,見到這樣的情況,直接將顧千樹抱了起來。
「……放開。」比在室內抱著,顧千樹十分不想自己這幅模樣被其他人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薄紅,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了:「楚地藏!」
「放心,這裡不會有人的。」楚地藏不愧是伺候了顧千樹二十多年的僕人,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帶上了笑意:「我已經吩咐他們下去休息了。」
那個楚地藏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平日裡活動在楚家的僕從們。
「……」顧千樹知道自己掙扎無用,況且也的確是有些累了,於是只好妥協的任由楚地藏將他抱著。
而之後顧千樹便發現,這樣的選擇顯然是明智的。
楚家佔地極大,就是以楚地藏的腳程也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既然這麼遠,為什麼不坐馬車呢,顧千樹抿著嘴唇想到。
「外面天氣好。」楚地藏忽的開口道:「你又許久沒有出來走走了,這事情最好別讓哥哥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該惱了。」
按照楚天惶的說法,顧千樹就是需要被關起來,關一天不服,就關一個月,關一個月不服,就關一年,直到將顧千樹身上的棱角磨的乾淨,才能讓他徹底滿意。
但是楚地藏想要的結果,顯然是和楚天惶不一樣的,他想要的是如同往常般的尊上,而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木偶。
「只有木偶才不會離開你啊。」楚天惶這樣嘲笑著楚地藏的痴想:「你以為就憑你能留得下他麼?顧麟堂是個什麼角色,你難道不清楚?」
顧家人,都是冷血冷情的怪物,指望著他們動情,得到的只會是一次次扇在臉上的巴掌!
「到了,尊上。」終於到達了祝清澤的住所,楚地藏將顧千樹放到了地上,而他則是上前一步,敲響了祝清澤的門。
「誰啊。」祝清澤的聲音響起:「進來。」
「……」這傢伙似乎過的不錯啊,顧千樹聽著祝清澤懶洋洋的聲音,心裡嘀咕道。
祝清澤坐在屋子裡,專心致志的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盤棋,顯然是敢和人對弈,正在心情愉快的復盤。
「……」顧千樹見到這個樣子的祝清澤,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嫉妒。
「麟堂!你怎麼來了!」祝清澤一抬手,看到了顧千樹和楚地藏,他的眼睛倒是挺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套在顧千樹脖子上的那個金環。
「來看看你。」顧千樹走進了屋子裡。
「你們聊吧,我就在外面。」楚地藏居然沒有跟進來,還十分體貼道:「半個時辰的時間,好好把握吧。」
「你沒事吧。」祝清澤問出這句話時的語氣是干澀的,他當然知道顧千樹不會沒事,可是卻又完全沒有辦法幫助自己的好友。
被關在這裡,祝清澤可以選擇有氣節的自殺,但是他大仇未報,又怎麼願意繼續任由那兩個魔鬼繼續暢快的活著!
「無事。」顧千樹只是搖了搖頭。
「……」雖然顧千樹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可是有些東西是永遠也無法抹掉的,比如顧千樹已經微微產生了變化的氣質,祝清澤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沉默不語的好友,覺的自己心中有火焰在燃燒:「你……」
「殷醉墨如何?」顧千樹有些擔心穿越女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
「她?」祝清澤一臉疑惑:「沒事吧,她身上又沒有什麼楚天惶想要的東西。」
「……」是了,楚天惶並不知道殷醉墨的特殊之處,但是這也並不安全,萬一楚天惶對殷醉墨用了藥,顧千樹想到這裡,繼續道:「他對你用藥了麼。」
「這倒是沒有。」祝清澤嘆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就算用藥他也別想問出什麼來。」
聽到這裡,顧千樹總算是放心了,既然楚天惶都沒有對祝清澤用藥,那麼就應該不會對殷醉墨用藥了,而自己的秘密……也似乎保住了。
「你……不要勉強自己。」祝清澤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勸勸自己的好友:「過剛易折,偶爾受挫,也是一種磨礪。」
這樣慘白的安慰語,能起到多少作用呢,祝清澤實在是不知道。
一個時辰並不長,顧千樹不喜說話,便成了祝清澤一個人嘮嗑的場景,他說,鐘沂源經常來陪他下棋,這個園子裡有很多珍惜的藥草,楚家的陣法讓他逃脫無門,還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顧千樹安靜的聽著,心情奇異的變好了許多,他看著話嘮依舊的祝清澤,心中角落的某個部位像是鬆動了。
時間很快便到了,楚地藏從門外走了進來,這次他直接當著祝清澤的面把顧千樹給抱了起來,從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對於這場顧千樹和祝清澤的交談並不算滿意。
祝清澤看著這一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著用眼神送走了楚地藏和顧千樹,而他的心中,正在暗暗的擔憂,他好友的這番表現,絕非正常……
「回去之後,楚天惶若是問起來,便說我們出去隨便走了走。」楚地藏在回去的路上這樣對著顧千樹叮囑道:「別說是去祝清澤那裡了。」
顧千樹聽著,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雖然他不明白楚天惶為什麼會不願意他去見祝清澤,但是他也懶得多生事端。
回到了讓顧千樹心情厭煩的籠子裡,楚地藏給顧千樹換下了衣服,兩人正沉默想對的時候,楚天惶卻是回來了。
按照約定,楚天惶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都是不能碰顧千樹的。也不知是因為由此失去了對顧千樹的興趣,還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又破壞了承諾,楚天惶來到這裡的時間變得短了許多,這倒是讓顧千樹求之不得。
但是今天的楚天惶顯然心情不大好,他進到籠子裡時便是陰沉著臉色,看向顧千樹的眼神也讓人有些心中毛髮。
自己是怎麼惹到這個變態了麼?顧千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心情不錯啊。」楚天惶冰冷的開口。
「……」顧千樹自然不會回答,他沉默了一會兒,反而是向楚地藏投去了目光——對於楚天惶他是沒什麼指望了,楚地藏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你以為他心疼你我就不敢動你了?」楚天惶的臉色非常難看,甚至可以說得上猙獰了,他上前竟是一把掐住了顧千樹的喉嚨:「那是他還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楚天惶這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被掐住脖子的顧千樹也怒了:「瘋子。」
「哥。」楚地藏見狀急忙想要上前阻止。
「別擔心。」楚天惶的聲音冰冷刺骨,他在楚地藏對他出手前鬆開了顧千樹的頸項,然後嗤笑一聲:「我不會殺他,不但不殺他,我還要好好的疼愛他。」
「……」楚地藏皺了皺眉,楚天惶的情緒真的不太對頭。
「地藏。」就在楚地藏疑惑之際,楚天惶卻是送來了一個憐憫的眼神,那眼神讓楚地藏非常的不舒服,就彷彿是在看一個傻子:「不過不用擔心,你很快也會知道的。」
雖然你就算知道——也會恨不得自己不知道。
61.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在這個世界裡,顧千樹從來都覺的自己是個過客。
他對於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即使已經過了那麼久,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回家,卻還是顧千樹的第一個願望。
就算那個世界裡已經沒有了顧千樹的親人,但顧千樹依舊把那個世界當成了歸屬,他無比的想要回去——離開這囚丨籠,永遠的離開。
或許有人會好奇,如果顧千樹沒有經歷這噩夢般的一切,那麼他是否還會迫切的想要回去呢?這個答案就連顧千樹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喜歡這個世界。
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人,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事,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一切一切。
可是不喜歡又如何,要發生的事,早晚都會發生。
楚天惶按照約定一個月沒有碰顧千樹,這一點倒是出乎了楚地藏的預料。
楚天惶那天異常的表現深深的烙在了楚地藏的心裡,特別是那一句「你很快也會知道的」。知道什麼?楚地藏事後問過楚天惶很多次,可是楚天惶只是笑了笑,卻並不答話。
多問幾次之後,楚天惶只是給了楚天惶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他說:「我現在告訴你也無濟於事,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楚地藏覺的楚天惶的眼神非常讓人不舒服,他心中一惱,便也懶得再去探尋,不過幸運的是楚天惶的異常並沒有持續很久——或者說他很好的將自己的異常調整了過來,很快,楚天惶便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模樣,也沒有再對顧千樹動過粗。
這本該是好事,卻還是讓顧千樹覺的心裡發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惹到了楚天惶,但是楚天惶眼神卻是真真正正的讓顧千樹覺的骨寒。那是一種仇恨、戲謔、又厭惡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什麼髒東西,恨不得直接處理掉。
這種眼神持續了十幾天便消失了,可是顧千樹卻一點都不覺的是楚天惶有改變態度,他非常清楚,楚天惶只是隱藏了他心中的想法。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成了顧千樹心中的一個疙瘩。
在經歷過慘絕人寰的雙龍之後,顧千樹又大病了一場,他這次病完很有點脫胎換骨的意思,對待楚地藏似乎沒有那麼冷淡了。
而在見了祝清澤之後,顧千樹態度也越發柔和——沒錯,他已經決定改變策略了。他要回去,利用好一切資源,離開這個世界!
楚天惶暫且不提,楚地藏至少是個可以攻略的對象,他對待顧千樹向來溫柔,眼神裡也幾乎全是讓人心暖的愛丨意。
愛丨意?呵呵……顧千樹面對楚地藏這種感情,只想在心中冷笑,這種愛,對於顧千樹來說,完全就是累贅。
系統說的或許是對的,顧千樹為了離開,是可以不擇手段的。
這個世界對於顧千樹來說更像是個遊戲場,而楚天惶和楚地藏,則是讓人討厭的NPC。你會為了一串數據動情麼?——那怎麼可能。
顧千樹態度的轉變,楚天惶和楚地藏都看在眼裡。
楚地藏自然是驚訝中帶著狂喜——他原本以為顧千樹是絕不會接受他的,而他和顧千樹之間的結局也只有一個,卻沒有想到事情到了這裡居然會出現轉機。
而楚天惶的反應,則有趣多了,他開始整天整天的往那個金色的籠子裡跑,也不同顧千樹說話,只是坐在一旁凝視著顧千樹——就像在看著什麼怪物。
「哥,你到底怎麼了?」楚地藏對於楚天惶的反應實在是有些不解,但是任由他怎麼追問,也沒能得到答案。
楚天惶的心思,誰也猜不到,可是他某天對顧千樹的說的話,卻讓顧千樹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說:「顧麟堂,若是你回去了,祝清澤就會死,你還會回去麼?」
顧千樹的腦袋當時嗡的一聲就響了。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楚天惶從殷醉墨那裡知道了什麼,甚至可能知道了他以前所在的那個世界的存在!
但是顧千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他看著楚天惶的表情,察覺到他口中的那個回去,和自己腦海裡的回去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楚天惶指的是回鏡城,而顧千樹想的,卻是離開這個世界。
以祝清澤的性命相要挾?這是顧千樹不曾面對的問題,然而現在,他卻不得不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然而就算如此,顧千樹想要離開的心,也不曾有一點動搖。
一個月很快的過去了,這期間楚地藏只碰過顧千樹三四次,雖然顧千樹心中還是十分的不情願,可是行為上已經少了許多抗拒。
當被按在柔軟的地毯上侵丨犯時,顧千樹腦海裡浮現的都是銅鏡裡自己兩丨腿大開,被操丨弄的流出淚水的模樣。
妖丨冶的雙丨頭蛇讓楚地藏的更加的興奮,他一邊吻丨著顧千樹,一邊深丨深的進丨入了顧千樹的身丨體。
柔軟的腸丨壁包裹著灼丨熱的硬丨物,顧千樹坐在楚地藏的身丨上,偶爾發出一聲低低的淺丨吟。
這是楚地藏從未見過的順從姿態,然而在狂喜的同時,楚地藏的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隱隱的不安——就好像潛意識裡知道,似乎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顧千樹逼丨迫自己習慣這樣的對待,習慣被擁丨抱習慣被進丨入,不再抗拒,將楚地藏一點點的軟化……
「我就說你若是想做就一定會成功的。」系統的聲音在某天響起:「讓人為了你去死,還不簡單麼。」
顧千樹懶洋洋的躺在床丨上,根本不理系統,他現在早就看透了這個傻逼系統,指望他能起作用,倒不如自己努力。
這本就不是自己的身丨體,只要離開,一切就會重新開始。到目前為止,顧千樹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一個月之後,楚天惶也開始觸碰顧千樹,和十幾天前態度無比怪異的他比起來,現在的楚天惶似乎又恢復了正常,他強硬的吻丨著顧千樹,只是道:「怎麼,只願意讓我弟弟上?」
顧千樹手丨腳無力,只能以沉默反抗,於是楚天惶就更加肆無忌憚,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顧千樹甚至連下丨床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楚地藏,便是楚天惶,顧千樹覺的這具身丨體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他甚至漸漸的還能從這種原本只會感覺到痛苦的運動中感到違和的快丨感。
身丨體被玩丨弄的直至痙丨攣,顧千樹垂著頭,長長的發絲散落在地毯上,他微微的張著嘴喘丨氣,被吻的紅丨腫的嘴丨唇張開,露出猩紅的舌丨尖。
纖細的腰丨肢被一隻手牢牢的抓住,顧千樹的身丨體並不瘦弱,反而有著十分勻稱的肌肉,他的皮丨膚白丨皙,又因為練武柔丨韌性非常的好,可以說是無論楚家兩兄弟想要什麼樣的姿丨勢都能滿足。
當然,顧千樹自己的意願在這時候就變得微不足道了,他只能牢牢的摟住面前佔丨有他的人,讓自己的的身丨體好受一些。
「啊!哈!」只有在被逼丨迫到極限的時候,顧千樹才會吐露出一兩聲輕丨呼,他的眼神是氤氳的,彷彿會流出眼淚,反而使得佔丨有他的人更加的興奮。
生活就像是強丨奸,如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吧。顧千樹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在某些時候真是說的對極了。
「睡得好麼?」楚天惶摸著顧千樹光丨滑的皮丨膚,動作自然的在顧千樹的唇丨上親了親,他喜歡每天早晨看到顧千樹剛醒來時茫然無措的模樣,似乎只有那時候,顧千樹才是真真正正的屬於他的。
「……」顧千樹皺了皺眉,在他身後的楚天惶將手指伸進了他身丨體裡毫不溫柔的摳丨挖著,片刻之後,某個物體也送了進來。
「唔。」顧千樹想要掙脫,卻被楚天惶按住了,而楚地藏似乎也很不滿楚天惶吃獨食,於是直接吻丨住了顧千樹的唇,手揉丨捏著顧千樹的胸丨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太過吃醋。
顧千樹被親的頭暈腦脹,在楚天惶的操丨弄下也有些動丨情,發現了顧千樹的反應,楚地藏伸手握住了顧千樹的下丨面。
就這樣磨磨蹭蹭,三個人直到日上竿頭才起床。
顧千樹洗了澡,坐在椅子上看書,自從他和楚家兄弟兩人的關係稍有緩和,楚地藏就不再讓他成天一個待著,不但給他帶了些閒雜書籍,還一有空就帶著他在院子裡轉悠,似乎是想要改善顧千樹的心情。
楚天惶對於楚地藏這近乎討好的舉動不置可否,雖然眼神裡全是輕蔑的笑意,但也終究算是沒有阻止,於是楚地藏越發光明正大的把顧千樹往外帶。
顧千樹態度的軟和讓他自己的生活得到了明顯的改善,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從食物上來說,他可以不用再整天整天的喝粥了,楚地藏的手藝他是嘗到過的,就這樣日復一日,顧千樹的臉居然圓了一圈。
放寬心,放寬心,他這麼喜歡你,終究有一天會願意為你去死的。顧千樹面對楚地藏和楚天惶時的表情是平和的,可是內心卻在冷冷的笑著——並沒有任何的懷疑,顧千樹一點也不覺的自己會因為楚地藏和楚天惶對這個世界產生任何的留念。
除了祝清澤的命,這裡或許已經沒有任何可以留下顧千樹的東西了。
按照顧千樹的計畫,一年也好兩年也罷,楚地藏對他的感情要麼變深,要麼變淺,而無論哪一種都對他有利。
可是在某一天,顧千樹在無意中看到某個人的時候,卻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那是個女人,長得很漂亮,穿著一身紅衣,站在路中央傻傻的笑著——任誰都能看出她的不正常。
「……」殷醉墨?殷醉墨……?顧千樹在看到她的時候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幾乎險些直接暈倒。
「麟堂?怎麼了?」楚地藏在散步的時候一直都跟在顧千樹的身後,他立刻注意到了顧千樹的異樣,抬目望去,也看到了殷醉墨。
「……」她怎麼在這裡,看到殷醉墨的那一霎那,楚地藏的眼神瞬間陰鬱了下來,這和他在顧千樹面前表現出的溫柔完全就是兩個樣子,這時候的他,反而和楚天惶有些像了。
「……她怎麼了?」顧千樹平時是很少開口說話的,可是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的語氣居然帶上了一絲的顫抖,可以看得出,殷醉墨對顧千樹的影響的確很大。
「好像是發燒的時候發現晚了。」楚地藏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人:「已經燒傻了。」
是這樣的麼?真的是這樣麼?顧千樹卻並不覺帶的事實如此,他看著殷醉墨的模樣,第一個聯想到的是楚天惶那十幾天的異常。
「什麼時候的事?」顧千樹努力逼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他的手一直在抖,就算是楚地藏也能看出顧千樹的情緒有多麼的激動。
「就在前幾個月吧。」楚地藏道:「我記不清了,你很關心她?」
「……」顧千樹說不出話來,他有種預感——楚天惶一定從殷醉墨這裡知道了什麼!
「回家,回家~」顧千樹從殷醉墨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她口裡不停的在念這兩個字,而顧千樹的血液卻因為這兩個字而再次凍結。
回家?回家?快冷靜下來顧千樹,殷醉墨不知道你是穿越過來的,就算楚天惶知道了殷醉墨腦子裡的東西,也不會懷疑到你……況且,還有系統的存在……顧千樹不停的安慰自己,但是卻還是覺的心中一片冰涼。
顧千樹最害怕的是什麼?無非就是不能再離開這個世界,殷醉墨本來是他一個十分合適的攻略對象,可是現在……
她卻傻了。
「你的手很涼。」楚地藏的聲音在顧千樹耳邊響起。
「……」顧千樹慢慢的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了楚地藏一眼——他開始懷疑,楚地藏是不是和楚天惶一夥的了。
「你怎麼了?」楚地藏用手指摩挲著顧千樹的手心,低聲道:「那麼在乎她?」
「……」顧千樹沒說話,他只是自顧自的走著,直到被楚地藏一把拉進懷裡。
「顧麟堂。」楚地藏的眼神裡燃燒著火焰,他看著顧千樹低聲道:「你那麼生氣?」
不是生氣,是害怕,顧千樹察覺楚地藏的反應不似作假,一直懸起來的心似乎稍微放下,他微微了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怎麼了?」楚地藏的語氣軟化了下來。
「物是人非。」這是顧千樹想到的最好答案。
物是人非,是啊,當初的鏡城之主如今卻成了階下囚,而原本通行的人也成了傻子,楚地藏自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心中的不滿也減少了許多,他抬起顧千樹的手,在那冰涼的指尖親了親:「我會永遠陪著你。」
陪著我?陪著我?聽了這句話,顧千樹卻只想慘笑,他腦海裡全是剛才殷醉墨傻傻的站在路中央的模樣……不對,傻傻的站在路中央?!
顧千樹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很快就緩和了下來,不過他的後背卻漸漸滲出了冷汗。
楚天惶和楚地藏若是想要隱瞞殷醉墨傻了的消息,怕是再簡單不過了,可是現在他們卻毫不在意的讓殷醉墨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甚至可以說是故意讓自己看到她……那這,又代表了什麼?!
頭腦一時間混亂至極,顧千樹覺的自己心如擂鼓,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但是這種反應也就那麼一瞬間,很快,顧千樹便調整的心態——楚天惶或許並不知道他和殷醉墨有什麼聯繫,而讓他看到殷醉墨,也是為了試探他的反應。
冷靜下來,顧千樹看了一眼並無異樣的楚地藏,輕輕的對自己說:你沒什麼信息讓殷醉墨知道,就算楚天惶對殷醉墨用了藥,他也不能知道你的什麼消息。
是這樣的麼?真的是這樣的麼?就算是這樣,看到傻掉的殷醉墨顧千樹也生出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在這個世界裡,就算是穿越者又如何?……還不是一樣生命沒有保障,還不是一樣像寵物一樣被關在籠子裡。
「你很不開心。」楚地藏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因為她麼?」
「……」顧千樹只是看了楚地藏一眼,並未說話。
「你喜歡她?」楚地藏死死的盯著顧千樹的眼睛,如果那裡面有一絲的動搖……那麼他都會去親手殺了殷醉墨。
「……」然而顧千樹的反應卻讓楚地藏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下來,只見顧千樹搖了搖頭,然後緊了緊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尊上……」這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的那個意思麼?楚地藏的臉在一瞬間漲紅了,他想要向顧千樹詢問答案,卻害怕聽到讓他失望的回答。
兩人一路沉默,回到了住所,還未進籠子,便看到了倚靠在牆上,面無表情的楚天惶。
「玩的好麼?」楚天惶饒有興趣地問道。
62.
殷醉墨雖然和顧千樹同為穿越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沒有顧千樹那樣的幸運。
因為顧千樹至少還有系統,有著唯一一個可以讓他抱著自己還能回去的希望。
可是殷醉墨沒有系統,所以她雖然偶爾這麼想,卻從未指望自己真的能回去。
抱著這樣消極的想法,殷醉墨被楚天惶關了很久,這期間楚天惶經常來看她,弄得殷醉墨時常心驚膽顫。
她很害怕楚天惶逼她說出那些關於那個世界的事,她清楚的意識到,以楚天惶的手段,想要知道他想知道的東西只是輕而易舉。
這是非常的糟糕的情況,殷醉墨不願去想如果楚天惶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部漫畫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對她絕對沒有好處。
但讓殷醉墨擔心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楚天惶來這裡的次數也漸漸變少了,但直到某一天,楚天惶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那天楚天惶臉上的表情是極為怪異的,他看著殷醉墨就像在看著什麼怪物,眼神表情裡全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憎惡,他在殷醉墨面前坐下,然後輕輕的問道:「你是不是想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殷醉墨沒有顧千樹那樣敏感的神經,他第一個反應是,楚天惶是在問她是否想回西域。
「自、自然是想的。」殷醉墨的家人雖都死在了楚天惶的手裡,可是她卻依舊願意選擇回到那個飛沙走石的沙漠,而不是被關在這裡。
「我說的不是西域。」楚天惶下一句話將殷醉墨打下的地獄,他的眼神冰涼,如同冷血的爬行動物:「是你來的那個世界。」
殷醉墨一瞬間就傻了,她愕然的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楚天惶,然後眼睛裡瞬間溢滿了淚水,口中結結巴巴道:「你、你在說什麼?」
殷醉墨的反應已經給了楚天惶最好的答案,他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殷醉墨,笑了:「那個世界那麼好?」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殷醉墨全身抖如篩糠,她幾乎有點聲嘶力竭了:「楚天惶,我聽不懂你的話!」
聽不懂?楚天惶眼神裡閃過一絲的厭惡:「你們那個世界的人,都這麼的虛偽?」
「……」殷醉墨這下連話也說不出了,她注意到了楚天惶口中的那個「你們」——難道這個世界上不止她一個穿越者,並且那個穿越者還被發現了?!
「很想回去吧?」楚天惶繼續著這個話題。
「……我……」殷醉墨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無邊的恐懼襲擊了她的心,讓她頭腦一片空白。
「……」楚天惶不笑了,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殷醉墨,片刻之後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所以在你們的眼裡,我們都是不存在的?」
楚天惶也好,楚地藏也罷,不過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無論生死,無論痛苦與否,都同你們無關——怪不得啊!
「如果可以。」楚天惶面無表情的看著殷醉墨:「真想去你們的世界看看啊。」
看看那裡有多好,為什麼值得你們如此的留念。
「……那個人是誰?」殷醉墨已經哭的不像樣子,卻還是不忘記提出心中的疑問:「你口中的那個你們……是誰?」
「……難道你們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楚天惶的表情有些怪異。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殷醉墨哽嚥著:「我也不想到這個世界來的,真的,我只是想回家……」
楚天惶的表情變得有些憐憫,可是若是仔細看去,卻會發現這種憐憫中帶著深深的惡意,他說,你想回去?好啊。
然後殷醉墨就變成了傻子,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在口中重複著「回家,回家,回家」的傻子。
「你滿意了麼?」楚天惶像是在對誰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看著面前的虛無笑了笑,然後道:「若是沒滿意,我早晚會讓你滿意的。」
空氣中死一般的沉默,楚天惶笑了笑,轉身便走了。
這是十分糟糕的情況,顧千樹面前的楚天惶,有種實在是不太妙的感覺,他看著楚天惶走到他的面前,重複了那句話:「外面好玩麼?」
好玩,好玩極了。顧千樹握緊了拳頭,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嘖。」然而楚天惶似乎並不打算再幹些什麼,他只是笑了笑,然後道:「若是好玩,便經常出去玩吧。」
好玩?經常出去玩?總覺的楚天惶的話中有話,顧千樹重重的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這件事似乎變成了一個轉折點,楚天惶對待顧千樹的態度,意外的變得柔和了。
「想吃些什麼?」這本是楚地藏喜歡問顧千樹的問題,可卻變成了楚天惶問顧千樹問的最多的事,他看著顧千樹,笑的燦爛無比:「要吃辣些,還是吃甜些?」
「……」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問話!顧千樹看著楚天惶就像在看什麼怪物,他覺的楚天惶十分的奇怪,已經奇怪到了一個他無法忍受的地步。
「奇怪?有什麼奇怪的。」系統似乎對顧千樹這種擔心十分不以為然,他道:「我只能告訴你你對他的攻略指數在飛漲……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攻略指數飛漲?顧千樹的思維被系統的這句話擾亂了,他斟酌片刻後道:「楚地藏呢?」
「楚地藏?」系統的聲音似乎有些愉悅:「我沒告訴你麼,他的攻略指數已經超過五百了。」
……好久沒有被系統這麼溫柔的對待了真是不太習慣啊,顧千樹默默的想,但是隨即便反應過來系統的這些話到底意味著什麼——楚地藏的攻略指數超過五百,那麼就代表著,楚地藏願意為他死去。
這是顧千樹成功攻略的第一個人,可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楚天惶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似乎隨時隨地爆炸,而爆炸的結果,絕非顧千樹的可以承受的。
沒有一個人會願意被囚禁,顧千樹作為一個有著完整人格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願意像寵物那般被關在籠子裡,楚地藏對待他的態度越來越溫柔,可是在這個問題上,卻還是不願意妥協、
「想要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開口承認,你真的愛上了我們。」這是楚天惶的原話,他看向顧千樹的表情是溫柔的,做出的事情似乎也在表達著對顧千樹的善意,而系統所說的攻略值似乎也在證實著這一切的真實感。
可是顧千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總覺的楚天惶對他不懷好意,而那種溫柔的態度,也更像是在逗弄一隻不聽話的寵物。
這讓顧千樹感到挫敗,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反抗楚地藏和楚天惶的動作,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附和他們,而這,也是顧千樹能做到的極限了。
是極限了麼?真的是極限了麼?顧千樹問著自己,他既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若是再努力一下是不是就能回去了呢,他不奢求楚天惶能愛上他,他只想讓楚天惶讓他接觸到更多的人——只有這樣他才能擴大自己的攻略範圍。
「我就說你一定會成功的。」系統的聲音總是響起的突兀,只不過顧千樹卻意外的覺的裡面帶上了嘲諷的意味:「讓兩個人為你去死,還不簡單麼。」
顧千樹的心情忽的有些焦躁,他現在已經十分厭煩同系統說話,可是在這裡,除了系統他就已經沒有了可以放開心扉交談的對象。
可是系統說的是對的,顧千樹的努力,終於有了成效。
在某個早晨,楚地藏摸著顧千樹的頭髮,輕輕的問:「尊上,你想出去麼?」
此時距離顧千樹被關進籠子,已經過了兩年。
兩年時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卻還是足以讓顧千樹習慣這種生活了。
習慣楚地藏和楚天惶的進入,習慣他們的親丨吻,習慣在他們的懷裡入水,習慣只看見他們兩個人。
可怕的習慣。
一天一百三十九個字的設定讓顧千樹越發的沉默,他只是偶爾會和楚地藏說一兩句話,平時都是安靜的一個人。
兩年沒有剪頭髮,再加上楚天惶用在他身上的藥,他的頭髮已經快要及低。因為很少可以外出,他的皮丨膚也變得更加白丨皙,而身體,卻遲鈍了很多。
如果不能離開,自己大概會就這麼死在這個世界裡。顧千樹不得不承認,他的心腸的確很硬,回去已經變成了他唯一的執念,這種執念已經成了顧千樹活下去的動力。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顧千樹他不能回去了,那麼顧千樹已經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就那樣崩潰掉。
楚地藏撫摸著顧千樹的一頭長發,動作輕柔的將他從床上抱了起來。
顧千樹的體重又輕了,似乎是不堪沉重的壓力,他的下巴變得尖一些,雖然瘦了些,可是他的氣質卻是更冷了。
若說之前的他還有幾分人氣,那麼現在的他,已經似乎快要朝著一尊冰雕發展。
「以後你就住在這裡。」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但楚地藏對顧千樹也並不是完全放心,這次安排顧千樹住的屋子外面就有守衛,若是顧千樹想要出去,也需要人陪同著。
顧千樹點了點頭,移開目光看向了窗外——那裡陽光正好,又是一年春意濃。
63.
那是地獄。
當你所在的世界時間都停留了,而你的時間卻在流逝,那是怎樣一種地獄?
楚地藏看到的是一個凝固的世界。
世界裡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變成了雕塑,他們姿勢各異表情各異,有正在澆水的花匠,有正在炒菜的廚子——那爐火也被凝固了時間,形態定格在某一秒鐘。
萬籟俱寂,這個世界上彷彿只剩下了楚地藏一個人。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和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他安靜的坐在石階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空蕩蕩的眼神似乎和周圍那些已經不動的人一個模樣。
「他走啦。」楚天惶輕輕的開了口,那裡面居然帶著哭音,他說:「楚地藏,千樹走了。」
千樹?千樹是誰?楚地藏看著楚天惶。
然後另外一個人走了過來——他似乎是這個世界的楚地藏。
「我知道他走了。」那個楚地藏的表情和楚天惶一樣,麻木的如同殭屍:「他騙了我們。」
「對啊。」楚天惶的空洞的眼神裡透出瘋狂:「他騙了我們呢。」
「……」然後那個楚地藏同楚天惶坐到了同一個石階上。
兩人都不在動彈,和周圍的景色融合在了一起。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任誰都想像不出,面前如雕像般坐著的是兩個人活人。
這個世界的時間凝固了,而楚地藏和楚天惶的時間,卻還在延續,他們成了這個世界的異類,如同怪物一般的異類。
「我想死。」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楚地藏輕輕的開了口:「哥哥,我可以去死麼。」
楚天惶不說話,他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才道:「地藏,我們死不了了。」
死不了是什麼意思?楚地藏用刀剖開了自己的腹部——這種疼痛感是讓人幸福的,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自己依舊活著。
「怎麼死不了呢。」在把自己的內臟挖出來之後,楚地藏發現自己依舊好好的,他茫然的看著楚天惶:「哥哥?」
「我都告訴你死不了了。」楚天惶漠然的看向楚地藏,然後解開了自己的上衣——他的胸膛上赫然有著一個大大的血洞,他說:「我試過了。」
不會死,傷口也無法癒合,楚地藏又在原地坐下了。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呢。」楚地藏問道:「他還會回來麼?他不是答應過我們的麼?」
「他不會回來了。」楚天惶的語氣漠然:「他騙了我們。」
「……」楚地藏安靜的聽著,似乎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句話的含義。
「不要騙自己了,地藏。」楚天惶露出一個笑容,那個笑容配上他胸口的傷口顯得無比慘烈:「這個世界,是為了他而存在的。」
他走了,時間便停了,可是自己和弟弟的時間,卻依舊在流逝。
噩夢啊,這是個無法醒來的噩夢。
楚地藏突然開始嚎啕大哭,他死死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哭的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他說:「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千樹,你回來啊,你回來啊!」
他們叫他顧千樹,而不是顧麟堂。
「沒人會回來的。」楚天惶的頭偏了偏:「我們被拋棄了。」
被欺騙,被拋棄,被遺留在了這個世界——那個人離開了這裡,把他們的時間也帶走了。
「回來啊,回來啊!」楚地藏似乎快要崩潰了,他拚命的用頭撞著牆壁,絲毫不在乎頭顱被撞得鮮血淋漓。
楚天惶漠然的看著,彷彿在看著什麼陌生人。
這個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你一個人,你或許會寂寞的發瘋,那麼剩下兩個呢,會是相依為命麼?——答案是否定的。
楚天惶離開了楚地藏,把他一個人留在了楚宅。
「哥哥,哥哥?」楚地藏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然後他看到了一封信,那信上只寫了一排字。
「我恨他,他騙了我們。」那個他,自然是值得顧千樹。
顧千樹當初是怎麼答應他們的呢,他說,天惶,地藏,我回去之後,很快便會回來,你們記得想我。
然後他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被騙了,被騙了,被這個該死的騙子騙了!!!他愚弄了自己,騙走了自己的時間,把自己拋棄在了這個世界!!!楚地藏瘋了一般的嘶吼著,他將信紙撕的粉碎,然後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銅鏡中的他滿臉鮮血,赤裸上身連腸子都能看見,簡直就像一個惡鬼——惡鬼。
嘶吼和憤怒是沒用的,因為沒人會聽,求饒和哭喊也是沒用的,因為沒人在看。
楚地藏終於瘋了。
他開始放棄自己,讓自己整天整天的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這裡的時光凝固在上午,陽光永遠都是那個角度,雲朵永遠都是那副模樣,他不需要吃飯,也不用睡覺,只要願意,便可以睜著眼睛整天整天的看著永恆不變的天空。
寂靜已經融入了血脈,楚地藏似乎變成了一塊石頭。
恨麼?自然是恨的,恨的想要毀掉這個世界。愛麼?自然是曾經愛過,可是那個他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人已經離開了他。
他是這個世界的棄子,他寧願自己不存在。
楚天惶離開了楚家,他一個人走向了未知的遠方。
楚天惶比楚地藏聰明,正因為他足夠聰明,才瘋的比楚地藏更快。
時間凝固的世界是可怕的,楚天惶只能說,他真的是怕的要死。沒有日月轉換,沒有春夏秋冬,街道兩旁全是如同石頭一般的雕像,走的越多,展現在楚天惶面前的,是一個徹徹底底崩潰的世界。
最開始的時候,楚天惶還奢望著顧千樹能夠回來,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是在奢望,那個人已經不會回來了。
是真的不會回來了,而他和楚地藏,則會在這無盡時間裡瘋狂。
曾經的楚天惶是江湖上有名的謙謙君子,他溫柔,善良,武功奇高,行俠仗義。然後,他瘋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和他一起生活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座座雕像,那麼又為什麼要尊重他們呢?如果他生活的只是一個虛幻的世界,那麼又為什麼要珍惜生命呢?這些問題在嘲笑著楚天惶,朝笑他的天真,嘲笑著他的信仰。
楚天惶和楚地藏就像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掙扎不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存還是毀滅,已經不是他們可以選擇的事。就連活著,也變成了一種折磨。
人被騙第一次是騙子的錯,若是被騙了第二次就是自己的錯。
楚天惶想,若是他瘋了,是不是就沒有那麼痛苦了,若是他也變成了那一座座人型的雕塑,是不是就沒有這麼痛苦了。
若是他不放顧千樹回去……
是的,他本就不該放走。楚天惶這麼對自己說,對一個騙子為什麼要心軟呢,他背叛他們,他走了,他走了……
他離開了這裡!!!他回到了故鄉!!或許他還會在那裡娶妻生子,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可是他們呢,被拋下的他們呢!!!!
他們只能哀求上天能讓他們死去,不要再經受這永生永世的折磨。
錯了吧,錯了吧,你看你做錯了吧。心中有魔鬼這麼對著楚天惶道:你就不該相信他,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值得你相信,你看,你看,你這個蠢貨被騙了。
被騙了,被騙了——被騙了!好恨,好恨,好恨啊!楚天惶就這樣瘋了。
他徒步走到了西域,走到了他們相識的那座小城,那裡還是過去的模樣,還是些石頭,還是那些人。
殷醉墨在那裡開了家小店,似乎過得很不錯。
祝清澤和他的愛人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前段時間據說又懷上了。
鐘沂源終於登上了藥皇的寶座,成為了江湖上的傳說。
楚天惶還是那個被叫做竹之君的俠客,行俠仗義,美名遠颺。
楚地藏依舊卑微的暗戀著顧千樹,渴望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
可是這一切都是夢境,都是不存在的,現實呢,現實呢——現實是楚家裡有個瘋子躺在地上看了幾百年的天。西域邊境有個瘋子,坐在石頭上被風沙吹了幾百年。
這才是現實,殘酷又美麗的現實。
這是輪迴的一部分,也是最開始的那個故事。
顧千樹的死亡會讓輪迴繼續,他只有死去,才能讓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時間流動起來。
世界外的時間和世界裡的時間有著不同的兌換比率,在漫畫裡瘋了幾百年的兩人終於重生,而那又是一個更加讓人陌生的故事。
只不過幾百個,幾千個故事,都再也沒有像最初的那個故事那般甜蜜。
顧千樹放棄了給楚天惶和楚地藏一個美好的結局,他選擇了欺騙和離開。
這不是顧千樹的錯,他並不知道楚天惶和楚地藏的結果,他只是想著,他想回去看看,看看母親的墓是不是長了雜草。
回家就是顧千樹的夢想,他為了這個夢想付出了很多很多的代價,而這代價中,有的是他可以支付的,有的,卻是他支付不了的。
物是人非並非假話,楚天惶和楚地藏,迎來了又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64.麻麻這個世界好口怕
愛情究竟是什麼呢?你又願意為所謂的愛情付出什麼呢?
楚地藏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經歷了一場重生。他面無表情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扭頭看向了還在熟睡中的顧麟堂——不,他的名字,應該是顧千樹。
原來只是夢麼?他和楚天惶並沒有被顧千樹拋棄在這個世界,他還如孩童一般在自己的身側酣睡。
「地藏?」楚天惶的聲音輕輕的響起:「你做噩夢了麼?」
「……」楚地藏看了一眼熟睡的顧千樹,又看了和他同樣表情的楚天惶,沉默著點了點頭。
「出去走走?」楚天惶似乎從楚地藏的眼神裡看出了什麼端倪,他起身道:「我正想和你聊聊。」
聊聊?他和楚天惶有多久沒有聊聊了,楚地藏沒有驚動顧千樹,輕手輕腳的起了床,穿上衣服和楚天惶來到了屋外。
此時夜色正濃,繁星滿空,月色皎潔。一切都看起來那樣的靜謐而美好。
「你夢到了什麼?」楚天惶隨手折下了一枝豔麗的桃花。
春天本來是讓人覺的溫暖的季節,可楚地藏卻覺的自己的骨頭裡在冒出絲絲的寒氣。
「你愛顧麟堂麼。」楚天惶道:「你愛他麼?」
「愛?」若是平日裡楚地藏一定會堅定的點頭,可是現在他卻迷茫了,他看向楚天惶,毫不意外的在那裡面找到了叫做憎惡的情緒:「愛是什麼呢?我真的有資格愛他麼。」
如果那個真實無比的夢境是現實,那麼作為一本書中人物存在的楚地藏,又有什麼資格去愛顧千樹呢。
楚地藏眼神漠然的抬起頭,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天空。
這片天空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望著的那片藍天,楚地藏保證,他現在可以一分不差的畫出那片天空的每一絲雲朵。
這讓楚地藏感到了一種從靈魂中散發出來的寒冷。
周圍的一切都是真的麼?那些在他生命裡出現過的人都是幻覺麼?是不是在某一天,他們都會變成石頭般的雕像呢?
楚地藏的眼神空洞的可怕,他看向楚天惶,緩緩道:「你已經知道了?」
「是啊。」楚天惶的表情是溫和的,他很少有這樣不尖銳的時候,但是此刻的他,卻反而讓人覺的異常:「我早就知道了。」
兩年的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楚天惶的夢境猶如跗骨之蛆一樣纏著他,他白日裡看到的是冷心冷面的顧麟堂,晚上便可以看到那個對他溫言笑語的顧千樹。
顧千樹對他說:「天惶,我想回去看看。」
夢裡的那個楚天惶居然同意了……每次夢到這裡,楚天惶都覺的可笑,那個叫楚天惶的人,幾乎和他就是兩個人。
現實中的楚天惶冷清冷血,狠毒乖戾,夢中的楚天惶謙謙君子,慈悲為懷。
然後楚天惶聽見夢中的他道:「好啊,你記得一定要回來,我和地藏……都等著你。」
等著你?等著你?等了幾百年,等到的是什麼?是輪迴,是又一次的欺騙!
顧千樹說:「好啊,我一定會……回來的。」
這個夢境是個笑話,讓楚天惶只想大笑,若是現在……他怎麼可能放任顧千樹回去。可是這個笑話卻讓楚天惶覺的絕望。
他不想再看見後面的故事,可是他卻阻止不了,顧千樹最終還是走了,消失在了他們的面前。
「吶,我答應過你們的事情,就一定會辦到。」離開時的那個人一身白衣,冰川似的表情融化成了笑顏如花,他對著楚天惶和楚地藏許諾:「我一定會回來。」
回來?他沒有回來,夢裡的時間,在顧千樹離開的那一剎那凝固。
楚天惶不知道自己到底經歷過多少這種事,他只知道,他這兩年間,幾乎沒有一晚睡過安穩的覺。
每夜的夢中,都是一些怪異的畫面,楚天惶覺的自己彷彿已經活了幾百年,幾千年。
在最初的一年裡,楚天惶夢到的幾乎全是他與地藏同顧千樹相戀的故事,他們相知相許,海誓山盟。
可是沒有一個美滿的結局。
要麼,顧千樹成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要麼顧千樹因為意外死在了半途中,沒有任何一個故事的結尾告訴楚天惶,他們可以和顧千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於是故事開始崩壞,楚天惶變了,楚地藏也變了,無數次的經歷似乎已經讓他們的開始產生一種條件反射——不能不放走顧千樹,否則他們就會瘋掉。
這是糟糕的經歷,楚天惶沉默的看著,猶如在看別人的故事。
那個在江湖上被稱之為竹之君的人和他隔的那樣的遠,遠到他都不願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叫著同一個名字。
那個和他有著同樣相貌的人同顧千樹把酒言歡,論詩舞劍,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相敬如賓如同最恩愛的情侶——多麼美好的場景,可惜,都是幻覺。
「這是真的麼。」楚地藏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蒼老了,他沉默的看著楚天惶,似乎在追尋這一個他自己都不想知道的答案。
「殷醉墨是那個世界的人。」楚天惶道:「顧千樹知道。」
「所以呢?」楚地藏沉默半響。
「你知道他若是要回去,必須要有什麼條件麼?」楚天惶的眼神裡彷彿突然間燃起了熊熊火焰,只不過那火焰並不灼熱,反而像是冰,凝結了人的靈魂。
「他要人愛他。」楚天惶道:「他需要人愛他。」
「……」楚地藏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楚天惶的意思,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他需要兩個愛他愛的連命都不要的人。」楚天惶嘆了口氣,拍了拍楚地藏的肩膀:「在那個世界裡,你是一個,我……是另一個。」
因為我們愛著他,所以他才能離開,才能把我們徹徹底底的拋棄。
「……」楚地藏的呼吸亂了,他的手抖的厲害,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穩重的模樣。
「神在惡作劇。」楚天惶道:「我們只是他的棋子。」
「……」楚地藏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對顧千樹說出那個愛字了。他害怕,像懦夫一樣的害怕,害怕他再對顧千樹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顧千樹就如同嫦娥一般飛向了月亮。
后羿恨偷了仙藥的嫦娥麼,這個問題是個永遠的迷。
顧千樹就是那個玩遊戲的神麼?在他的眼裡,這個世界是不是微不足道的呢?就算他和楚天惶痛苦的發瘋,他卻還是堅定的選擇了欺騙他們。
原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原本應該有更好的結果。
可是一切都被毀了,楚天惶從夢中醒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指望他們能夠善終。
西域的飛沙走石已經成了刻在楚天惶靈魂中的印記,他看到的是自己破爛的身體,感受到的是沒有盡頭的絕望。
「我告訴自己。」楚天惶輕輕道:「只要有一世他願意回來,我便原諒他。」
「……」楚地藏眼神漠然,裡面已經完完全全的失去了神采。
「可是他沒有回來。」楚天惶的眼神突然閃了閃,或許是楚地藏的錯覺,他居然隱約看到裡面有水光閃動:「他沒有回來。」
一次也沒有,於是被欺騙的他們只能再次經歷那噩夢一般的寂靜。
恐懼變成了習慣,瘋狂變成了常態,兩個靈魂不斷的被投入地獄,煎熬,煎熬,直到那個拯救他們的神再次出現。
顧千樹就是他們的神。
給了他們時間,給了他們一切的神。
如果沒有了顧千樹,楚天惶和楚地藏的一切都變成了泡沫。
可是……若是神想逃離呢?想逃離這個世界,想將他們這兩個卑微的子民拋棄在可怖的寂靜裡。
「吶,我們把他留下來好不好?」一個聲音輕柔的響起,彷彿帶著無邊的喜悅。
「好啊。」另一個聲音這麼應道。
「如果他想跑,我們就砍斷他的腳,如果他還想跑,我們就砍了他的手,如果他還想跑……」那個聲音中帶著甜蜜的笑意,彷彿是在說著什麼讓人心醉的蜜語:「我們便把他關進籠子裡……」在他的鎖骨上穿上鏈子,讓他哪裡也去不了。
「他哪裡也別想去。」另一個聲音道:「可是,如果他想要我們的愛呢。」
「……」聲音沉默了。
「你能保證不愛他麼?」那個聲音繼續發問:「可以麼?」
如果愛就是靈藥,那麼他們是否能夠控制住自己,不讓那個人拿到這份靈藥呢。
「他在騙我們。」聲音漸漸冰冷如同深海中的水:「他想讓我們愛上他。」
所以才軟化,所以才妥協,所以才忍受這一切。
「騙子。」另一個聲應道:「可恨的騙子。」
「騙子。」如同唸咒般的低吟響起:「毀了他也好,讓他陪我們一世好不好。」
「好呀。」笑聲響起,微笑著的魔鬼們達成了協議。
「好呀。」有人的命運似乎被強行扭曲,違抗神的旨意的凡人,又將遭遇什麼樣的審判呢。
可是審判又如何,都已經習慣了地獄,還有比這……更可怕的麼?
65.不讓吃肉是人生大敵
有時候一個「YES」或者「NO」就能確定整個世界的走向。
你是選擇留在這裡,還是選擇離開?當這道選擇題擺在顧千樹面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這是顧千樹想要的,可是卻並非某些人願意看到的。
未來總是充滿了不確定,正是因為不確定,才有著讓人心醉神迷的魅力。可是當一切都變得確定,可是你卻無法逃過未來的軌跡,必須沿著那你已經知道的噩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又該是怎樣的絕望?
沒人會願意被困在永恆的時間裡,再一次變成瘋子。
楚地藏回到了籠子裡,他看到了還在熟睡中的顧千樹。
顧千樹,這個名字本該是陌生的,可是對於現在的楚地藏來說,他卻覺的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就好像這個名字已經在自己的口中念出了千百萬次,而毫不生疏。
陽光已經從窗口射入,照射在金色的欄杆上,讓這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唯美。熟睡中的人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投射出一個小小的陰影,黑色的頭髮鋪散在白色的床單上,裸丨露的肩膀上露出一片小小的紋身。
很美,甚至說得上很可愛,楚地藏站在遠處看著,他發現他居然不敢再往裡面靠近,就好像那個原本無比吸引他的人變成了深淵,只要他觸碰了他,就會被拉進無盡的地獄。
「去吧。」楚天惶出現在了楚地藏的身後,他看向顧千樹的眼神裡蒙上了一層陰影:「記住我們的約定。」
「……」約定,楚地藏的心中顫了顫,他舔了舔乾涉的唇,勉強想露出笑容。
「不想笑,就別笑了。」楚天惶面無表情道。
「……」楚地藏聞言恢復了一臉漠然,他同楚天惶在籠子邊緣站了許久,看模樣,竟是有些害怕靠近籠子顧千樹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楚天惶嗤笑一聲:「……我也緩了好些日子。」
楚地藏這才想起,楚天惶在答應不碰顧千樹的那一個月裡,對待顧千樹的態度非常怪異,直到許久後才恢復了正常。
「你愛他麼?」這是楚地藏好奇的問題,他知道曾經的楚天惶是不愛顧千樹的,可是那些夢境……會讓楚天惶改變對顧千樹的態度麼?
「愛?」楚天惶面無表情:「我敢愛他?」
楚地藏忽的就息了聲,他沒有忘記,楚天惶曾經對他說過什麼,他說,顧千樹之所以能離開,是因為顧千樹有了他們的愛。
真是因為那願意為之獻出生命的愛,顧千樹才能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讓你用你的命去換他的命,你願意麼?」楚天惶道:「地藏,告訴我,你願意麼?」
楚地藏聽著這個問題,覺的自己喉嚨哽了個東西,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早就知道你的答案了。」楚天惶道:「你愛他愛的連命都可以不要。」
但是這又如何呢,這種感情對於顧千樹來說只是個負擔——如果不是為了要離開的話。
「他不需要。」楚地藏道:「我清楚的很。」
「不,他其實很需要。」楚地藏眼神裡有這一閃而過的淒涼:「至少這個世界的他,是需要的。」
因為他想要離開,所以必須要他們的愛。
「留下他好不好?」楚天惶道:「嗯?地藏?」
「我不知道。」楚地藏的聲音有些抖,他雖然長了一張和楚天惶一模一樣的臉,卻要溫和穩重許多,可是現在,這樣一張臉上居然能看出崩潰的瘋狂的跡象:「我怎麼才能夠不愛他?」
「……」楚天惶笑了:「我若是知道,那倒好了。」
恨和愛並不是不能同時存在,有多愛顧千樹,他們現在就有多恨顧千樹。
在那個寂寞的世界裡,楚天惶想過無數次復仇的方法,可是當真的面臨這樣的選擇,他卻發現自己只有一個念頭——阻止顧千樹離開這裡。
「如果你不想被留在這裡。」楚天惶道:「就別那麼愛他。」
「……」楚地藏不語。
「聽到了麼?」楚天惶還想說什麼,卻忽的停下了——原來是一直沉睡的顧千樹醒來了。
剛醒來的顧千樹沒有了平日裡的冷漠,看起來居然有幾分呆呆的,他慢慢的坐到了床邊,注意到了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楚天惶和楚地藏:「你們……?」
「睡醒了?」楚天惶先走過去,他動作自然的彎下腰親了親顧千樹的臉頰:「想吃什麼?」
「……」顧千樹已經習慣了楚天惶這樣的態度,他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慢慢的打了個哈欠。
這兩年來,楚天惶對待顧千樹的態度絕對稱得上是溫柔如水。
起初顧千樹也對楚天惶的這種轉變十分的不適應,但是在系統說出某一句話的時候,顧千樹才稍微放下了心。
系統說:「恭喜你啊,對楚天惶的攻略值飆升啊,再努力一把就能成功了。」
攻略值飆升?顧千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楚天惶會產生這麼大的轉變,但是系統是客觀的,既然它都那麼說了,就代表楚天惶的確是對自己有好感了吧。
當然,此時的顧千樹並不知道,系統只告訴了他楚天惶對他的好感值,並沒有告訴楚天惶對他的憎恨值。
恨與愛,這種兩種極端的感情,卻同時的出現在了某人的身上。
「今天喝粥吧。」知道顧千樹不喜歡說話,楚天惶也並未生氣,他伸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一縷髮絲:「頭髮越來越長了,這都幾年了?」
……兩年四個月零五天。顧千樹在心中默默的答道,他在這裡幾乎稱得上是度日如年,可是再怎麼煎熬,也還是要活下去,慢慢的,卻是習慣了這樣數著日子過的生活。
若是顧千樹喜歡楚天惶和楚地藏,那麼他現在過的日子可以算得上幸福了。有愛人相伴,想吃什麼都有,想去哪裡都可以提出意見……
可惜,顧千樹不愛楚地藏,更不愛楚天惶。
於是享受變成了折磨。
當在床丨上被迫承受楚天惶和楚地藏的侵丨犯時,顧千樹都懷疑自己在某一天會就這樣壞掉,身丨體被迫打開,任由灼熱的器官進丨入,這種曾經讓人覺的無比痛苦的折磨,卻漸漸的變成了習慣。
的確是會感到舒服的,顧千樹看著面前的粥碗,漫無目的的想著:今天早上吃的又是蔬菜粥……不知道又怎麼把楚地藏給惹毛了。
作為顧千樹的專用廚師,他們三人吃的食物幾乎全部是經由楚地藏之手。而這又可以完全的體現出楚地藏的心情。
若是豐盛的肉丨宴,那麼楚地藏的心情多半不錯,一般情況下還有可能在小事上惹毛了顧千樹,從而導致需要做頓好吃的來安撫他家尊上的玻璃心……哦,當然,這種惹毛的事情多半都發生在床丨上。
「……」蔬菜粥,還這麼多蔬菜!顧千樹默默的喝著,腦海裡已經開始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脾氣很好的楚地藏能做出這麼一頓飯來。
「好喝麼?」楚天惶當然也十分的瞭解自家的弟弟,他微笑著看著看似面無表情的顧千樹,其實已經大概猜到了顧千樹到底在想些什麼——無非是偷偷的抱怨,怎麼又是蔬菜吧。
這種小脾氣在平時看起來應該是很可愛的,可是現在……楚天惶卻覺的自己的心臟像是最堅硬的岩石。
他不願動情,也不敢動情。
楚天惶想,既然上天讓他想起了這一切,就一定有它的想法吧,或許還能給他個機會,讓他嘗試一下一個全新的結局——顧千樹最終留在了這個世界。
他們三人會一同老去……楚天惶想到這裡,忽的愣了愣,他似乎遺漏了某個問題——他真的會老去麼?
這個不正常的世界,真的會讓他們老去麼?楚天惶的手頓住了,他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輕輕的,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顧千樹抬目,瞅了楚天惶一眼。
「好喝麼?」顧千樹聽見楚天惶這麼問道。
顧千樹很想搖頭,但是礙於楚地藏就坐在他旁邊,於是他忍辱負重的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楚天惶笑眯眯的說:「既然你喜歡,那就多吃幾天蔬菜吧。」
「……」顧千樹的眼睛瞪大了一毫米。
「嗯。」楚地藏若是在平日裡,大概已經察覺出顧千樹的心情變化了,可是幾天的他卻直接無視了顧千樹,緩聲道:「好,尊上一定會喜歡的對吧。」
「……」顧千樹緊了緊自己握著碗的手,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他現在還在認真的想,他到底是哪裡把楚地藏和楚天惶這兩兄弟給惹毛了,他最近可是安分的啊!絕對是乖的不能再乖了!為什麼楚地藏會是這麼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態度!難道是七年之癢提前來了麼?!
「系統。」顧千樹在腦海中叫道:「楚地藏的攻略值沒變吧?」
「變?」系統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唔,我看看,變了啊,又變多了,估計是愛你愛的快要為你死了吧。」
「……」既然沒變為什麼要給他吃蔬菜,難道是物極必反麼!顧千樹只能在心中哭泣著,把蔬菜粥喝的乾乾淨淨——希望中午能多吃點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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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示一兩點吧:1.系統對於顧千樹死亡的懲罰是回到某個時間節點
2.系統詭異的態度
3.楚天惶和楚地藏怪異的體質
還有一些疑問會在後面揭曉,不要急,慢慢來。
66.
「我離開之後還可以回來麼?」一個聲音這麼問道。
「你一定要走麼。」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沉默片刻後給出了回應:「你確定要回去?」
「我想回去看看。」那個聲音似乎有些固執:「我現在不能回去了麼?」
「……」尖銳的聲音再次沉默,許久之後才緩聲道:「當然可以。」——你可以回來,只不過,卻不是以你想要的那種方式回來。
毫無疑問,在系統看來,顧千樹是他遇到的最糟糕的一任宿主。他不但在選擇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點了那個該死的「否」,還在進來之後一門心思的想要離開這裡。
「這裡不好麼?」曾經的系統也這麼問道:「有美人,有武功,有權勢,有著你在那個世界所沒有的一切……你為什麼那麼想要離開呢。」如果不想離開,就不必攻略男人,更不用糾結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
「大概是我比較戀家吧。」顧千樹的這個回答讓人覺的十分的站不住腳,因為他在那個世界最後的一個親人已經去世,照例說不該有這麼強烈的回去的欲丨望。
這是系統的失職,他在選擇遊戲玩家的時候,會專門挑選出與那個世界聯繫非常少的孤兒,以此減輕他們對那個世界的思念和回去的慾望,可是他的這個選擇方法,在顧千樹這裡卻失效了。顧千樹強烈的想要回去,並且這種想要回去的念頭,已經強到了一個讓系統絕望的地步。
一次也好,兩次也罷,除了顧千樹,誰會在千百次的輪迴裡選擇同一個結局?
「我要回去。」系統已經記不得顧千樹到底說過多少次這句話了,他本來不該有感情,可是卻因此居然對顧千樹的這句話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厭惡。
回去?一定要回去麼?系統是沒有辦法對玩家的選擇進行干預的,於是他只能看見顧千樹一次次的回去,在一次次的重來。
這本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可是系統卻無權干預——他不能對顧千樹說出如果他選擇回去,會發生什麼事。
不斷的輪迴,不斷的刷新,死掉的NPC再次復活,可是有的東西卻漸漸的遺留下來。
雖然把這裡的人看做NPC,但是系統知道,這裡並不是遊戲,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只不過這個世界的時間鑰匙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裡,一旦他離開,那麼這個世界就會停止。
這本該是個無解的難題,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系統卻發現了轉機——他發現這個世界出現了兩個小小的BUG,這兩個BUG一個叫楚天惶,一個叫楚地藏。
運用BUG改變結局怎麼樣?系統開始思考這樣做的可行性。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太久了,他也想要離開了。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原本的顧麟堂,因為第一次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顧千樹是以嬰兒的形態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顧千樹就是顧麟堂,顧麟堂,就是顧千樹。
只不過後來死亡導致顧千樹穿回的節點越來越混亂,以至於甚至出現了顧千樹在決鬥之時穿進這個世界而直接死掉的局面。
對於這種事情,系統實在無能無力,他早就提醒過顧千樹,說他的死亡可能會導致這個世界的混亂,但是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這個世界的進程已經被無數次的擾亂,就連系統也不敢確信到底會發生什麼。
而讓系統最頭疼的事情卻是——即使在這一次循環裡,顧千樹依舊固執的想要離開。
這個消息對於系統來說簡直就是糟糕到了極點,在曾經的輪迴裡,就算顧千樹對楚天惶和楚地藏有情,卻依舊選擇了回去,那麼現在呢,面對已經徹底黑化的雙子,顧千樹又怎麼可能會不願回去?
這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系統這麼想著,卻是冷冷的笑了——事實上,若是他真的想要快點結束這該死的輪迴,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楚地藏又做噩夢了,這次他夢到顧千樹死在了懷裡。白色的衣衫已經被血染透,慘白的面容上卻帶著笑容。
顧千樹說,實在是抱歉……
為什麼要說抱歉,死去的不是你麼?楚地藏大汗淋漓的醒來,他從床上坐起,看到了躺在自己身邊的人。
依舊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氣質,卻讓楚地藏感到了一種從心底散發出的涼意。
噩夢般的輪迴讓楚地藏開始懷疑,他們這一世,是否能逃過那些結局呢?
「唔……」睡夢中的顧千樹似乎睡的也並不算太安穩,他皺著眉頭,嘴裡吐出模糊的聽不清楚的字眼,楚地藏安靜的看了片刻,最終從床上站了起來。
「怎麼,又睡不著?」對於楚地藏的感受,這世界上恐怕沒有比楚天惶更瞭解的了,他的睡眠也極淺,楚地藏一起身,他便醒來了。
「嗯。」兩人均穿著睡衣,站在屋子裡外面,氣氛沉默的可怕。
「我也睡不著。」楚天惶眯起眼睛,就像一隻貓:「……看著他睡的那麼熟,真是不甘心。」
那個他,自然是指的顧千樹。
什麼都不知道的顧千樹,自然不會被這些事情所幹擾,他現在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家,那種執念已經成為了支撐下活下去的唯一目標。
「……」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了楚天惶一眼。
「我果然是個瘋子。」楚天惶嗤笑了一聲:「在這個世界裡,楚家人都是瘋子。」
每次輪迴的世界,並非都完全相同,就像補全系統一樣,什麼樣的人,就會有什麼樣的經歷,在第一次輪迴的那個世界裡,被稱之為竹之君的楚天惶有著一個幸福的家庭,而楚地藏,也並不是被楚家送入的鏡城。
「這裡真的存在麼。」楚天惶抬起頭,看向了天空:「我們也真的存在麼?」
「……」楚地藏沉默了片刻:「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楚天惶呵呵的笑了:「你說,如果讓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會崩潰麼?」
「……」楚地藏隱約知道了楚天惶的想法,然而他並沒有說出什麼,只是一味的沉默著。
「你說,如果我們告訴他,我們要他陪我們一輩子,他會哭麼?」楚天惶又笑了:「會哭著求饒麼?」
「……」楚地藏看著楚天惶。
「我真是好奇——地藏,你就不想試試看?」楚天惶道:「你就不想看看那個騙我們的人,是怎麼被我們毀掉的?」
你真的捨得毀掉他?聽了楚天惶這話,楚地藏卻是在心中冷笑了起來,楚天惶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他恨顧千樹恨的要命,也愛顧千樹愛的要死。
並且他還必須不斷的提醒他自己——不要愛到可以為顧千樹獻出生命的地步。
這聽上去有多麼可憐?楚地藏想,當初楚天惶嘲笑自己的時候,是否又想到了他也會有這麼一天。
日日夜夜被噩夢纏繞的他們,同熟睡中的顧千樹簡直就是鮮明到不能更鮮明的對比。
「去做吧。」楚地藏此刻的臉色已經沒了表情,他看著楚天惶眼裡的瘋狂,慢慢的笑了:「我們已經輪迴了那麼多次,還怕多這麼一次麼。」
「這一次可不一樣了。」面對楚地藏這樣的話,楚天惶卻詭秘的笑了,他說:「地藏,這次……他絕對別想離開我們。」
楚地藏從楚天惶的話裡聽出了其他的意味。
然而楚天惶卻打算再說下去了,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時間還早……不回去再睡一會兒?」
「不了。」楚地藏知道自己睡不著,他在原地坐下:「我在這裡休息。」
楚天惶聞言也不在勸說,轉身便離開了,也因此看漏了楚地藏眼神裡那死寂般的漠然。
「我是不配得到你的。」楚地藏自言自語:「無論在哪個世界,我都不配得到你。」你是天上的神,而我只是地下的凡人。
「我想過,是不是如果有一天,你會愛上我,那麼我們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楚地藏道:「但是我發現,我錯了。」
即使你愛上了我,你也會選擇離開。
而我卻依舊會被遺留在這裡,和楚天惶一起,再把這個凝固的世界看上千百遍。
無論你是愛我,亦或者恨我,你都不會為我停留腳步,這便是結局,一成不變的結局。楚地藏把頭埋到了手臂裡,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若是靠近了,便可以聽到一些類似於啜泣的聲音。
楚地藏很少哭,卻不代表他不哭。
死局要怎麼解開呢,楚地藏想,楚天惶一定會愛上顧千樹,甚至願意……為顧千樹死去。
這種感情或許楚天惶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愛是不可避免的。楚地藏對此,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我不想被留在這裡了。」這是楚地藏唯一一次回覆記憶的輪迴,他一想到那個死寂般的世界,就覺的靈魂在顫慄。
「所以……」楚地藏抬起頭,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不起。」
對不起,顧千樹,對不起……我親愛的尊上……就算用盡一切代價,我也會把你——留在這個世界。
67.
顧千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聽著自己面前的男人嘴裡吐出的話,覺的自己是在做一場醒不了的噩夢。
睡在他旁邊的楚天惶微笑著對他說:「顧千樹,你醒了?」
顧千樹?他叫自己什麼?顧千樹覺的肯定是自己剛醒過來導致腦袋沒反應過來出現了幻覺,他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答話。
「顧千樹。」可是楚天惶嘴裡再次叫出了那讓顧千樹頭暈目眩的三個字。
「……你?」顧千樹嚥了口口水,他覺的似乎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的預料。
「你是不是想回家?」楚天惶是在笑著的,在看到顧千樹那近乎於目瞪口呆的表情時笑的更燦爛了,他動作自然的伸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是不是,想去給你母親上墳?」
……他在說什麼?他在說什麼?!自己是在做夢吧,一定是在做夢吧,楚天惶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怎麼會知道他的所來的那個世界,還知道他已經去世的母親?!
「你沒有在做夢。」楚天惶似乎看出了顧千樹在想什麼,他眼神憐憫的打破了顧千樹的自欺欺人:「這是真的。」
「你在說什麼?」顧千樹的腦袋雖然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身體卻已經對楚天惶的話起了反應,他的臉色慘白無比,眼神裡也在透出一種不敢置信的恐懼。
「我在說。」楚天惶似乎對顧千樹極端驚恐的反應非常滿意,他低下頭,輕輕的在顧千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你別想回你的世界去了。」
******
楚地藏聽到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那聲音雖然不常聽到,卻很熟悉——那是他的尊上,顧麟堂,不,是顧千樹的聲音。
慘叫之後,便傳來了楚地藏從未聽見過的哭泣,那崩潰般的聲音,完全能夠體現出聲音主人絕望無比的情緒。
楚地藏進到屋子裡,看到的便是楚天惶捉住顧千樹的腳踝慢慢往後拖的一幕。
顧千樹趴在地上,臉上居然掛滿了淚水,看向楚天惶的表情彷彿在看什麼惡鬼,驚恐到了極點。
「……你回來了?」楚天惶扭頭看了一眼楚地藏:「一起麼?」
「……」楚地藏沒說話,只是慢慢的走了過來。
他們知道了,他們知道了,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事,難道是殷醉墨?不、不、這些事情就連殷醉墨都不知道——那麼是誰出賣了他?
「系統,系統,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些,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顧千樹積累已久的情緒在第一時間爆發了,他覺的自己完全接受不了楚天惶所知道的事,精神幾乎在一瞬間崩潰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顧千樹完全接受不了,他精神上的依仗幾乎在一時間崩壞殆盡:「誰告訴他們的?誰告訴他們的???」
系統沒有回答。
「滾開!!!」顧千樹已經很久沒有反抗過了,每次楚天惶和楚地藏對他做他不願意的事情的時候,顧千樹就會告訴自己: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等到回到自己的那個世界……
「你回不去了。」這是楚天惶的聲音,他死死的抓著顧千樹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你只能在這裡……待一輩子。」
「為什麼你會知道……」雖然在一瞬間遭受衝擊讓顧千樹幾乎要停止思考,可是平日裡的沉默寡言還是讓他條件反射的忍住了向楚天惶咆哮的衝動——他只有一百三十九個字可以使用,不能浪費在發洩憤怒上。
「我當然知道了。」楚天惶居高臨下的看著顧千樹:「我還知道……你回去的方法呢。」
顧千樹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然後崩潰似的哭叫了起來:「為什麼你們會知道,為什麼??」
楚天惶把顧千樹的反應看在眼裡,他輕輕的笑了笑,然後吻上了顧千樹唇。
「……」滾開,滾開,瘋子,瘋子,離我遠些,我要走,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裡。顧千樹的眼淚順著眼角默默的淌出,他的臉上全是滿滿的不敢置信,完全無法接受突然出現的事實。
「你哪裡也去不了。」楚天惶道:「顧千樹。」
……是的,他是顧千樹,他再也騙不了自己,顧千樹不受控制的嗚嚥了起來,臉上全是不可抑制的痛苦。
「地藏。」楚天惶微笑著對站在他身後的楚地藏道:「看看他的模樣。」
「……」楚地藏安靜的看著,許久後輕聲問了句:「你那麼想回去?」
顧千樹聞言猛地抬起頭,充滿淚水的眼睛裡是顯而易見的憎惡,彷彿是在嘲笑楚地藏的問話——他當然想回去,這裡,有什麼可留戀的東西?
「如果你回去了,祝清澤和殷醉墨都會死呢?」楚地藏道:「還是會回去對吧?」
「……」顧千樹死死的咬著牙齒,並不回答。
「你當然會回去,這個世界在你看來,根本就不重要。」楚地藏邊說,便朝著顧千樹走了過去,他看著這在楚天惶手裡掙扎的顧千樹,淡淡道:「無論誰都入不了你的眼。」
無論是憎恨亦或者愛慕,在你眼中都是螻蟻般的存在。
「……為什麼會知道?」顧千樹盯著楚地藏,始終在意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楚地藏也伸出手,摸了摸顧千樹那近乎猙獰的臉:「顧千樹,你是不是,很恨我們?」
「……」當然恨了,怎麼可能不恨,簡直恨不得把你們兩個殺了——顧千樹渾身抖的厲害,可是他眼裡的憤怒和怨懟卻絲毫不減。
「嗯,你要恨我們呢,我們也沒辦法。」顧千樹的掙紮在楚天惶看來只是一種情丨趣,他強行將顧千樹抱進了懷裡:「我們只是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回去了……」
「……」顧千樹身體在一剎那僵硬的如同風化的石頭。
「因為我不會再讓你看到第三個人。」楚天惶語氣是輕柔的,可是任誰都不會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他溫柔的撫摸著顧千樹那一頭長長的黑髮,道:「所以……你覺的,我會愛上你麼?」
「……」顧千樹漠然的看著楚天惶,瞳孔裡空洞一片。
「我可不是我的那個傻弟弟。」楚天惶道:「他愛你愛的要死呢。」
「就算以前我或許會愛上你,可是現在呢?」楚天惶繼續漫不經心道:「你還能回去麼?」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楚天惶是個沒心沒肺的怪物,怎麼可能愛上他,他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會知道!
顧千樹一動不動,腦海裡被楚天惶所說的話堆的滿滿的——他哽咽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在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注視下再次痛哭起來。
他要回家!他不要和這兩個變態玩了!這裡一點都不好玩,不好玩!
「……哭什麼。」這是楚天惶第一次看見顧千樹這麼失態,愉悅之餘,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之感。
曾經的楚天惶是不願意看見顧千樹掉一滴眼淚的,不讓也不至於同意讓顧千樹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是現在麼……
哭吧,哭吧,騙子都該是這樣的下場,楚天惶想,你的騙局終於暴露,是不是很失望呢?不能把我們丟棄的你,是不是覺的我們很噁心?
那麼便噁心吧,那麼便痛苦吧,你的眼淚只會讓我們感到興奮。
「……」顧千樹哭的淒涼,待到他哭的渾身無力的時候,卻被楚天惶慢慢的抱了起來。
「……去哪?」顧千樹猛然想起了楚天惶的那句——我不會再讓你看到第三個人,他呼吸一窒,再次開始掙紮了起來。
「去你該去的地方。」楚天惶聲線和緩:「……你會喜歡的。」
……喜歡你大爺,顧千樹眼淚刷的一下又下來了,他敢肯定楚天惶帶他去的地方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他能拒絕麼?他有權力拒絕麼?
「這人啊,就是不能太貪心。」楚天惶把顧千樹扛在肩上,邊走邊說:「你看楚地藏那個蠢貨,居然還妄想你能喜歡上他,嘖嘖,這就是貪念。」
「……」顧千樹整個人幾乎奄奄一息。
「你呢,天天想著回去。」楚天惶在前面走著,楚地藏跟在後面,他回頭望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楚地藏後忽的笑了:「你看,你現在慘了吧。」
「……」顧千樹——楚天惶你這個神精病,你話太多了真的。
「你難道不貪心?」原本一直沉默的楚地藏卻開了口,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冷冷道:「你若是不貪心,又怎麼會有現在這樣的下場。」
「……」楚天惶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但是最終居然也沒有反駁——他的確沒什麼可反駁的,楚地藏說的,是實話。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想要的越多,反而得到的越少。
「……」顧千樹已經不掙紮了,他垂著頭,像具屍體一樣一動不動,唯有從他那微微起伏的後背上可以看出他還在呼吸。
「你可千萬別怕。」楚天惶微笑著道:「你一怕我就心疼。」——心疼的,更想看著哭著道歉了。
68.感受不到愛?那就恨吧
顧千樹覺的自己要瘋了。
昨天發生的一切簡直如同一個噩夢,讓他深深的跌進了地獄。
楚天惶那張帶著微笑的臉浮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著楚天惶張開嘴,冷笑吐出一句話:「顧千樹,你回不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顧千樹神色木然躺在床上,回憶著那些依舊讓他無法坦然接受的畫面——為什麼楚天惶會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甚至他還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故去。
「系統。」顧千樹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憔悴,他聲音在腦海裡呼喚著唯一可以給他答案的對象:「為什麼他們會知道?」
系統不回應。
「你到底想怎麼樣啊!」顧千樹終於被系統這種態度惹惱了,他直接在腦海中怒吼道:「是你把我拉進這個世界的!我做錯了什麼麼?你他媽的憑什麼這種態度,從頭到尾都是這幅死樣子我他媽的欠你的?!」
顧千樹的性格本來不錯,很少會這樣怒氣衝衝的對人罵髒話,但是今天系統真是把他惹毛了,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它的態度就非常的奇怪,奇怪到了顧千樹都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系統的事。
「你說的對。」本以為系統會繼續裝死,沒想到他卻幽幽的開口道:「錯的是我。」
「……」顧千樹語塞——他沒想到系統居然這麼不要臉的承認了!
「我真的不該把你帶進這個世界。」系統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固執的人,沒有之一。」
能在千百次的輪迴中做出同一個選擇——這麼多年來,顧千樹還真是獨一份。
「那怎麼辦。」顧千樹眼睛沒什麼神采:「他們知道了,我要怎麼辦?」
「……」系統安靜了片刻後,輕聲道:「順其自然吧。」——除了順其自然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一次,系統絕對不會讓顧千樹再選擇回去的。
同顧千樹抑鬱的心情比起來,楚天惶和楚地藏就要好很多了,至於心情好的原因實在是很簡單——楚地藏發現楚天惶有了一根白色的頭髮。
這對於平常人來說,或許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對於楚天惶和楚地藏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頭髮會白,代表他們的時間在流逝。
從小到家,似乎都沒有人對於楚天惶那種無論受多重的傷,都會復原的體質感到奇怪,於是楚天惶和楚地藏也漸漸對此習以為常。
然而在接收了那些記憶之後,楚天惶才發現,這種情況到底有多麼的不正常。
他們不會死,甚至可能不會老,長生不老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是一生的追求,可是對於已經對時間有了恐懼感的楚天惶和楚地藏來說,卻是噩夢。
白髮的出現,證明了楚天惶的猜測——只有顧千樹在這個世界,他和楚地藏的時間,才會流動起來。
他們會白髮蒼蒼,會垂垂老矣,甚至可能會因為病痛而死去——這是折磨,更是新生。
或許在之前,楚天惶還只是喜歡的是顧千樹的皮囊,可是如今,他只能確信一點——就算顧千樹沒有了那副皮相,他依舊會堅定的選擇同他在一起。
這或許是已經超越了愛的一種感情——在這世上,我只為你而存在。
沒有了顧千樹的他們,就什麼也不是。
關顧千樹的地方,是個漂亮的小閣樓,包括僕人在內,沒有任何人可以進去,就像楚天惶說的那樣,除了他們兩兄弟,顧千樹不要想見到任何人。
楚地藏走進屋子裡時,看到的就是沉默的坐在床邊的顧千樹,他的長發已經可以拖到地上,此時只是鬆鬆的捥了一個髮髻,整個人都在散發出一種冷漠而厭世的情緒。
楚地藏沒說話,只是上前坐到了顧千樹的對面,他仔細的看著這個本該無比熟悉的人,卻在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挑起話題。
同過去比起來,楚地藏的眼神顯然是要冷漠很多,看向顧千樹的表情裡也不再是那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柔情。
「……」顧千樹一直沉默著,許久之後,才輕輕的說出一句話:「我恨你們。」
楚地藏的表情沒有變化——他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可是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從顧千樹的口中親耳聽到。
他恨我們,楚地藏想,被囚丨禁,被強丨暴,恨我們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吧,那麼我們呢,我們要恨作為騙子的你,也是應該的吧?
「你會因為想要回去而不擇手段麼?」楚地藏這麼問道。
「當然。」顧千樹知道現在最明智的選擇是和楚地藏服軟,可是昨晚發生的一切已經徹底的擾亂了他的心緒——為什麼楚地藏和楚天惶會知道那麼隱秘的事?!事到如今,他真的還有機會回去麼?
若是真的不能回去,要被楚天惶和楚地藏關上一輩子——顧千樹冷冷的想,那麼他還不如去死。
「那裡有那麼好麼?」楚地藏似乎對於顧千樹的選擇十分的疑惑,他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安靜的看著他。
「……與你何干。」顧千樹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當然和我有關係了。」沒想到,面對顧千樹這種態度,楚地藏卻笑了,他道:「不過先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你永遠也別想回去。」
若說之前的顧千樹是烏龜,有著牢不可破的硬殼,那麼現在的他,卻是被楚天惶和楚地藏硬生生的從殼子裡給拽了出來。
不但如此,楚地藏這句:「你永遠也別想回去。」更像是利器一樣刺穿了顧千樹的心臟——就算是向來無所謂的顧千樹,也感到了一種從心底裡散發出的無助和憤怒。
「……」浴室原本坐著的顧千樹忽的站了起來,他將頭慢慢的靠近了楚地藏,看上去就像是要吻上他一樣,可是就在他的嘴唇即將觸到楚地藏皮膚的一剎那,他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巴,一口咬在在楚地藏的喉嚨上。
這不是顧千樹第一次咬楚家兄弟了,當初楚天惶假裝楚地藏第一次佔有顧千樹的時候,就被顧千樹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不過那一口同現在比起來似乎是小巫見大巫了,這次顧千樹很有點要把自己牙齒都崩掉的味道,鮮血大量的從楚地藏的頸項上大量的湧出,然後被顧千樹一口一口的嚥下。
顧千樹於他們的恨,已經有了恨不得喝其骨血,食其骨肉的地步。
楚地藏一動不動,甚至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出現,他站在原地,微微的低下頭看著埋在他頸項間的顧千樹,居然笑了起來。
因為喉嚨被咬住,楚地藏無法說話,於是直到顧千樹咬的嘴巴發酸,鬆開口為止,他才低下頭,吻丨住了顧千樹沾滿了鮮血的唇。
是血的味道,咸腥的讓人覺的厭惡,楚地藏吻的投入,絲毫不在乎顧千樹又咬破了他的嘴丨唇。
喉嚨上那個猙獰的傷口開始緩慢的癒合,顧千樹的嘴裡發出一絲嗚咽。
原本白色的衣衫被鮮血染紅,顧千樹被楚地藏壓丨到了床丨上。
他的掙扎對於楚地藏來說無非是蚍蜉撼樹,可是從頭到尾顧千樹都沒有停止掙扎,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顧千樹抬目之間,都能看到裡面是一片露骨的恨意。
楚地藏這下是真的不在意了,他的眼裡已經完全看不到當初因為顧千樹的仇恨而產生的痛楚,現在的他,同楚天惶只有一線之隔。
「……」顧千樹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絕望。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騙自己再堅持下去了,身丨上的男人彷彿地獄中的惡鬼,一次一次的將他往深淵里拉。
曾經的他還有向上掙扎的力氣,可是現在……顧千樹微微的喘著氣,眼神裡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掙脫出去。
「你不能走。」楚地藏慢慢的剝丨光了顧千樹的衣丨裳,他的動作是溫柔的,眼神卻是冰冷的:「你哪裡也不能去。」
「……」顧千樹歪過頭,不願再去和楚地藏的目光對視。
然而楚地藏卻不願意放過他,他強行讓顧千樹看著他,然後道:「你是不是覺的,你不是顧麟堂,所以一切都無所謂?」
是啊,這又不是他的身體,怕什麼呢——這是顧千樹曾經的想法。
「呵呵呵。」楚地藏低低的笑了,他道:「我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自己那麼瞭解你。」
他看得懂顧千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是嘴角微笑的弧度,知道他的尊上是想哭,還是想笑。他曾經覺的這是他無上的榮耀——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比他更瞭解他的尊上。
但是現在呢,現在呢,眼神陰鬱的楚地藏突然開始厭煩起這樣的自己。
瞭解又如何呢?無非是……更加痛苦的折磨自己。
顧千樹的眼睛被一張黑色的布給蒙上了,他的手也被細細的布條纏了起來,看不見東西讓顧千樹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然後他聽見了楚地藏的話,那個據系統說,愛他愛的要死的男人帶著笑意道:「真想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呢。」
69.魔鬼的蠱惑
「你不是是要愛上他了吧?」楚天惶聽到一個聲音在這樣問自己。
「怎麼可能。」楚天惶想堅定的反駁,可是內心某個角度卻在發出質疑的聲音——你真的不會愛上他麼?
有了那些記憶,你真的可以無情的對待顧千樹?
「我恨他。」楚天惶這麼想到,他是應該恨顧千樹的,顧千樹將他們留在了這個世界裡……讓他們承受了無盡的寂靜。
「你想留下他麼?」那個聲音又開始向楚天惶發問。
「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楚天惶還不懷疑自己會用盡一切辦法留下顧千樹。
「你願意為了留下他付出生命的代價麼?」那個聲音帶著蠱惑的問道:「你願意麼?」
「願意。」生命對於楚天惶來說到底是什麼呢,是該珍惜的東西,還是已經厭棄的累贅?
「你愛上他了。」然而在聽到楚天惶的答案後,那個聲音卻給出了這樣一個堅定的回答:「你看,你愛他愛的,都恨不得去死了。」
——楚天惶在這一刻,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
他已經沒有夢到那些關於他和顧千樹過去的故事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睡個好覺。
魔鬼的聲音日日夜夜在他耳邊環繞,楚天惶現在甚至都不敢去見顧千樹。
那個人代表的東西實在是太多,楚天惶不敢冒險——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他是應該恨顧千樹的。
楚地藏已經愛上了他,那麼自己,則成為了留下他的唯一籌碼。
然而不想見,便會忘記了麼?楚天惶絕不會承認自己在害怕——並且怕的要死,他一閉上眼,腦海裡就全是那些關於顧千樹的畫面。
若人的心可以控制,那麼倒也簡單了,可惜就算是神,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更何況楚天惶只是個凡人。
顧千樹很痛苦,楚地藏很痛苦,楚天惶也很痛苦,在這場角逐中,沒有一個勝利者。
然而楚天惶不想再輸了,他知道自己輸不起。
顧千樹的睡顏是不安慰的,他的眉頭,皺起,彷彿沉溺在噩夢裡無法自拔。
和之前比起來,顧千樹瘦了,在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折磨下,他的心情顯然並不好,消瘦的臉龐勾勒出尖銳的輪廓,讓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凌厲。
這個是糟糕的世界。
楚天惶突然有了一種流淚的衝動。他看著睡在床上的人,竟有一種自己回到了過去的錯覺。
曾經的世界裡,顧千樹看向他的眼神是溫柔的,帶著熱戀中的愛意,楚天惶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摸了摸顧千樹的臉頰。
楚天惶在這一刻才猛地發現,在這一世裡,他從未和顧千樹有過什麼溫情的相處。
就好像崩壞的世界已經完全不能容忍什麼溫暖的感情的存在,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冰冷。
楚天惶清楚的記得,他和祝清澤也曾經是無話不說的好友,可是在這裡呢?楚天惶看了看自己那雙修長的手,笑了。
在這裡,他間接殺死了祝清澤的未婚妻,還有她肚子裡那對龍鳳胎。
到底是誰把他們丟進的這個世界?為什麼要不斷的經歷這些可怖的事?楚天惶在這一刻心情異常的平靜。
這個世界裡的他,是個早該死去的人。手上人命無數,無論是對待親人亦或者朋友,心都冷的可怕,是的,對於楚天惶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他曾經深愛過的顧千樹,陪他一起度過寂靜的楚地藏,和他自己。
原本正在熟睡顧千樹慢慢的睜開了眼,似乎是醒了,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種疲憊和倦怠,還有明顯的絕望。
「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楚天惶開口這麼問剛醒來的他。
「是。」顧千樹沒有猶豫,即使他的頭腦並沒有很清醒,但是顯然他對這個問題也是毫不猶豫的。
留不下來的,真的是留不下來。楚天惶居然有些無奈了。
他嘗試過用愛把顧千樹留下,失敗了,那麼現在似乎只有試試恨了。
「那個世界有哪裡好?」楚天惶這麼問道。
「有人在等我。」顧千樹的答案几乎是脫口而出的——然而在他吐出這句話之後,自己都驚訝了一下。
事實上那個世界,沒有人在等顧千樹。死去的母親,消失的父親,分手的女友和沒怎麼聯繫的朋友,如果沒有了顧千樹,那個世界會照常運行。
但是這個世界卻不行,離開了顧千樹的這個世界,就是一個煉獄。
「你知道你走了之後,這裡會發生什麼麼?」楚天惶很少會用這樣的語氣同顧千樹說話——平日裡他要麼高高在上,要麼瘋狂狠戾,這樣平靜且溫和的語氣,甚至讓顧千樹產生了一種這不是楚天惶而是其他人的錯覺。
「什麼?」顧千樹覺的楚天惶的話有些奇怪,他隱約覺的楚天惶接下來的話,會給他提供一些可以參考的信息。
「……」然而楚天惶的嘴唇動了動,最終一個字也沒吐出來。楚天惶想告訴顧千樹,如果他走了,那麼這個世界的時間就會停止。
可是話到了嘴邊,楚天惶卻懦弱的退縮了。
他現在已經不敢去相信顧千樹,他甚至懷疑如果他告訴了顧千樹那些關於過去的記憶,顧千樹會利用他的感情來欺騙他。
崩壞的信任就像碎掉的玻璃,永遠不可能恢復如新。
楚天惶說不出話,於是只能和顧千樹沉默的對視。
「……」楚天惶忽的想起了剛才他問顧千樹的那個問題——你是不是很想殺了我?而顧千樹的回到是:是。
這答案本就在楚天惶的預料之中的。
按照往常,楚天惶本該是要發火,可是他卻笑了,不但笑了還笑的非常的燦爛。
「顧千樹,我喜歡你的名字。」楚天惶道:「可是永遠都不會因為愛你而為你獻出生命。」
——永遠也不會。
「是系統告訴你的?」能知道這麼多,顧千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系統告密了,那個該死的系統已經徹底的讓他失望。既然楚天惶已經知道了那麼多,顧千樹完全不介意把系統給抖出來。
「系統?」楚天惶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那是你們那個世界的稱呼吧……」
「……」果然是系統!顧千樹深吸一口——他早就知道那個該死的系統是個坑,卻沒想到這個坑居然可以這麼深!
「那個世界一定比這個世界重要麼?」楚天惶道:「是不是在你的眼睛,無論是你的好友亦或者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
所以你才能走的那麼坦然,絲毫不顧忌我們會承受什麼。
「我走了你們會如何?」顧千樹看著楚天惶的臉問道道:「死去?」
「……」比死還可怕,楚天惶沒有回答顧千樹的問題,事實上,在那個時間完全停止的世界裡,若不是他和楚地藏的時間依舊在流逝,怕是他們也不會感到多麼的可怕。
但偏偏他們的時間沒有凝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寂靜,偏偏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天惶至此,終於有了明悟。
「昨天休息的好麼。」楚天惶昨晚並沒有來,但是他已經從顧千樹頸項上那些明顯的痕跡之中看到了他的答案。
顧千樹重重的皺了眉——昨晚楚地藏簡直就像是瘋了一樣。被囚禁如此之久,顧千樹卻還是第一次承受那樣粗暴的性丨愛。就好像楚地藏是為了發洩什麼,幾乎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給顧千樹。
地獄啊——從這一點上來說,顧千樹和楚天惶,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沒關係。」楚天惶道:「顧千樹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願望?哪個願望?顧千樹看向楚天惶的眼神裡帶上了一點疑惑,他覺的昨天的楚地藏和今天的楚天惶都非常的奇怪。
奇怪的到了一種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兩人是不是也被穿了的地步。
「好好休息吧。」楚天惶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起身:「我有一份很棒的禮物送給你。」
「比那兩條蛇還要棒。」直到此時,楚天惶才恢復了往日的笑容,他轉身走向屋外,那身影居然讓顧千樹感到了一陣莫名的不適。
「系統,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顧千樹道:「他們怎麼會知我要回去的事情?還知道我要回去的條件??嗯?」
「這可和我沒關係。」系統懶洋洋的:「不過你別也別太擔心,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
「……」結束?顧千樹又從系統這句話裡聽出了其他的意味。
「你保證你一定會感謝我的。」系統道:「真的。」
感謝你?感謝你什麼?感謝你把我拉進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麼?顧千樹聽到這裡卻只是想冷笑。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問過他的意願,沒有人問過他是否真的想來到這裡,沒有人問過他是否真的想成為顧麟堂。
顧千樹就算是個現代社會失敗的不能再失敗的殘次品,卻也不代表,他樂意就這樣成為另外一個人。
即使那個人,有著顧千樹沒有的東西。
70.每個反派都有一顆玻璃心
死亡這中東西,對於楚天惶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看著人的心臟停止跳動,身軀逐漸冰冷,然後慢慢的僵硬——這個過程,對於已經見夠了死亡的楚天惶來說已經是常態。
然而有時候這種常態,對於楚天惶來說卻是美景——因為他可以看到時間在他們身上的流逝,看著他們的皮膚長出斑點,看著他們一點點腐爛。這不是時間停滯的世界可以看到的事。
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人的死亡對於楚天惶來說依舊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擁有了那些關於輪迴的記憶後。
祝清澤的死亡是個意外。
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是意外而是必然發生的事了,因為祝清澤是自殺的。
趁著守衛不注意,他用一塊破碎的瓷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死狀奇慘無比,讓人看來絕對不想看第二遍。
這是楚天惶沒有料到的事件,但是雖說突發事件,可楚天惶並不覺的祝清澤的死亡讓他有多麼的意外和惶惑。
他站在屋子裡,看著祝清澤的屍體,喝退了下人。
在那個世界裡,祝清澤本該有著更好的結局,家庭和睦,子孫滿堂。可是現在呢,他的屍體已經涼了,血液沾滿了他的臉,完全看不出他曾經是個怎樣溫婉如玉的君子。
楚地藏也從門口走了進來,他似乎也是聽說了消息,急衝沖的趕來了。
「怎麼死了?」楚地藏的聲音有一絲的沙啞,他見到祝清澤的屍體後,沉默了半響:「……瞞下來?」
「……為什麼要瞞下來。」然而楚天惶的反應,完全超出了楚地藏的預料,只見楚天惶歪著頭笑了笑:「讓他看看,不是更好麼?」
「……」楚地藏沒說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敢把他的記憶消除麼。」楚地藏聽楚天惶這麼問道。
「為什麼?」按照楚家用藥的能力,把顧千樹的記憶消除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可是楚天惶一直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這讓楚地藏也感到困惑。
「因為他腦子裡有東西。」楚天惶說的話很模糊不清,但是楚地藏大概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楚天惶道:「除非他徹徹底底的不能回去了,否則我是不會消除他的記憶的。」——因為一旦因為顧千樹失憶而放下戒心,那麼迎接他們的很可能是另一個地獄。
「他得知道。」楚天惶很久沒笑了,然而今天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他說:「他得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
無盡的輪迴,無邊的寂靜,越來越糟糕的結局,和輕易流逝的生命。
他們本該有著更好的未來,但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全部被毀了——全都是因為一個騙子,一個可恨的騙子。
在楚地藏沉默的注視下,楚天惶直接將祝清澤的屍體拖了起來,他的動作粗暴無比,就像在拖著什麼沒有生命的東西——哦,的確,屍體是沒有生命的。
一路拖一路走,本來可以把屍體抱在懷裡的楚天惶卻並沒有這麼做,他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神裡閃爍著陰冷的光。
既然要痛苦,那麼就一起痛苦吧。
顧千樹在楚天惶走進來的時候看著一本書,他現在很少說話,整天整天的沉默著,也不知道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千樹的抗拒讓楚天惶感到憎惡和煩躁——在這個世界上,恨是比愛讓人更累的東西,因為愛至少你還能感到一絲的快樂,可是恨呢?只有無邊無際的折磨。
顧千樹並沒有抬頭,直到楚天惶把他手裡提著的東西扔到了顧千樹的身上,顧千樹的表情才露出了一絲愕然。
「啊!!!!!!!!!!」然後,一聲楚天惶從未聽過的淒厲叫聲從顧千樹的口中發了出來,顧千樹瘋了一般的丟開了屍體,卻在下一刻看到屍體面容的時候吐出了三個字:「祝清澤?」
「是啊。」楚天惶沒什麼表情,他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然後坐下,悠然的看著顧千樹:「自殺的。」
「……是你殺了他。」並非問句,顯然,在楚天惶把屍體帶進屋子裡的那一刻起,顧千樹的心裡就有了答案。
猙獰的屍體上沾滿了血水,染紅了顧千樹白色的衣衫,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然後顧千樹蹲下,把祝清澤的屍體拉進了懷裡。
「都是你的錯。」楚天惶道:「顧千樹,你知道麼?是你害死了他。」
屍體的模樣很難看,冰冷的皮膚已經僵直了,不像是人類,更像是橡膠,顧千樹沒說話,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神色彷彿在神遊。
那是一種靈魂出竅的表情。楚天惶看在眼裡,卻是燦爛無比的笑了。
「要不是你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他會生兩個孩子,然後和他的妻子一起幸福的活下去。」楚天惶道:「都怪你,顧千樹。」
「……是你殺了他。」顧千樹一字一頓,幾乎像是要將自己的牙齒咬出血來:「是、你、殺、了、他。」
楚天惶聳了聳肩,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知道顧千樹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不過這沒關係,顧千樹接受與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屍體的味道不好聞,凝固的血塊在散發出一種令人噁心的腥臭味,顧千樹突然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的意義。
既不能回家,也不能離開——或許他可以選擇死亡?
「你如果死了。」楚天惶似乎已經猜到了顧千樹腦袋裡產生的想法,他平靜的笑了笑:「我就把殷醉墨的皮扒了,然後讓她活著坐在你懷裡。」
「……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想到了那樣一副畫面,顧千樹突然開始嘔吐,他的臉色青白,卻還是死死的抱著祝清澤的屍體不肯放手。
「你當然可以選擇死亡。」楚天惶歪了歪頭:「不過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顧千樹慢慢的抬頭,看向了楚天惶,那眼神裡是楚天惶從未見過的深沉的恨意,楚天惶敢確定——若是現在給顧千樹一把劍,那麼顧千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給殺了。
這很好。楚天惶想——這是他願意見到的局面。
祝清澤的死,和他脫不開關係,顧千樹昏昏沉沉的想到,若是他不這麼蠢,那麼祝清澤也不會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若是他能夠狠得下心,祝清澤也不會死的那麼慘,還包括楚天惶口中的祝清澤的妻子,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楚天惶是個令人噁心的殺人犯,但是自己卻是個同樣噁心的偽善者。
沒有將這個世界當成真實的世界,是顧千樹所犯下的最大錯誤,而現在——他即將為自己的錯誤付出慘痛的代價。
殷醉墨傻了,祝清澤死了,而他,將永遠也回不去屬於他的世界。
顧千樹的嘴唇已經慘白的如同被水泡過的紙,他的額頭上在不停的溢出汗水——就像在代替他無法流下來的眼淚。
系統的聲音在顧千樹的腦海裡響了起來,只不過顧千樹卻已經聽不清楚系統到底說了些什麼了。
「……顧千樹?」楚天惶開始還沒注意,後來才發現了不對勁,顧千樹的身上的衣服似乎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而他卻還在不停的出汗。
「你……」楚天惶強行把祝清澤的屍體從顧千樹的懷裡拽開,在看到顧千樹那張依舊面無表情的臉時,才驚覺:「你怎麼了?」
顧千樹不說話,連眼神都沒有換一個,他整個人的臉色難看的如同死人,腳下甚至積累出了一灘小小的水漬。
「……」楚天惶不敢再耽擱,他直接一把抱起了顧千樹,衝出去找大夫去了。
汗水的加速流出,讓顧千樹很快處於脫水狀態,他不說話,也不動,眼睛半垂著,像一張被揉的皺巴巴的餐巾紙。
「我還從未見過這種症狀。」大夫雖是一頂一的好,卻還是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他摸了摸顧千樹的頭:「趕快拿鹽水過來。」
「……」楚天惶聞言狠狠的皺了皺眉,他一把捏住顧千樹的下巴,冷聲道:「別忘了我告訴過你的話——我保證說到做到。」
顧千樹嘴唇動了動,並未吐出一個字——他很清楚楚天惶所說的威脅絕對不是在開玩笑,要剝掉一個人的皮在那個世界或許不可能,但是在這個世界裡,卻是輕輕鬆鬆的一件事。
顧千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殷醉墨小心翼翼給他告密的表情,他突然很好奇,作為穿越者的殷醉墨,是否也想回去呢?是否也有想家呢?可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是不可能告訴顧千樹答案的。
「她只是中毒。」楚天惶緩聲道:「……我可以隨時解開她的毒。」
「……」顧千樹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他的鼻間全是那種濃烈的讓人作嘔的腥味,手上全是冰冷皮膚的觸感,
眼前,浮現的是祝清澤那張死不瞑目的臉。
大仇未報身已死,顧千樹想,他真的從未對一個人產生那麼強的殺意——如果楚天惶死了,那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那麼楚天惶,你去死好不好?
71.你們這群辣手摧花的小人!
這是個無法挽回的死局。
顧千樹恨著楚家兄弟,而楚家兄弟也無法原諒顧千樹。
而祝清澤的死亡,則是將這個死局逼入了一個更加悲慘的境地。他斷絕了最後一點顧千樹原諒楚天惶和楚地藏的可能。
夏天屍體腐爛的特別快,很快,死去祝清澤僵硬的肢體開始變得柔軟,令人噁心的腐臭的味道漸漸的散發了出來。
這件事情的結尾,是楚地藏把祝清澤的屍體從顧千樹的懷裡搶了出來。
顧千樹當時整個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只能抱著祝清澤,一旦祝清澤的屍體離開他的身邊,他就會不停的流冷汗,似乎已經變成了身體的一種條件反射。
楚地藏實在是拿顧千樹沒辦啊,只能按照大夫的醫囑不停的給顧千樹喂水。
直到後來楚天惶出現說了一句話,顧千樹的情況才稍微好轉了些。
楚天惶站在顧千樹的面前對他說:「顧千樹,你不是那麼恨我麼,我給你一次殺了我的機會好不好?」
顧千樹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天惶,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我說到做到。」楚天惶知道顧千樹不相信他的話,但是他也不太在意,只是道:「不過機會只有一次……你若是錯過了,就只能被我們關一輩子了。」
顧千樹盯著楚天惶的眼睛,像是要看出楚天惶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可是他到底也沒能看出什麼——楚天惶的眼神裡只有一片陰鬱的黑色,如同掛著烏雲的天空,陰沉的讓人害怕。
「我要殺了你。」還是那句話,只不過這次顧千樹卻說的很慢,而聽到這句話的人,也能從他的神色和語氣裡聽出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你能的話。」楚天惶說完這句話,便出了屋子,留下個楚地藏和顧千樹。
自從有了那些關於輪迴的記憶之後,楚地藏對待顧千樹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他確定自己愛著顧千樹,甚至願意為他獻出生命,可是與之同時,楚地藏感到的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偷了仙子的羽翼,卻不一定能留下仙子,楚地藏覺的自己和楚天惶就是兩個可笑的廢物,顧千樹若是想走,他們誰也留不下他。
楚天惶對待顧千樹的態度雖然看上去十分的刻薄,但是他到底會不會愛上顧千樹,也是個無解的謎題。
人的感情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控制,楚地藏看著又瘦了一圈的顧千樹,忽的嘆了口氣。
顧千樹的確是瘦了,可是精神卻奇怪的好了起來。就好像是找到了什麼必須要達到的目標,整個人都不復從前的散亂頹廢。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好的是這個模樣的顧千樹,是鮮活的,壞的是顧千樹想達到的目標是殺了他們。
其實如果顧千樹真的能殺死他們,倒或許是件不錯的事,楚地藏彎下腰,給似乎已經睡著的顧千樹的身上搭上了一層薄毯,是不是如果他們被顧千樹殺了,這個可怖的輪迴,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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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每天最炎熱的時候,顧千樹的屋子裡放了許多的冰,溫度倒也不算太高,他站在窗口撥弄一盆蘭花,長長的頭髮散落在地上,如同黑色的瀑布。
因為太熱,所以穿得很少,頸項上裸丨露出的皮膚可以看到一條白色的蛇順著他的脖子蜿蜒而上,而蛇的下半身則被白色的紗衣遮住。
楚地藏安靜的在他身後看著,直到熏香快要燒完他才進了屋子。
顧千樹這才發現了楚地藏蹤跡,他臉上向來沒什麼表情,見到楚地藏進屋,也只是懶懶的憋了一眼,又繼續看手上的蘭花了。
熏香的味道很好,可是顧千樹卻知道這就是他武功無法恢復的罪魁禍首。
無論是熏香,亦或者沐浴時使用的花類,都有著一股同樣的味道,聞著清香淡雅,事實上卻比毒藥還可怕。
因為長期出不了屋,顧千樹的皮膚更白了,他在食物上從未被虧待過,想要吃什麼直接告訴楚地藏,幾乎都能得到滿足。
顧千樹本來以為楚地藏是來屋子裡坐坐的,可是沒想到他卻走到了屋子的香爐旁,將還在燃燒著的熏香取了出來。
顧千樹的眼神裡滑過一絲疑惑……這是在幹什麼,難道是他們嫌自己活的太久,決定換種更厲害的熏香?
可是楚地藏的表情一直很陰沉,即便是注意到了顧千樹的目光,也沒有說一句話。
顧千樹心中的疑惑更甚,直到楚地藏快要出門的時候,他才聽到了一句話——「好自為之吧。」
好自為之?楚地藏是這麼對他說的?顧千樹聽了只覺的可笑,他實在是搞不明白,楚家兄弟到底哪裡來的底氣做出一副自己欠了他們的模樣。
想不通,便也不想了,新換上的熏香散發出陌生的味道,顧千樹只當是楚地藏心血來潮,並沒有將他的這個舉動放在心上。
楚地藏出了顧千樹的住所,便去一旁的屋子找到了楚天惶。
楚天惶已經很久沒有和顧千樹住在一起了,他似乎不願對顧千樹產生多餘的感情,態度也是一天比一天冷淡,然而到底是怎麼想的,恐怕還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換了?」楚天惶也在修剪一盆蘭花,他手裡拿著小小的花剪,轉過頭來到:「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一定要這麼做麼。」楚地藏道:「現在就這樣不也挺好的?」
「哪裡好?」楚天惶放下了手裡的剪刀:「這就是你想到的生活麼?」
楚地藏不說話,因為答案早就不言而喻——這自然不會是他想要的,整日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那麼就別多話了。」楚天惶的臉上少有的帶上了一絲疲憊。
從祝清澤死去之後,楚天惶就一直睡不好,那些原本消失的夢境又再次出現了,雖然被囚禁的是顧千樹,可論消瘦的速度楚天惶和他比起來也絕對不遑多讓。
「是該做個決斷了。」楚天惶道:「你告訴他了?」
「還沒有。」楚地藏神色有些恍惚:「……你……」
「別說了。」楚天惶搖了搖頭,此時他和楚地藏的差異更加顯露了出來:「我知道你心軟,但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可是他已經夠絕望了,楚地藏很想這麼說,卻又住嘴了。
「還不夠絕望啊。」楚天惶道:「他還想著回去呢……」即使我們在他的身上刻下印記,即使我們把他關在籠子裡,即使我們手裡捏著他朋友的命,可是他依舊不屬於我們——從未屬於過。
「……」楚地藏吐出一口氣:「還有多久?」
「一個多月吧。」楚天惶歪了歪頭,少有的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我又開始期待了。」
「……有什麼好期待的。」楚地藏並沒有楚天惶那樣的樂觀,他只覺的自己心中壓了一塊大石頭,若是他有楚天惶那麼高的武功,那麼這件事自然是由他來做最合適,可是這江湖之中……能和顧千樹比肩的人,怕也是屈指可數。
兩強相鬥,必有一傷,楚天惶決定幹乾淨淨的同顧千樹決鬥一場的這個決定,楚地藏是不讚成的。他對於楚天惶的表現十分不安,可是卻又不能說服楚天惶放棄他的想法。
「只有這樣他才能明白。」楚天惶是這麼說的:「他就算有了武功,也還是逃不掉的。」
「……」楚地藏覺的這個理由非常的牽強。
「別問那麼多了。」然而對於這件事,楚天惶並不願意多說,他只是道:「我比你清楚。」
……比我清楚,你真的比我清楚麼?楚地藏明顯的看出了楚天惶的敷衍,他知道從楚天惶嘴裡已經問不出什麼,於是只好停下了這個話題。
楚天惶是能看得出楚地藏的不安的,但是他並不打算安慰楚地藏,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必須去做的,而這些事,或許也是解開死局的唯一辦法。
「你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那種藥麼?」楚天惶道:「等這件事完了,就用上吧。」
「……」楚地藏一愣——楚天惶值得的那種藥,效果便是讓人失去一段的記憶。
「去吧。」楚天惶垂下了眼簾:「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楚地藏緊了緊拳頭,還想要說什麼。
「去吧。」然而楚天惶卻像是失去了耐心,他道:「我有分寸的。」
「哥。」楚地藏道:「你不要騙我。」
「傻弟弟。」楚天惶聽了這句話,原本冷漠的眼神卻忽的軟化了下來,他少有的摸了摸楚地藏的頭:「我怎麼會騙你,會騙你的,只有他。」
「……」見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楚地藏只好陰沉著臉色離開了,他的預感告訴他肯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而這些事,是他絕對不想看見的。
楚天惶看著楚地藏離開的身影,卻只是伸出手,慢慢的抓住了桌子上的那盆蘭花,然後手漸漸用力,將那盆蘭花掐的粉碎。
「就這一次。」楚天惶愣愣道:「地藏,你可千萬……不要怪我。」
說罷,他將手裡的蘭花碎片隨手扔到了地上。
72.
顧千樹在發現自己的內力逐漸恢復的時候,已經距離換掉那種熏香足足有十幾天了。
他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卻沒想到這種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楚地藏顯然是知道這件事的,他依舊每天來見顧千樹,為他帶來每日要吃的食物,整個人卻變得越來越沉默。
顧千樹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楚天惶和楚地藏的陰謀,但是他想來想去都不覺的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作為囚徒的他,甚至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更沒有什麼楚天惶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了。
在第十七天的早晨,顧千樹終於可以在手心裡凝出那一束許久未見的木犀花了。
出現在手中的花束依舊如初,米黃色的花瓣和濃郁的香味,都讓顧千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然而這木犀花只出現了瞬息,便很快消散在了他的手裡。
凝出木犀花的這一天楚地藏沒有來看他,顧千樹本來可以離開屋子的,但是他卻沒有。
鏡城已經不在了,屈指可數的好友也死去了,那麼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值得他留念的地方麼,就算離開了這個囚籠,他可以去的地方,又是哪裡呢。
況且楚天惶為什麼要恢復他的武功,還依舊是個無解的謎題。
「他想和你公平的打一場。」這是楚地藏帶來的據說是楚天惶的想法,現如今楚地藏沉默下來的氣質和楚天惶已經有了七八分像,他穿著一身黑衣,在他的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曾經作為雲亭時的溫和的模樣。
顧千樹平靜的看著楚地藏,忽然有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個陌生人的感覺。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好幾年了,可是依舊卻覺的自己是在一場無邊無際的夢境裡,這夢境似乎會隨時醒來——可是已經這麼久,顧千樹卻還是沒能回到他所想要的世界。
盛夏,陽光熾熱無比。天空中沒有一絲的雲彩,顧千樹站在陽光底下,微微的眯起了眼。
外面院子的景色讓他覺的陌生又熟悉,就好像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好久。
楚天惶和楚地藏坐在不遠處的涼亭裡下著圍棋,他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顧千樹恢復武功,甚至可以說於之前的態度相比,對待此時的顧千樹更加散漫。
這是一種令人十分微妙的感覺,顧千樹開始懷疑自己走進了他們布下的陷阱。
「有武功的你和沒有武功的你哪個好對付一點?」系統對於顧千樹的這種擔憂表現出了極大的不屑:「如果他們是真的想對付你,為什麼要恢復你的武功。」
的確是這個理,可顧千樹還是覺的厭煩。
楚天惶和楚地藏都讓他感到厭煩,這個世界讓他感到厭煩,在這裡的度過的每一刻都讓他感到厭煩。
應該結束這一切了,顧千樹想,無論是敗也好,勝也罷,他都想要一個結果。
和顧千樹同樣不安的還有楚地藏,他隱約知道了楚天惶的想法,但他什麼也沒有做。
楚天惶是這麼對他說的,他說:「地藏,想要得到什麼,總是要失去點什麼。」
楚地藏安靜的聽著,臉上面無表情,過了許久之後才輕聲道:「我們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呢。」
是誰創造的我們,是誰讓我們不斷的進入輪迴。
「若是我知道,那便好了。」楚天惶的神態充滿了一種濃重的疲憊,就好像遊遍了世界已經徹底沒了渴望的旅人,他說:「我只想讓這一切結束。」
他們都是這樣想的,於是最後的一幕進行的越發順利。
劍是好劍,無論是長度亦或者重量和顧千樹用過的那一柄完全一樣,甚至連劍柄上刻著的花紋都幾乎相同,顧千樹慢慢的撫著劍,然後抬起頭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男人。
「請。」這是顧千樹第一次看到這麼有禮的楚天惶,在顧千樹的記憶裡,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似乎永遠都帶著或者譏誚或者冷漠的笑意,然而今天,顧千樹卻意外的從楚天惶的臉上讀出了一絲君子的味道。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請。」還是那個字,楚天惶慢慢的取出了自己的長鞭,他同楚地藏一樣穿著一身黑衣,和顧千樹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好劍。」楚天惶看著顧千樹把劍從劍鞘裡拔了出來。
有的人天生就適合拿劍,楚天惶看著顧千樹眉間已經許久未見的冷意,突然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
在這個世界裡,他是沒有資格得到顧千樹的愛的,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奢望。
一襲白衣的顧千樹,即便是被關了那麼些年,卻似乎依舊沒有改變——他在這個世界的名字本該是顧麟堂,可是他,卻從未在內心承認過這個名字。
既然從未承認名字,那麼是否又說明了他從未承認過這個世界呢。
楚天惶想到這裡,卻笑了,他覺的自己實在是可笑,既然已經決定放下一切,那麼何必又再糾結這個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
楚天惶覺的面前的場景,隱約和他同顧千樹在第一個世界裡相遇時的場景重合了起來,只不過那時的他也是一身白衣,用的是劍而不是鞭。
「……」顧千樹不語,直到祝清澤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已經很難對楚天惶產生任何的正面的感情。
顧千樹先出的手——他已經許久沒有碰利器,身手也大不如從前,可是氣勢卻絲毫未變。
凜然的,高高在上的,如同俯視的目光——就好像他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就是這樣的目光,站在一旁的楚地藏忽然一陣恍惚,他已經見過了顧千樹這種目光千百萬次,直到這一刻起,他才像是突然明白,顧千樹不是像神,而……就是神。
真正的神。
劍已出鞘,顧千樹的目標只有一個——砍掉楚天惶的頭。
為了這個目標,顧千樹覺的自己已經完全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了,楚天惶的臉和祝清澤帶滿了血污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楚天惶移步,揚鞭。他的氣勢如虹,絲毫不弱顧千樹,鞭子猶如有了生命的蛇,吐著帶著劇毒的信子,隨時能舔上顧千樹的皮膚。
顧千樹卻對這些攻勢有些不管不顧,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會被楚天惶傷到,他的嘴角甚至微微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就好像是冬日裡突然展開的梅花。
如冰雪般的豔麗寒冷。
楚天惶在心裡忽然鬆下了一口氣,他用一種顧千樹從未見過的目光凝視著朝他的頸項刺來的劍刃,居然……也笑了。
「對不起。」楚地藏似乎又聽到了楚天惶對他說的那句話。
「對不起,弟弟。」楚天惶道:「原諒我的懦弱。」
這是顧千樹沒想到的事,他感到自己的臉被溫柔的液體濺到,然後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太陽很大,血液很快就凝固了。
顧千樹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他隨手甩了甩手上的鮮血。
楚天惶倒在了地上,頭和身體分開,沾滿了灰塵的腦袋滾了老遠。
「……」顧千樹沒動,楚地藏也沒動。
時間逐漸的流逝,兩人彷彿凝固在了楚天惶死去的那一秒。
許久之後,坐在地上的楚地藏忽然把頭埋進了自己的雙臂,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提著劍朝著他走過來的顧千樹。
「原諒我,地藏。」楚天惶的話又像是響起在了耳畔,楚地藏其實是知道楚天惶是要去幹什麼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可是就算是那麼清楚,他還是沒有去阻止——楚地藏不想去阻止,他覺的自己從未那麼累過,對顧千樹的愛,對顧千樹的恨,對這個世界的恐懼。
楚地藏知道,楚天惶和他一樣累,甚至可以說比他還累。對自己存在的懷疑——他們為什麼要活著呢,他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為什麼?」顧千樹的劍尖滴著血,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疑惑——這場戰鬥本不該這麼簡單的結束。
「……」楚地藏不說話,也不動。
「為什麼?」顧千樹心中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恐慌。
「傻瓜。」楚地藏笑了,那笑容和楚天惶一模一樣:「你放棄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機會啊。」
「……」顧千樹微微瞪大了眼。
「再等些時候,你就能回去了呢。」楚地藏嘆著氣起身,伸手摸了摸顧千樹的臉:「回到你那個心心唸唸的世界——楚天惶那個蠢貨,居然要愛上你了。」
「為什麼?」楚天惶……為什麼會愛上他?顧千樹眼神木然。
「因為是蠢貨啊。」楚地藏燦爛的笑著:「那個愛過你無數次,還不知悔改的蠢貨——」
「你到底在說什麼。」顧千樹的劍在抖。
「……」楚地藏卻不再開口,只是憐憫的看著顧千樹。
然後,他說:「我真恨自己……顧千樹,你也一起把我殺了吧?」
這本來該是顧千樹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但是他卻發現自己舉不起劍,不但舉不起,手還抖的厲害。
「啊,我怎麼給忘了。」楚地藏道:「……你的武功,也就只能恢復一炷香的時間。」
73.哎嘿
對於楚天惶和楚地藏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愛上顧千樹,那麼這意味著他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可是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的。
楚天惶血液灑滿了青色的石板,鞭子被扔在一邊,身上也沾滿了塵土。還有那顆滾的很遠的頭顱——楚地藏沒有再理站在他面前的顧千樹,他走過去,把楚天惶的頭抱進了懷裡。
那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似乎即便是在死去的時候,看上去也並未經受多大的痛苦,若不是那些血跡,楚天惶臉上的表情甚至說得上安詳。
求仁得仁,這就是楚天惶想要的局面。
用自己的死亡,換來顧千樹永遠的留下——換來了這個世界時光永遠的流逝。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愛上你了。」楚地藏背對著顧千樹,輕聲道:「……我會把你關起來。」
讓你這一生,再也見不到除了我之外的人。
「知道那麼多,真的不是好事。」我還會對你用早已準備好的藥,讓你忘記了這一切,顧千樹,你注定哪裡也去不了。楚地藏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逐漸彎下腰開始痛苦喘息的顧千樹。
「你的武功的確可以恢復一炷香,但是卻有很嚴重的後遺症。」楚地藏懷裡抱著楚天惶的頭,慢慢的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然後開口:「……其實最嚴重的不是後遺症。」而是你要付出的代價,決意要殺死楚天惶的代價。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顧千樹總覺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說不知道的,他從未想過楚天惶會愛上他,可是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讓他不得不相信。
到底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顧千樹眉目被痛苦掩蓋,口中開始咳出鮮血。
「我們已經相遇過無數次了。」楚地藏已經不介意告訴顧千樹真相了,他伸出手,像楚天惶最喜歡的那樣撫摸著顧千樹細膩的後頸:「……我和楚天惶也愛上你無數次。」
「……」顧千樹眼睛微微瞪大,一時間竟是無法理解楚地藏所說的話。
「曾經你也愛上過我們。」楚地藏平靜道:「可惜到最後你還是騙了我們——為了離開這裡。」
「……」顧千樹不想相信楚地藏的話,可是他想不到楚地藏為什麼會這麼騙他,這個謊太過荒謬,甚至於都讓人不覺的他們是在撒謊。
「只要你離開。」楚地藏繼續說著:「我們的時間就會停止。」
「停止?」這個抽象的詞聽起來那樣的奇怪,奇怪到顧千樹甚至無法理解。
「停止。」楚天惶的鮮血開始順著楚地藏的手指往下滴,然而他卻依舊一動不動,他用袖口一點點的把楚天惶臉上的泥土擦淨:「……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全是泥人的世界。」
「沒有活人,沒有日夜星辰,沒有四季——」楚地藏看著顧千樹因為丹田彷彿要碎裂的劇痛軟到在地上,卻並沒有去扶:「就只剩下我和天惶。」
顧千樹身上的藥已經毒發,他同的臉色慘白,指甲因為太過用力的抓在地上而裂了口子。楚地藏眼神是冷漠的,看向顧千樹時候更像是一汪深淵般的湖水——在這一刻,他和楚天惶的氣質似乎已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你沒錯。」楚地藏也彎下了腰,他左手抱著楚天惶的腦袋,右手抬起了顧千樹的下巴:「我們也沒錯,那麼錯的……是誰?」
是創造這個世界的神麼?那麼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我不信!」顧千樹惡狠狠的抬起頭,喘著粗氣:「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做夢?」
楚地藏臉上沒有表情。
「那些夢,一定是真的?」劇痛讓顧千樹似乎快要喪失說話的能力,他的眼睛裡開始氤氳出一種楚地藏從未見過的水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
「我只想回去。」顧千樹的嘴裡再次吐出一口血道:「他們在等我。」
「……」楚地藏愣住了——他們?
然而待他還想說什麼,顧千樹卻已經昏過去了。
楚地藏的肩頭開始微微的聳動,然後這種聳動越來越大,最終他瘋了一樣的笑了起來:「他們在等你???」他們……他們……?
他們是指誰?是指的那個世界的楚天惶和楚地藏麼?
那麼這個世界的他們又算是什麼呢?楚地藏踉蹌著,竟像是要跌倒在地上——被時光扭曲的他們,又算是什麼呢?
這個世界的楚天惶不是謙謙君子,這個世界的楚地藏是個虛偽的小人。他們愛著顧千樹,即使愛裡面夾雜著恨——可是他們還是愛著顧千樹。
但顧千樹現在告訴他——他要回去,只不過回的不是那個世界,而是最初他們相遇的時光。
楚地藏站在原地,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暈倒在地的顧千樹,在他懷裡只剩下頭顱的楚天惶,竟是一個字都再也說不出口。
太陽從頭頂滑進了地平線,等到楚地藏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他慢慢的蹲下,將依舊昏迷不醒的顧千樹抱進了懷裡。
楚地藏開始往回走,夏日夜晚的風將他的頭髮吹的有些散亂,他這才發現——他的頭髮居然全部白了。
看著自己懷裡皺著眉頭的顧千樹,楚地藏覺的自己的心臟已經完全麻木了——白髮是好事,至少這證明楚天惶的猜測是對的。
只要顧千樹在,他們的時間就會不斷的流逝。
可是為什麼一點也不開心呢,被同樣抱在懷裡的頭顱已經冰涼,楚地藏在這一刻忽的意識到,從現在開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了。
「……」楚地藏把顧千樹放到了床上,然後從屋子裡拿了梳子和毛巾,一點點的將楚天惶凌亂的頭髮整理乾淨。
「哥哥。」楚地藏叫了一聲,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就像有什麼東西將他的喉嚨梗住了。
「哥哥。」楚地藏又叫了一聲,然後他低下頭,慢慢的將自己的額頭抵到了楚天惶的額頭上。
冰冷的觸感。
死去的楚天惶或許是幸福的,他再也不用擔心那讓人幾欲發狂的輪迴了,而他也正如他自己說說的那樣——是懦弱的。
楚天惶把最後的選擇題留給楚地藏,自己逃了,雖然逃掉的代價是生命。
「我會留下他的。」楚地藏道:「這不就是我們最終的願望麼。」
在那個世界沒有實現的願望,終於可以在現在的世界實現。
楚地藏整理好了一切,站了起來,走到了桌子旁,打開了一個紫檀木製成的盒子。
盒子裡有一朵紫色的花,雖然已經沒有根莖,卻依舊鮮豔如初,楚地藏慢慢的把花取了出來。
這是楚天惶給他留下的最後的東西——可以讓顧千樹忘記一切的藥。
只要顧千樹忘記了一切,便不會隨便結束自己的生命,而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愛上他的人——他們可以將他留在這裡。
完美的計畫。
楚地藏走近了顧千樹,然而在他靠近顧千樹的時候,昏迷了許久的顧千樹卻忽然睜開了眼。
「那是什麼?」顧千樹幾乎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楚地藏手裡拿著的東西意味著什麼,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的驚恐:「滾開!」
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著顧千樹,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他坐到床邊,然後用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
「為什麼要那麼固執呢。」楚地藏道:「這是最好的結局。」
「……」顧千樹瘋了一樣的掙紮著,他絲毫不顧自己已經碎裂的指甲,用盡全身力氣抗拒著那朵逐漸靠近他嘴邊的花。
「不要!」顧千樹幾乎有些聲嘶力竭了:「求你!」
楚地藏的動作頓了一下——這是顧千樹第一次求饒。
「沒事。」楚地藏死寂一般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暖意,只不過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猶豫,他卸掉了顧千樹的下巴,然後將花強行塞進了顧千樹的嘴裡。
入口即化——那花已經脫離了植物的範疇,根本不需要顧千樹咀嚼,便瞬間化成了水,流入了顧千樹的喉嚨。
楚地藏在看到顧千樹吞下下去之後,又隔了片刻才放了手,他站起來:「好好睡一覺吧。」
「……」顧千樹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喉嚨,表情看上去幾乎像是要崩潰。
「等醒來的時候。」楚地藏道:「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你會忘記一切,我們會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
「……」顧千樹的眼睛裡開始大滴大滴的流出眼淚,他想要強迫自己嘔出剛才吃下的藥,卻是徒勞的。
「……」楚地藏最後摸了摸顧千樹的頭,看著他逐漸睡意打敗。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楚地藏抱著楚天惶的頭,這麼告訴自己——但是已經逝去的人,和已經過去的事,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昏睡過去的顧千樹眉頭終於展開,睡夢中的他,似乎終於做了個好夢。
74.嘿喲——他們說哎嘿不好
那是一個顧千樹從未見過的美好世界。
藍天白雲,清風朗日。
有悠揚的笛聲從四面傳來,一切的一切都安靜寂美的如同一副畫卷,美好的不似凡間。路邊的桂樹上綻開的是蠟黃色的木犀花,濃郁的香氣環繞在鼻尖,讓人彷彿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
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顧千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人有著好看的眉眼,穿著一襲白衣,腰間掛著一支翠綠的長笛,嘴角是一抹如春風般溫柔的笑意,他微微眯起眼,露出一個讓人心暖的笑容,線條優美的薄唇輕輕張開,叫出了一個名字:「……千樹。」
這是顧千樹熟悉的長相,可是卻完全像是個陌生人。
顧千樹看了那人許久才認出,眼前的人……居然和楚家雙子長的一模一樣。
有的人就是這樣,雖然長得一樣,可卻絕對不會讓人認錯,顧千樹可以保證,如果面前的人和楚天惶站在一起,他一定可以認出誰是誰。
陌生的男人就站在顧千樹的面前,眼神卻透過了顧千樹看向未知的地方,他道:「我吹笛給你聽好不好在??」
一陣沉默。
「這樣麼?」也不知道那看不見的,同男人對話的人到底說了什麼,男人的眼裡出現了一絲為難,他安靜許久,漂亮的眸子裡溢滿了一種讓人揪心的情緒,半響後,才嘆息著道:「好吧……」
然後他轉過身,離開了。風將他的白衣吹起,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顧千樹覺的自己彷彿在看一部電影,他可以走在這個世界裡,卻無法觸碰到這個世界裡的東西,也無法同這個世界裡的人交談。
而在這個世界裡,還有一個他看不見的人——那個人的名字,似乎和他一樣,也叫顧千樹。
帶著笛子的男人離開不久後,顧千樹就又看到了另一個他同樣熟悉的人。這次他很快認出了來者的身份——雲亭,不,更準確的說是楚地藏。
和在那個世界最初相識的那樣,這個世界的楚地藏依舊是安靜內斂的,他臉上沒有了鏡城獨有的面具,卻還是穿著鏡城獨有的衣服。
他站在顧千樹面前,眼神依舊望向了某個空白的地方,那眼神裡是濃的讓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的愛意,他道:「千樹,你會回來的吧?」
顧千樹的表情僵硬了——他隱隱的察覺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我們等你回來。」楚地藏笑了——那笑容依舊是靦腆的,可卻有著一種顧千樹從未見過的燦爛味道。
「……這就是你們說的?」顧千樹整個人都木了,露出一個像是在哭的笑容:「我騙了你們?」
楚地藏的這句話……就像是個咒語,深深的印在了顧千樹的腦海裡。
然後這個世界的顧千樹,似乎真的回去了。
而穿著白衣的楚天惶和一身黑衣的楚地藏——開始了他們無比絕望的等待。
顧千樹曾經有過這樣的幻想,如果他玩的遊戲也是一個單獨存在的獨立的世界,那麼當他把遊戲盤隨手扔到角落。
那麼那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是依舊按照往常那般過著生活,還是時間徹底的停止,亦或者……變成無盡的輪迴。
而在這裡,顧千樹的幻想有了答案。
這個被顧千樹當成遊戲的世界時間停了,在「顧千樹」離開之後,就徹底的停止了。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時間,卻依舊在流逝。
「……」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感壓上了顧千樹的心頭,他艱難的喘息著,就像是在看一場恐怖電影。
還有什麼比看著正常人一點點瘋掉更可怕的?
顧千樹看著楚地藏在自己的身上劃上了無數的傷痕,看著他哭叫,看著他瘋了一樣的奔跑,看著他最後像快石頭一樣躺在了院子裡。
「你怎麼不回來呢。」楚地藏道:「顧千樹——你為什麼不回來。」
顧千樹幾乎喘不過氣,他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無聲的張大了嘴——這是什麼?這是個噩夢?……還是,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事?
「我必須得告訴你,顧千樹。」系統那刺耳又難聽的聲音彷彿又迴響在了顧千樹的耳畔:「如果你死了,可能會穿到過去的某個時點,然後,擾亂這個世界。」
「……」難道……難道……?顧千樹覺的一個可怖至極的猜測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難道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而楚天惶和楚地藏,也並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一切?
顧千樹的心臟彷彿被一隻手死死的捏住,他顫抖著手,想要觸碰楚地藏,可是不行——他碰不到他。
他在這裡只是個觀眾,無法改變任何的軌跡。
「為什麼,為什麼?」顧千樹幾乎是在嘶吼:「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啊——」是楚天惶和楚地藏欠他的啊,是他們囚禁了他,侮辱了他,甚至想毀了他……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沒人回答,顧千樹也被拋棄在了這裡。
這是個夢麼?顧千樹又看到了在西域小鎮上的楚天惶。楚天惶和楚地藏一樣,也變成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他眼裡的溫情逐漸被磨滅——然後顧千樹看到了一個他很熟悉的人——那個心狠手辣的楚天惶。
「如果可以再次選擇。」楚天惶對著虛無的空氣道:「我會不擇手段的把你留下來。」
「……」顧千樹在這一刻徹底的脫力,他漠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覺的自己在做一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到底什麼才是真實呢?到底他為什麼要經歷這一切呢?楚天惶和楚地藏於他,誰又是真正的受害者呢?真的是自己騙了他們麼?
顧千樹埋下頭,低低的苦笑了起來。他不信來世今生,可是事到如今,這已經不是他信與不信的問題。
「……」顧千樹說不出話,也動不了,他彷彿陷入了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看著眼前無比淒慘的楚天惶和楚地藏,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顧千樹覺的自己沒錯,可是若眼前的這一切是真的,楚天惶和楚地藏……又錯了麼?
這裡的時光對於顧千樹來說只有片刻,但是對於楚天惶和楚地藏來說……卻足足有幾百年。
無數個歲月生活在這凝固的世界裡,死不了,逃不掉,於是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留下他。
留下那個導致這一切的人。
「……」顧千樹忽然又想起了楚天惶死在他劍下時的表情。
坦然,灑脫,甚至說得上愉悅。那是顧千樹從未見過的表情——一個將死之人的表情不該是這樣。
然後鮮血濺出,染紅了一些,頭顱滾到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那麼的不真實,顧千樹當時甚至有一瞬間的茫然——他沒想到楚天惶居然這麼容易被他殺掉。
按照楚天惶說的,祝清澤和殷醉墨在這個世界過的很好,在那個世界卻都過的無比的淒慘,那麼這又要算在誰的頭上呢?
從一開始就毀了一切的自己,還是在那個世界毀了一切的楚家兄弟?
「系統。」顧千樹嘶啞著聲音:「我是不是欠了你什麼?」
「……」一陣安靜,然而就在顧千樹以為系統不會回答的時候,系統居然開口了,他道:「這是你選擇的結局。」
「我?」顧千樹已經沒有力氣和系統吵架了:「我騙了他們?」
「不,準確的是你我騙了你。」系統回答的很乾脆:「……其實也不是騙了,只不過我不能劇透。」
「……」顧千樹表情木了。
「你是玩家,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決定了這裡的結局。」系統道:「你選擇了直線結局——回家,而在你玩出這個結局之前,我是不能劇透的。」
「……」顧千樹臉上還是沒表情。
「可是讓我覺的最遺憾的事情你。」系統繼續道:「作為一個宅男的你,居然玩了幾百次還沒玩出完美結局。」
「完美結局是什麼?」顧千樹漠然問道。
「對不起,本系統不提供劇透服務。」系統道:「其實我也很絕望,因為我第一次遇到你這樣執拗的宿主。」
「……」顧千樹不說話。
「玩了一次也罷,兩次也好。」系統道:「沒玩出完美結局我都不怪你,可是你居然能玩出兩百多個悲劇支線結局……」每次不是死在半路,就是選擇了回去。
「我在你眼裡是真實存在的麼?還是同你一樣只是一個奇怪的系統?」顧千樹道:「我的命運已經早就決定了麼?」
「命運是你自己選的。」系統道:「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悲慘結局了。」
聽著這話,顧千樹卻笑了,他笑的無比的燦爛,然後衝著系統罵出了四字真言:「我艹你媽。」
「……」系統。
「你怎麼不去死呢?」顧千樹想哭又想笑:「……你這個垃圾。」
「……」系統再次安靜了下來,任由顧千樹再怎麼詢問也不再開口。
過去發生的,是無法改變的,重要的——是未來要發生的。
75.我是致郁小天使
「喂,你聽說過元祖月餅麼?」
「那是什麼?」
「……唔,好東西。」
「你說話不說一半是不是會死啊?」
「是啊。」
「……」
這個世界的楚天惶最終還是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劍下。頭顱和身份乾乾淨淨的分家——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卻是安詳的,就像在告訴顧千術,死亡對於他來說並非一種懲罰。
過去的顧千樹是無法理解這種心情的,但是現在的他卻完全可以理解了。
時間凝滯的世界太可怕,可怕到連顧千樹都開始產生不忍的情緒。
「是我欠他們的麼?」顧千樹這麼問自己,由於第一次錯誤的選擇,導致了後來一系列的崩壞,他沉默許久,然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那時候是真的想欺騙他們離開這裡麼?」這個問題其實是整個事件的關鍵,以顧千樹對自己的瞭解來說,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可也沒到了要欺騙別人感情來回家的地步。
「你問我還能回來麼。」被詢問的系統懶洋洋道:「我當然要回答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只不過卻不是以你希望的那種方式回來。
「……所以其實是你騙了我?」顧千樹覺的自己的脾氣很好了,可是每次和系統對話的時候都有種要爆發的衝動:「你騙我可以回來?」
「我哪裡騙了你。」系統恨恨道:「我只是告訴你,可以回來,我可沒說怎麼回來。」
顧千樹想像中的回來,是回到那個世界,可系統口中的回來,卻是回到又一次輪迴。
信息不對等的交流,大概就是這場悲劇的源泉。
「哦……你快要醒了。」系統道:「祝你好運。」
「……」待聽到這句話後,沒隔幾秒鐘顧千樹就醒來了。
事實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顧千樹寧願自己不要醒過來——因為他還記得一切。楚地藏喂給他的紫色花朵似乎失去的效果,他不但記得這個世界發生的那一切,甚至還把以前的事情也回憶起來了——當然,這裡面自然是有系統的功勞。
楚地藏坐在顧千樹的身邊,正在打瞌睡。
顧千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麼放鬆的楚地藏了,然而這並不是最讓他驚訝的,最讓他驚訝的是楚地藏那一頭白髮。
當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顧千樹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而今天看來,楚地藏的這頭白髮卻讓顧千樹有些說不出話。
在沒有恢復那段該死的記憶之前,顧千樹是沒有心理負擔的。因為在他看來,楚天惶和楚地藏就是欠他,可是現在,顧千樹依然不能那麼坦然。
「醒了?」楚地藏的聲音在顧千樹耳邊響起。
「唔……」顧千樹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他並不想讓楚地藏知道他記憶沒有被消除的事,所以故意做出茫然的模樣。
也許是平日裡顧千樹的表情實在是太少,他居然成功的讓楚地藏相信了。
「餓了麼?」楚地藏伸出手,摸了摸顧千樹的額頭,然後溫柔道:「要不要吃點什麼?」
「……你……是誰?」顧千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他不知道那朵紫色的花到底消除的是哪段記憶,所以稍微有些遲疑。
「我叫楚地藏。」然而下一刻,楚地藏卻說出了讓顧千樹十分驚訝的花,他說:「我是你的僕人,你是鏡城城主。」
「……」顧千樹愣了一下,他本以為,楚地藏會給他們換個身份呢。
眼裡滿是溫柔的楚地藏繼續道:「你生病了,所以我們在這裡休養。」
「你的頭髮……」顧千樹含糊道。
「這個麼?我中了毒。」楚地藏溫聲道:「我中毒之後白了頭,你中毒之後失掉了一段記憶,不過沒事,我很快會找到解藥的。」
「餓了麼?我去給你拿些吃的。」楚地藏又問了一遍。
顧千樹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楚地藏便轉身離去了。
眼前的一切,是顧千樹始料未及的,楚地藏居然會這樣對待沒有了記憶的他——沒有侮辱,沒有侵丨犯,而是如同從前一般眼裡帶著仰慕。
這不是顧千樹預料之中的故事。在他的猜想裡,沒有束縛的楚地藏暴露出的應該是無盡的慾望,他或許會強行把自己囚禁,亦或者幹出其他點什麼。
但是楚地藏沒有,不但沒有,還變成了顧千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模樣,顧千樹忽然想起了一個被他遺忘很久的名字——雲亭。
那麼這所謂的失去記憶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顧千樹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然而未等他想出個什麼,端著食物的楚地藏便回來了。
「你才生了病,我特地給你做了粥。」楚地藏把粥碗遞到了顧千樹的面前,笑道:「還做了些點心……」
顧千樹接過碗,一點點的吃了起來,他的確是餓了。
然後楚地藏就在一旁站著,眼神儒慕的看著顧千樹慢慢的吃著那碗粥。
「你在被江湖通緝。」趁著顧千樹吃飯的功夫,楚地藏開始解釋他們的「處境」:「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看見……」
「我幹了什麼?」顧千樹抬起頭。
「你殺了一個魔頭。」楚地藏淡淡道:「那個魔頭在江湖裡的勢力很大。」
魔頭?難道是指的楚天惶?顧千樹聽著這話,居然有些如鯁在喉的意思,他在以為自己要迎接楚地藏無盡怒火的時候,楚地藏卻給了他一個這樣的答覆。
難道在楚地藏的眼裡,殺死楚天惶的他,並沒有什麼錯?
這種想法讓顧千樹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和不安。
「怎麼了?」顧千樹臉上表情的變化,讓楚地藏產生了誤解,事實上他完全沒有懷疑紫花失效了——因為若是紫花沒有失效,他的尊上絕對不會以這樣平靜的目光看著他。那眼神裡一定會包含無數的憎惡和痛恨,而不像現在……
楚地藏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楚天惶為什麼會選擇死亡,而將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他。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楚地藏想,顧千樹永遠不會愛上他,而他,也再也不打算奢求那遙不可及的感情。只要他們安然的在這裡渡過一世,為這個可怖的輪迴畫上句號。
「……」顧千樹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一切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中,甚至讓他有些手足無措,楚地藏溫柔的眼神讓顧千樹覺的自己的靈魂在被什麼東西灼燒,那一頭白髮更是刺痛了顧千樹的眼睛。
「好好休息。」那紫色的花不單可以消除記憶,還對人的身體有一定的影響,楚地藏把顧千樹臉上的糾結當成了疲憊,他輕聲道:「我明天再來看你。」
「你真的是我僕人麼。」顧千樹突兀的問了一句。
「……當然。」楚地藏澀然一笑,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顧千樹問出這個問題,只是接過了顧千樹喝的乾乾淨淨的粥碗:「我永遠都是你的僕人。」
說完,便離開了屋子裡。
顧千樹在楚地藏離開之後沒有睡覺,而是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腳步虛浮的走到了床邊,然後驚愕的瞪大了眼——他看到了一片花海。
是粉色的桃花,在春意正濃的勝春綻放出讓人心馳神往的海洋,無邊無際的在窗外蔓延開來——這是一種只有在夢境才能看到的美景。
顧千樹猶豫片刻還是出了門,他現在還不想睡覺,出去看看周圍的景色也是不錯的。
然而在離開屋子裡之後,顧千樹在看到周圍景色時,似乎明白了楚地藏為什麼對他那麼的放心。
因為他們在一片山谷裡,四周全是茂密的樹林和陡峭的峽谷,只能用人跡罕至四個字來形容。屋旁有一條清澈的溪流,顧千樹甚至能在裡面看到游曳的小魚。
這裡的地勢很平坦,就像是夾在山谷之間的桃花源,顧千樹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發現居然睡了整整一個冬天。
渡過了盛夏和嚴冬,他在這個世界又迎來了一個春天。
風有些涼,吹拂在顧千樹的臉上,讓他焦慮的心情變得平緩了下來,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腳邊野草翠綠的嫩芽,十分少有的,綻開了一個笑容。
「尊上。」身後有人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楚地藏道:「你喜歡這裡麼?」
顧千樹點了點頭。
「那麼我們就待在這裡好不好?」楚地藏輕聲道。
顧千樹沉默了一會兒,又點了點頭。
顧千樹的反應似乎讓楚地藏終於放下了心,他有些小得意的笑了:「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的。」
他的確是會喜歡的,如果他一開始就是生存在這個世界,作為顧麟堂長大的話。
顧千樹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系統所說的話——為什麼他的重生會擾亂這一切。因為只有在第一世裡,他是以嬰兒的形態出生在這個世界的,而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才會最強。
那麼現在呢?那麼現在呢?作為已經有了一切記憶的顧千樹,他又改去哪裡找到那個系統口中的完美結局呢……而他們,又真的能逃掉出這無盡的輪迴麼。
76.今天也有努力小清新呢=3=
這樣的生活,無論在哪個世界看來都是奢侈的。
自從顧千樹醒來之後,他面對的就是楚地藏徹底改觀的態度。並沒有再限制他的自由,顧千樹可以一個人自由的在這一片峽谷之中閒遊。
而楚地藏,則似乎真的將他的位置定位在僕人了。
顧千樹的頭髮已經很長,他在醒來的第二天就決定把它剪掉——之所以這麼做,其一是他真的很討厭這麼長的頭髮,其二是他很想試探一下楚地藏的態度。
可是出乎顧千樹的意料,對於顧千樹想要剪掉頭髮這件事,楚地藏十分淡然的同意了。
不但同意了,還拿出了一把剪子,乾乾淨淨的幫顧千樹把頭髮剪刀了及腰的長度。他的這種態度讓顧千樹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惶恐——就好像楚地藏這個人真實的一面,已經徹底被磨滅掉了。
若不論那些糟心的事,顧千樹或許真的會想留在這個風景絕美的峽谷裡。可是他現在有了關於過去的記憶,注定了他無法同楚地藏過完這平靜的一生。
祝清澤和楚天惶死去時的模樣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腦海裡,顧千樹就是在夢境裡,也無法逃過他們的紛擾。
然而這些,楚地藏卻是不知道的。他只能看出他的尊上在被什麼事困擾著,卻不知道他同自己一樣,有了那些跗骨之蛆一般的記憶。
雖然在谷內,可是他們的食物卻依舊豐富,楚地藏的廚藝顧千樹早就見識過,而在這裡,他更是再次深刻的體會到了。
清蒸的小魚撒上薑絲,從山上抓的野雞燉上蘑菇,自己種的蔬菜用油清炒,只是簡單的家常菜,卻能吃出大餐的味道。
顧千樹吃的好,心情似乎也好了些。
雖說只有兩人,但是他們相處時的氣氛卻並不尷尬。楚地藏在面對顧千樹的時候,很有點放開一切的味道,他的神色不再同從前一般卑微,而眼神裡,也沒有那種病態的狂熱的迷戀——或許是被消磨完了,或許是可以藏的很好了。
總而言之,顧千樹可以說,如果他真的失憶了,怕是會相信楚地藏所說的那一切——江湖人追殺,因為中毒而失憶。
但是很遺憾的是顧千樹沒有忘,不但沒有還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回憶在顧千樹的腦海裡越發的清晰。
有著對比才知道差別,顧千樹想起的是第一個世界裡楚天惶那溫柔的笑容同這一世的冷血形成了鮮明的差別。時光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或好或壞,但是楚天惶明顯是屬於後者。
沒有人能從那無邊的寂靜裡逃脫,顧千樹覺的就算是自己也不行,他代入了一下楚天惶和楚地藏的角色,然後十分悲傷的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是他因為楚天惶和楚地藏被困在那裡幾百年,恐怕他也會恨上這對兄弟。
恨他們的欺騙,恨世界的不公,顧千樹忽然想起了系統的一句話——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屋外的那片桃花織成的海洋,只要風輕輕拂過就能看見漫天的粉色花瓣,甚至有些將天空暈染出粉色的味道。楚地藏在屋外不遠處開墾了幾塊地,種了些菜和糧食,看得出是打算在這裡長期住下去了。
顧千樹的丹田從醒來起就是空的,他也絲毫不驚訝——這大概是楚地藏唯一禁錮他的手段了。在這被森裡覆蓋的峽谷裡,沒有武功而貿然進山,結局大概就是葬身野獸之口。
既然不能出去,那麼就靜下心好好的想像到底該怎麼辦吧,顧千樹只能這麼告訴自己。
春天很快便過去了,綠色的桃葉代替了粉色的桃花,那條小溪的流水更急,偶爾還能在裡面找到青色的小蝦。
楚地藏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他每隔十幾天就會出去補給一下,這次回來居然帶了一截藕。
在這個沒有溫室的世界,藕是只有夏天才吃得到的蔬菜,顧千樹有些好奇,但也沒問什麼,他現在的愛好是圍觀楚地藏做飯,看著楚地藏那嫻熟的刀工和顛鍋技巧,似乎成了這個山谷裡為數不多的娛樂項目。
都說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在楚地藏這裡顯然是行不通的。他乾淨利落的把藕洗乾淨,然後切成小片,再拿起刀開始剁肉。
這是要做什麼?顧千樹吃還行,做完全就廢了,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沒開口。
「做藕合。」楚地藏對顧千樹的表情清楚得很,他笑了笑:「尊上喜歡麼?」
喜歡,當然喜歡了,顧千樹對於一切肉制的東西都抱著極大的熱情,他看著楚地藏把肉夾進藕裡,然後裹上麵糊放進油裡炸了起來。
香氣撲鼻,顧千樹穿著一件同廚房氛圍格格不入的白衣,動作輕微的抽動了一下鼻子。楚地藏自然是將這個小細節看在了眼裡,他眼神裡滑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隨即把炸好的藕合盛了起來。
「……」一定很好吃!看著炸成金黃色無比誘人的藕合,顧千樹暗暗在心中握拳。
楚地藏開始動作嫻熟的炸下一個,待下一個炸好了,他看了一眼顧千樹,叫了一聲:「尊上?」
「……唔?」顧千樹不知道楚地藏叫他幹嘛。
楚地藏並不答話,只是笑了笑,然後用筷子夾起了第一塊涼的差不多的藕合,遞到了顧千樹的面前:「嘗嘗?」
「……」顧千樹很沒節操的直接張口咬下。藕清香,肉濃郁,皮酥裡內,鮮美味濃——好吃!
楚地藏喂完顧千樹,轉身繼續自己的工作了。得到滿足的顧千樹也慢吞吞的離開了廚房,然後又開始閒逛。
他沒事就喜歡去小溪邊逗弄那些小魚小蝦,偶爾還會把衣服給弄濕。可是偏偏臉上的表情卻依舊無比的高傲冷漠,就好像幹出這些事情的不是他一樣。
對於顧千樹這種無比幼稚的行為,楚地藏只當做沒看見,只不過會再看到顧千樹袖子濕了一大片的時候輕輕的催出顧千樹去換件衣服。
飯是楚地藏做,衣服是楚地藏洗,就連顧千樹的洗澡水都是楚地藏燒的,在山谷裡生活的顧千樹就是一隻米蟲——好吧,就算不在山谷裡,每次油楚地藏在場的時候,顧千樹基本都活的不比米蟲勤快。
晚飯很豐盛,炸好的藕合,清燉的雞湯,紅燒牛肉,還有一些時令蔬菜,顧千樹滿意的吃了一大碗飯,面無表情的把碗再次遞給楚地藏。
「尊上,晚上少吃些。」可是楚地藏卻少有的拒絕了顧千樹,他道:「您忘了昨天了……?」
顧千樹動作一頓,如果不是習慣性面癱,那麼他肯定會臉紅——因為就在昨天,他因為吃的太撐了睡不著。
哦,太沒有形象了,顧千樹默默的收回了手裡的碗,面無表情的看著桌上剩下的菜。
楚地藏見狀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水果盤,放到了顧千樹的面前。
「……」顧千樹沉默良久,才很有點不情不願拿了一個。
然後出點子就去收拾碗了,留下顧千樹一個人坐在原地發呆。
如果他一開始就有了過去的記憶,那麼這樣的生活應該是美好的。有愛人相伴,衣食富足,身體健康,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那麼現在呢,顧千樹放下了手中的水果,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就是這隻手,把楚天惶的腦袋砍了下來。
脖子裡的鮮血噴了足足有一兩米,還有楚地藏那一頭白髮,無一不在提醒顧千樹到底發生過什麼。雖說是楚天惶故意求死,可這並不代表顧千樹能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
說到頭,若是沒有他,祝清澤也不會死,這或許就是蝴蝶效應,第一個世界錯誤的選擇,導致了無數個世界的崩壞。
那麼這個世界的他,需要為曾經的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麼?——當然是要的。
楚地藏對顧千樹的態度太自然,自然到甚至讓顧千樹產生了一種什麼都不曾發生的錯覺。可是錯覺終究是錯覺,只能產生一剎那,卻不能永恆。
楚地藏的白髮和眼神裡偶爾透露出的哀悸,都再告訴顧千樹一個事實。他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若說這是一盤遊戲,而他只是個玩家,那麼或許顧千樹怎麼做都無所謂。
但現在他自己也在遊戲裡,並且導致了無數個死局。
楚天惶有句話是對的——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顧千樹而存在的。如果沒有了他,那麼這個世界的時間將會凝固,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那麼你要怎麼負責呢,顧千樹看著自己手上的水果,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然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想起了一系統那近似開玩笑的一句話。
「喂,你聽說過元祖月餅麼?」——那可是個好東西呢。
木犀花,生死人,活白骨,顧千樹在這一刻,似乎終於領略到了他身體裡的那束花,到底意味著什麼。
而這……似乎也成了他破開死局的唯一希望。
「抱歉,地藏。」替第一世的自己說了一聲抱歉,顧千樹垂下眼睫:「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其實誰都不會想這樣。
77.作者你真是個好人呢
在很多時候,越聰明的人反而越痛苦。他們將事情看的太透徹,很再難欺騙自己。
楚天惶比楚地藏聰明,所以他第一個選擇了死亡。而讓楚地藏繼續延續著生命——這是自私,也是犧牲。
楚天惶不願再看到失敗,承受那無邊的寂靜,而在他放棄挑戰的同時,也失去了獲得勝利果實的機會——如果顧千樹和楚地藏在這個世界幸福終老,那麼他將會成為一個過客,而不是一個參與者。
人生就像一個天秤,得到什麼,就要失去點什麼。
顧千樹開始企圖從系統口中套出關於木犀花的內容,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的腦海裡就牢牢的記著一件事——木犀花是他的命,絕對不可以用掉。
至於為什麼是他的命,到底要怎麼用掉,都是顧千樹所疑惑的事。
然而就像往常一樣,系統對於顧千樹的詢問並不正面回答,他只是道:「木犀花?你輪迴那麼多次,沒有一次用過它。」
顧千樹愣了,他明顯聽出了系統口中的敷衍和不滿。沒有用過?真的沒有用過?顧千樹對系統口中的這件事充滿了狐疑,他現在對系統的信任值已經完全是負數,很難放下懷疑去相信這個該死的系統會給他什麼正確的道路。
但令人遺憾的是在這個世界的顧千樹沒有別的可以詢問的對象,於是他只能像個掉下水的人,死死拽住系統這唯一一根稻草,即使這根坑爹的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刺。
真是尷尬又悲傷的情景。
面對顧千樹的死纏爛打般的詢問,系統十分敷衍道:「我能告訴你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不能說的也絕對不會開口,好自為之吧,顧千樹。」
顧千樹聞言一愣,這似乎是系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那語氣裡……也隱隱帶上了一種微妙的味道。而這一切的變化,也讓顧千樹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思考——那個系統,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人?是程序?還是一段虛無縹緲的意識?
顧千樹始終得不到滿意的答案。
這裡的一切都恨美好。無論是居住的小木屋,吃的飯食,亦或者看到的景色。在這裡已經渡過三個月的顧千樹絲毫沒有感到厭倦,並且他堅定的認為——他永遠也不會厭倦。
這樣的自信可笑又悲哀,因為顧千樹清楚,他和楚地藏不可能永遠生活在這裡,雖然那或許是楚地藏的願望。
顧千樹想要結束一切。他不想再讓楚天惶和楚地藏遭受無盡的輪迴,或者自私一點的說,他自己也不想再在這裡繞圈子。這一世的他或許得了機會恢復了記憶,那麼下一次輪迴呢,他又是否有這樣的好運呢。
再次回到這個世界的楚天惶和楚地藏只會越來越扭曲,如果遊戲沒有結束,那麼他會不會在下一次輪迴裡經歷更可怖的事?
比被關進籠子還要可怕……顧千樹忽然想起了楚地藏曾經威脅他,要挖掉他的眼睛。這個威脅現在想來卻讓顧千樹有了點毛骨悚然的味道。他不敢確定,如果楚天惶和楚地藏沒有恢復記憶,那麼這件事會不會成為現實。
繼續等待下去,是終究無法善了的。死去的人已經成為了美好結局的絆腳石,顧千樹忘不掉死去的祝清澤,楚地藏也不可能忘掉死去的楚天惶。
而現在他們兩個人卻都再裝傻——更確切的說是,楚地藏在裝傻。他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裝作他還是那個叫做雲亭的僕人,顧千樹還是那個叫做顧麟堂的鏡城尊上。
充滿溫暖味道的春季結束之後,峽谷裡迎來了漫長的梅雨季節。
不同於春天的陽光明媚,淅瀝瀝的小雨持續了好久。顧千樹喜歡待在屋子裡,只是偶爾打著傘出去逛逛。
到了這個天氣,他把那身拖沓的白衣換成了灰色的勁裝,整個人的氣質去依舊冰冷——這已經是改不掉的習慣了。
楚地藏在雨季裡很少出門,大部分時間都坐在屋子裡發呆,有時則會同顧千樹下一盤圍棋。顧千樹的棋藝不差,可是他卻發現楚地藏的棋藝也不弱。
屋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屋內是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天已黃昏,屋內的燈光並不太明亮,坐在對面的人也模糊了面容,只能影影錯錯的看出大概的輪廓。
顧千樹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棋子,忽然想起了一句詩:閒敲棋子落燈花。
這樣平靜的氣氛似乎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下棋下到了後半夜。顧千樹用手撐著下巴,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瞌睡……他現在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在楚地藏面前的形象了。
楚地藏就這樣看著顧千樹坐在棋盤邊睡了過去。
他將原本準備放下的棋子收了回來,然後輕輕的叫了一聲:「尊上?」
沒有回應,顧千樹看上去居然像是睡熟了。
「尊上?」楚地藏又叫了一聲,見顧千樹依舊沒有要醒來的趨勢,才慢慢的起身,在顧千樹的的身後搭上了一件衣裳,然後猶豫許久,還是躊躇著彎下腰,在顧千樹的唇上輕輕的吻了吻。
這個吻很輕,顧千樹也沒有因此醒來。
「……」楚地藏定定的看了顧千樹許久,然後走到桌旁將油燈熄滅了。
屋內很安靜,睡著的顧千樹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奔跑,鼻間甚至還能聞到青草的味道,草原廣闊無邊,他一直漫無目的跑啊跑啊,然後他聽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顧千樹,顧千樹。」是個熟悉的聲音,可是那人的臉卻是模糊的,他衝著他叫:「你要去哪裡啊,顧千樹?」
「我要回家。」夢裡的顧千樹是這麼回答的:「我要回家,我家裡有人等著我呢。」
「誰在等你啊?」那人繼續問著:「誰在等你啊。」
「……」然後顧千樹就答不出了——他不知道誰在等他,他只知道,有人在等著他回去。於是顧千樹想啊想啊,想到自己的腿都沒了,都沒想出答案。
接著顧千樹就醒了——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腿因為睡姿已經徹底的麻掉了,他嘆了口氣,等著腳徹底恢復知覺後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搭在他身上的衣服落了下來,顧千樹彎腰撿起,然後慢吞吞的走到了窗邊。
天已經完全黑了。沒有月亮的晚上週圍的一切都是暗色的,外面還在下雨,顧千樹朝遠處望去,卻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是楚地藏,站在桃樹林邊緣,像是在眺望著什麼。他沒有打傘,可以看出已經站了許久——身上一定都被雨水淋濕了。
顧千樹覺的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噎住了,他默默的看了很久,在發現已經午夜,楚地藏還是沒有要進屋的打算時,才嘆了口氣,從門邊拿起了傘。
顧千樹走到了楚地藏身後,慢慢的把傘舉到了楚地藏的頭上。
「尊上?」楚地藏轉過頭,眼神裡帶著驚訝。
果然不出顧千樹所料,楚地藏身上完全濕透了。雖然是小雨,卻還是抵不住站的久啊,顧千樹右手舉著傘,伸出左手摸了摸楚地藏的臉——意料之中的冰涼一片。
「……」顧千樹是不知道怎麼勸楚地藏的,他覺的他和楚地藏之間隔了破不開的東西。
「沒事。」看出了顧千樹眼神裡要表達的意思,楚地藏是靦腆的笑了笑:「……我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
「傘。」顧千樹吐出一個字。
「……恩。」或許是錯覺,顧千樹看到楚地藏的眼睛有水光攢動,楚地藏的眼睛很飄零,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雨滴,嘴唇有些發白,整個人都透出一種少見的脆弱。
顧千樹覺的自己的心被什麼揪住了,他再次嘆了口氣,把傘交到了楚地藏的手上。
「去換衣服。」顧千樹道:「會生病的。」
「……恩。」還是那個字,楚地藏卻笑了,他道:「尊上去睡吧,我沒事。」
顧千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他淋著雨回到了屋子裡,然後突然覺的有點冷,這才想起自己是沒有內力的。
顧千樹沉默著用毛巾擦乾淨了臉上的雨水,然後朝窗外看了一眼。
原本站在那裡的楚地藏不見了,順帶還有傘。
顧千樹看了一會兒,就決定去睡覺。他知道楚地藏心裡有事,可是他不能問——因為那事,必定和他亦或者楚天惶有關係。
問了還不如不問。
顧千樹換了身衣服,又躺回了床上,只不過這次卻沒那麼好睡著了,他看著木質的懸樑,然後開始在心裡默默的數綿羊。
一隻,兩隻,三隻。顧千樹又嘆了口氣——今天嘆的氣,比他一個月嘆的氣還要多。
雨聲越發的密集,淅淅瀝瀝。
顧千樹終於睡著了,他的睡顏是安穩的,從進屋起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鬆開。
「唉。」一聲嘆息在顧千樹的屋子裡傳開,隨後同細微的雨聲混雜在了一起,一切都終於都歸於寂靜。
只有再次出現在門邊的傘,還在慢慢的滴著水。
希望這一次,他們都可以做一個好夢。
78.看我猴子偷桃
在原來的世界裡,顧千樹玩過的單機遊戲不算太多,並且大多數都是國產遊戲。
而仙劍系列就是其中之一,他從仙劍奇俠傳一就開始接觸這一款遊戲,直到玩完了四,在等待第五部的時候,才穿越進了這個世界。
在一開始系統說元祖月餅的時候,顧千樹對於這個提示完全沒有頭緒,可是經過後來的一系列猜想——他所生活的世界如果也是個遊戲的話。
有了如上假設的顧千樹很快便察覺了系統想要向他表達什麼。
在仙劍奇俠傳四里,有一個道具的名字是元祖星空。而作用——就是在迷宮之中隨時存檔。元祖星空雖然是雪餅而不是月餅,但是依照顧千樹的猜測,系統想向他表達的大概就是——木犀花同遊戲進度有關的這個事實。
木犀花是顧千樹的命,這是他從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就明白的事情。而它的功效卻是活死人,生白骨,這世間怎麼可能有藥把已經成為白骨的人從地獄喚回。因為這怪異的功效,顧千樹由此聯想到了木犀花的作用。
木犀花很可能讓時間倒流——從而達到復活死去的人的作用。
這是顧千樹的想法,他卻沒有辦法證實這個想法的正確性,因為在顧千樹的認識裡木犀花只能使用一次。
系統在這方面是徹底的幫不上忙了,顧千樹也沒打算找他——事實上系統只要不添亂,顧千樹就謝天謝地了。
顧千樹一直都是個隨遇而安的人,他向來不覺的自己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即使是穿到了這個世界,也沒覺的自己能有多大的主角命。
而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證明顧千樹是對的。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住在他腦子裡的那個傻逼系統才是。
隨意的將人拉進世界,隨意的改變人的人生,就好像他們只是一隻隻被操縱的木偶,若想逃離地獄就一定要做出某個選項。
這是操蛋的人生,顧千樹或許以前還會有反抗的想法,但是現在的他卻有些平靜的過頭了。
楚天惶和楚地藏在這個世界時加害者,而在另外的世界卻是受害者,他們之間的債已經堆積的數不清,到底是誰欠了誰也說不明白了。
楚地藏最近覺的顧千樹有點不對頭,他甚至開始懷疑顧千樹是不是恢復了記憶。這種擔憂源於楚地藏骨子裡的自卑。
即使他已經徹底擺脫了顧千樹僕人的身份,卻始終沒有一次成功的抓住了顧千樹,千百次的輪迴裡均是如此。
無數的失敗讓再有自信的人也會開始懷疑自己,更何況楚地藏向來都沒有什麼信心。
楚天惶的的墳就埋在離顧千樹住所不遠處的桃林裡,沒有立碑,只有一個土包——這是楚天惶自己生前所希望的,在已將死去的他看來,死去之後這個人是否能留在其他人的記憶裡,似乎已經是件不太重要的事。
楚天惶是真的累了,比楚地藏累的更快,累的更早。他想的更多,所以更痛苦,因此在死去時倒也異常的坦然。
楚天惶的身體和腦袋分了家,楚地藏把顧千樹抱回屋裡喂下紫花之後就去院子裡把他的遺體撿了回來。沒有經他人之手,而是自己一針一線的縫了起來。這裡面的滋味,楚地藏再也不想品嚐第二次。
都說雙子連心,楚天惶死去的時候,楚地藏那一瞬間痛苦的無以復加,而這種煎熬在他把楚天惶的殘破的屍體縫好的時候更是達到了頂點。
楚天惶再混賬也是他的哥哥,親生哥哥——並且只有他,陪伴了自己那些凝固的時光。
楚地藏覺的,這世間不會有第二個這樣瞭解他的人了。
寂寞是會殺人的,楚天惶死了,留下了楚地藏。
顧千樹沒錯,楚地藏並不怪他殺死楚天惶的這件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能夠坦然接受顧千樹那曾經的欺騙。
被蛇咬過一次的人,從此之後會怕上井邊的繩子,而被騙過一次的楚地藏,則開始害怕自己對顧千樹的感情。那種可以為之犧牲一切的感情。
兩個人的生活說不上太枯燥,楚地藏會經常帶些稀奇的小玩意兒回來,以他的武功來說離開這裡並不難,可是對於內力被禁錮了的顧千樹來說,卻是千難萬難。
楚地藏懷疑顧千樹恢復記憶這件事有些無緣無故——與其說是顧千樹自己露餡了,倒不如說是楚地藏太過多疑。
他太害怕,怕這用楚天惶用生命換來的一切都成為泡影。
顧千樹並不知道楚地藏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在桃林結出桃子的時候,在裡面發現了楚天惶的墳包——其實他也只能確定那是個墳,並不能知道到底是誰的。
不過顧千樹猜測,十有八九,這個墳墓和楚天惶有關係。
顧千樹猜對了,那個害怕愛他甚過於生命的男人就埋在裡面,雨後的泥土還有些濕潤,散發出一種清新的味道。
顧千樹拿著個籃子在摘成熟的桃子。這桃樹在楚地藏的打理下完全說得上豐收,碩大的桃子壓彎了枝頭,看起來就沉甸甸的。
顧千樹四顧無人,面無表情的摸出一個,用袖子擦了擦就準備放進嘴裡,結果動作做到一半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尊上。」楚地藏的聲音幽幽的,猶如忽然出現的幽靈。
顧千樹依舊是面無表情,可是眼神裡卻滑過一絲心虛——因為身體問題,楚地藏一向對他的飲食管的很嚴,沒熟的,帶皮的,統統都不能進他的食譜。今天的確是他偷懶想就這麼啃一個,卻沒想到被抓個正著。
正在顧千樹臉色嚴肅的將桃子偷偷放回籃子的時候,卻看到楚地藏無奈的笑了。
「一定要剝皮。」楚地藏這麼說著,把那個被顧千樹袖子擦過的桃子拿到了手裡,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把匕首開始削桃子。
薄薄的果皮連而不斷,整個桃子看起來晶瑩剔透,還透著粉色的光澤,顧千樹悄咪咪的看一眼,然後又假裝四處看風景了。
「吃吧。」楚地藏又掏出手帕,把顧千樹的右手仔仔細細的擦乾淨了,這才把削好的桃子遞給了顧千樹。
楚地藏低頭認真的模樣很好看,他的白髮被風吹的微微拂動,讓顧千樹不由自主的想伸出手摸一摸。
「尊上?」楚地藏又叫了顧千樹一聲,這才讓顧千樹回了神,他接過桃子,慢吞吞的啃了一口——和想像中的一樣甜,可是為什麼並不高興呢?
顧千樹並沒有同楚地藏提起他看到的那座小墳,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在楚地藏面前說出來一定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顧千樹的直覺是對的,因為如果他同楚地藏提了,那麼顧千樹大概就又要把那種入口即化的紫花吃一遍了。這次沒有系統的外掛,誰知道他還能不能保存屬於自己的記憶。
楚地藏和楚天惶在這件事上做了完全的準備——他們容不得一點紕漏。
桃子是很好吃的,可是削掉皮實在是太麻煩,於是就變成了顧千樹在前面摘,楚地藏在後面削,削好的桃子切成瓣,再一片一片的喂給顧千樹吃。
這種相處模式,大概是楚家兄弟做夢也想看到的,可惜的是楚天惶沒機會看到了——又或者他其實在看,只不過顧千樹不知道。
三個大大的桃子下肚,顧千樹還想再吃,楚地藏卻是不許了,他道:「中午燉了雞湯,尊上要留著肚子喝些。」
「……」顧千樹很想癟嘴,但是他忍住了。
「已經吃了三個了。」楚地藏在這方面從來都不會妥協,他道:「再吃容易上火。」
以顧千樹對楚地藏的瞭解,既然楚地藏都這麼說了,那麼他肯定吃不著了,於是桃子也懶得再摘了,把籃子一遞,揮了揮衣袖就往回走,那模樣很有點拔屌無情的味道。
楚地藏還是那麼好,看著顧千樹的背影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模樣,他摸了摸籃子裡毛茸茸看起來十分可愛的桃子,露出一個溫柔無比的笑容。
只不過這笑容轉瞬即逝,楚地藏的表情很快又恢復了僵硬。
在提著裝滿了桃子的籃子往回走的時候,楚地藏又朝楚天惶埋葬的那個地方看了一眼,直到這一刻,楚地藏才真的理解了楚天惶為什麼那麼強烈的要求死亡。
因為他們是注定要愛上顧千樹的。
如果楚天惶沒有死,而是同他一樣和顧千樹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作為雙子的楚地藏可以肯定,他的哥哥一定會不受控制的愛上顧千樹。
而若是某一刻顧千樹身上的藥失靈了,那麼他和楚天惶將要面對的,就是那可怖的煉獄。
楚天惶太過瞭解他自己,所以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死亡,而楚地藏,作為楚天惶的弟弟,也作為楚天惶生命的延續,將同顧千樹過著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這真的是美夢麼?楚地藏的眼神裡透出一種怪異的黯淡,就好像是被燃燒的只剩下芯子的油燈,彷彿下一刻就會燈枯油盡。
如果這是個夢,那麼楚地藏寧願選擇永遠不再醒來。
79.來人啊鬧鬼啦啦啦啦
顧千樹就這麼看著一具帶著泥土的白色骷髏從土裡慢慢的爬出來。
骷髏身上帶著蠕動的蛆蟲,黑色的泥土將他的臉污染成斑駁的黑白,他那雪白的下顎骨一張一開,就像是人在狂笑。
顧千樹動不了,更說不出話,他只能看著骷髏一步步的走向他,然後朝他伸出了手。
「千樹。」是男人低沉的聲音,像是清越的琴聲,骷髏移動著慢慢朝著顧千樹靠近,然後將白森森的頭顱放到了顧千樹的肩膀上,他說:「千樹,你好狠心啊。」
顧千樹已經滿身大汗了,他想要掙紮著從夢境裡醒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於是只能看著骷髏咧開了嘴,將帶著蛆蟲的牙齒湊向了自己的唇。
不……不!顧千樹頭腦一陣眩暈,幾欲尖聲慘叫,然而就在骷髏的牙齒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他卻終於醒來了。
「啊!」可是在醒來的那一刻,顧千樹就發現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那面,那張臉上的眼神讓顧千樹無比的熟悉,他甚至差點就叫出了那個不該叫的名字——楚天惶。
好在顧千樹的神智很快就清醒了過來,他幾乎是倒吸口涼氣,聲音嘶啞的叫道:「地藏……」
「尊上,你怎麼了?」然而此時的楚地藏卻像是和平日裡不大一樣,他伸手摸了摸顧千樹汗濕的進項:「做噩夢了?」
「嗯。」即便是現在閉上眼,顧千樹依舊恨清楚的回憶起剛才在他夢境裡出現的那具骷髏。猙獰,森冷,就像地獄裡索魂的使者。
「……要洗個澡麼?」如果按照平日裡楚地藏的表現,必定會好好的安撫顧千樹一番,可是他卻沒有,不但沒有,對待顧千樹的態度甚至說得上冷淡:「我去給尊上燒熱水。」
顧千樹還驚魂普定,一時間也沒察覺出楚地藏的異樣,他的臉色煞白,看得出的確是被嚇得不輕,許久之後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楚地藏沉默的看了顧千樹一眼,離開了屋子。
顧千樹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徹底的緩過氣來,然而等到他恢復過來才驚愕的發現了一個的問題——為什麼楚地藏會深更半夜出現在他的屋子裡,還在他醒來的時候,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想起了楚地藏的眼神,顧千樹莫名的打了個寒顫。那種冰冷的,猶如蛇類一般的眼神竟是和楚天惶如此的相似,甚至讓他出現一種眼前這個人就是楚天惶的錯覺。
顧千樹捂著自己冰冷的額頭,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還沒等他相出個一二三,楚地藏的洗澡水就已經燒好了。
猶如一個幽靈般緩緩的推開了門,楚地藏看著坐在床上的顧千樹,幽幽道:「水燒好了。」
顧千樹這才回神,從屋子裡走到了浴室。
水溫熱,安撫了顧千樹無比驚恐的心。剛才那個噩夢夢無比的清晰,清晰的久好像不是個夢,而是已經發生的記憶。
顧千樹用毛巾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放鬆了身體。沐浴可以讓人的神經緩和下來,顧千樹泡著泡著,居然有些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將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覺的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
顧千樹渾身都僵硬了,在原來的世界看過的那些恐怖片裡的場景紛紛湧上腦海。難道自己的身後是一具陰森森的骷髏?亦或者是一個滿臉血污白衣飄飄的女鬼?只等著自己一轉身,就把他的腦袋給削下來?未知的可怕總是讓人發狂,就在顧千樹身體出現了小幅度顫抖的時候,身後那個不明物體出聲了,他叫道:「尊上。」
顧千樹的神經立馬一鬆,然而隨即而來的是濃郁的惱羞成怒——楚地藏這傢伙在搞什麼,鬼鬼祟祟的出現在自己身後,又不打聲招呼,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麼。
於是顧千樹扭頭想要用眼神進行譴責楚地藏這種作死的行為。
可是顧千樹在轉頭看清楚楚地藏臉色的表情後,卻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了。
楚地藏的眼神是冷漠的,看向他如同在看著什麼沒有生命的死物,而楚地藏的臉色也異常慘白,竟是絲毫不比剛被驚嚇過的自己好。
「……」顧千樹想問楚地藏是怎麼了,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見顧千樹不說話,楚地藏繼續道:「讓屬下伺候您沐浴吧。」
這本該是顧千樹十分習慣的事,但是今天卻例外了,不知怎麼的,顧千樹看著這個模樣的楚地藏就覺的渾身發毛。
然而楚地藏是不打算再給顧千樹選擇的機會的,他拿起了浴桶裡的毛巾,開始熟悉又輕柔的擦拭起了顧千樹的背。
「你……去睡吧。」顧千樹憋出四個字。
「尊上睡不著,屬下自然也是睡不著的。」楚地藏平日裡說話都是十分平穩的,可現在卻帶上了一點飄忽的味道,他垂下眸子,淡淡道:「難道是尊上……嫌棄屬下了?」
「……」於是顧千樹只好閉嘴,他的雞皮疙瘩幾乎起了一身,面對固執的楚地藏,顧千樹再一次嘗到了無力的味道。
「尊上是做惡夢了吧。」楚地藏每次伺候顧千樹沐浴的時候,都會和顧千樹聊天,今天也不例外,他一邊揉著顧千樹的肩膀一邊道:「夢到什麼了?」
「……故人。」顧千樹很想說自己夢到了鬼,但又覺的不妥,思來想去只是吐出兩個字。但他剛說出來就立馬察覺了自己的失誤——他都失憶了,哪裡能夢得到什麼故人!
好在楚地藏似乎並沒有察覺出什麼問題,他的聲音平穩的接著問:「尊上怕鬼麼?」
「……」顧千樹沉默了。照理說,一個陽氣這麼足的大男人是不該怕鬼的,可是顧千樹屬於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特別怕啊飄的那類人——說來也可笑,當初他和女朋友談戀愛的時候,一場恐怖電影都沒敢看,為此還被女朋友笑了好幾次。
「尊上怕?」顧千樹的沉默算是給了楚地藏問題的答案,這個答案看起來讓楚地藏有些驚訝,他輕輕的笑了笑:「這倒是沒想到……」
「……」聽了楚地藏的這句話。顧千樹突然就沒那麼怕了——楚地藏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不就是自己怕個鬼麼,至於這麼嘲諷他?
本來顧千樹想著,若是楚地藏再拿這件事來笑他,他一定要翻臉。不過楚地藏也很懂得見好就收,只是說了一句就閉嘴了。
屋內的氣氛再次安靜了下來,此刻正值午夜,又沒有月光,外面漆黑不見五指,水汽蒸騰的浴室裡,只有兩盞燈光灰暗的油燈。
微風一吹,更是有些幾欲熄滅的味道。
顧千樹又感覺到了楚地藏的反常——如果是平日裡,楚地藏一定會找些話題來同他說,可是今天卻異常的沉默,就連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是冰涼僵硬的,就像……已經僵直的屍體。這個聯想讓顧千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整個間屋子裡都十分的安靜,除了沐浴的水聲,顧千樹就只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輕微聲音,楚地藏的手依舊按在顧千樹的肩膀上——這讓顧千樹越來越不自在。
楚地藏到底是怎麼了?顧千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剛才自己做的那個夢,夢裡的楚天惶以骷髏的姿態從泥土裡爬了起來,難道和現在楚地藏的怪異表現有什麼聯繫?
就像是在回答顧千樹心中的疑問,楚地藏的手慢慢的移到了顧千樹的脖頸上。他的動作很輕,也很自然,如果不是顧千樹一直注意著楚地藏的一舉一動,大概都不會發現。可是在顧千樹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楚地藏的這個舉動,讓顧千樹的身體再次僵硬了起來。
「你……」顧千樹終於沒忍住,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怎麼?」楚地藏的手像兩條冰冷的繩子,纏在了顧千樹的脖子上,他低下頭,在顧千樹的耳邊輕輕吐氣:「尊上?」
「……」顧千樹呼吸猛的一窒。
「亦或者……我該叫你千樹?」熟悉的語調,卻用陌生的聲音說出來,楚地藏簡直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讓顧千樹的腦袋嗡的一聲就炸開了。
「怎麼怕了?」楚地藏鬼魅的笑著,低下頭在顧千樹的耳垂上不重不輕的咬了一口:「抖的這麼厲害……」
「你是誰?」顧千樹的聲音有些啞了。
「你覺的我是誰呢。」冰冷的手指捏住了顧千樹胸前的嫣紅,身後的人像條巨蟒,一點點的將恐懼中的顧千樹吞噬殆盡:「嗯?」
「……」顧千樹心中有了答案,可是卻說不出口。
「說出來啊。」那人還在笑,笑的像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就那麼怕我?」
「楚天惶?是你麼?」顧千樹啞聲道。
「……」身後一陣沉默,然後顧千樹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又像是嘲笑著誰:「你果然想起來了。」
「……」顧千樹突然又罵娘的衝動——楚地藏,你丫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驢人了!
「你看你。」楚地藏漠然道:「你……又騙我。」
80.小清新什麼的根本停不下來
楚地藏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睡夢中的顧千樹似乎被什麼驚擾,緊皺著眉頭小聲唸著什麼,然而待楚地藏靜下心來聽顧千樹說的那幾個字,卻幾乎是瞬間凍結了血液。
楚地藏聽見睡夢中的顧千樹叫:「楚天惶。」
楚天惶,這三個字猶如魔咒一般,讓楚地藏一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從胸腔深處裡發出一聲沉默的低嘆,連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
顧千樹在夢中叫出了楚天惶的名字——是因為他記起了這個人,還是根本就是個巧合?楚地藏自欺欺人的希望是後者,然而他的理智已經在告訴他——顧千樹又在騙他了。
看著顧千樹從噩夢中醒來,楚地藏做不出表情,也無法去安慰顧千樹,他只能木著一張臉,問道:「尊上,你做噩夢了麼?夢到了誰?」
「故人。」當這兩個字從顧千樹的嘴裡吐出的時候,楚地藏那顆懸著的心已經徹底的冷了下來,他藉著燒水的藉口離開了屋子,頭腦清醒的不像樣。
顧千樹又再騙他了——這個念頭像條毒蛇一般鑽進了楚地藏的腦袋裡,讓他頭痛欲裂。他們兄弟同顧千樹之間,是不是早就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結局?
於是接下來再從沐浴中的顧千樹口裡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楚地藏已經沒有驚訝的情緒,他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荒涼掩埋,顧千樹那張向來都面無表情的臉,甚至都變得有些模糊。
「你看你。」楚地藏聽見自己這麼說道:「你……又騙我。」
被套出話的顧千樹腦袋嗡的一聲就響了起來,他張了張嘴,立馬吐出一句言情劇裡經常出現的對白:「你聽我解釋!」
「……你要怎麼解釋?」楚地藏站在顧千樹的身後,手還放在顧千樹的頸項上,他輕聲道:「解釋你為什麼要騙我?解釋你為什麼根本沒有失憶?」
「……」顧千樹沉默片刻,聲音越發的乾澀,他道:「我想起來了。」
「所以呢?」楚地藏在笑,可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平靜道:「想起來了我們怎麼對你?想起來了祝清澤怎麼死的?想起來了……你怎麼殺了楚天惶?」
「不。」顧千樹覺的自己喘不過氣,他慢慢的搖了搖頭,啞聲道:「我想起來,竹之君了。」
「……」楚地藏所有想好的話都頓住了,他似乎一時間無法理解顧千樹口中話的含義,於是只能機械的重複:「竹之君?」
顧千樹看著楚地藏點了點頭。
「你想起來了?」楚地藏道:「你想起來我們過去的事情了?」
顧千樹見楚地藏信了七分,稍微放下了心,他想著既然楚地藏信了……那麼一切都好辦了,可是……接下來楚地藏所說的話,卻讓顧千樹啞口無言。
只見信了顧千樹說辭的楚地藏繼續道:「你想起來,你是怎麼騙我們,把我們留在這個世界的了?那……你是不是還要騙我一次呢?」
「……」顧千樹啞然,他居然忘記了這件事!
的確,在有了那個世界記憶的楚地藏眼裡,顧千樹就是一個騙子,還是一個毫無信用,騙了他們無數次的騙子。
顧千樹不知道該怎麼答話,於是兩人間的氣氛瞬間沉默了下來。
楚地藏靜靜的看著顧千樹,那無機質的的眼神冷漠無比,顧千樹從中看不到一絲往日溫柔的情誼。
「他騙了我。」顧千樹只能道:「他告訴我能回來。」
「……他?誰?」楚地藏微微皺起了眉頭。
「讓我們恢復記憶的怪物。」顧千樹覺的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他牢牢的記得自己一天只能說一百三十個字的限制——而向楚地藏解釋清楚這件事,顯然這些字數是不夠的。
「衣服。」於是顧千樹猶豫片刻後,低聲道:「我寫給你看。」
楚地藏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猶疑,他不知道顧千樹是不是在騙他,但是他知道,顧千樹口中的那個怪物是真實存在的。
就是因為它,他們才會經歷這無數次的輪迴,才會再那噩夢般的地獄裡不斷的煎熬。
擦乾了身上的水,穿上了衣服,顧千樹的神情是前面所未有的委頓,他覺的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從身體裡抽掉了,整個人都看起來有些飄忽。
照顧千樹要求的,楚地藏拿來了紙筆。
「我一天只能說一百三十九個字。」顧千樹在宣紙上寫道:「所以要說清楚這些事……還是寫出來吧。」
「……」楚地藏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我沒有騙你。」顧千樹筆尖緩緩移動,將黑色的字跡呈現在了紙張上:「在哪個世界裡,我問過他。他告訴我,我可以回來,所以我才回去了……我並不知道,自己的離開會讓你們遭受那樣的事。」
「……」看了這些楚地藏臉色的表情淡淡的,像是並沒有什麼觸動。
「我是真的不知道。」顧千樹繼續寫道:「對不起。」
「……不。」楚地藏看到這裡,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在這個世界裡……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顧千樹,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你了。」
「……」顧千樹手一抖,在紙張上暈染出大塊的墨色,就像他現在的心情。
「我賭不起了。」楚地藏的眼神是空洞的,他勉強的笑了笑:「……如果你想要用這個說服我放你走,那麼我得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
楚天惶已經死了,他必須把剩下的事完成。
「……」顧千樹呼吸有些亂了,他想要寫些什麼,手卻抖的厲害,隔了好一會兒才歪歪斜斜的寫道:「我可以救楚天惶。」
「……」楚地藏神色未動。
「我可以救他,我可以救他,我可以救他。」把這句話寫了三遍,顧千樹手抖的越來越厲害,他終於拿不住筆,讓筆跌落在了紙面上。
「救他?」楚地藏笑了笑,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你確定想救的不是那個世界的竹之君,而是這個世界的楚天惶?」
顧千樹愕然,他沒想到楚地藏會這麼問。
「楚天惶已經是個瘋子了。」楚地藏嘆著氣,慢慢的給顧千樹研著磨:「……救了他,他也不敢活下去。」
因為他怕你再騙他一次——死一次還好,再死一次,恐怕對於楚天惶來說,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顧千樹踉蹌了幾步,看向楚地藏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不可思議。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想讓我相信你。」楚地藏放下了手裡的墨錠,無悲無喜看向了顧千樹:「你如果對我說你愛我,那我就相信你。」
顧千樹聞言,微微的張了張嘴——那三個字似乎就在唇邊,可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怎麼可能愛,即使有了那些記憶,也不能磨滅這個世界的楚天惶和楚地藏囚禁侮辱他的事實,沒有恨就已經很好了——他又怎麼可能愛的上。
「看吧。」看出了顧千樹的猶豫,楚地藏卻神色一鬆,他笑了笑:「你自己都騙不了你自己。」
「相信我……」顧千樹無力的吐出三個字。
「我很想相信你啊。」楚地藏走到了顧千樹的面前,看著他頸項上那條由楚天惶紋上的蛇,再次搖了搖頭:「可是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
「……」至此,顧千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楚地藏了。
「既然你已經想起來了。」楚地藏淡淡道:「那我就不再對你用藥了。」
「……」顧千樹神色恍惚,不言不語。
「不過你永遠都別想從這裡出去。」楚地藏看著顧千樹那雙無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永遠都別想。」
「……」顧千樹愣愣的看著楚地藏,在聽到這句話,竟是喉頭一甜直接吐出一口鮮血,人也瞬間軟到在了地上。
楚地藏就這麼看著顧千樹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居然沒有伸手去接,然而仔細看去,才發現他的手抖的非常厲害,根本不像是個經常拿劍的人。
顧千樹眼睛緊閉,顯然已經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直到窗外射入了初生的朝陽,才將呆立許久的楚地藏喚回了神。他這才慢慢的彎下了腰把顧千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尊上……」楚地藏這麼叫著在自己懷裡昏迷的人,卻注定了得不到回應。
「尊上。」楚地藏朝門外走了出去,小聲的自言自語:「你就這麼陪著我不好麼?為什麼想要離開呢……為什麼……」
顧千樹從和楚地藏對峙的那一刻起,從未說過自己想要離開。可是在楚地藏的記憶裡,顧千樹卻已經將這句話重複了千百遍。
一襲白衣神色高傲的他微笑著對自己道:「地藏,你說我回家看看好不好?」
「不好。」楚地藏看著自己懷裡的人,表情冷漠的回答:「你哪裡都別想去。」
——我們用盡了一切代價,只求你的腳步為我們停留一次,一次就好——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無法滿足我們呢。
81.吃食拉肚子
如果兩個人想要達到的目標從頭到尾都不同,那麼他們注定了是無法達成和解的。
顧千樹想要的是解開這個無盡的輪迴,而楚地藏卻想的是平安度過這一世。在分歧的道路上,顧千樹費盡心思的勸說對於楚地藏來說根本毫無作用。
從楚天惶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楚地藏的目標就變成了將顧千樹留在這個世界裡。
顧千樹還是醒來了,雖然他寧願自己一直沉睡下去。
這次醒來讓他彷彿喪失了所有動力,顧千樹已經從楚地藏的態度裡看的十分清楚了——楚地藏不會讓他走的。絕對不會。
並不寒冷的天氣,顧千樹卻感受到了一種從靈魂深處散發出的寒意,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裡陪著楚地藏慢慢衰老,最後再死去的模樣——這是比噩夢還要可怕的事。
「他已經對你心軟了,你難道沒發現麼?」然而就在顧千樹心情低落之際,一直沉寂的系統卻開口了,它的聲音尖利如初,讓人聽了就心生不愉:「如果他真的像他表現的那麼無情……恐怕他早就給你喂下毒藥,讓你忘了這一切了。」
顧千樹沒答話,他聽得出系統話中有話。
「而且你如果想不開自殺了,輪迴就再次開始了。」系統道:「楚地藏可是在擔著這樣的風險……」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千樹滿臉疲憊,他道:「直說好了。」
「我可以幫你。」系統的聲音帶著一種古怪的笑意,像是在苦苦壓抑自己的興奮:「……幫你恢復內力。」
「你為什麼現在才幫我?」顧千樹惡聲惡語的質問:「早幹嘛去了?!」
「因為我喜歡。」系統還是那麼沒臉沒皮,他道:「有意見?」
「……」沒意見——才怪,顧千樹憋住呼吸反覆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個屁,這傻逼系統早該被拉去人道毀滅了。
「你可以恢復四分之一炷香的內力。」系統道:「時間過了之後就會回到現在沒有內力的狀態。」
「你到底想幹什麼?」顧千樹道:「你想利用我什麼?」
「這怎麼能叫利用呢。」系統說的十分坦然:「你難道不想要這樣的機會麼?」
「……」顧千樹沉默了。
「你可以好好的思考一下這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你到底要干些什麼。」系統補充了一句。
顧千樹沉默許久,才淡淡道:「你是想我使用木犀花吧。」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系統開始詭辯了:「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就算你殺了楚地藏,之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你可要想清楚。」
在這個世界的顧千樹是顧麟堂,是個沒有城的城主。沒有了武功,沒有了鏡城,那麼他……在這個世界裡到底算什麼呢。
「你是不是計畫很久了?」顧千樹自然不會蠢到覺的這個系統是在幫他,他道:「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用木犀花救了楚天惶,是不是這個世界的輪迴,就結束了?」
「劇透黨死全家。」系統很開心的說玩一句就神隱了。
顧千樹:「……呵呵。」
不過雖然系統並沒有提及到底什麼才是所謂的完美結局,但顧千樹也大概猜到了——系統也是很想結束這個該死的輪迴的,從這一點上來看,他絕對不會騙自己。
但是為什麼,還是覺的不安呢。
顧千樹躺在床上,覺的渾身無力,從醒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越來越覺的疲憊了。
「你醒了。」楚地藏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臉上沒有了往常慣有了笑意,面無表情的模樣像極了楚天惶。
一想到楚天惶,顧千樹就更沒力氣了,昨天晚上的噩夢還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即使現在知道了楚天惶並沒有變成鬼來找他,顧千樹依舊不覺的心安。
兩人間的氣氛還是很尷尬,楚地藏不找話題,顧千樹也不知道說什麼。然而很明顯的——他們兩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明顯的疲憊。這並不是身體上的勞累,而是靈魂彷彿已經沒有了掙扎出泥潭的力量。
「我是想回去找你們的。」許久之後,顧千樹還是覺的自己至少應該把這件事說清楚,這個世界的楚天惶和楚地藏對不起他,那個世界的他主觀上也沒有想做出對不起楚家兄弟的事:「我沒有騙你們。」
「你恨我們麼。」楚地藏輕聲問道:「在這個世界。」
顧千樹安靜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如果沒有關於過去的記憶,那麼他一定會繼續恨下去。可是直到現在,那種純粹的恨意卻變成了更加複雜的情感,不像愛,也不是單純的恨。
「我覺的很愧疚。」楚地藏沉聲道:「在這個世界裡。」
「我也很愧疚。」——在那個世界裡,顧千樹在心中道。
然而愧疚能有什麼用呢,它改變不了任何的現實,在這個世界裡,注定了楚地藏無法再次相信顧千樹了。
楚地藏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顧千樹的臉,他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哀:「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和你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即使是自欺欺人。
「……」顧千樹卻不說話了,他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生活。
「楚天惶的墳你看到了吧?」楚地藏又問了一句。
顧千樹點了點頭。
「我再在才覺得,他的選擇是對的。」楚天惶的確比楚地藏聰明——他明智的選擇了一個更簡單的方法,而把另一個負擔交到了楚地藏身上。
「……」生命對於顧千樹來說是珍貴的,不然他也不會對楚天惶和楚地藏對他做出的那些事三番兩次的退讓了,正因如此,楚地藏和楚天惶的選擇讓顧千樹覺的迷茫。
「不要奇怪了。」楚地藏看著顧千樹眼中的茫然,只是笑了:「你不會明白我們在想什麼的。」
——因為我們都是實實在在的瘋子。
說完這些話,楚地藏就走了,又留下了顧千樹一個人。
而這些談話,卻堅定了顧千樹的某種決心,他再次向系統確認道:「系統,我的內力隨時都可以恢復麼?」
「再忍三天。」系統回答道:「三天之後,你的內力就可以恢復了。」雖然只是那麼短短的時間,卻已經足夠你使用木犀花復活死去的楚天惶了。
這才是完美的結局,自願的留在這個世界裡,同相愛的人,生老病死,最終湮滅於塵世。
得到了系統的答覆之後,顧千樹開始了度日如年般的等待。按理說,已經被囚禁了許多年的顧千樹再多等三天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這三天在顧千樹看來,甚至比他在這個世界裡活過的那些日子都要漫長。
日落日起,分分秒秒之中都讓人感覺可以板著指頭數。
楚地藏把顧千樹的異常當做了正常的反應,但他在私下裡也十分注意顧千樹的一舉一動——顧千樹不能死,他必須保證顧千樹的生命。
而顧千樹也的確是沒打算去死的,他三天的時間幾乎都花在了屋子裡,呆坐在椅子上——雖然從他那張表情冰冷的臉上看不出他的走神。
來到這個世界,具體多久了呢?連顧千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自從有了那些記憶,原本無比清新的前世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顧千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永遠記住關於那個世界的記憶的,但是今天靜下心來回憶,卻發現全部都迷糊了。
屋內的擺設是怎樣的?電腦是擺在床的左邊還是右邊?家裡掛著的海報是哪個明星?鄰居的大媽姓什麼來著?還有最重要的……顧千樹發現,他開始記不清楚他母親長成什麼樣了。
那張本該牢記於心的臉,變得朦朧了起來。
顧千樹居然有點想哭,但他好歹忍住了,只是伸手抹了一把臉。
這怎麼可以忘記呢,或者說——這就是他當初堅持要回去的原因?怕自己忘記了母親的臉,以至於忘記了那個世界?
好吧,那麼就算忘了又如何呢,在這個世界的他,本就不是顧千樹,那麼如果知道以後會因為自己的這個行為發生那麼多的事,就安靜的接受事實似乎也並不是辦不到的事。
可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顧千樹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手白皙,修長,沒有一點突出的骨節,像是藝術家的手,而不是一個劍客。
但就是這樣一雙手,把楚天惶給乾淨利落的殺了。不但殺了,還砍掉他的頭。
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就可以把楚天惶救活了。然後一切都將走向系統所說的那個完美結局……
到底什麼是完美的呢,對於楚天惶和楚地藏來說,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是不是就完美了呢?對於顧千樹來說,是不是他不穿到這裡,就完美了呢?
顧千樹不知道,他也猜不出,他又想起了當初顧麟堂一花劈出江河的場景——那樣的一枝花,一定可以為他帶來奇蹟的吧。
顧千樹走到床邊,望著楚天惶墳墓的方向,開始在心中小聲的祈禱——就讓這一切,趕快,結束吧。
楚天惶,你說呢?
82.
木犀花使用之時,便是顧千樹燈枯油盡之日。
這是顧千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便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事。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冒險——按照系統的意思,使用木犀花復活楚天惶,就可以結束這一切。
顧千樹希望這是個好的結局。然而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卻在對他說——不要相信系統,你會被那傢伙坑了的。
可是到目前來看,顧千樹已經找不到第三條路可以選。
三日後,下著小雨的早晨。
顧千樹早早的起來床,吃了早飯後,就向楚地藏提出了要求。
「我想看看楚天惶的墓。」顧千樹問道:「可以吧?」
楚地藏放下筷子,面無表情的看了顧千樹一眼,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顧千樹為什麼要去看楚天惶的墓,他只知道,只要顧千樹不提出離開,那麼一切都沒問題。
得到楚地藏的允許後,顧千樹打著一把傘出了門,楚地藏則是跟在他的後面。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暴雨,腳下的泥土還是濕潤的,茂密的桃林伸展出翠綠的葉片,被雨水洗滌之後綠意喜人,乾淨而清爽。
顧千樹走的很慢,邊走邊同系統商量關於恢復內力的事。
「等你到了楚天惶的墓邊上,我就恢復你的內力。」系統道:「時間很短,你一定要把握機會……楚地藏可能會想阻止你,但是沒關係……你的武功比他高……」
這是蠱惑,顧千樹覺的系統就像個可恨的巫師,不斷的將他拉向更加黑暗的深淵。但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相信的,卻只有這個巫師。
楚天惶的墳墓還是同顧千樹以前看到的一樣,沒有立碑。只是稍稍突起,表明這是個墳墓。
「怎麼不立碑。」顧千樹問了一句。
「他不想立。」楚地藏淡淡道:「如果可以,他連墓都不想要。」——只想著乾乾淨淨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卻不去想被留下的人有多痛苦。
真是個自私又刻薄的人。
顧千樹就這麼舉著傘靜靜的站在楚地藏的墓前,直到系統再次出了聲。
他聽見系統輕輕的吐出三個字:「可以了。」——可以了,你的內力,恢復了。
然後下一刻,顧千樹就感到自己的丹田有了鬆動,許久沒有感覺到的內力逐漸充盈了乾涸的丹田,他轉頭看了眼毫無知覺的楚地藏,忽的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楚地藏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顧千樹會這樣笑,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他看到顧千樹舉起了手。
那雙手修長白皙,根本不像拿過劍的手,白色的光芒在手心中聚集——楚地藏的表情木了,他愣愣道:「……你……」
楚地藏猜對了,顧千樹恢復了內力。
「抱歉。」顧千樹的手心裡出現了一支木犀花,蠟白的細小花白,黑色的枝條,綠色的葉子,和楚地藏曾經見過的一模一樣。
「你……騙我?」楚地藏還是愣愣的,像是在一時間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不能這樣下去了。」顧千樹看著楚地藏,然後又看了看楚天惶那方簡陋的墓,笑了:「……我們應該結束這個輪迴。」
讓所有人瘋狂的輪迴。
「……」楚地藏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種迷茫的神色,他木然的看著顧千樹手中的木犀花:「你要殺了我,然後離開我麼?」
「……」聽了楚地藏這話,顧千樹卻有了些無奈的情緒,他嘆了口氣:「不,我只是想,復活楚天惶。」如果按照系統提示的那樣,那麼他接下來要做的,就將結束這一切。
楚地藏不說話了,他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連呼吸都覺的困難,淅瀝瀝的小雨越下越大,居然讓面前人的臉龐有些模糊。
顧千樹……為什麼讓他覺的那麼的陌生呢。
楚地藏在想些什麼,顧千樹已經不知道了,他現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楚天惶的墓上。白色的木犀花散發出瑩瑩的光華,根本不似凡間之物。
顧千樹捏著花,然後輕輕抬手,再緩緩的放下——這本該是個十分輕柔的動作,可是在楚地藏看來,卻有千斤重。
十幾年前,他看著顧千樹用這一枝花劈出了一片天地,而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又即將見證另一個奇蹟。
白色的光越來越刺眼,眼前的墓,居然從中間緩緩裂開了。墓裡已經是森森白骨的楚天惶,慢慢的漂浮到了空中,然後木犀花……凋謝了。
白色的花瓣一點點的枯萎成了黑色,葉子也飄落到了地上,伴隨著木系花的枯萎,楚天惶的身體卻出現了奇異的變化——他開始生出內臟,肌肉,皮膚,毛髮。就像在重新塑造一個人。木犀花,真的實現了活死人,生白骨。
然而復活的代價,卻並不只是木犀花的枯萎。
顧千樹的身影開始漸漸的變淡,從實體一點點的變成透明狀,然後從腳一點點的消失——就好像一把即將隨風逝去的流沙。
「顧千樹!!!」看了這一切的楚地藏,表情卻說得上驚恐了,他猛地撲過去,想要抓住顧千樹,然而卻根本碰不到顧千樹的身體。
「顧千樹,顧千樹!!!」楚地藏嘶吼著,整個人都彷彿要崩潰掉,他眼裡流著眼淚,白色的長發散亂的不成樣子——就像個瘋子。
顧千樹卻笑了,他道:「沒關係……不會再輪迴下去了。」
「不、不……」楚地藏碰不到顧千樹了,他嗚嚥著,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男孩:「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回去……不要騙我……」
「我再也不會騙你了。」顧千樹的表情是安詳且疲倦的,他想要伸出手摸摸楚地藏的臉,卻發現已經觸碰不到他了,於是只能嘆息:「如果可以……你希望這一切都不要開始麼?」
不要認識我,不要愛上我,更不要經歷這恐怖的輪迴。
「我不後悔。」楚地藏呆坐在地上,眼睛無神的看著要變成幻影的顧千樹和即將重生的楚天惶,呆呆道:「我不後悔。」
即便是經歷了那麼多的折磨,即便是被你恨過,我依舊不後悔。
「抱歉。」顧千樹隱約感到了什麼,他道:「地藏,再見了。」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楚地藏已經知道自己是留不下顧千樹了,他只能蜷縮成一團,把自己的頭埋進膝蓋裡——就像他在那個寂靜無比的世界裡做的那樣:「不要離開我……千樹。」
這已經算得上哀求了。
顧千樹突然覺的心口有點痛,他喘了口氣,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對楚地藏還依舊存留著愛意,楚地藏這幅模樣,居然會讓他覺的猶豫。
「……」顧千樹說不出什麼話了,他沒有後悔的權利。
然後,兩人就在楚地藏的喃喃自語和顧千樹的沉默中分別了。
顧千樹如同一陣風,消失的無影無蹤,唯有鼻間依舊殘留著的木犀花香氣,在提醒著楚地藏,這個人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我……怎麼了?」楚天惶的聲音在楚地藏耳旁響起:「我不是死了麼?」
「……」楚地藏木然的抬頭,看到了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我們又被留下了。」楚地藏這麼說道:「我們又被他留下了。」
楚天惶愕然,似乎一時間沒明白楚地藏的話代表著什麼,直到許久之後,他才啞聲道:「他用木犀花復活了我?」
楚地藏不說話,可是他的沉默,已經告訴了楚天惶答案。
他們真的又被留在這個世界了麼?就在楚天惶和楚地藏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們忽然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從天空中洩下的光,整個世界都彷彿被這一束光劈成了兩半,烏雲,天空,太陽。
然後一切都開始逐漸消散——就如同顧千樹消散的那樣。
「我們怎麼了?」楚地藏看著自己的手,木了。
「你應該問,這個世界怎麼了。」楚天惶歪了歪頭:「……詛咒,解除了?」
就在說話之間,兩人的身形越來越淡。
「我們會和他去同一個世界麼?」楚地藏看著楚天惶。
「我不知道。」楚天惶嘆著氣:「我只知道,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還是會留下他。」這次是兩人異口同聲。
「你不後悔麼?」一個這麼問另一個。
「我不後悔。」同樣的回答,同樣的堅定。
他們本就是為了一個人而存在的——無論多少次,無論在哪個世界裡。
「終於不會被留下了。」是帶著滿足的笑意的聲音。
「對啊。」和他一起離開,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他會去哪裡呢?」一個這麼問道。
「他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這是最後的答案。
然後身體徹底的消失,原本光明的世界歸於一片黑暗。
混沌中,一個無比刺耳的聲音響起,它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媽的,玩幾百次才把完美結局玩出來,我是該誇你太聰明呢,還是該罵你蠢呢?」
……關於這個問題麼,或許就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答案了。
83.泥們豪我回來了
楚天惶看到的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混沌,他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似乎變成了一朵小小的螢火。猶如孤魂一般漂浮在這寂靜而黑暗的空間裡。
時間概念在此時變得模糊了起來,楚天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前的混沌炸開了一道光——那道光逐漸蔓延伸展,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光幕。
然後,楚天惶在那塊瑩白的光幕上,看到了自己——還有楚地藏和顧千樹。
他們三人似乎正在交談,和最後的記憶不同,在光幕所射出的世界裡,可以看得出,顧千樹並不恨他們。
顧千樹在笑,還笑的無比的燦爛,楚天惶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道:「你愛他麼?」
楚天惶不答,他不是不想答,而是不知道自己的答案。
「你想和他在一起麼?」那個聲音繼續問道:「無災無病,攜手一世。」
「我可以?」楚天惶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他覺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抹遊魂,而這個問題,無論是怎樣的答案,都不重要了。
「你可以。」那個聲音道:「只要你想。」
「……」楚天惶本來以為自己會堅定的拒絕,可是到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那麼堅定。永生永世的見不到顧千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苦了?楚天惶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愛上顧千樹,似乎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習慣。
無論輪迴多少次,無論變成怎麼樣的楚天惶,竹之君也好,修羅也罷,他都在一遍又一遍的走自己的老路。
「這次不一樣。」那個聲音道:「這次是給你們的獎勵……你會同他白頭偕老。」
「……」然而楚天惶卻沉默了,他看著光幕上的一切,卻嘆道:「我們真的可以回到過去麼?」
當然可以,那個聲音的主人露出詭秘的笑顏——因為,你們將引來你們等待許久的歸來。
就在楚天惶沉默之際,那塊巨大的光幕慢慢的碎裂了,如同粉塵一般點點滴滴的飄落在了無盡的黑暗裡,如同一隻隻螢火蟲,代表著希望和未來。
楚天惶覺的自己的腦袋一陣劇痛——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故事最完美的結局是,顧千樹自願留在這個世界。」在楚天惶消失在混沌裡之後,那個聲音輕聲道:「第一世的輪迴裡,他選擇了錯誤的結局。」而在最後的結局裡,若不是顧千樹使用木犀花讓一切回到從前,那麼他也不可能會自願留在這裡。
因為在最後的世界裡,顧千樹是對這個世界沒有愛的,既然沒有愛,若是強迫他留下,那麼又會是個淒慘的結局。
不過現在沒關係了,一切回到從前——準確的說,不是最一開始,而是某個他們都期待了許久的時間點。
當顧千樹選擇回去看看母親的墳之後,等待了幾百年的楚天惶和楚地藏都以為顧千樹不會再回來了,因而才逐漸對這個世界徹底的絕望。
那麼如果在他們沒有絕望之前,顧千樹回來了呢?黑暗之中,傳出一聲尖利的笑聲,隨後消散在了無邊的混沌之中。
七月,離顧千樹離開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楚地藏睡著了又醒,在他睡足第三覺的時候,世界的時間又流動了起來。
三天之中時間的凝固似乎僅僅是個短暫的噩夢,陽光正好,屋外傳來小販們熱鬧的叫喊聲。
「糖葫蘆勒,亮晶晶的冰糖葫蘆勒。」扛著葫蘆的小販從楚地藏身邊走過,卻被楚地藏叫住了。
「來兩串葫蘆。」楚地藏從懷裡掏出筒子,一邊遞過去,一邊接過了兩串糖葫蘆。
薄薄的糖衣,酸甜的山楂,濃郁的果酸盈滿了楚地藏的口腔,他呼了口氣,這才有了徹底活過來的感覺,而待他回過神,才在不遠處的麵攤發現了正在吃著元宵的楚天惶。
「哥。」楚地藏走了過去,右手還拿著串糖葫蘆,他從小生活在鏡城,很少吃這些小玩意兒,這會拿在手裡,還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楚天惶卻沒注意這些,只是認認真真的吃著自己的元宵。這麼甜膩的東西,放在平日裡很難得楚天惶的歡心,不過今天卻是例外,他足足吃了一大碗。
在時間凝滯的時間裡,要說他們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不過對顧千樹的信任沖淡了他們心中的恐慌——他們堅信顧千樹一定會回來的。
而他們的愛人,沒有讓他們失望。
「嗯,明日啟程去找他吧。」顧千樹說過,如果他回來之後,沒有來見他們,就是回西域去了,所以楚天惶在時間流動之後便打算和楚地藏一起去西域。
「好啊。」楚地藏見楚天惶吃的香甜,也開始啃剩下的那串糖葫蘆,然而他啃了一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我們要告訴他這三天的事麼?」
「不必了。」楚天惶把嘴裡甜的膩人的元宵嚥了下去:「他說過不會再走了。」
既然不會再走,那麼就不必讓他再擔心了。
「嗯。」楚地藏對於這件事沒有異議,吃完糖葫蘆之後,就和楚天惶牽著馬上了路。
他們這邊走的急,卻不知道顧千樹那邊也快急瘋了。
顧千樹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回去給母親上了墳,就讓系統把他傳回這裡——時間沒有任何的斷點,那麼誰來告訴他,他身上的這兩條雙頭蛇的紋身到底是要鬧哪樣?!
這紋身畫的無比的淫丨靡,要不是在顧千樹自己身上,估計他還會好好的欣賞一下。可是現在他卻是急的牙齦都開始疼了——這要是被楚天惶和楚地藏看見,天啦嚕,他要是說他沒出軌他們會信麼?
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顧千樹自己都不太信。他總不能說是自己閒的蛋疼沒事兒紋上去的吧?顧千樹想到這裡只想摀住臉嘆氣。
雖然顧千樹內心已經被一萬匹草泥馬踐踏而過,但是表面上還是一副高貴冷豔的模樣——至少他的護法巒清奉命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如同思想者雕塑的顧千樹。
「尊上,楚天惶和楚地藏已經到了。」巒清跪下道。
「……唔。」顧千樹面無表情的應了聲。
「……」巒清有些無言,他可沒有楚地藏那種知道顧千樹一舉一動一個眼神是什麼含義的功力,顧千樹這聲唔,是個什麼意思?
「叫他們等著。」顧千樹還沒想到解決自己身上紋上的辦法,於是想著晾他們一會兒。
「……」巒清掩蓋在面具後面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後他道:「是。」
看著巒清離開了,顧千樹卻更焦慮了,他問道:「系統,我的這個紋身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
「我怎麼知道。」系統很是無辜:「又不是我給你弄上去的。」——誰弄的你找誰去唄。
「那怎麼辦。」顧千樹急的牙齒都要咬碎了。
「哦,我還有點事要告訴你。」系統道:「我要走啦。」
「什麼?」顧千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說——」系統拖長了聲音:「我要離開你啦,傻逼。」
「……」顧千樹愣了,這是系統第一次叫他——傻逼。
「你才傻逼,你全家都是傻逼。」顧千樹拍案而起:「你這個傻逼系統!我不就回個家麼,你就給我弄給這樣的紋身出來,我真想抽你兩巴掌。」
「你抽啊,你抽啊。」系統還是一如既往的賤。
「……」顧千樹氣的又猛拍了幾下桌子——於是不禁拍的桌子,瞬間就散架了。
「……喂,我說真的。」系統道:「我走了,你好好過啊,再不好好過我就真幫不了你了。」
「啥?」顧千樹沒明白系統的話。
「沒啥。」系統道:「記得一定要白頭偕老——不要因為腎虛英年早逝。」
「……」顧千樹被這賤嘴巴的系統弄的徹底沒脾氣了。
「我走了。」系統道。
「喂,什麼叫你走了,你要去哪啊?」顧千樹還有點迷糊。
「去找下一個宿主……」系統嘆氣,後面的一句話卻咽進了嘴裡——他都在這裡耗了好幾百年了。
「啊?就走了?」在這個世界裡,顧千樹的關係和系統還是很不錯的,他見到系統系統要離開,居然有些不捨:「不再聊兩句?」
「……」系統忽然有些恨自己的眼光——怎麼就選上了這麼個愣頭青呢!!!
然後,顧千樹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裡抽離開了。
「啊……真走了啊。」顧千樹呆呆的問了句:「系統?」
沒有回應。
「唉,真走了……」就在顧千樹準備傷春悲秋的時候,卻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這才猛地聲嘶力竭起來:「——我那個紋身你還沒有給我消掉啊啊啊啊,還有一百三十九個字的限制,這麼走了真的沒問題麼麼麼麼!」
一片安靜。
帶著愉悅的心情,系統在離開的時候再次坑了顧千樹一次,就像顧千樹這千百年來坑他的一樣……
「媽的,下次選人的時候,一定要先看看那人打單機能打出多少個結局再寄生!」
——正文完——
番外:你毀了我做好人的機會……
系統,姓系名統,是個很優秀的AI。
在他們部門裡向來都是領導的寵兒——因為他完成任務向來迅捷乾淨,每次都能幫助宿主找到生命的真諦——好吧,用另一個說法來就是,他很賤,每次都能讓宿主心甘情願的留在那個苦逼的世界。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無往不利的好員工,卻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挫折——是的,他遇到了顧千樹。
顧千樹,在沒有遇到那麼多糟心的事情之前,系統一直沒能看出顧千樹居然能固執成一塊石頭——不,就算是石頭,在顧千樹的面前也只是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
「我要回去。」堅持要回去的顧千樹簡直可以說得上冥頑不化,讓系統恨不得直接在他腦袋上來幾下。
「你回去做什麼呢?」系統不能劇透,只能耐心的勸說顧千樹,試圖讓他改掉這個主意:「……你不愛楚天惶和楚地藏了麼?」
「愛啊。」顧千樹回答的理所當然,沒有一點的糾結:「但是你說過我可以回來啊。」
「……」系統,他多想告訴顧千樹,那所謂的回來到底是什麼,可是他不能劇透,也不能撒謊,於是在顧千樹的耳朵裡就換了個意思——可以回來。
勸說無效的系統決定放棄對顧千樹的治療,他想著反正還有那麼多的時間,讓顧千樹受點苦也沒什麼不好的,於是他讓顧千樹回去了。
這是系統這輩子做過的罪錯的一個決定——沒有之一。
誰能想到一次錯誤的選擇,就讓三個人外加一個苦的AI糾纏了幾百年呢。
楚天惶和楚地藏在顧千樹離開之後,身上的時間本應該凍結,然而由於顧千樹對他們的影響,這哥兩個的身上出現了讓系統十分蛋疼的BUG——他們的時間,居然還在流逝。
系統不是人,因而感受不到不出楚家兄弟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他隱約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了。
系統猜對了,不但猜對了,還猜的非常的對——顧千樹和楚家雙子,陷入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循環。
寄身在顧千樹身上的系統開始還嘗試扭曲結局,但是後來他卻發現——他根本無能為力。
顧千樹走入了一個死循環,他要麼穿回來的時間不對,要麼穿回來的地點不對,要麼好不容易努力的活到了最後,卻還是做出了同一個決定——回去。
「你到底回去幹什麼?」系統已經快要對冥頑不靈的顧千樹絕望了,他覺的自己如果有身體的話,大概會抱著顧千樹的大腿放聲痛哭:「那裡有誰在等你麼!」
「有啊。」顧千樹對於這個問題到底答案回答的無比熟練,像是回答無數遍了,他道:「我記得……有人等我的。」
「……」系統聽到這話,卻沉默了,他第一次開始質疑自己的決定——當初讓顧千樹回到那個世界,真的對的麼。
回去的顧千樹導致楚天惶和楚地藏不斷的扭曲,到了後面,系統甚至都有點不忍直視的味道了。
在第一個世界的時候,楚天惶的父親是個人見人愛的逗比,是的,逗比——系統是從顧千樹身上學到這個詞語的。
他和楚天惶母親的家庭幸福,生活美滿,除了尋找被仇家抱走的小兒子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煩惱。在這樣環境下生長的楚天惶成了謙謙君子,而顧千樹的父親顧淵,也不像後面那樣是個冷血冷情的怪物。
多麼美好的世界,無論是祝清澤,殷醉墨,亦或者打醬油的炮灰一二三,都有著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簡直和小說裡寫的一模一樣。
這樣本該是最好的時光,卻遇上了最錯誤的選擇。
到了後面劇情徹底扭曲的時候,系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楚天惶的父親居然和顧千樹的爹攪和在了一起,還上演了一大堆的愛恨情仇,那劇情簡直狗血的讓系統恨不得戳瞎自己的雙眼。
天哪,難道劇本的走向是,越輪迴這個世界喜歡男人的角色越多麼?到了這裡,系統甚至心驚膽顫的開始懷疑下一次輪迴的時候,看見的會不會是滿世界的基佬了。
和見證了一切的系統不同,顧千樹什麼也不知道。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過的格外淡定。有時他會和楚天惶交朋友,有時他會和楚天惶是敵人,但是無論這那種,都逃不出一個結局——輪迴。
系統徹底抓狂,他決定插手這件事!
於是在顧千樹又一次重生後,系統決定阻止顧千樹這報復社會的行為。
而像是在鼓勵系統的行為,顧千樹這一次終於沒有穿到某個正在打架的場景,也沒有被什麼奇怪的生物一擊必殺——他很淡定的穿到了草坪上,更淡定的接受了這一切。
恩,這是個好的開始……系統想,萬一這一次顧千樹開竅……
可是還沒等系統想完,顧千樹就打破了系統的念想,他說,我要回家。
回你大爺的家,系統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差點沒罵娘,但是他的職業道德阻止了他的行為,於是他只能把自己的聲音調到無比的刺耳,衝著顧千樹嚷嚷——可以啊,你當然可以回家。
只要你讓兩個人愛你愛的快要死去,我就要你回去。
顧千樹十分開心的同意了。
開心吧,開心吧,系統在小角落裡一邊瞅顧千樹一邊數蘑菇——順帶還坑自己的宿主一把,現在不好好開心,以後就沒得開心了。
系統是對的,他真的很坑爹。不但瞞下了顧千樹魅惑系統的作用,還不斷的給顧千樹錯誤的誤導,最後成功的讓楚天惶和楚地藏把顧千樹給生吞活剝了。
哦,這真是個美好的結局,系統很不負責的想——你看吧,不作就不會死啊,要是你當初聽我的,哼哼。
事實證明,在這不斷的輪迴裡,黑化的其實不止是楚天惶,還有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系統。
從一個道德標兵徹底變成了一個蹲牆角的猥瑣AI,系統也有種想抹淚的衝動——就算劇情很精彩,可也架不住此次都是那些演員,此次都是那個結局啊。
徹底墮落的系統加足馬力,再次坑了顧千樹一把——他勾搭上了楚天惶。
其實系統參與劇情是犯規的,但是鑑於楚天惶已是BUG樣的存在,系統就不管那麼多了,他不但幫楚天惶恢復了記憶,還慫恿他去死。
「你去死吧,你如果不死又愛上顧千樹怎麼辦。」系統很有點苦口婆心的味道:「如果你被留下了,時間就又要停滯了。」
於是楚天惶就義無反顧的去死了。
說實話,系統也沒想到他的勸說能這麼順利,他還以為楚天惶會再掙扎一下呢。
恩,一切都在計畫中,計畫通的系統同學繼續著自己的蠱惑行為,他犯規的把顧千樹的記憶也給恢復了。
這個行為讓系統遭受了上司的責罵,還罰了工資,甚至還差點被開除——不過沒關係,系統敢保證,如果他繼續看下去,那麼他說不定也會變成下一個變態(或者基佬)。雖然AI是沒有固定性別的,但是系統堅定的認為自己是個爺們兒。
花了代價的系統,終於讓這件事有了結束的轉機,他開始催促顧千樹去復活楚天惶。
是的,只有使用了木犀花,這個死局才有破解的可能。
啊,我真是太天才了,這麼想著的系統看著顧千樹對著死去的楚天惶使用了木犀花,看著這個世界崩潰,看著他們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顧千樹還是那個高冷的城主,只不過這次他卻沒有拋棄楚天惶和楚地藏,而是回到了那個時間凝滯的世界。
楚天惶和楚地藏也沒有在那個世界裡扭曲,而是同顧千樹一起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完美的結局,所有人都想看到的畫面。
系統突然有種嫁女兒的感覺,他擦了擦完全不存在的淚水,向顧千樹告別。
顧千樹還在糾結著那個系統給他留下做紀念的紋身,和一百三十九個字的限制,完全沒有感覺到系統的傷感。
然而在顧千樹有感覺的時候,系統卻已經不在了——他終於可以圓潤了。
系統發誓,這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蛋疼的一個宿主,沒有之一,並且他保證以後一定要選個容易改變主意的,堅決不選像顧千樹這個坑爹的宿主了。
於是系統開始了自己下一次的工作,這次他選了個帥哥,據說還是個明星——在他自殺的時候,把他救了,拉進了另一個世界。
然而系統又知道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個帥哥說,我不要別人,我就要你,你要麼和我在一起,要麼我就去自殺。
「……」系統。
成不成?帥哥不像是在開玩笑。
「……」系統不說話,只想哭——他突然發現,他這輩子估計是逃不掉當基佬的命運了。而且和眼前這個腹黑的人比起來,顧千樹似乎好太多了吧!!
「嗯,那就多多指教了。」帥哥還在笑,笑的無比的燦爛——笑的系統,差點沒直接哭出來。
番外:作者好餓
「你覺的你不需要解釋一下麼?」男人臉色的表情很嚴肅——他幾乎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而站在他身邊的,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臉色也帶著類似的表情。
顧千樹臉色沒有表情,他似乎沉吟了許久,然後才輕輕的問道:「不喜歡麼?」
「……」寂靜,一片讓人不安的寂靜,就在顧千樹以為他要得到否定答案的時候,那個男人卻笑了起來,他道:「這是你帶給我們的驚喜?」
這算是過關了吧……顧千樹自從自己的世界回來之後,就開始糾結自己身上的雙頭蛇紋上,但是糾結了好久也沒能想出個完美的藉口,於是只好想著矇混過關——
「誰紋的。」在這個世界裡,楚天惶的脾氣不像那個世界裡的那麼怪異,可也不會是個好糊弄的對象,他眉頭一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者換句話說……」
你讓誰看了你的身體?後面一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在場的三個人卻都已經明白了。
顧千樹臉色還是沒有表情,但是額頭上開始溢出點點冷汗,他似乎是在猶豫,似乎又像是下定了決定,從嘴裡吐出三個字:「我母親。」
這下次,楚天惶和楚地藏的眼神裡十分明顯的出現了叫做驚訝的神情——顧千樹的母親?
這本該是個讓人無法滿意的答案,可是看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樣子,卻不像是要追問下去了。
幾日未見,楚家雙子已經開始思念起自己的戀人。
「千樹。」楚天惶早就拿捏好了顧千樹的性格,知道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於是上前軟聲細語,配上他那張漂亮的臉蛋根本讓顧千樹無從拒絕:「今晚我陪你好不好?」
「……」顧千樹正準備點頭,卻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楚地藏。
楚地藏不但表情少話也很少,同喜歡說話的楚天惶比起來簡直將就像是個木頭樁子,可是即便如此,顧千樹心中卻還是明白——若說這個世界上還剩下一個不會背叛他的人,那麼一定是楚地藏。
聽了楚天惶的要求,楚地藏也並未說什麼,只是眼神裡透出了一種讓顧千樹心碎了委屈,硬是讓顧千樹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千樹。」楚天惶湊到了顧千樹旁邊,輕輕的吻了吻顧千樹耳畔的秀髮,他比顧千樹高一些,做這個動作看起來深情而溫柔,聲音又低又沉:「你不想我們麼?」
顧千樹默默的嚥下了一口口水,半響才吐出一個字:「想。」
「那你不像我們陪你麼?」楚天惶眼角微微挑起,露出一個平日裡絕對看不到的魅惑神情:「嗯?」——這一聲嗯磁性無比,硬是有了幾分情丨色的味道。
顧千樹差點沒骨氣的硬了,當然他咬牙忍住了——
但是楚天惶卻還是不打算放過顧千樹,他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顧千樹頸項上的蛇頭紋身,嘆道:「你若是想要,也該找我和地藏才對啊。」——這句話,很有點一舉雙關的味道。
想要,想要什麼,是說的顧千樹身上的紋身,還是指的其他的東西,楚天惶的笑容無比的曖昧,眼神簡直就像是要把顧千樹的衣服一件件的剝丨光。
顧千樹實在是受不了楚天惶這些手段了,他刷的一下轉身就走,沒有給楚天惶繼續調戲他的機會。
然而楚天惶和楚地藏卻也並未阻攔,只是委屈無比的看著顧千樹,那眼神差點沒讓顧千樹的腿直接軟掉。
待顧千樹離開之後,兩人才交談起來。
「那紋身很熟悉啊。」楚天惶眯了眯眼,他似乎在認真的思考到底是哪裡見過顧千樹身上的那條蛇:「……你記得麼?」
「沒見過。」楚地藏對於這一點很有自信,但是他也感受到了楚天惶話中的含義——他也對顧千樹身上的紋身很熟悉,雖然沒有看到他衣服下面的全部紋身,卻已經可以在腦海裡勾勒出大概的形象。這也是兩兄弟之所以這麼輕易地放過顧千樹的原因。
兩人對視一眼,看起來在確定對方的感覺,然而在確認了他們感覺相同的時候,楚天惶又笑了。他的笑容是儒雅的,嘴角帶著點俏皮,看上去就像鄰家大哥哥:「走?」
「走。」楚地藏自然清楚楚天惶是什麼意思。
於是兩人子啊顧千樹離開不久後,也出了屋子。
這天晚上,顧千樹幹淨利落的失眠了——被兩個人輪番壓倒之後,他直到看見天邊的曙光才被允許睡覺。
他們平日裡很少有這麼瘋狂的時候,小別勝新婚,或許是要發洩內心那絲絲的不安,或許是對顧千樹那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愛,讓楚天惶和楚地藏狠下心來無視了顧千樹的求饒。
顧千樹身上的紋身同楚天惶和楚地藏腦海裡浮現出的一模一樣——給他們兩人的感覺都是,簡直就像是他們親手紋出來的一般。
然而他們是不會這麼做的,他們怎麼捨得呢,怎麼會捨得,讓愛人經受一點點的痛苦——至少在這個世界,是這樣的。
顧千樹當天晚上差點沒崩潰,他到後面已經顧不上矜持,開口求饒了。一般到了這時,雙子都會心軟放過他,可是今天卻沒有,不但沒有,顧千樹的求饒還變本加厲的讓他兩更加凶殘了。
到了後面,顧千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還是一邊流淚,一邊小聲的叫,或許是平日裡不愛說話的習慣讓他不習慣大聲的喊出來,但是就是這樣一幅模樣,卻讓楚天惶和楚地藏更獸丨欲勃發。
於是顧千樹就乾脆的被做暈過去了,甚至連楚天惶和楚地藏帶他去沐浴都沒有醒過來。
第二天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三人才從睡眠中醒了過來。
顧千樹覺的自己的骨頭像是被拆開,又重新安上,痠痛的無以復加,就算用內力減輕了,卻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體的異樣。
不過這不是最讓顧千樹頭疼的,最讓他頭疼的是——楚天惶和楚地藏還摟著他不放,顯然是一幅不想下床的樣子。
白日宣丨淫什麼的,真的沒問題麼!顧千樹幾乎有一種捂臉的衝動。
然而躺在在床丨上楚天惶顯然不這麼覺的,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衝著楚地藏使了個眼色。楚地藏瞭然的看在了眼裡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千樹。」楚天惶柔聲道:「你答應回來之後……就陪我們一起去中原的。」
「尊上。」楚地藏道:「祝清澤大人的三兒子出身了,他邀您去吃滿月酒。」
「……」顧千樹沒說話——其實他也不是不想去中原,但是他上次去中原,幾乎一個月都是在床上度過的!
在西域還要顧忌一下他這個鏡城之主的威嚴和形象,一到了中原就喝脫了肛的野馬一樣,這兩兄弟一唱一和瞬間就讓顧千樹有了不太妙的預感。
「千樹……」楚天惶撒嬌的技術絕對一流,他輕吻了下顧千樹的下巴:「你答應過我們的……」
「尊上。」楚地藏還是叫顧千樹尊上,只不過他的動作卻一點都不像個奴僕,嚇的腰已經快斷的顧千樹立馬答應了他們的無理要求。
「嗯。」這一聲嗯,很有點忍辱負重的味道,顧千樹身上已經全是他們兩兄弟留下的痕跡,他覺的如果他再不答應,這兩個人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再來一次。
腎虛是會死人的啊——顧千樹在心中慘叫。
「紋身很漂亮。」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楚天惶和楚地藏都開心了,他們相視一笑,然後開始了另一個話題:「……真是你母親紋的?」
「……」顧千樹無言,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
「沒事,只要你喜歡,我們就喜歡。」楚天惶見到顧千樹稍微有些便秘的表情,卻是笑了:「……尊上,你喜歡麼?」
「……」顧千樹還是面無表情,他伸出手,毫不猶豫的在楚地藏的手臂上重重的掐了下去。
「……」無辜躺槍的楚地藏一臉莫名。
「……」看著自家弟弟被狠掐的楚天惶僵硬了表情。
不過奇怪的是兩人都沒動,也沒說話,直到顧千樹掐爽了,楚地藏才抿了抿唇。
而顧千樹這才注意到兩人奇怪的表情,他一愣,隨即眼睛裡有幾分的不好意思:「……掐錯了。」
「……」楚地藏覺的自己的手真的好痛。
「……」楚天惶想著沒事多錯幾次也沒關係。
「再來一次吧。」顧千樹這麼說著,十分開心的找到了楚天惶的手,再次用力——這一次完全可以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來,他真的很用力。
「……」楚天惶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楚地藏忽然覺的自己的手其實也沒那麼痛了。
等到顧千樹掐爽了,楚天惶的手臂已經青了一大片,問題是顧千樹還是在手腕掐的,稍微撩開袖子就能看到一個青紫的痕跡。
「餓了。」顧千樹掐完,便自顧自的留下了楚天惶和楚地藏,爬出去覓食了。等到呆愣的兩兄弟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離開屋子裡了。
「你每次叫他尊上都會被揍一頓。」楚地藏道。
「我忘了。」楚天惶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下次……一定不會忘了。」
不會忘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顧千樹一邊往嘴裡塞著食物一邊恨恨的想,對待楚天惶,就應該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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