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反派錯誤的重生方式 - 淺藍嵐
我就不太覺得虐, 不過攻的週期性精分黑化得我好爽(///V///)
攻受都很喜歡~ 雖然我看的時候總會想起直江QAQ
其實反派也不是反派啦, 不過是和主角政見不同
兩個人都在較勁, 也想令對方屈服, 嘛 不過不同啦, 受去到很後期才喜歡攻w
還有作者神展的發情期XDDDDDDDD
如果文可以更長就好了, 想看小黑屋~想看攻黑化得不行不行的~想看相愛相殺~
文案:
他是一名用盡陰謀詭計卻依舊被主角打落塵埃的反派。
重生之後,他發現自己當初的人生不過是一本小說中的內容。
待他心境從怨恨、迷茫逐漸趨於平和時,他再一次重生了;不幸的是,他重生進了自己被主角推倒啪啪啪的18N同人志。
從此,反派的人生目標從“奪權”變成了“奪權&防推倒”。
偽•暗黑,真•扯淡。1V1,腹黑忠(癡)犬(漢)攻×陰險傲嬌受。
☆、回歸
麥克斯在昏暗的通道中向前走去。在這條路的盡頭是關押重犯的牢房,那裡囚禁著一個黑髮青年。
走到牢房前,麥克斯頓住了腳步。
牢內的囚犯被鐵鍊束在鋼鐵支架上,上面甚至還施加了魔法禁錮。但麥克斯知道,就算沒有這些束縛器具,對方也絕對逃不了——這人已經被魔法晶石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魔法晶石需要以金屬機械肢為載體使用,能大幅度提高使用者的速度與力量;相對的,魔法晶石的使用者也要付出一定代價。使用者要以自身血肉去“養”魔法肢,同時也要定期承受它們帶來的疼痛。一個人能使用魔法晶石的最大限度是六顆,更多則難忍相應痛苦。
面前這個男人使用了九顆,分別裝在左臂與雙腿。那即是說……這人撇了自己原有的左臂與雙腿,將它們通通換上了有魔法效力的機械零件。
成為最強械化戰士的代價,就是被魔法晶石大量吞噬生命。
麥克斯深吸一口氣:“艾賽爾。”
黑髮青年抬起頭來:“呵,這不是軍區的新任總司令麼?你屈尊至此,是特意看我的笑話?”
麥克斯冷冷地注視著艾賽爾。這個人,是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是間接害死他妻子女兒的仇人;但同時,對方也是這片大陸上最值得敬佩的戰士之一。
“艾賽爾,你做錯了。”麥克斯緩緩開口:“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你為軍區做過的一切貢獻都令我敬佩。但是,你的信念,有很多都是錯誤的。”
“哈!”艾賽爾尖銳地笑了一聲:“錯誤的?這片大陸上,奉行的難道不是‘強者為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追求力量,難道有什麼不對?”
“強者為尊,的確是神明至高無上的旨意。然而,‘力量’卻不該是這片土地的全部。”麥克斯語調平穩,卻含著堅定的力量:“敬天愛民、懲惡揚善,這才是軍區統治者該做的事。”
“說實話,那聽起來真的很蠢。”雖然艾賽爾的聲音依舊冰冷,但麥克斯卻看見了對方眼底的深思;顯然,自己這位對手是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其實我今天來,是要送你一樣東西。”想起自己前來此處的目的,麥克斯從皮夾裡取出一支細小的針管,針管裡已經注入了藍色的藥劑。看到那水劑的顏色,艾賽爾不禁瞪大了眼:“能夠‘讓一切消失’的腐蝕藥劑?麥克斯,我竟不知道你心腸這麼好。”
麥克斯不語;他知道,自己這位仇敵已經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了。
他要殺了艾賽爾。這個人是一條毒蛇,平時靜靜蟄伏,一遇合適時機便會猛地反撲,簡直不得不除;此外,他並不忍心對方被魔法晶石活活折磨死。如此一針下去、一了百了,對艾賽爾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這樣也好。我,不是輸不起的人。”艾賽爾將頭靠在刑架上——這個姿勢讓他更舒服一點:“你是唯一勝過我的人,所以有資格決定我命運的也只有你一個。至於其他人……那些廢物,還沒資格審判我。”
為對方注射了藥劑,麥克斯轉身就走;他知道,艾賽爾這樣高傲的人肯定不會允許自己看到他一點點被藥劑腐蝕乾淨的樣子。
“第四區……就交給你了。”
聽了艾賽爾的話,麥克斯維持著背對對方的姿勢反問:“你相信我?”
他聽見艾賽爾笑了,不再像往常那樣充滿攻擊性,而是真心實意:“當然。能打敗我的人,自然會有卓越的能力。說起來,魔獸、亡靈的問題也都沒有解決,對這些怪物,你可不要心腸太好了。”
麥克斯沿著來時的道路遠離了這間囚室,聲音也隨著他的腳步愈來愈遠:“我並不是心腸好,只是報答你篡位後掌權期間不曾為難我罷了。”
***
看到最後一行字,艾賽爾將網頁關了:“真是個白癡。我當初只是忙著整頓軍務無暇顧及罷了,否則你落在我手上,只會受比這多千萬倍的苦楚。”
艾賽爾本以為自己會就此灰飛煙滅,沒想到他不但能再度睜開眼睛,還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裡沒有魔獸、亡靈,也沒有魔法與精通冷兵器的戰士。相對的,這個世界也有許多諾亞大陸沒有的東西;至少,這裡的科技水準可要比自己當初的世界先進許多了。
剛才艾賽爾閱讀的,是一套在這個世界很紅的小說——《王朝之戰》。這本書講述了麥克斯這位主角是如何從一名單純善良的貴族少年成長為偉大的軍區統治者,自己出現在中間幾卷,是全書中最大的反派。
成了反派,艾賽爾倒不覺得十分鬱悶;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讓他鬱悶的是,自己只是一個虛擬世界中的假人。從前受過的屈辱、付出的努力、得到的成果都那麼真實,這讓他實在無法相信那些皆是虛假。
艾賽爾繼續將網頁向下拉,忽然被一條網站的簡介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本《王朝之戰》18N圖文本同人志的銷售網址,題目是《血噬》。艾賽爾嘴角微微翹起,點擊滑鼠進入了網頁——他絕不會說自己是被“18N”引起了興趣,想要看看麥克斯這傢伙是如何被人意淫。然而。讓艾賽爾意外的是,這本同人志的主角竟然是麥克斯與自己。
“同人”這種衍生作品,他也多少有所瞭解。關於《王朝之戰》寫的最多的,無非是原創女主與麥克斯之間的感情糾葛;這一點艾賽爾很能理解,畢竟那傢伙的確是個看起來很有魅力的金髮帥哥。就算是小說的作者,對麥克斯這位主角也是毫不吝惜讚美之辭,簡直將所有華麗的辭藻都用在了描寫麥克斯上。反觀自己,作者則是這樣描寫的:
【面前這人身形較軍區中多數戰士要小,慘白的膚色如同亡靈不說,周身給人的感覺也像剛剛墳墓中爬出一樣死氣沉沉。對方倒也擁有漂亮的黑髮與高挺的鼻樑,容貌勉強稱得上是“不錯”——若是忽略他那過於陰鶩的藍色眼眸與總是尖刻抿起的薄嘴唇的話。】
如此看來,自己天天陰著臉抿著嘴唇,還真是對不起廣大觀眾了;事實上,作為一個長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自己也絕不可能擁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譏諷地笑了笑,艾賽爾神使鬼差地點擊了“試閱”,然後見識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您的眼睛像蔚藍的天空一般美麗。在這裡結識您,我很高興。”】
看到這句話,艾賽爾被小小地嚇了一跳。
在諾亞大陸上,沒人會讚歎藍色眼眸有多美;在眸色代表血統的土地上,藍眼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是一個下賤的四區人。如果是麥克斯那個“高貴”的一區人,就更不可能說這種話了。艾賽爾自嘲地笑了下。
再看下去,艾賽爾囧了。
在這本同人志裡,主角不顧四區髒亂差常常來看望自己,自己卻不聲不響地遷了住址;主角在軍區對自己多加關照,自己卻利用對方的溫柔借機上位;主角全心全意信任自己,自己卻屢次背叛。終於,主角因愛生恨了,自己事敗被囚了。
看到這兒,艾賽爾終於悟了:這根本就是一本人物性格完全OOC的耽美同人志!
【“你也會為了從前所做的一切感到歉疚嗎?那麼,就用身體來償還我吧。”】
“媽的!”艾賽爾咒駡了一句:他怎麼可能和麥克斯那傢伙攪到床上去?
能夠試閱的部分不過全本的三分之一;當然,艾賽爾也不想看下去了——誰都不會希望看到自己是如何被死敵這樣那樣的被敵人在床上折騰,那還不如當頭給他一槍。
依該同人本的作者與畫手所言,這是一個“渣受將忠犬攻虐為渣攻從此過上性福快樂生活”的故事。
艾賽爾表示,他根本就不知道見鬼的渣攻渣受是什麼東西;他現在只想借用暗系法師的火系魔法將那該死的作者轟成渣。
怒氣直沖頭頂,艾賽爾直接伸手按了電源開關。然而,電腦螢幕黑下來的同時,艾賽爾眼前也瞬間一片黑暗……
這是一個和平的年代。
儘管人類依舊想將亡靈全部消滅並為了這一目標暗中努力著,但目前人類與亡靈還算得上和平共處。
這是一個強者為尊的時代。
強大的人,是這片大陸上的貴族;弱小的人則是魔獸的餌食、定期提供給亡靈的補給品,或者,是“械化人戰士”項目的實驗體。
建在第四區的一座實驗室中,兩名醫師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實驗體。
“魔法晶石與實驗體融合程度已經是……完全融合?真是讓人意外!我先前只知道這個實驗體的綜合機能遠高於其他四區人,現在看來,我們對實驗體做的測試還太少了。”身著白大褂的男人驚歎。
另一位醫師相較之下則沉穩得多——雖然他的手指也因為這出人意料的結果而興奮地輕抖著:“別太高興,這只是個嘗試而已。要知道,無法將其大腦控制的‘械化人’對我們一點兒用都沒有。我的建議是抽取實驗體血樣留下研究,然後將它送往軍區。”
“哎呀,到了軍區,那可就有電擊解剖之類的專案等著它了,還真是可憐啊。”先前那醫師摘了口罩,笑著說:“不過也無所謂,畢竟‘它’只是一個賤……種?”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他不得不掐斷了尾音;低眼向下看去,他不由得吃了一驚:離麻醉劑失效還有一小時,實驗體怎麼現在就醒過來了?
看見面前這醫師臉上的驚恐,艾賽爾笑了,掐在對方脖頸上的機械手緊了又緊:“你剛才說的‘賤種’,是在罵我?”而後也不等對方答話,手指便猛地施力、直接嵌入對方的脖頸,生生拗斷了醫師的喉管。
“不可思議!竟然這麼快就適應了魔法肢,果然是實驗的好材料……”另一名醫師自言自語,同時直接舉起了身邊的尖刀——為了防止實驗體的反抗,使用受過軍隊訓練的醫師是極度必要的。顯而易見,面前這個實驗體可不怎麼友好;對於不聽話的實驗體,當然是要絞殺掉。
這醫師反應速度非常之快;然而,他快,對方卻比他更快一步。刀尖還未對方胸口,醫師便覺胸口一痛、一根鐵條已經穿過自己的胸口;鐵條的另一端,由實驗體的魔法肢持著。
就在方才那片刻之間,艾賽爾已經反手從手術臺側面拆下一條支架、以此作為武器殺人。“多謝你們的改造。只不過,我可不想被人解剖啊。”將鐵條一撇,艾賽爾打量周遭——果然,與自己十五歲那年被強迫改造時的場景別無二致。他,又回來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接二連三的重生,但如今這個狀況是艾賽爾喜聞樂見的。畢竟有了先知,想再度得到自己渴望的位置會要容易得多。
逃出實驗室,艾賽爾看著面前如廢墟般破敗的第四區,面上有些懷念:這裡就是自己的家啊。
不時襲來的眩暈感提醒著艾賽爾,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到自己的居所。由於麻醉劑的效用並未完全退去,艾賽爾現在腦中可以說是渾渾噩噩;當他聽到身後有車疾速而來時,只是下意識地向旁邊一閃。
前世做了太久的戰士,艾賽爾的神經極度敏銳;不幸的是,他現在的身體比起前世的巔峰時刻來還很遲鈍。雖然他成功避開了來車,卻狼狽地跌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真是非常抱歉,我只是個生手。”冒失的肇事者飛快打開車門下了車,那一頭熟悉的閃耀金髮瞬間晃花了艾賽爾的眼睛。
“如您所見,我還活著。”艾賽爾微微低下頭,將來不及收回的複雜表情掩飾過去。
在沒能勝過你之前,我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有事?麥克斯。
——神說,強者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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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題材我感興趣很久了~求支持~!
☆、初遇
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就算化成了灰,他也一定認得出來。
這個相貌英俊、眼神自信、衣著華美的青年,就是自己將來謀權路上最大的對手!
“不必扶我。”推開對方伸過來的手,艾賽爾自己站了起來;意識到二人之間的身高差,他又向後退了兩步。
一區人身材比第四區要高大許多,加之艾賽爾年紀比麥克斯要小三歲,現在二人身高的差距簡直殘酷得不忍直視。艾賽爾自然是忍受不了在對手面前低人一等;於是他拉大了與對方的距離,在自己覺得不那麼彆扭的位置停了下來。
方才見到敵人的衝擊力太過強大,以至於艾賽爾用了些許功夫來讓自己平復心情;現下心平氣和了,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與麥克斯碰面太早了。
第一世,自己初次見到麥克斯是在軍區,正值麥克斯成為一名新任中將。那時自己十八歲,在軍區奮鬥三年,純粹憑著自己的努力爬到了少將的位置;但麥克斯卻是一入軍區便得到了比自己還要高一級的軍銜。原因很簡單,麥克斯不僅僅是一區人,更是某個長期斥巨金資助軍區的大家族的繼承人。
那時候,艾賽爾不服氣,很不服氣。他向來堅信,人若要得到更大的權力,就一定要付出更多。自己從底層爬起、期間在無數任務中流血負傷,麥克斯卻輕而易舉地獲得了比自己更高的職位。於是,扭曲、仇視、算計、爭奪;最後,失敗身死。
嫉妒也好、不平也好,總之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自己就極度討厭麥克斯;很巧的是,麥克斯也被自己“毒蛇一般陰狠且充滿算計的眼神”嚇到了,從此對自己也是處處提防。而現在……艾賽爾微微抬眼,看向對方的臉——這種仿佛小女孩見到布娃娃般發亮的眼神,顯然不是看到“毒蛇”後該有的反應。
麥克斯終於開口,對眼前的毒蛇禮貌地說:“您願意告訴我您的名字麼?我想交您這個朋友。”
艾賽爾眨了眨眼:一區人提出要與四區人結交——這是本年度最冷的冷笑話嗎?到底是自己幻聽了,還是這傢伙抽風了?“從衣著和這車來看,您是來自一區的貴族吧?我們四區人,可不敢結交你們這麼身份尊貴的大人物。”
說完這話,艾賽爾扭頭就走。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他很敬佩這個戰勝自己的男人,但他實在不想看到這個在“原著”中擊敗並殺死自己、在“同人志”中又將自己這樣那樣的傢伙。
其實麥克斯現在的心情也很複雜。他一見到這個清冷的少年就覺得自己一定要認識對方,一定不能就這麼放走對方;明明這只是個卑賤到塵埃裡的四區人,但他看著對方,卻一點兒沒有輕視抑或同情的感覺。
見對方快步離去,麥克斯來不及多想,喊了句“等一下”就邁步追上前,抬手想要從背後扯住對方衣領。然而他面前這個少年行路速度竟是比尋常四區人快上許多,於是他這一伸手,扯住的不是對方的衣領,而是對方在空中輕輕飄起的如絲黑髮……
“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這聽起來似乎十分浪漫,真實滋味卻不一定十分美妙;尤其是,當你的黑髮被對方一把扯在手裡的時候。
艾賽爾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步伐本就很快、一區人的力氣又遠遠大過四區人,對方這麼一扯,真是連麻藥都失了效,他瞬間就疼得精神起來了。猛地頓住了腳步,艾賽爾待對方松了手才側過身來,語氣冷淡又無奈:“先生,您到底有什麼事?難道您是想和我說,我的眼睛像天空一般美麗嗎?”
“您的眼睛像蔚藍的天空一般美麗”,這正是在某同人志中麥克斯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此刻艾賽爾心情很差,一不留心就將這話說出了口。無論艾賽爾在不斷重生中再怎麼釋懷,現在見到麥克斯他對這人也半點好感沒有,更別提看了那個所謂的同人志之後了。
“你怎麼知道?”麥克斯愣了一下,在看到對方明顯寫著“因為你有病”的表情後有些臉紅,但他還是解釋說:“其實那也不完全正確。事實上,您的眼睛比天空更加美麗。”他抬手指向上空:“現在的天空已經毫無‘乾淨’可言了,不是麼?而您的眼睛,湛藍、澄澈,這天空是比不上的。”
“什……麼?”艾賽爾悚然,再也繃不住原本的冷肅。他現在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這位對手如果不是誤服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藥劑,那就一定是在家族訓練中被機械砸壞了腦袋。“先生,恕我直言,您恐怕病得不輕。有病要趁早解決,您千萬不要放棄治療。若不介意,我先失陪了。”
艾賽爾本想將話撂下就走,卻在余光瞥見麥克斯向自己左手伸出手來時繃緊了全身,立時向旁側輕躍一步,讓對方撲了個空。“請您別碰我。”他輕聲道,將自己的左手縮回袖中,掩住了那不正常的金屬光澤。
必須要小心。畢竟,自己是個剛剛從軍區改造計畫中逃跑的“實驗體”,而面前這人的父親又與軍區高層有著密切聯繫;如果被麥克斯發現自己的左臂是裝了魔法晶石的機械肢……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
見對方反應如此過激,麥克斯面上現出焦慮的神色來:“您在害怕?”
艾賽爾反問:“害怕,我怕什麼?”從他方才見到麥克斯開始,心情就幾度突變;但他說話的聲音卻是沒有半點變化,一直是冷冷的輕聲細語——這從前一世就成了他的習慣。如此作為的目的,卻是要減少一切可能消耗體力的可能。
戰鬥隨時都會發生,作為體力較差的四區人,必須減少一切可能消耗體力的活動才能儘量縮小與其他三區人類的差距;當然,像艾賽爾這樣處處留心,說話小聲、在安全區絕不緊繃身體累著自己的,倒也真是少數了。
對方的習慣,麥克斯自然不知。在他眼裡,這個瘦弱清秀的少年微仰起頭與自己對視,分明是那樣一個脆弱的纖細之人,眼神卻是不卑不亢;說話時聲音細小,就像受了委屈一般。
事實上,自己確實讓對方受了委屈:險些撞到對方在先、舉止唐突在後,這少年定是被自己嚇到了吧?
“對於方才的冒犯,我感到萬分抱歉。”聽對方如是說,艾賽爾也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他現在思考的,是關於“重生”的問題。
他在第二世的時候,曾看到過小說中“重生”的定義:人死之後回到本體從前生活的時代,因為保有原先的記憶、對未來之事全都清楚,因此可以成功的改變從前的人生軌跡。而自己雖然又回到了這個世界,但事情發展已經與第一世不同,甚至連自己的對手都變成了神經病一般的存在。
顯然,自己重生的方式不對。
***
見麥克斯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深處,艾賽爾從房頂躍下,向牆邊坐著的老者道謝:“多謝你把他支走了。”老者抬頭看他,笑得十分揶揄:“嘖嘖,聽聽這位一區來的孔雀說了什麼?‘您看到那個漂亮的黑髮少年去哪兒了麼?’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有這本事。”
“得了吧,您是完全想歪了。剛才我‘撞了’那傢伙的車,所以他來找我算帳而已。”艾賽爾隨口扯謊,對他來說,小小地陷害一下自己的敵人本不算什麼。反正到第四區來的一區人,從來都不曾對這裡的居民友好過。
老者點了點頭,顯然是相信了這說辭:“既然是這樣,那麼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如果遇到麻煩的話,找我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
艾賽爾怔了一下,然後笑著應答:“多謝您了。”老者擺了擺手:“謝什麼,我們可是四區人啊。雖然我們的身體機能比不上外人,但在四區裡,怎能讓自己人被外人欺負?”
對四區人來說,只有四區居民才稱得上“我們”;另外三區的,都是“外人”。
——外人瞧不起我們,所以我們決不能看低了自己;外人不屑與我們打交道,所以我們自己一定要團結起來;外人的神明不眷顧我們,所以我們一定要有自己的奮鬥目標。
這便是四區人共同的信念,也是艾賽爾深愛這片髒亂差土地的原因,更是他求取力量、謀劃權勢的動力。
不再多說什麼,艾賽爾轉身走出小巷。
回到陰暗的居所,艾賽爾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沖向了鏡子。方才那句“漂亮的黑髮少年”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他倒是要看看麥克斯那傢伙眼睛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才能在自己這張蒼白冷硬的僵屍臉上看出“漂亮”來。
鏡中的人,是自己、也不是自己。膚色不再是長期浸於黑暗中的慘白,而是有了些瑩白的意味;五官倒是沒什麼變化,眼窩依舊深陷、嘴唇依舊透出刻薄之意,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與從前了——竟是變好看了一些。
艾賽爾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為了證實,他對著鏡子僵硬地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麼的僵硬,然而現在,笑容再不見僵冷、只餘風流勾引。艾賽爾眸色一沉,忽得抬起左臂擊向鏡子;被機械重擊,瞬間嘩啦啦地碎了一地玻璃。
艾賽爾可不相信這個世界的神明有那麼好心、會眷顧自己這個窮凶極惡的反派,以至於將自己的長相都美化了。與其說相信自己的變化是神明的好意,艾賽爾倒覺得這是來自另一次元所謂“腐女”的惡意。
想到這裡,一個可怕的想法在艾賽爾腦中成形:如果自己現在真的是重生了,那麼自己回到的一定不是《王朝之戰》這本“原著”,而是那本名為《血噬》的同人志!畢竟,無論是自己與麥克斯初遇的時間、還是自己長相的變化,都與那本同人志完全對應!
那即是說……這個世界的劇情發展之後,會得到這樣的結果:軍區總司令的位置,麥克斯得到了;自己的身體和尊嚴,麥克斯也得到了。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某個該死的同人本作者在封底寫的一句話:“反派總是壓不過主角的;權力戰爭中如此,床上亦然。”
“邪不壓正”什麼的,真是糟糕到極點了。
艾賽爾本該發怒的,但他沒有。當他在從牆上所剩無幾的鏡子碎片中與自己的眼睛對上,心情就倏然平靜下來。
第一世的自己,殺人之後慌張地逃回家來、窩在角落裡,因為恐懼和肩膀與魔法肢相連處傳來的疼痛而瑟瑟發抖,生怕下一刻軍區的人就回來帶走自己。
如今在那鏡子殘片中的雙眸,沒有半點驚惶失措;有的,只是深不見底的沉靜。
“是啊,我擔心什麼呢?”艾賽爾輕笑著,將牆上最後一塊鏡片握在左手手心捏得粉碎:“我有先知,有能力,有野心。不管我重生到了哪裡,那張代表‘王’的座椅,都只能是我的。”
——神說,勿要太過貪心,生命已是最珍貴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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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咳,這篇是隔日更醬嬸兒的,因為我還有一篇同耽在擼~
☆、決意
一雙血紅色的雙眸逐漸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如同地獄中燃起的兩支火把。
片刻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那是一隻魔獸,通體毛髮烏黑,有著過於發達的犬齒與尖利的爪子,四肢著地時已與人一般高。雖然這魔獸體型巨大,步伐卻十分輕捷,悄聲無息間已到了艾賽爾身後。
感覺到夾雜著血腥味的熱氣噴在自己脖頸與後腦,艾賽爾笑了笑,聲音是鮮有的溫柔:“我打破鏡子吵到您了麼,媽媽?”
似乎是聽懂了艾賽爾說的話,這只魔獸以鼻子呼氣、發出了極大聲響,像是表示不滿,更像是在撒嬌。艾賽爾轉過身來,在面前的巨獸頸間來回撫摸:“抱歉,我不會再這麼失控了。”
這片大陸上雖然魔獸種類眾多,但地獄犬絕對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物種;且不說那粗長得可怕的犬齒與爪尖的劇毒,只說那如拳頭般大的紅色眼眸就足夠嚇人了。
此刻,這只窮凶極惡的魔獸正安靜地伏在地上,輕輕地舔舐著艾賽爾的手心。艾賽爾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孤兒能被一隻魔獸“撫養長大”是件很幸運的事,儘管在所謂的原著中作者已經給出了如此設定的用意:
【地獄犬牙狠、爪毒,但艾賽爾之狠、之毒,卻遠勝過他這位非人的母親;麥克斯覺得,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與面前魔獸聯絡感情的同時,艾賽爾開始回想前世種種。此次為了成功奪權,計畫肯定需要改變、完善,但有些事件卻是不能改變的……
歷史記載,神曆紀元之前,諾亞大陸上除了魔獸就只有普通人類——即現在的四區人,並無貴賤之分。但到了神曆元年,由於被稱為“自然變遷”的不知名原因,一場災難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大陸。
首先發生改變的群體竟然是已經死去的人們。不過數天時間,死屍通通爬出了墳墓、變成了亡靈。亡靈可以隨意將自己的身體化為虛無,在這一形態下,亡靈不可能被殺死;而當他們“實體化”的時候,發起攻擊的速度簡直快如閃電。最初有人擔心亡靈殺死人類後會使他們也發生轉化,但後來就發覺這擔心是多餘的:比起壯大自己這一種族的數量,亡靈們顯然更熱衷於將活人撕成碎片。
亡靈與魔獸橫行大陸之上,這簡直就是毀滅性的災難。幸而在這場神秘的災變中,健康的人類也發生了變化;雖然有一部分人類保持原樣,但大多數人類的速度、力量與感官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甚至有極少數人被啟動了魔法元素。新型軍隊被迅速組建起來,在經歷大大小小的戰爭之後,人類與亡靈總算是達成了“停戰協定”。北方靠海的一大片沼澤與森林被劃分出去,成為了亡靈的領地。
在那之後,諾亞大陸的格局就變了。由於人類在那場災難中獲得了不同程度的力量,因而軍區便將人按能力等級劃分了居住區域。
現在,諾亞大陸上的居民有四種眸色,從“貴”到“賤”分別為:褐色、灰色、黑色、藍色。一區人在這片大陸上最為尊貴,90%以上都是貴族或軍區的高層人員;當然,憑藉先天身體腦力的優勢,一區的確貢獻了許多諾亞大陸上最強的戰士。二區人尊貴程度次之,但作為唯一具有魔法元素的人群,這一蘊含眾多頂級藥劑師和法師的群體倒也博得了不少尊敬。三區是普通居民的集中地,四區居住的則是在這片大陸上被稱為“賤種”的人類,即沒有得到任何能力提升的普通人。
有著藍色眼眸的艾賽爾,當然是最為低賤的四區人。
他知道自己有多“賤”的同時,卻也希望自己能變得尊貴、能夠有所作為,甚至讓所有的四區人都不復從前的卑微。要滿足這一出人頭地的願望,只有進入軍區。
軍區中決定地位的標準僅僅是實力。尋常士兵之上軍銜分八級,最高長官是總司令與副司令,下設四位執行官、分別管轄四個區域的軍隊;再往下則是將官、校官、尉官、士官,這四級中又按“上、中、校”細分三級。雖然區域與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是掛鉤的,但憑藉不懈努力爬到校官級別的三四區人也不在少數。
恰好,艾賽爾在那場將他改造的實驗中獲得了他想要的力量。若以四區人的能力為基本衡量單位,那麼一區人的綜合機能可以達到5,即一名一區人便有五名四區人的力量;二區人為4,三區人為2。因為那一條魔法肢,艾賽爾整個人的力量與速度都提升到了原來的三倍,即是說已經超過了三區人的水準。
力量對人的吸引力是無窮的。被對力量的無限渴望所驅使,艾賽爾找到了那個製造魔法晶石的二區法師,把自己變成了全身機械零件超過60%、裝載九顆魔法晶石、身體機能達到十人之力的怪物。那之後他成為了軍區戰鬥力最為強悍的戰士,軍銜亦是飛快升級。
有所得,必然有所失。他也曾無數次在深夜被折磨得輾轉難眠,那疼痛幾乎逼得他要將自己掐死;他也曾控制不了自己的兇暴之力濫殺無辜,被許多同僚在背地裡稱為“惡鬼”。
那些他都顧不得了;只要能坐上至高的王座,他什麼都顧不得了。只可惜機關算盡,他終究還是輸給了艾賽爾那個一區貴族……
將思緒拉回來,艾賽爾發現面前的大型野獸早已停下了舔舐自己手心的動作,轉而用那雙綠色的眼睛盯著自己,似乎在無聲地表達著疑惑。
看向自己泛著金屬光澤的左手,艾賽爾啞然失笑:機械與人體原本的觸感相比,肯定是遠遠不同了。“金屬的味道不怎麼美妙,是不是?以後我還是換右手給你舔好了,你也要儘快改變原有的習慣才行啊。”念了一句咒語,那機械手臂瞬間變成了尋常手臂的模樣;這是艾賽爾前世學來的,雖然只是障眼法,但這幻象也能騙過絕大多數人。
抬起雙臂摟住這只在自己面前溫順的凶獸的脖頸,艾賽爾微微有些傷感:“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又要變成從前的‘惡鬼’了。要得到力量,除了借用魔法晶石,我別無他法。不過,”聲音忽然就變得堅定:“我也不會在乎這種事的。痛苦也好、早死也好,我必須為爭權奪勢加大賭注。”
傷害過我的人,報復他;戰勝過我的人,打敗他!
***
就目前來講,自己的身體還是太弱了;雖然戰鬥本能還在,但身體根本不能及時完成大腦下達的指令。
艾賽爾正這樣感慨著,忽然右臂遭受了強大的衝擊力、隨之而來的還有被撕裂皮肉的疼痛——被咬中了?來不及責備自己的疏忽,他倏然擊出左手,原本形狀與常人無異的機械手指忽然化為長且尖利的鐵爪、狠狠地刺進了魔獸的腹部;而後手指一鉤,將這魔獸腹部生生撕裂。
魔法晶石與機械肢的組合不僅僅是能提升力量這麼簡單;當使用者意志力足夠強大的時候,就能隨心所欲地改變魔法肢整體的形狀使之更易於攻擊。
將血肉模糊的右臂從死亡的魔獸口中抽出,艾賽爾皺了皺眉。他做了太久的“最強戰士”,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今日他到這森林中獵殺魔獸,除了練習戰鬥技巧,也是想看看這具少年樣的身體能力如何;很顯然,目前自己的能力還遠遠不夠。
戰鬥已經結束,但艾賽爾卻隱隱覺得有甚麼不好的事要發生。“耽擱生變故,還是快些回家處理傷口的好。”艾賽爾匆匆離開這片森林,再不看向地上的魔獸屍體——對他來說,除了“母親”以外的魔獸都只是自己鍛練能力的工具罷了。
若論預知能力,艾賽爾的直覺從來都非常之差;不幸的是,這次他的直覺竟然准了一次。看著眼前手持一疊公文的麥克斯,艾賽爾徹底無語了。
【一區的貴族當然不會讓自家少爺到四區辦事;但是在同人裡嘛,什麼巧合都可能發生呦~】
當初在網頁上看到過的那句話浮現在腦海,艾賽爾暗罵一句:去你的巧合。
“為什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是受傷的模樣?”麥克斯目光在眼前的少年身上逡巡一番,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對方的左半邊身子:“你遇上魔獸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前這人一臉關切,艾賽爾也說不出“關你何事”這種話來。“多謝,我不要緊。幸好遇上的不是有毒生物,不然,”艾賽爾指指腿上的抓傷以及右臂:“我現在早被毒死了。”
“真的?”麥克斯還是不放心,當即將手中的資料夾到腋下,微微彎下腰去、想為艾賽爾查看傷口:“這些生物的爪子經常會沾上些有毒的物質,我會辨認這些……”他仍是自顧自地說著,卻未看到艾賽爾變得陰冷的眼神。
殺了他!趁著現在殺了他!
腿部猛地發力,艾賽爾已將膝蓋抬起;但他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太過魯莽:若此時殺了麥克斯,到時候一區的貴族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己無力抗衡不說、連四區都要跟著遭殃。不過瞬息間,他又收回了攻勢。然而這一放一收雖然是眨眼的功夫,卻已讓麥克斯察覺到了。
“我不記得第四區有普及過格鬥技巧。”這時候麥克斯已經直起身來,表情十分嚴肅,再看不見方才的笑意:“你到底是什麼人?”
艾賽爾不答話,只是緊緊咬著下唇、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別的什麼。
見對方不應聲,麥克斯退後一步,做了兩個動作——膝蓋向上頂、左臂彎屈以肘下擊:“這個動作雖然只是最基本的格鬥技巧,但四區與其他三區不同,若非加入了軍隊,四區人是絕對學不到的。你……”他本想質問對方,卻因為對方的表情而失了聲。
面前的黑髮少年笑了。這人長得本就好看,一笑之間竟讓麥克斯覺得,破亂的四區也因這笑容而明亮光鮮起來。
一區人的優越之處不是吹出來的;除了力量速度遠遠高於其他三區人,智力與感官的平均水準也勝過這大陸上其他所有生物。但任麥克斯再怎麼聰明,他也猜不到艾賽爾究竟為何而笑、心中所想又是什麼。
此時此刻,反派的想法是:主角,你終於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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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趕緊碼到拉燈滾床那裡啊~~這是病得治!
☆、護送
“第四區中也出了不少軍人的,我無意間和他們學來了幾招。”艾賽爾平靜地說。
“是嗎?”麥克斯疑慮未消,但還是選擇相信對方的說辭:“你的身體反應速度非常快,很適合進軍隊啊。”
艾賽爾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忽然臉色一變、直接單膝跪倒在地。
在自己身上,由於某些未知的原因,魔法晶石的功效能夠發揮到極致,甚至超過了那位元製造晶石的魔法師本人的預想;但是當這魔法晶石作怪時,那就是剝膚抽骨之痛,且這疼痛會從左臂一直擴大到全身!
艾賽爾苦笑,為什麼一定要現在發作?為什麼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要讓面前這位死敵看到?正要硬撐著起身,麥克斯已將他扶了起來:“你流了太多血,會出現眩暈的症狀並不奇怪;如果再耽擱下去,多半要休克了。你的居所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眼前這人多半只能看到自己現在暈眩脫力、微微發抖的模樣,絕對看不透自己內裡所受痛苦究竟有多嚴重。暗暗表揚了一下自己引以為傲的自製力,艾賽爾打算說些刻薄的話將麥克斯趕走,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同人志裡的主角,到底為什麼黑化?
在那本同人志中,“自己”一直對“主角”不冷不熱,主角卻是莫名其妙地愈發喜歡自己;直到後來經受幾度嘲諷與背叛,這人負面情緒全部爆發,才一夜之間突然黑化掉。
自己越冷淡,對方越喜歡——艾賽爾不由得對主角產生了深深的同情:原本應該是那樣一個樂觀向上、勇敢理智的大好青年,怎麼在這個名為“同人志”的時空裡就變成了個受虐狂呢?
回想起這事兒來,艾賽爾便開始思考避免對方喜歡上自己的方法。如果冷漠給了對方以高嶺之花的錯覺、繼而引發了對方受虐的樂趣,那即是說,只要自己對麥克斯態度稍微軟一些、時不時地微微示好,就能有效阻止那種事的發生?
雖然總覺得這個結論有哪裡不對勁,但從未涉足戀愛、又非常相信自己推理能力的艾賽爾還是決定按自己的推斷行動。於是,麥克斯就看見眼前這個長相秀麗卻吝于微笑的少年,再次朝著自己微笑了;而且,一笑百媚。
“您的好意我會銘記於心,但是,我沒有麻煩別人的習慣。天色已經很晚,就不勞煩您送我了。”神啊,這語氣簡直溫柔得讓人噁心,希望有效果。艾賽爾默默祈禱,而後掙開對方的手臂轉身,忍著疼痛向前邁步……
當艾賽爾被一股根本無法抗衡的大力攔腰抱起、且那聲音的主人還問著“怎麼走”時,他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這個世界的神明果然不眷顧四區人;因為每次自己最需要神明保佑的時候,得到的都是無情的拋棄。
其實麥克斯平素恪守紳士做派,就算要對人施以好意,也絕不會罔顧對方的意願;但他方才看見對方漂亮的笑容,瞬間覺得對方是在“欲擒故縱”,即是說已經默許了自己的幫忙、只是客套一下而已。將手中的檔交到艾賽爾“我也沒有拋下傷病人士的習慣。我的文件就麻煩你幫我拿著了。說吧,怎麼走?”
艾賽爾終於投降:“就眼前這條街,先向裡走吧,等下需要拐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想了想,他又將右手環在麥克斯肩上,而後以這個看似親密的舉動為掩護,把右臂上的血盡情地蹭在對方的衣服上:讓你裝紳士!讓你衣著光鮮在四區亂晃!
若是平時,艾賽爾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但,既然主角都完全不正常了,自己這個反派稍稍失常一下,倒也沒有什麼!
就在二人將要拐入艾賽爾所指的小巷時,從這條巷子中拐出來一個短髮沖天的少年。這少年衣衫下擺破破爛爛,手中還捏著一塊生了黑斑的麵包;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少年亮得驚人的眼睛。
艾賽爾正要打招呼,轉念想到自己現在的情狀太過丟人,又立刻閉上了嘴、將臉轉向麥克斯懷裡。不幸的是,在艾賽爾徹底將臉背過去之前,少年已經認出了他。
“天啊!”少年幾步並做一步奔上前來,誇張地大叫:“艾賽爾,你居然也出去賣了嗎?”
聽了這話,艾賽爾氣得險些吐血,當下也顧不得遮掩,立刻轉過頭來正色說:“別胡扯,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出去賣的。”少年點點頭,笑著說:“也是,像你這樣昂首天外的人,怎麼可能去別的區賣啊。”
從二人搭話起,麥克斯就已經停了腳步。待少年不客氣地將這外來人士全身打量個遍後,他轉而向艾賽爾眨了眨眼:“哎呀,很厲害嘛。聽說一區那些傢伙高傲得很,你是怎麼勾搭上這個人模狗樣的傢伙的?”艾賽爾眸色一寒:“約翰,你再胡說,我馬上拔了你的舌頭。”
名為約翰的少年哈哈大笑,向街道對側跑走了:“你才不會對朋友動手!兩周前我幫你修了屋頂、一周前我們還一起避過了軍隊的追捕呢,你可別太健忘!”
艾賽爾不說話,也不動作:他當然不會對同伴下手。見對方跑開,艾賽爾轉頭,直視著麥克斯說道:“那是我的同伴。如果他言語中對你有所冒犯,那我替他向你道歉。”他見過太多的四區人因為冒犯了貴族而被秘密殺死,此刻他向最討厭的人道歉,也是為了防止自己的夥伴落得個同樣的下場。
“這種事,我不會在意的。我只是覺得很意外,”麥克斯繼續前行,同時微微低下頭,與艾賽爾對視:“四區人生活在這樣的地方,眼中竟然還有著那樣的神采。你是這樣,你的同伴也是這樣。我無意冒犯,但是你們的眼神就仿佛……在這裡生活下去,是最美好、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難道不是嗎?生命和信念,已經是我們四區人可能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了。”艾賽爾輕聲說著,而後轉開了視線。
我們是四區人,我們會堅強地走下去,我們值得更好的生活。
“算了,先不說這些。”艾賽爾將唇湊近麥克斯耳畔,柔聲說道:“這下好了,因為你,我在夥伴面前丟了面子。你要怎麼補償我?”其實他一想到自己因為麥克斯丟盡顏面,就恨不得自己有一口利齒,能將眼前這人的耳朵咬穿、撕扯下來;但他心中依舊銘記著自己那個推論,於是硬生生地將“咬牙切齒”轉換成了“溫柔繾綣”。
艾賽爾不知道的是,他這番興師問罪的話到麥克斯耳中完全就變成了另一個意思:懷中所擁少年聲音溫柔帶笑、沒有半點惱羞成怒之意,那溫暖的氣息就呼在耳邊,甚至在對方說話之際還能感覺到柔軟的嘴唇蹭過自己耳廓。這般光景,換了是誰,都不免生出些曖昧的遐思來。
麥克斯只覺自己臉上的熱度一直蔓延到耳根,立刻掩飾性地咳嗽兩聲,然後挑起了另一話題:“剛才你那位同伴所說的‘賣’是什麼意思?”艾賽爾臉上恢復了淡漠的神色:“就是去外面做妓。”
四區中,有些生得漂亮的年輕人會去二區三區做妓,男女皆有。這些人雖然拋棄了尊嚴,卻不曾拋棄第四區——他們經常帶用身體換來的補給品回到第四區;正因為如此,艾賽爾才更為他們感到悲哀。“其他幾區的人視四區人為渣滓、為螻蟻,各種折磨侮辱都是家常便飯。有很多與我年紀相仿的人一去,回來的就是不成人樣的屍體。”
“願神明安撫他們的靈魂。”麥克斯低聲念了一句,又問:“我猜,他們沒有去第一區?我在一區的時候,從來沒看見有藍色眼眸的性工作者。”
“得了吧,”艾賽爾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一區人的平均力量是四區人的五倍,若他們去那裡‘賣’,且不說能不能入得一區人那高貴的眼,只說這體力差距,四區人豈不是要被做死?”他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諷刺麥克斯,哪料話說出口,尷尬不語的卻成了他自己。
在同人志中,黑化後的主角說過這樣一句話:【幸好你的身體在改造之後體力比普通四區人強過許多,不然我一個晚上就將你做死了,豈不是有許多美好的事情都沒法嘗試?】——所以說,自己對同人志的怨念到底是有多強大,竟然到了心心念念隨口就來的地步?
幸而,此刻的麥克斯離黑化還有很大差距,更不知道“美好的事情”都是些什麼;將對方具有明顯諷刺意味的回答忽略,麥克斯感慨道:“其實我一直認為,軍區制定的政策對第四區很不公平。”
“沒有什麼不公平的。人所能享受到的,本來就應該與他的能力掛鉤。”說到這個話題,艾賽爾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四區人天生弱勢,所以我們會不斷強大起來。總有一天,我們只憑著自己的力量,也能與外人比肩。”
麥克斯十分詫異:“所以這是你的願望,提升四區的力量與地位?”艾賽爾盯著他的雙眼,語氣如同宣戰一般氣勢如虹:“是!”
“這樣說來,你和我的願望倒是有些相似之處。”麥克斯微笑,語氣亦是十分堅定:“我希望這片大陸再不分貴賤,所有人貢獻一己之力共同守護彼此。也許要做到這點很困難,但我……”
那之後的話,艾賽爾都聽不進耳中了。他只是怔怔地看著麥克斯不斷開合的嘴唇,心中想著:難怪你是主角、我是反派啊,思想境界完全都不在一個層面之上。
第一世,麥克斯曾經疾言厲色地對自己說:“你簡直就是一個被權力左右的瘋子!”那時的自己的確無限趨近於瘋狂了,只想著那個總司令的位置應該是自己的、一定要變強奪權,卻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初衷——為了改善第四區而戰。
雖然承認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但艾賽爾並沒有“痛心疾首”的感覺。在軍區那種一切憑藉個人力量的地方,絕大多數人都會為環境所影響,逐漸變得冷酷自私起來。像麥克斯這樣具有善良大義思國思民精神(病)而且還始終不改初衷的人,在軍隊中絕對算是異類。
如今,麥克斯又多了一種名為“對反派有好感”的神經病。由於此刻正被這位雙重精神病患者抱著,艾賽爾只需抬眼,就能看到對方堪稱完美的英俊側臉。察覺了自己的目光,麥克斯低下頭來,微笑著問:“你怎麼了?”
……我想吐。
想到這個人面對自己時種種莫名其妙的表現,艾賽爾覺得很頭痛;再聯想到某本同人志中的劇情走向,艾賽爾頭就更痛了,立即就下定決心:不管是為了自己與麥克斯再次競爭的公平性,還是為了杜絕自己被男人壓倒的可能性,一定要避免主角愛上反派這種見鬼事情的發生。
——神說,勿要羡慕他人的天賦;你所希冀的,是你沒資格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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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想說——不會做死的。捂臉跑走
☆、居所
狹窄、破舊、黑暗,這便是麥克斯對這件房屋的第一印象。
屋內雖然已經被主人打掃得整潔、收拾得很有條理,也難掩陋室寒酸。饒是如此,過慣了貴族生活的麥克斯卻並未產生“厭惡”或是“同情”這樣的心理。
是因為有那個相貌娟好、倔強冷淡的少年嗎?他一出現,這個灰濛濛的地方瞬間就有了明快的色彩。
他在第四區幫家族處理事務的過程中,已經充分地瞭解到,四區人絕對不是想像中的那麼軟弱無用;而這個黑髮少年對他來說,無疑是最非比尋常的一個。
到了這時,麥克斯才驚覺自己竟連那黑髮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意識到對方進內室取東西的時間過長,他便打算出聲詢問。然而,一陣本不該出現在民宅中的聲音讓他警覺起來——那是屬於魔獸的低沉吼聲。雖然聲音被刻意地壓抑了,但以他的耳力仍是聽得分明。
在有人居住的地方怎會出現魔獸?第四區的軍衛竟然鬆懈到了這個地步?那少年知情嗎?麥克斯腦中閃過無數問題,卻在透過內室半掩的門看見一隻巨爪時,腦中一片空白。
地獄犬!
對身體機能最強的一區人來說,他們的力量與速度對付絕大多數魔獸都是綽綽有餘。不幸的是,地獄犬比起尋常魔獸要更快、力量更為強勢;至少,以麥克斯一己之力,是絕對無法應付的。
他只冷冷地看著地獄犬慢慢踱近,始終與那露著凶光的獸眼保持對視;雖然不曾有過獵殺魔獸的實戰經驗,但他接受的家族訓練已能讓他冷靜面對強敵。
首先,不能輸了氣勢,尤其是面對這種在魔獸中也可為王稱霸的生物。其次,絕對不能正面攻擊——當地獄犬行動的時候,就算一區人也很難用肉眼捕捉到它們的行動軌跡;只能先行躲閃,而後側面進攻。
他仍保持著先前端坐的姿勢,但全身肌肉卻已繃緊;一手慢慢探向後腰、取出貼身攜帶的軍刺,上身微微前傾,等待攻擊的最佳時刻。
——若是帶了槍支出來就好了。這個想法在麥克斯腦海中閃現,隨即又被他拋開;作為一個將要成為戰士的人,必須將冷兵器變為最合身的武器,絕不可以依賴那種投機取巧的熱兵器。
一人一獸對峙,彼此都尋找著行動的最佳時機;正在這可稱劍拔弩張的時刻,忽然響起極輕的一句話:“媽媽,他是我的客人,不是食物。”
媽……媽?
這個稱呼讓麥克斯吃驚不小;然而更讓他吃驚的是,那只地獄犬真的收了即將發動攻擊的架勢,轉而快步朝著走出內室的黑髮少年而去。
“忘了介紹,‘她’可以說是我的‘母親’。雖然您送我回來我很感激,但如果您傷到了‘她’,不管有意無意,我一定會和您拼命的。”說著,艾賽爾就要去擁抱那只巨大的魔獸。然而這只魔獸卻不領情,一轉頭避開艾賽爾的動作,轉而去舔舐他帶傷的右臂。在“食物的味道”與“親情”之間選擇,魔獸顯然更傾向於前者。
臂上的傷口被粗礪的舌頭舔過、摩擦,艾賽爾卻是渾不在意:這點小痛比其他從前受過的大小傷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相較之下,還是稍微滿足一下“母親”的需求更為重要。反倒是麥克斯看著地獄犬舔舐艾賽爾手臂上皮肉微有外翻、仍在滲血的傷口,眉頭深深地皺起。
“如你這樣小心的人,本不該將地獄犬養在身邊的。這種……”也許是因為看到艾賽爾與這只地獄犬的親密,麥克斯將原本將要脫口而出的負面形容詞換成了一個相對溫和的字眼:“不太友好的生物,放在身邊太危險。”
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第一世,你說的分明是“像你這麼惡毒的人,也就配與這些骯髒又邪惡的生物為伍了”。想到這兒,艾賽爾微垂眼簾、遮去眸中的冷意,平靜地說:“我不管地獄犬的本性是怎樣的;我只知道‘她’照料我長大、絕不會傷害我,這就足夠了。怎麼,你被‘她’嚇到了?”
麥克斯無奈地承認:“好吧,是有一點。”見對方如此誠實,艾賽爾不由微笑:“很好,我就喜歡和坦誠的人交往。”
艾賽爾早就知道這一人一獸對上,定然會是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正如他只對 “母親”的另眼相待、將地獄犬這一物種以外的所有魔獸視為獵殺試練的工具,這只魔獸也將藍眸四區人以外的所有人類視為食物。艾賽爾自然不會那麼欠考慮,讓一名一區貴族死在自己的居所裡;他冷眼旁觀,一來是想驚嚇麥克斯,二來也是想看對方的格鬥技巧到了什麼地步。
反應足夠迅速、動作足夠隱蔽,身體姿勢的調整也恰到好處,防禦與接下來的進攻安排十分合理;雖然這傢伙還沒入軍區進行系統訓練,但若是只論身手,已經到達了士官的級別。總體評定,很不錯——果然是自己認定的對手啊。
坐下來將繃帶與藥物遞給對方,艾賽爾將自己的名字道出:“艾賽爾,神曆853年生人,四區人。”麥克斯愣了一下,待意識到對方是在自我介紹,也就用了同樣的方式回應:“麥克斯,神曆850年生人,一區人。那麼,以後我們就不要用敬稱稱呼彼此了。”
“好。”艾賽爾抬頭,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他還記得,第一世在軍營裡互相自我介紹的時候,這人可是特意說了他是某個姓氏又臭又長以至於自己從來都沒記住過的家族繼承人。沒想到如今在第四區提前認識,這人竟然將貴族的優越感給拋到一邊了。
麥克斯一邊為艾賽爾臂上的傷口消毒、塗上傷藥,一邊將余光瞥向與自己不逾半米之遙的巨大魔獸。只見那以兇惡著稱的地獄犬正閉著眼睛趴在地上、享受著被對面少年用左手順毛的過程,溫順得就像一區人馴養的寵物。他手上為對方處理傷口的動作不停,嘴上感慨:“這只……咳,你的‘母親’,很讓人羡慕啊。”
聽了這話,艾賽爾為魔獸理毛的動作不由停下了;思索了一會兒,他仍是無法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於是直接道出疑問:“順毛這種事情,有什麼值得羡慕的?更何況,就算你羡慕的話,你也沒有足夠長的獸毛讓人來用手理順不是?”
麥克斯被對方這特有的毒舌幽默弄得窘迫,急忙解釋:“你誤會了。我是覺得,像你這樣溫柔的人,能做你的同伴該是件很幸運的事。”
同伴?艾賽爾忽然嚴肅起來:“我總會進入軍區的;到時候,我身邊不會有‘同伴’,只會有‘下屬’。我不需要有人和我並肩而行,我只需要他們站在我身後服從我的指令。”
“你的想法我倒是可以理解。”麥克斯並未表現出半點詫異,而是了然地歎息:“知道嗎?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就像在軍區中摸爬滾打十年以上的軍官一樣。”
艾賽爾不置可否,只說:“你繃帶纏太緊了。”麥克斯臉上一僵,當即松了手勁,將纏繃帶的工序重新來過;這次他只專心為對方包紮,便也沒看見對方眼底的深思。
十年……還真是十年!第一世我十六歲進入軍區,到被你殺死的那一天,的確有十年之久。
“同伴”,是需要你掛心、也會掛心你的存在,牽絆太多,做決策時不免會猶豫遲疑;而“下屬”則要簡單得多,他們為你效命,你提供給他們作為長官應該提供的庇護。——我懂得這個道理不奇怪;奇怪的是,你竟然也懂得。
將繃帶從艾賽爾手臂兩邊拉緊、打了個結,麥克斯突然開口:“你不喜歡我。”
“謝謝你的幫助。”艾賽爾收回手臂,想了想,說:“這並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麥克斯居然搖頭:“不,我不是說這個。我知道,因為不公平的區別對待,絕大多數四區人都不會喜歡一區人的。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喜歡我,絕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艾賽爾原本正用左手安撫著因為被忽略而大聲呼氣表達不滿的魔獸,聽了這句話,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他覺得,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似乎小瞧了這位死敵。對方既然問得明白,艾賽爾索性承認:“你沒猜錯。你怎麼看出來的?”
麥克斯歎氣,回答說:“直覺。”
作為一個軍人、或者註定要成為軍人的人,永遠都不應該憑“直覺”去判定一件事。艾賽爾本可以在心裡狠狠嘲笑對方一番,但他卻沒有——當你真的敗在敵人的“直覺”上,你就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第一世,自己與這個人的最後一場“戰爭”,自己輸得極度慘烈。當自己不顧斷骨削肉的疼痛問出“你怎會知道從亡靈入手能夠擊敗我”的時候,麥克斯就是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冷冷地吐出一個詞:“直覺!”
回憶完畢,艾賽爾側過頭來看向麥克斯,笑著說:“你是個很聰明的人。”麥克斯一愣:“這就是原因?”
有些人越是聰明,就越是惹人討厭。顯然,麥克斯已經領會了艾賽爾不曾說出口的內容。
“正是。只不過……”艾賽爾低頭:“這也是件會讓人對你有好感的事。” 麥克斯恍然,繼而笑出聲來,問:“你的意思是,與我交談不會很累?”
艾賽爾也微笑著回應:“既然明白,為什麼還要說出口來?”他並不怕在麥克斯面前將一些想法開誠佈公;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說,對方也能多少領會到自己心情的。
他從來都知道這個人和自己有著極為相似的思考方式,第一世他與麥克斯互為對手、這一點隻會讓他深感頭疼;如今一切權力爭鬥尚未開始,與麥克斯並肩而坐、平和交談,竟能讓他感覺到一絲奇異的愜意之感。
雖然艾賽爾是個錙銖必較的人,但他對麥克斯卻是厭惡居多、仇恨居少。因為,麥克斯是他的“敵人”,卻不是他的“仇人”。
第一世,到爭鬥最為白熱化的時候,艾賽爾與麥克斯可說是勢均力敵,幾番針對各有輸贏。後來總司令之位落定時,艾賽爾只覺得自己被不公平地對待了,於是使一切手段想要將對方拉下馬來。待他再度重生之後卻不得不承認,雖然麥克斯是因為血統優勢的加成贏過自己,但那也是對方固有的優勢;而且這人掌權後並沒有打壓自己,反而是將自己從執行官提升至副司令——竟然是惜才之心大過了昔日摩擦。
對方真的沒刻意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雖然自己厭惡麥克斯到了骨子裡,但這些是非總要拎得清。反觀自己,借職位之便暗自訓練隱兵,以公事為由殺□兒使對方方寸大亂,更別提那之後為了篡權所做的某件“滅絕人性”之事了。這樣看來……艾賽爾心中感歎:所以說你就是個絕頂的白癡,命定的仇敵,也值得你如此對待嗎?
他這樣想著,目光不由得就轉向了對方。待看清麥克斯注視著自己的眼神,艾賽爾心頭不由得一跳,不自然地轉回了視線:那樣的眼神太奇怪了,就好像放一張莎草紙在視線聚焦之處,不一會兒就能燃燒起來一樣。
“雖然你的視線讓人無法忽略,但你若不開口,我也沒法領會你的意思。”麥克斯會錯了意,先打趣了一句,而後正色:“我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有事就直接開口,不必猶豫。”
“沒什麼,我只是在發呆罷了。”艾賽爾回答,而後反問:“你盯著我看又是什麼意思?”
對方眼眸如海水之藍,說話時眼波流轉,那神采直讓人想將時間定格在這一刻。麥克斯頭腦一熱,立刻回答說:“也沒有什麼,我只是覺得……你靜靜注視著我的樣子,很漂亮。”
“你真會開玩笑。”艾賽爾整個人都為之一抖。他現在開始懷疑,這是“主角有效打倒反派”的新方法;像麥克斯現在這樣間歇性的不正常,即使不用等到日後二人步入軍區後明處使手段暗處使陰招,自己就已經要被擾得神經衰弱了。
麥克斯本想說“我是認真的”,又覺得這話太失身份,於是另起話題:“你今日去森林,是訓練格鬥技巧?”
“嗯。”艾賽爾點頭:“我聽人說過,實戰是提升實力最好的辦法。現在我還是太弱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第四區,我需要變得更強才行。”他這番話語氣雖然平淡,但眸色堅定、有如燃燒著火苗,瞬間也讓麥克斯得到了鼓舞:“你說得對,實戰的確是最好的訓練方法。這些日子我都會在四區,不如我與你同去?到時候我也可以將從前學來的格鬥技巧教你一些。”
……天,我不需要你這麼慷慨大方!主角你先去治療好嗎!
“這才是我們第二次見面,”艾賽爾將無比複雜且翻騰個不停的心緒強行壓下,淡淡地說:“你不覺得我們進展太快了?”
“完全不覺得。”也許是知道自己要說的話太過詭異,麥克斯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才進入正題:“不知為什麼,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是值得我深交的人。”
讓我告訴你為什麼吧!因為你有病!這個扭曲的同人志世界讓你患上了精神病!
正要開口說些譏諷之語趕走對方,艾賽爾腦中忽然警鈴大作:同人志中的主角是因為自己長期的冷漠與利用欺騙才突然黑化的;為了防止這人從精神病進化成重度精神病,自己必須時不時地向對方示好才行!
經過幾世歷練,艾賽爾已經很擅於壓制掩飾自己的情緒了,此刻心中憤怒窘然交加,竟然也能還以微笑:“如果你不嫌棄我是四區人,那一起修行也未嘗不可。我也想看看,體能超群又從小接受系統訓練的一區人,到底是怎麼作戰的。”
將這番話說出口,艾賽爾已經下定決心:等著吧,為了拯救我們兩個,我會找到把你變“正常”的方法;到時候,我再與你堂堂正正一戰!
——神說,永遠不要安於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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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事實是後來反派也和主角一樣“不正常”了,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同行
反派與主角一起修行。如果被所謂的“原著作者”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氣得吐血?
艾賽爾抬起刺刀,舌尖輕舐刀刃、將上面沾染的血盡數舔去——他天性嗜殺,歷經幾次輪回依舊不改。雖然和麥克斯同行讓他很束手束腳、魔法肢帶來的能力必須刻意壓制不能使用,但這都不能影響他斬殺魔獸時的好心情。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話,艾賽爾腳步猛然頓住,臉上的笑意也瞬間消散。麥克斯先前只顧著看艾賽爾是如何以粉紅色的舌尖去舔那銀白的刀尖——他覺得那畫面有種奇異的賞心悅目之感。見對方面色突變,不由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艾賽爾冷淡地瞥他一眼,向密林深處走去。
【作者大人GD!主角和反派就是要多一些獨處來發展基情嘛!】這是艾賽爾曾在那本同人志下面看到過的一條商品評價。此刻他想起這句話來,瞬間所有好心情都煙消雲散了。
二人正午出發進入這森林,幾個小時過去了,卻只遇上些速度、力量皆為普通水準的魔獸;這種程度的實戰演練,對他們二人來說都算可有可無。
又前行片刻,艾賽爾忽然眼睛一亮——風的味道變了。他提起刺刀正欲上前,麥克斯卻邁開大步、將他擋在了自己身後:“小心。”
是你瞎操心啊,艾賽爾撇了下嘴。他絕對不會承認,最初看到對方擺出這保護姿勢的時候,他心中是有些被觸動了。
從魔獸于林中現出身形、到撲至二人面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這只魔獸身子一閃、躲開刀鋒,而後利爪一揮——竟將麥克斯手中的強光燈擊落。這林深之處本就黑暗,在燈落地的瞬間,瞬間視線所及之處再無半點亮光。
忽然陷入黑暗,艾賽爾不由暗道糟糕。魔獸皆是夜視動物,現在的局面對己方太不利了。他有第一世受過的訓練加持,自然是可以憑藉聲音判斷那只魔獸的行動;但他如今的體能,卻遠遠不能與那時相比!
要撲過來了麼?艾賽爾握緊了手中的刀,開始盤算是否要在這黑暗中使用魔法肢的能力。不想,在魔獸撲來的風聲之外又憑空多出一陣迎面而來的疾風;待他反映過來,已被人撲倒在地。同時,他也清楚地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麥克斯擊中那魔獸了?自己被麥克斯撲倒了?
艾賽爾向來討厭與人親密接觸,立時大聲說道:“請你儘快從我身上離開!”同時伸手想推開對方;然而待他察覺到對方撐地起身時明顯不自然的動作時,心中忽然一驚:這種遲鈍滯澀的行動,絕不是一區人該有的!
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想法在艾賽爾腦中形成:方才那骨頭折斷的聲音,不僅僅是來自於魔獸;麥克斯剛才,竟然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了。
這個想法不免讓他有些糾結,但他也沒多少時間細想了:一陣強風挾著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顯然是被激怒的魔獸向著二人再度發起了攻擊。來不及多想,艾賽爾猛地推開麥克斯,聽音辨位、左手擊出,同時喊道:“快點燈!”
當麥克斯將燈再度點亮的同時,看到的是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面前這個身形纖細的少年,竟然將左臂迎著魔獸張開的大口擊入;在衣袖被野獸利齒撕扯開裂之後,那衣服碎片下面的,赫然是金屬的顏色!
下一秒,艾賽爾已將指尖化為利刃,生生刺穿了魔獸的上顎、貫穿至腦內。由於血肉帶來的阻滯效應,艾賽爾並未在鮮血與腦漿四濺之前抽回手來;看著金屬手臂上沾的紅白相間的腥臭流狀物,艾賽爾厭惡地皺了下眉。“謝謝你護著我。你的傷,沒事麼?”
“沒什麼,腕骨裂了而已。作為一區人,這點傷幾個小時就能自我癒合了。”麥克斯不在意地搖了搖頭。艾賽爾了然,轉身走開:“那就好。我去水邊清洗一下,你有問題儘管問就是。”
麥克斯沉默著跟他走到了溪邊,許久才終於開口,卻是極肯定且平靜的語氣:“你是成功植入魔法晶石的實驗體。”艾賽爾聞言,轉為面向對方的姿勢:“而你並不覺得奇怪。”
“我猜到了。”麥克斯點點頭:“先前我向四區執行官遞送檔的時候,聽他提起過實驗體殺人逃走的事。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成功的作品’是何模樣,但我大致也能推測出幾成。為了檢驗魔法晶石帶來的最大效應,植入部位絕對不會是靈活的右臂或是力量相對較強的雙腿;所以,是左臂。我們幾次會面,你都很小心地避免了左臂與我的任何接觸。”
艾賽爾咬住下唇,問話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來:“還有呢?”麥克斯繼續說道:“你我同行的時候,你一直站在我左前方、與我的距離始終不超過半米。先前,我以為你是想與我互相照應;事實上,你是怕我注意到你的左臂——雖然你使用某種障眼法之類的法術遮掩了一下。”
“好吧,真是精彩的推理,”艾賽爾忽然歎氣:“那麼,你現在要把我送到四區執行官手裡?”麥克斯挑了下眉,反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就是為此而來的。你所在的家族為此次實驗出錢出力,肯定不會放任唯一一個成功連接魔法肢的實驗體跑掉。你先前一直表現得對我很有好感,所以我並未往這個方向猜測,只以為你是為了與我深交。但你剛才,竟然捨身救我?這太不合常理了,一區人絕對不會為比自己低賤的人冒險。所以,你是要逼我出手;在這種危急關頭我只會使出全力,是否有魔法肢的加成一看便知。”說到這兒,艾賽爾朝麥克斯笑了一下:“會推理的,可不止你一個。不過,這種賭法實在太過冒險了吧?若我不是‘實驗體’,現在你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神啊!我只希望將來參軍後不要與你立場相對,否則我可要大傷腦筋了。”聽了麥克斯語調誇張的感歎,艾賽爾只是低頭抿嘴微笑:不論參軍與否,他們二人的立場永遠都是相對的。
看到對方的表情,麥克斯驀然愣住:艾賽爾膚色蒼白、眉目清雅,低眉含笑的模樣竟莫名地讓他心裡疼了一下。“你不必緊張,我沒打算把你交給軍區。”
“外人的話,不可信。”艾賽爾向後退了一步。經歷過先前的搏鬥,他已經有些乏力了;但現在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無論對方為人如何,永遠不要相信“我不會背叛你”這種話——這是艾賽爾在第一世總結出來並堅守至今的信條。
看到對方警惕的眼神,麥克斯歎氣,快速出手、將對方拉至自己面前。
由於這一拉太過大力,艾賽爾一下子撞在對方身上,鼻子磕在對方下巴上撞得生疼;他尚未站穩雙腳,下巴就被麥克斯捏住抬了起來。這個動作,讓艾賽爾眼神立刻陰冷下來:你怎麼敢對我做這種調戲女人的動作!
此刻,艾賽爾是真的不管不顧了,只想抬手在面前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上狠揍一拳;但對方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他腦中一片空白,甚至連抬到一半的手都慢慢落了回去。
“我不會讓你變成實驗室中的血樣標本和殘破的肢體。”麥克斯語氣堅強而誠懇:“你說過,你會進入軍區、為了第四區而奮鬥下去。我希望你實現它。我想看著你走上至高點,成為管轄四區的執行官。”
這人的眼睛非常清澈,視線之中又有著旁人無法相比的穿透力;當他看著你的時候,那眼神中透出的堅毅竟讓你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話。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許成功的實驗體還會出現,但你放走一個有力量、有野心的四區人,這樣好麼?”艾賽爾開口,驚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十分乾澀:“待我身居高位那一天,也許會觸動第一區的利益也說不定。”
“為什麼一區的利益需要另一區的犧牲才能換來?”麥克斯反問:“同為一片大陸上的居民,大家本該是平等融為一體的。”
“你說得對。”這也是我永遠不可能與你站在同一戰線的原因。艾賽爾垂下頭去:你要的,是四區平等,再無一人被蔑視、被不公平地對待;可是,絕對的“公平”是不可能存在的。我沒有權衡多方利益的博愛之心;我只願我所在的第四區得到最大利益。在你看來,四區執行官已經是我能坐上的最高位置;但我要的可不僅是這一丁點,我要做的,是這片土地的王!
想到這兒,艾賽爾抬起頭來,笑得很溫柔:“知道嗎?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因為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也許是被對方的微笑所感染,麥克斯也笑著回答:“你不是。”
“不,事實上……我的確是。”話音未落,艾賽爾忽然屈起手臂、以肘上擊!
作為一個從小接受訓練的一區人,竟會被一個四區人擊倒;這真讓麥克斯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由於對方發難突然,他根本沒看清艾賽爾是如何動作就覺得頸間一緊、呼吸一窒;而後膝蓋後方突如其來的重擊使他站立不穩,向水中跌去。幸而他反應夠快,及時用手撐住了淺溪的底部,才不至於將自己弄得太過狼狽。
看主角倒楣,就是反派最大的樂趣。艾賽爾見狀,笑得肩膀不住抖動:“我猜,一定沒有人告訴過你四區人有多誠實。我們說自己‘卑鄙無恥’的時候,就絕不會做‘情操高尚’的事。”
捂著小臂,麥克斯吸了吸氣——方才撐地的動作讓他骨裂的部分更加疼痛了:“這也是你和你的軍人朋友學來的?很好。”他原本正要爬起身來,突然猛地出腿、向艾賽爾踝部踹去。
受傷的人行動總會有些滯慢,因此艾賽爾輕而易舉地將這一擊躲過;但他輕躍落地的下一秒,便覺一陣天旋地轉……
雖然受了傷,但麥克斯還是憑藉著一區人先天的力量優勢完成了這個過肩摔。看著整個人都被甩入溪中的艾賽爾,麥克斯有點心疼、更多的卻是找回場子的快意:“我猜,你的軍人朋友也一定沒告訴過你,任何時候都不能放下警戒心。”
當艾賽爾從水中爬起時,他深刻地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既定規則:主角既已定下,那他就永遠都是主角。就算如今的麥克斯因為某些原因變得不正常了,自己這個反派也很難從他手裡討了好去。
“現在,我們兩個全濕了。”艾賽爾抹了把臉,甩了甩濕漉漉的長髮:“然後呢?你打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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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兩個全濕了——這句話純潔的不能再純潔了!
P.S.下一章~比較曖昧。
☆、同眠
一區貴族為了保護低賤的四區人而受傷——說這是神曆元年以來最荒謬的事也不為過。
雖然從前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故,但按照“任何導致一區人受傷的賤種都得死”的規矩,那名四區人會被抹殺掉。這一點,艾賽爾知道,麥克斯也知道。
“如果你現在回軍部,他們會看出來你受過傷的。”艾賽爾聳了下肩:“為了我個人的性命安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去我家將就一晚?”麥克斯搖了搖頭:“相較之下,我知道一個更好的去處。”
注意到對方環視四周、似乎在辨認什麼特定方位,艾賽爾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事實上,你的想法非常糟糕。”千萬別告訴我你要體會行軍宿野的生活!
“你猜到了啊。”麥克斯朝他一笑:“這沒有什麼,日後進入軍隊你也要做這方面的訓練。怎麼,害怕?”聞言,艾賽爾眉毛微豎:“才怪。”
狹小的山洞中,堆起了幹樹枝燃起了火。艾賽爾坐在離火堆較遠的地方,陰沉著臉不說話。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被低級的激將法激起來的白癡。
“你坐那麼遠不冷麼?”與身旁那個明顯心情不佳的人相反,麥克斯現在幾乎稱得上愉悅:“四區晚上氣溫非常低,你知道得應該比我清楚。挨得近一些,至少能互相取暖。”
艾賽爾想了想,起身走到麥克斯左邊,挨著對方坐下:他身上衣服還沒徹底幹透,為了與人賭氣委屈了自己的身體,這種賠本事情他才不會做。
由於挨得極近,艾賽爾坐下時右手無意蹭過對方的側臉。被冰冷的觸感所激,麥克斯驚訝地握住艾賽爾的手腕:“你身上怎麼這麼冰?”艾賽爾斜眼瞪他:“我想你應該沒那麼健忘。”
“抱歉,我不該把你整個人都推下水去的。”被對方賭氣的模樣所取悅,麥克斯笑著提議:“不如我幫你捂手作為道歉?”
“不必了!”艾賽爾猛地收回了手;他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你知道嗎?當你對一個同性產生強烈好感的時候,你該做的不是放任自己接近對方,而是儘快去看心理醫生。”
“你竟然這麼保守?男子相戀,在這片大陸上可不在少數啊。更何況,”麥克斯忽然支起身子轉向艾賽爾,語氣中充滿懷疑:“我並沒有對你產生那方面的想法——至少現在沒有。所以,你到底在緊張什麼?”
艾賽爾語塞;在對方琥珀般雙眸的注視下,他竟然真的局促不安起來。“對於感情,我的確很保守。”他好容易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以至於到了神經質的地步?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嘗試著多與人交往。我無意冒犯,但你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患了社交恐懼症。”麥克斯促狹地笑了笑,將背部重新靠回石壁上,假裝沒看到艾賽爾陰下來的眸色與緊緊抿起的嘴唇。
其實,艾賽爾是真想說“你將來不僅喜歡上我還因為這份感情黑化了然後把束|具皮鞭香煙蠟燭等等在我身上使了個遍你做出這種下作事情怎麼不去死”云云。在他看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怎麼能只膈應到自己一個人?
但是發洩出來,也不過爽快一時而已,然後呢?就算早已知道同人志劇情走向的自己尚且覺得後續發展十分荒謬,更別提麥克斯了;這話一出口,被當成精神病的立刻就成了自己。更何況,如果自己一時口快引發某些可怕的蝴蝶效應,比如麥克斯頭腦再度抽風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
想到這種可能,艾賽爾不禁打了個寒戰。同人志中的劇情提前發生——這樣的事,是現在的他絕對無法承受的。如果所謂的“劇情”真的不可避免,那麼自己必須拖延時間,至少要拖到自己升為執行官、有能力與對方抗衡的時候。
“你想做軍區總司令麼?”
麥克斯一怔,回答:“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說實話,那個位置太遙遠了。”
艾賽爾並不覺得意外:第一世這人也不十分熱衷權勢。“我想做。現任總司令已經太老了,近兩年的決策多是不疼不癢……你用那種眼神看我做什麼?我又沒說錯。”想起現任軍區總司令與面前這人的家族關係密切,艾賽爾在言語上做了些妥協:“我承認,那位老先生的確做了許多令人敬佩的事,比如將亡靈向北海岸逼退了三百公里。但他真的快下臺了。總要有人接任他的,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
“你?”麥克斯險些笑出來。他並非有意嘲笑對方,而是真心覺得這話可笑:雖然在軍區上位的規則十分簡單、即是完全憑藉力量,但四區人能力的弱小可是眾所周知。如今執行官這一級別都沒有四區人能坐上,遑論更高級別了。
“很好笑?”被那雙乾淨的藍色眼眸盯著,麥克斯忽然覺得有點愧疚,轉而正色道:“並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應該選擇一些更現實的目標?比如將官、執行官之類。”
“也許。你的勸告,我會記得。”艾賽爾笑著點頭,而後雙手交握擱在立起的雙膝之上,眼底一片冰寒。他可沒忘記,前世這人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話。那時的麥克斯也是如此語氣誠懇,眼中還有著不加遮掩的同情與憐憫。
誰要你同情?誰要你來勸誡拯救我?你可知道,這種高高在上的聖父姿態,簡直比當面嘲笑我不自量力異想天開更要噁心!
想到自己在麥克斯掌權後的某一次爭吵,艾賽爾雙手握得更加用力了:我忘恩負義、奸猾殘忍?誠然,憑我做過的那些事,你這樣罵一點也不為過。可是歸根結底,我瘋魔的原因還不是你嗎!當你在高貴的家族中被所有人捧著、不必為任何事情憂愁,我卻只有一隻魔獸能給我以溫暖與照顧;當你平步青雲、毫不費力地高升,我卻要為了提升軍銜而在一次次任務中捨生忘死。顯然,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才不需要你來救贖我!
他兀自咬牙切齒,忽覺手被陌生的溫暖包裹,當下一驚,問:“你幹什麼?”
“你的手。”麥克斯將手探向艾賽爾雙手掌心之間,慢慢地分開了他緊緊相握的手。“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左臂已經與普通人大不相同?這麼用力,會傷到自己。”經麥克斯提醒,艾賽爾才發現因為自己雙手交握時太過用力,右手指間已被金屬硌出了幾道紅痕。
“謝謝。”艾賽爾將右手從對方手中抽回。麥克斯的手比他要大、要暖,這讓艾賽爾覺得被對方攏住手的感覺舒服得令人眷戀。為自己對敵人產生這樣的念頭而惱火,艾賽爾說話時不自覺地尖利起來:“沒想到一區還有你這麼善良的人,對剛認識不久的人都關心得無微不至。”
聽了對方這陰陽怪氣的話語,麥克斯無奈——短短的時間內他竟已習慣了艾賽爾的尖利口舌:“算了吧,別取笑我了。聽你的語氣,就好像在說‘竟然還有你這麼愚蠢的人’一樣。”
艾賽爾坐直身子,朝他一笑:“雖說如此,卻也沒有到了‘特別愚蠢’的地步。你看,你這不是完全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麥克斯不予回應,只是將自己已經幹透的外套展開,披在了二人身上。
艾賽爾飛快地眨了幾下眼;他再次對麥克斯良好的個人修養有了全新的認識。如果換了自己,有這麼一個伶牙俐齒的人連番挑釁,自己定然二話不說、將對方揍得從此對自己繞路而行。
以德報怨的,是主角;以怨報德的,是反派。
二人背靠石壁互相依偎、慢慢睡去,山洞中只余篝火燃燒時迸發火星的劈啪聲。
感覺到身旁這人呼吸已經均勻綿長、顯然已經睡熟,艾賽爾睜開了眼睛,慢慢地抬起了左手。
要動手嗎?
現在的麥克斯還很青澀,因為涉世未深,待人接物時甚至可以說想法非常單純。但艾賽爾知道,這人三年之後和現在的光景可是大不相同。
二十一歲的麥克斯,身姿英挺、相貌俊朗、眼神銳利,舉手投足間皆是讓人仰望的貴族氣質;由於經歷過系統的家族訓練,初入軍中就有著令人折服的格鬥技能水準與行事手段。一言以蔽之,麥克斯那時在軍中簡直是令人羡慕、卻完全沒資格嫉妒的存在。
從相識起,關於對方的一切艾賽爾都記得十分清楚;因為他第一眼見到麥克斯就覺得這人十分討厭,仿佛對方會是自己命定的敵人一般。那之後的種種競爭,更是印證了他最初的預感。
這個人非常討厭;這個人會是自己未來最大的障礙。殺了他,快殺了他。
魔法肢有強大的力量,要拗斷熟睡之人的脖子簡直輕而易舉。現在正值半夜,自己有充分的時間消除自己來過這山洞的一切痕跡;就算明天早上有人來尋,多半也會以為麥克斯是在睡夢中被魔獸扭斷了脖子。
能親手殺死未來的死敵——這個想法讓艾賽爾興奮得有些發抖,以至於他不得不努力讓顫抖個不停的肢體平靜下來。然而,大腦隨著身體一併冷卻,艾賽爾不由得自問:若我現在對他下殺手,那豈不是代表……我怕再度輸給他?
猶如被冷水當頭澆下,艾賽爾瞬間清醒了:我怎麼可能怕他?怎麼可以怕他!
軍區內從來都不缺渴望權勢的人,王座只有一個,盯著那王座的人卻多如過江之鯽。就算如此,艾賽爾還是堅信那些人都不足為懼;因為,他們都不是“他”,不是幾番打敗自己的麥克斯。那麼,自己是該選擇提前清除未來謀權路上最大的阻礙,還是要光明正大地再戰、徹底勝過對方?
他這樣半抬著左臂猶豫著,肩上披的衣服不免向下滑落了一點。興許是在睡夢中也有所感覺,麥克斯在迷蒙中抬起手臂從前面繞過艾賽爾的肩膀,將衣服向上攏了攏。
只這一個動作,就讓艾賽爾全身僵硬、連呼吸也立刻屏住。一區人感官的敏銳程度可稱變態,如果對方此刻是因察覺到自己散出的殺氣而醒來,那豈不是完全無法圓場?
在某個瞬間,艾賽爾確信他聽見了自己因緊張而加速許多的心跳聲。幸好,這一次神明終於眷顧了四區人——麥克斯並沒有醒。但艾賽爾也下不去手了;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麥克斯平靜的睡顏,思索著方才對方的舉動:麥克斯只是下意識地做了這個動作;他如此行事的出發點,是“關心”?
艾賽爾有些怔然:從來沒有人關心過自己,至少沒有人這樣無意地對自己做出關心的舉動。可笑的是,第一世自己害死了這人的妻子與未出世的孩子,對方則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就算這一世有許多事情發生了改變,他們兩個也註定是相向立場的人。
咬了咬牙,艾賽爾終於抬起手,以那只蘊含無窮力量的魔法肢抓向了……披在麥克斯肩頭快要滑落的衣服;而後,他模仿著麥克斯剛才的動作,將披在對方身上的那半邊衣服也向上拉了一拉。
他向來對自己的無情很有自信。方才他想下殺手、權衡利弊的時候,根本不曾將麥克斯本身的思想言行列在考慮範圍之內;現在,他也確定對方諸般關切沒有半點觸動自己。但艾賽爾此時此刻,卻是莫名其妙地無法下手去殺對方了。
算了,就當自己也被主角聖潔的光環洗腦了吧。艾賽爾無奈地搖了搖頭,本想感歎幾句,卻因為怕吵醒對方,而把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轉為了無聲的唇語。
真是個白癡。他說。救一隻獵犬,它會成為你的忠僕;救一隻貓咪,它會為你逗趣;救一條毒蛇,它只會在完全回暖之後狠狠地咬你一口。
四區的夜晚的確十分寒冷,一簇篝火、一件外套,並不能足夠暖兩個人。夜晚的冷風向這洞內吹進些許,艾賽爾打了個寒噤,向麥克斯身邊又縮了縮,而後靠在對方肩上閉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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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表示:被感動什麼的,才沒有呢╭(╯^╰)╮
P.S.為了避免誤會,我先聲明,皮鞭香煙蠟燭在本文中完全沒有。不過~每次上船(咳!)主角都在黑化倒是真的。
☆、維護
察覺到指尖傳來微微的痛感,艾賽爾睜開了眼睛。
這微痛的始作俑者——他手背上那只長了紅色尖嘴的小鳥停止了“啄”的動作,頗為無辜地偏頭看了一眼艾賽爾,而後便撲棱著翅膀飛走。
幸好,自己醒來看到的是自己被鳥啄了手指,而不是被什麼魔獸啃掉了手。怎麼可以睡得這麼沉?艾賽爾責備著自己的大意,動了動身子;這一動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姿勢是怎樣,當即羞愧得幾欲昏倒。
他本以為,第一世自己習慣了第四區的生活、經歷了那麼多無比難挨的軍隊訓練,區區“寒冷”對現在的他來說早已沒有什麼。可他現在為什麼會縮到身邊這人懷裡去!
在寒冷的環境中,同伴之間互相取暖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但那也得分是和誰在一起了。對艾賽爾來說,他身邊這個人是他絕對不能示弱的,如今這種無意識中依賴對方的舉動簡直不可原諒。
雖然,這人比他要年長三歲、教養遠勝於他、外表比他高大英武、身份地位更是高出他許多……艾賽爾悲哀地發現,自己在對方面前就是弱勢得不能再弱勢!
“醒了?”聽到對方問話,艾賽爾開了口,聲線因為前一晚受了涼而變得有些沙啞:“我為什麼會睡到你懷裡?”
“誰知道?反正不是我把你攬到懷裡的。”麥克斯本是開玩笑的語氣,在察覺到對方掙扎想要起身之後也變得嚴肅起來:“別逞強。你身上可還裝著金屬手臂呢,這種東西最會隨著周遭溫度而變化的。難道,你不覺得冷麼?不要因為堅守自尊心凍著了自己。”
“謝謝。你肩膀麻了吧?”能感到對方肢體有些僵硬,艾賽爾道謝也有幾分真心。金屬冰冷的溫度直接通過相連處的血肉傳至身體,的確涼得刺骨;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麥克斯身上的溫暖讓他覺得全身都很舒適。
“不要緊,更何況,為美人服務是我的榮幸。”聞言,艾賽爾嘴角一抽:“別開玩笑了。這話你拿去哄女孩子更合適些。被你這樣英俊的男人誇獎,她們會高興得發瘋。”
麥克斯低頭。倚靠著自己的這個人,並沒有什麼驚人的容顏,膚色太過於白了,嘴唇也長得很刻薄。其實這人有著清秀的長相和黑色的長髮,在安靜的時候活像個乾淨溫和的娃娃;偏偏他一開口,說出來的話卻比誰都尖銳。自己到底是怎麼被這人吸引的呢?是因為那雙平靜而又蘊含無窮信念的眼睛?“我覺得,你已經很好看了。”
艾賽爾轉轉過頭來,語氣十分驚訝:“我真沒想到,你竟沒能見過幾個女人!你們這些貴族竟也如此保守?”
這種佯裝無意的尖刻真是讓人……麥克斯無奈;但對方這麼一說,的確讓他想起一個人來:“說起來,我的確認識一位元很美麗的女孩子,她出現的時候,周圍景色甚至日月都會褪成黑白色。但是,她沒有‘人’氣?比起把她娶回家去,還是把她供在神壇上更合適些。”
艾賽爾眨了眨眼:“所以,是神一般的女子?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見一見。”
“等你進了軍隊,你會見到她的。每個週末她都會去各個分區為烈士禱告。不過,”麥克斯轉向艾賽爾:“我以為你不會對這些感興趣。你看起來像是非常禁欲的一個人。”艾賽爾反問:“為什麼不?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事實上,艾賽爾的確不感興趣;經歷了第一世,他太知道對方說的人是誰了。那個出身一區身份高貴的女子自請去神殿,為了她所摯愛的神明付出了一切;當然,她也的確像麥克斯說的那樣容姿卓絕、宛如天人,就算對女人、情愛之類毫無興趣的自己,也曾有過見之駐足的時候。
後來,她嫁給了自己身邊的麥克斯。能讓“女神”走下神壇變成“女人”的,當然只有主角。
現在能讓主角變正常的,恐怕也只有她了。艾賽爾暗自思忖著。在他記憶中,麥克斯21歲加入軍隊;也正是在那一年,他和她相識相戀,談婚論嫁。
還有三年。然後,你就會變成那個正常的、會與我針鋒相對的人。
***
研究所所長很頭疼。
不過幾秒鐘之間,兩大意外接踵而來,讓他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原本“失蹤的實驗體已經找回”是個極好的消息,可是面前這位元大少爺又多下了一句命令。
他不能將對方的話置若罔聞,因為對方所在的家族為軍區的實驗出了大量資金;他更不能以長輩自居教訓面前這人,因為對方並非任性的大少爺。無法可想,他只能寄望於自己幻聽了:“您剛才說什麼?”
麥克斯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得以更舒服些。“現在那個實驗體是我的人了,你們別打他的主意。哪怕碰一下、尋去他家裡,也不行。”
所長的頭更疼了,但他還是堅持道:“您不能把他帶走。他的血……對我們有很大的用處。您應該明白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實驗。”
“正是因為要‘試驗’,才要讓他活著。”麥克斯說道:“試圖將四區人改造的初衷,不就是為了製造好用的活體工具?還有什麼檢驗方式,能比將‘成品’投入軍區更能檢驗成果?四區人外面比比皆是,隨便捉來幾個就有了新的實驗材料,但‘成品’可只有這一個,應該多加珍惜才是。”
所長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但還是有所顧慮:“那個四區人不簡單。他才蘇醒就殺了兩名我手下的醫師——他們可都是訓練有素的二區人!他能將魔法晶石帶來的力量用得爐火純青,又對我們懷有仇恨,如果他在軍區興風作浪……”
“夠了!”麥克斯忽然起身:“虧你還是個一區人,竟然對一個四區的廢物怕成這樣?”
被對方身上忽然湧現的氣勢所震懾,館長一時失語,只能看著對方步步走近,聽著頗具壓迫感的話語:“魔法晶石帶來的力量畢竟有限,更何況還有許多負作用,那都會對他有所限制。他再怎麼厲害,本質上也只是個四區人而已;而你,是一個比他強壯許多的一區人。你會怕他興風作浪,到底是因為謹慎,還是因為懦弱?”
所長有些羞愧,忙扯開了話題:“那麼您要怎麼使用這個‘實驗體’?”
麥克斯轉身,踱步到了窗邊。透過窗子,他看到那個黑髮少年平靜地站在樓下,因為有風吹過,那人如絲的黑髮稍稍揚起。“我需要他活下去——作為我未來的下屬,我手邊的工具。當然,如果他有能力的話,會成為我的同僚也說不定。”
“我會安排人監視他,將他拴得緊緊的。如果他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我會親自把他處理掉。當然了,”麥克斯轉過身來:“這些都不是你們該操心的事。你把這件事抹了,就已足夠。”
“好吧,如果您堅持的話。”所長終於妥協:“在長官那裡,我會為您遮掩的。”
“長官?”麥克斯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對方口中的“長官”正是四區現任執行官:“辛苦你了。我聽說那是個很難纏的人。”他曾經見過那個長相別致的男人,從此難以忘懷:二區人眸色為灰、的確不夠美觀,但眼睛生得如同死魚眼珠一般的,卻只有那位執行官一人。
所長歎氣:“這樣說可能很失禮,但他的確是。如果日後長官通過他自己的途徑得知此事,我就無能為力了……”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艾賽爾抬眼看了下研究所外牆懸掛的鐘錶;果然,以這傢伙的身份地位,五分鐘不到就搞定了這件事。“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置我?”
“你什麼都不用做,”麥克斯走到他身邊:“只要在未來三個月內去軍區報到就是了。”
聽到“軍區”二字,艾賽爾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就是他該去的地方!“所以,沒人會來解剖我、拿我做電擊實驗?我的居所也不會受到任何騷擾?”
“都不會。”麥克斯做了保證,而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日後也會進入軍區。如果你願意的話,將來也許可以到我手下來做事。我們之間,一定可以開誠佈公的。”
艾賽爾表情一僵,而後迅速地冷了下去;他知道這就是一區人甚至其他三區人的思維方式,但他還是忍不住生怒:在你眼裡,我就只配做你的下級嗎!
第一世也是如此;這人獲選總司令之後,穿過鼓掌歡呼的人群走到自己面前,以一種邀請的姿態說道:“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不會限制你已有的權力,更不會追究從前那些事。我只希望日後你能誠心為我做事。”
這種居高臨下的施捨,聽起來已經很糟糕;然而,自己的回應則要更加糟糕。當時,自己沒有回握麥克斯伸來的手,而是給了對方自己最具代表性的、陰冷的笑容;然後,直視那明顯被自己表情嚇到的人,說道:“你見鬼去吧。”
回憶起往事,艾賽爾險些笑出聲來,忙低頭忍住。雖然這種回應很無禮,但能讓對方大吃一驚,真的很解氣啊。
“有什麼好笑的?”麥克斯不解。
“你還沒進入軍區,就已經開始招攬部下、安插棋子了。都這樣了還說自己沒有野心,你覺得我會相信麼?”艾賽爾笑著說道,眼中卻滿是探究。麥克斯無奈地笑了下:“信不信由你,我只是覺得與其讓你在其他人手下被打壓、被懷疑底細,倒不如來我身邊。”
艾賽爾一怔:這傢伙是因為關心自己麼?怎麼可能!他一定有私心,決不能相信他!
也許是察覺到對方的不信任,麥克斯說道:“我說過,不會允許研究所的人威脅到你的安危,現在我做到了。所以,”麥克斯伸出右手,話說得緩慢、聲音極溫柔,就仿佛怕嚇到了對方一般:“請你放心的,握住我的手吧。”
艾賽爾用一雙澄澈的藍眸盯著對方的臉,良久伸出手去——卻是左手。
沒有經過咒語的遮掩,那只機械零件構成的手就以它原本的方式展現在麥克斯面前,金屬的銀白色肢體泛著光澤,接駁處與螺釘清晰分明。然而,麥克斯卻毫不猶豫地拉住了那只看起來異常詭異的手,轉過身拉著艾賽爾走出門去:“放心吧。也許我做的一些事會不和你心意,但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我看出來了;畢竟,你將後背這麼大的弱點都完全暴露在我面前了啊。
那個人的手勁對於自己的感官來說恰到好處,不是忌憚躲避的“輕”,也不是提防自己跑掉的“重”。作為對於麥克斯好意的回應,艾賽爾也微微曲起了手指、握住了對方的手。聽著對方為自己介紹著軍區的制度與紀律,艾賽爾終究還是將最想說的話咽回了腹中。
別把後背留給我,我怕自己忍不住在你背後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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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伏筆非常多的一章(ˇ?ˇ)~
嗯~既然有人問到主角前世妻子的問題,我在這兒解釋一下。
就像這章寫到的,主角前世的妻子是個神一般的妹紙。在我的設定中,主角與神妹紙是在某次特定事件中觸發了愛情,但這是同人志的世界,所以BG感情線被蝴蝶掉了,神妹紙也不會成為炮灰。
☆、約定
“我不會欠人恩情,尤其是你給予我、如此之大的恩情。不過,像我這樣一無所有的人,也只能借助於外物來回報你了。”
因為對艾賽爾的話深信不疑,所以麥克斯在對方的引領下在四區的街巷中穿行;但當他站在一座廢棄高塔的塔頂時,卻開始覺得艾賽爾純粹是在尋他開心:“我不覺得這荒廢棄置的建築物能給我帶來什麼驚喜。”
艾賽爾先一步坐在微斜的屋頂之上,而後拉麥克斯坐下,同時將手指向遠處指去:“看那裡。”
麥克斯順著對方的手看向遠方。衣著寒酸如同流浪漢的人們行走在整齊卻破舊褪色的街道上,令看者心生憐憫。更遠的延伸是望不到邊的森林,由於暗綠色的樹葉生得太過茂密,一眼看去那就像一片黑暗的海洋;而在這片森林裡,則遊蕩著更為黑暗的種群——亡靈。這些景色都不能讓人心生半點愉悅。
“天啊,你一定要把視線定格在那些不夠美麗的景色上麼?”瞥見麥克斯微皺的眉心,艾賽爾索性抬手撐住對方的下頜、輕輕向上使力,迫使對方將頭抬起。若是在第一世,由於心中懷有無盡的嫉恨,和對方任何的肢體接觸都會讓艾賽爾感到噁心;但如今、在對方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事之後,對於和對方親近這種事,艾賽爾也不再那麼排斥。
“你是說……夕陽?”當下巴被抬起,麥克斯就被天際的景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紅霞從金色的光圈周圍暈開,將天空都渲染為橙紅色;由於四區這邊較為空曠,這壯麗的景色便能毫無阻礙地盡收眼底。
“這可不是最漂亮的,”艾賽爾朝他眨了眨眼:“入夜後可有更大的驚喜呢。我聽說一區高堂大廈比比皆是,就算要看落日星空的話,也不會有這麼開闊的視野吧?”麥克斯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純粹的自然景觀?”
艾賽爾平靜地回答:“猜的。貴族總是會追求一些返璞歸真的東西。”事實上,有關你的所有事情,擅長的冷熱兵器、習慣性言行、個人好惡等等,我都知道得非常清楚;第一世,我認識你之後的那幾年足夠我瞭解一個人,更何況你是我最棘手的敵人,我必須要無時不刻地緊盯著你的一切動作。
麥克斯正想追問,忽然聽到遠方響起了鐘聲。遙遠得仿佛來自另一區的響聲輕得如同不曾有過,但他這個信神敬神的人卻聽得分明。於是他立刻雙手合十,虔誠低語:“神明愛世人……”
“但神明只保佑強者。”
麥克斯睜大眼睛,詫異地盯著艾賽爾。
“神明愛世人,但他們只保佑強者。感謝神明對我們的庇佑與祝福。”這是一區每個人禱告時都要默誦的語句;但現在,面對這個讓自己很有好感的第四區人,麥克斯發現他根本說不出那種話來——那對艾賽爾來說太過殘忍了。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那麼,你們在鐘聲響起的時候念什麼?神明說過,人們可以不相信他,卻不可以沒有信仰。”
“我們的信仰?就是我們自己啊。”艾賽爾笑了笑,也將雙手合攏,輕聲念道:“我們是第四區人,我們不需要神。我們不會看輕自己,我們不會互相背棄,我們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
“你們的信仰,竟然是你們自己?”麥克斯遲疑地問著,將目光轉向近旁的街道。他看見一個褲腳短得只及脛骨中段的少年無力地跌倒在地,幾度想要爬起未能成功,卻仍舊努力地以手掌撐地……麥克斯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將視線轉回、投向艾賽爾,謹慎地開口:“我說這話,不是出於同情或是輕視。但四區人活得,真的太艱難了。”
“至少我們還活著。”艾賽爾介面:“縱使我們的力量不夠,但我們會互相扶持;合幾人之力,自然不會如同一人那樣弱小。每個四區人都會努力活下去,並非單單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四區。我們四區人彼此之間的牽絆,是你們這些外人遠遠無法瞭解的。就算是我,也只是人看起來比較淡漠罷了。四區給予我的好,我從來不曾忘記半分。”
覺得眼睛有些發熱,艾賽爾忙閉嘴深呼吸,將湧上的淚意壓制了下去;在這之後,他向麥克斯開了口,聲音依舊極輕,內容卻是振聾發聵:“我的心願,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我不在意你們口中的公正、不在意神明的一切指示,甚至可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我要成為四區人的支撐和他們的力量,讓他們擺脫現在的困境。”我會讓四區成為至高的存在,將其餘三區通通踩在腳下。所以,如果你成為我的阻礙,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你抹殺。
被對方堅定的眼神和語氣所懾,麥克斯忽然覺得,自己心中有什麼陌生的東西滋生了。他先前對面前的黑髮少年有莫大興趣與好感,也想將對方的能力納為己用;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對面前這人產生了與此二者完全不同的情感。
“和你相比,我真是慚愧了。我沒認真想過未來的打算;但是我保證,下次見面,我也會將自己的目標說給你聽。”麥克斯曲起右臂舉到艾賽爾身前:“我們做個約定吧。日後進了軍隊,不管在哪一區服役、受到怎樣的待遇,我們都不會放棄,會力爭上游。”
艾賽爾笑了,抬手相擊對方手掌、隨後握緊:“好。”你不是沒想過目標為何,只是你的目標太大、大到你自己都不相信能夠做到;你想讓真正的“公平”貫徹這片大陸,不讓任何人受到冷遇。因為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所以第一世的時候,我才會在死前將四區託付給你。
我與這個人的想法是那麼不同,卻又是那麼相似。
二人維持著雙手交握的姿勢不動,彼此心中各有想法。忽然,一隻身形巨大的野獸躥了過來擠入二人之間,迫使二人的手分了開來。
麥克斯回味著對方手上冰冷卻光滑舒適的觸感,想著若能再多握一會兒就好了;然而他一抬眼、對上一雙巨大的血紅眼睛,當下心中半點旖旎之念也不剩。倒是艾賽爾面露喜色,抬手捏了捏地獄犬豎起的耳朵:“怎麼會出來找我?是我沒有及時回家去,讓你擔心了麼?”
麥克斯若有所指地說:“你和它關係真的很好。”對這些邪惡物種,麥克斯實在是親近不起來,更別提在諸多魔獸中最兇惡的地獄犬了。在他看來,面前這只巨獸渾身都是血腥和腐屍的味道,任是誰都不會想和它親近的。
艾賽爾停下了與魔□流感情的動作,說道:“當然。從我有記憶起,都是‘她’在照顧我啊。”繼而歎息:“地獄犬是食人的,這你應該清楚。但它非但沒用我裹腹,反而會在夜間尋找人類能夠食用的東西帶回去。一位‘母親’的所為,與這也差不多遠吧。”
麥克斯覺得這簡直難以置信:他知道地獄犬是極聰明的生物、對人類一些習慣也能通過觀察而至通曉的地步;他從前只知道這些能力是地獄犬用來捕獵的,卻不知也能用來照料人類。
既然是對艾賽爾友好的生物,那麼自己也該試著親近才對。想到此處,麥克斯便抬起手想要去摸那只地獄犬的後頸——就像艾賽爾常對它做的那樣。不想,這魔獸竟然緩緩轉過頭來、用血紅色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而後便移了移身子、將那巨大的腦袋擱在了艾賽爾肩上。
見狀,麥克斯不禁愣住。這種被魔獸嫌棄了的即視感,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
將身旁一人一獸的互動收入眼底,艾賽爾暗自發笑,抬起左臂將地獄犬的脖頸圈住——力道很輕、生怕自己的金屬手臂硌到了這野獸,而後附過去低聲耳語:“就該這樣。這傢伙最是可恨了,才不要和他親近。”
當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為暗色吞噬,夜也真正地降臨了。這時候麥克斯才瞭解艾賽爾所說的驚喜是什麼——是夜空。在這無數星辰的光芒之下,仿佛一切喧囂都消聲無蹤,一切浮躁也都歸於平和。銀色的月光毫無偏倚地照亮了最為低賤的四區,給這破敗的土地添了幾分淒美的味道。
“謝謝你帶我來這兒。一區晚上的燈光太亮了,根本看不到星星。”麥克斯道了謝。而後,他聽見對方認真地說:“是我該謝謝你。除了你,幾乎沒人對我這麼好。”
艾賽爾的確很少被這樣溫柔的對待;甚至可以說,從來沒有被“人”這樣以呵護的心態對待。其實他的心何嘗沒有被感動?他之所以會無情,是因為沒有人值得他付出真情相待;他之所以會背棄“公平”與“正義”,卻是因為這二者從不曾眷顧他。如今有這樣一個人真心實意為他著想、包容他的偏激心態與尖利言辭,這讓他如何能不感動?
只是……這個溫柔的男人是自己從前的敵人,未來也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對手。而且在“同人志”的最後,自己成了這人的禁|臠、供對方盡情發洩種種扭曲的情感與欲望;如果世界按照這一既定劇情發展下去,自己怎能受那種屈辱?到那時候,就算要忘恩負義地設法殺了對方,也不能讓自己落入那種生不如死的境地。
仰望星空,麥克斯喃喃自語:“我從兒時起就很想知道‘星辰滿天’是何模樣。只可惜一區夜晚也明亮喧鬧如白晝,家族也不會顧及到孩童幼稚的願望。”
那是應該的;貴族總要有貴族的遺憾。艾賽爾漫不經心地想著。突然他聽到麥克斯發出邀請:“明日我就要返回一區,你也快要進入軍隊了。等你我奮鬥幾年之後,再回四區觀星如何?”
艾賽爾不禁驚訝:“我們不可能在同一區服役。你說這話,是希望我與你共事麼?”
“當然,作為同僚或……”將“下屬”二字咽下,麥克斯反問:“與我一起,你不願意?”
“倒也不是不願意。”是不可能,艾賽爾心想。入了軍隊之後,你就會憑藉著先天優勢平步青雲,我則會因為嫉妒不平變得心理扭曲;就像“原著”的作者所寫那樣,我們二人不可能共事,只可能在分出勝負之後,一方死亡、一方為自己的勝利歡呼。
等不到肯定的答覆,麥克斯長長地歎息一聲:“今天是你帶我來的。若日後再來不能與你同行,那也沒什麼意思了?”
軟話你說的可真熟練啊。艾賽爾無可奈何地偏過頭來,卻在對上麥克斯雙眼的一刻愣住:面前這人琥珀般的眼眸中不摻雜半點雜質,透出的是純粹的、滿滿的期待;這傢伙,是真想再度與自己來看星星啊。“你就這麼喜歡四區的星辰?”
麥克斯給了肯定的回答:“當然。”尤其是,在有你的情況下。
想了想,艾賽爾微笑著答應:“既然你喜歡四區的星空,那麼,我答應你了。”待我掌權為王、你事敗成囚的那天,我就為你在四區特別建造一座透明房頂的牢獄;你喜歡看星星,那我就讓你看個夠。
麥克斯自然不知道艾賽爾心中的打算,於是他仍舊保持著極好的心情。
想和這個人一起共事;想和這個人靠得更近一些。
這樣想著,麥克斯不禁轉頭去看艾賽爾。那人迎著風輕揚嘴角,側臉秀麗且神秘。他本想多看一會兒,然而不過幾秒鐘的光景,居於二人之間的巨獸就仿佛有感應般地立直了身子、徹底擋住了麥克斯的視線。
地獄犬這種生物,果然還是很讓人討厭。
——神說,我們愛世人,但我們只保佑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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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沉思中:該怎麼打倒主角呢?
主角沉思中:該怎麼推到反派呢?
果然腦電波一致什麼的都是騙人啊魂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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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其實今天這章裡主角才算是真正動了心啊。
☆、10•軍區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斯圖爾特迎著日光,愜意地眯起了灰色的眼睛。
他已經快八十歲了,頭髮花白、皮膚皺得如同樹皮;饒是如此,他依舊精神矍鑠,抱著高高一遝檔也依舊健步如飛。
“嘿!”身體右側響起的招呼聲與右肩上的輕拍不分前後,斯圖爾特笑了笑,向右轉頭的同時忽然抬起左手、將那將要抽走自己檔的手緊緊擒住:“要和我這老頭子開玩笑也得注意時間,如果耽誤了參軍者的入檢與報導,那可就不好了。”他是一名非常面善的老者,說這話的時候也笑得很慈祥;只是被他握住的手腕卻已開始“哢”、“哢”地響,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腕骨。
“哎呦,我可不敢了!”褐色眼眸的青年苦著臉想將手抽回來,幾次用力卻是徒勞無功。老人笑著回答:“知道錯了?那就好,以後規矩點。”而後主動松了手,繼續向前走去。
“這老頭簡直神了,他可是個二區人啊,力氣居然比我還大!”聽見身後青年的抱怨,斯圖爾特大聲笑了,而後認真地說:“既然到了軍區,就把區域等級拋開。注重練習,年輕人;不要依賴天賦,要勤加練習。”
“是。”原本向朋友抱怨的青年也變得嚴肅起來,當即立正站定,向斯圖爾特的背影行了個軍禮。軍區的人都知道,這個老頭也曾是軍中的戰士,一度曾爬到了將官的級別;只是後來在與“煞”的肉搏中受了重傷才退役做了新兵登記處的工作人員。
煞,是軍人最“必須面對”卻又最不想面對的一種魔獸。“必須面對”是因為這魔獸體型很小、成年高度也只及人類大腿根部,同時又沒有強大的力量和致命的毒性,除了速度之外幾乎沒什麼值得忌憚的;若連這樣的生物都不敢與之一戰,那便是個膽小無能的人。“不想面對”卻是因為這魔獸極難纏,若它們聞到了人類的氣味,只要不是給削斷了四肢、打裂了腦袋,就一定會鍥而不捨地發動攻擊、直到嘗到血肉的味道。
那場戰鬥異常慘烈。斯圖爾特被人發現的時候,大腿外側被撕裂,腹部也被獸爪破開、腸子都扯出了一截;就算到了這地步他還依舊神志清醒,將手中的刀插入最後一隻煞的頭顱……
那次任務是失敗的;對於軍人來說,只有全身而退才稱得上成功。但依照軍區人的認知,與一隻煞搏鬥而重傷至此,那是廢物;若是遭遇了一群煞卻能活命,那就是勇士。於是斯圖爾特可說是雖敗猶榮,一直很受軍中年輕人的尊敬。
從前的嗜殺與榮耀都在平和的生活中淡去了,如今的斯圖爾特只想做一名合格的接待員。他坐到報到處的辦公桌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開始抄寫名冊。
一隻手伸到了他面前,將十枚金幣擱在桌子上:“您好,我要參軍。”斯圖爾特未曾停下手中的筆,只用餘光看了眼那人正縮回去的手;那只手非常纖瘦,而且白得近乎病態。
這種體格,來軍區是要送死?斯圖爾特皺了下眉,抬眼看向來人;如他所料,是個蒼白瘦弱的少年。待他看到對方眼眸的顏色時,瞬間就了然了:第四區人相較其他三區的人身形要小,十五歲的身體看起來不過相當於三區人的十三四歲。對於其他三區來說稱得上瘦弱的體格,對四區人來說的確十分正常。
斯圖爾特將注意力轉移回面前的名冊,慢悠悠地說:“小子,未滿十五周歲不得編入軍營。別浪費時間了,趕緊滾吧。”
聽著周圍低低的竊笑聲,艾賽爾面色如常,只是提高了音量:“抱歉,但我已經滿十五周歲了。”艾賽爾倒是不在意對方的調侃;他知道面前這人是個資歷深遠的老戰士,絕不會出於惡意地刻意貶低四區人。
更何況……這樣的話語,也是在時刻鞭策著自己:我們比其他三區人有先天上的弱勢;所以,為了將他們通通踩在腳下,我應該付出於他們千百倍的努力。
斯圖爾特甚至都不曾把頭抬起來:“軍區不需要廢物,你也不需要送死。第四區的確出了許多優秀軍士,不幸的是,你體格可比他們差太多……”
“如果,我有‘煞’那樣的力量呢?”看著對方猛然瞪大的雙目,艾賽爾笑著補充了幾句:“您也是和‘煞’戰鬥過的人,而我與它們是那麼的相像。若我也有那樣的力量,是不是就能獲得您的認可?”
斯圖爾特放下了筆,坐直了身子;圍觀的人們也都收斂了笑意。這個“類比”倒並非無稽之談:“煞”皮毛漆黑、眼睛幽藍,艾賽爾又是黑色長髮、藍色眼眸,從某種意義上說,倒真是與這種魔獸有相似之處。但這並非重點所在;重點在於,當著一名軍人的面提起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失敗——這已經不是調侃,而是挑釁了。
“你很敢說,”斯圖爾特盯著艾賽爾:“那麼,你敢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麼?”艾賽爾迎著他的視線,反問:“為何不敢?”
在軍區需要展示的能力只有一種,那就是殺戮的能力;有些人天生對於冷熱兵器都有十分好的手感,即是“殺”的天賦。第一世,他用最喪心病狂的方式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力量,以至於後來所有人對他的認知都成了這樣:和那個鬼魅一樣的四區人對上一定活不下去的,無論是魔獸、亡靈、還是同僚。
好吧,至少有一個人是例外;麥克斯那傢伙一直與自己針鋒相對,最後還成功地殺死了自己。艾賽爾收回思緒,接過面前老者遞來的槍,在一名年輕軍人的引領下去了射擊場。
看著遠處的活靶,艾賽爾有些訝異:第一世自己入伍時,測試的可是射擊固定靶;現在自己面前的,卻是變速移動的活靶。只有從小受訓的一二區人才能在進入軍隊之前就掌握活靶射擊,如今這項測試對四區人來說,簡直是□裸的刁難。
不過這也無所謂,自己總要讓這些傢伙看到真正實力的。艾賽爾自信地笑了笑,抬手舉槍。
與他同行的軍人漫不經心地剔著指甲,根本不曾注意艾賽爾的動作。在他想來,一個十五歲的四區人,這一匣子彈沒有全部脫靶就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
槍響,十槍連發。
陪行的軍人目瞪口呆,視線在艾賽爾身上停留了很久:開槍的時間間隔太小,重新對準星幾乎不可能;所以,這個黑色長髮的小子根本沒對準星,只是在調整槍口朝向的同時開槍——甩阻。當然,這只是初級的射擊練習場,靶不會超出射程範圍,也不會有肉眼可見目標小於准心的情況;但甩阻可不是那麼好掌握的技能,這需要長期歷練形成的槍意識作為輔助;基本上,熱兵器能使用到這階段的人,都已經到了士官級別。“天啊,你怎麼做到的?”
艾賽爾淡漠地回答:“我眼睛好使,僅此而已。”僅僅是將第一世十年軍人生涯中的一切融入了骨血、可以輕鬆捕捉到活靶的運行過程,而已。
知道艾賽爾的射擊成績之後,斯圖爾特只是平靜的說了一句:“你應該全中的。”艾賽爾點頭:“是。我手勁不夠,後坐力影響了最後一槍的準頭。”
斯圖爾特冷眼看著他:“這個成績沒什麼了不起。”艾賽爾也表示贊同:“熱兵器用得好的確沒什麼了不起。”這話一出,斯圖爾特終於開始正視面前這名年輕的四區人,甚至連目光都變得柔和了些:“你知道什麼是最重要的?”
艾賽爾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左臂的微顫:身體對於格鬥那種本能的興奮已經開始影響他了。“是冷兵器。”
“很好。”斯圖爾特竟然笑了起來:“試試這把刀,讓我看看你的手感。”說著左臂向後探去,動作快得幾乎難以看清;眨眼之間,他那只蒼老的手中已握了一柄橫刀。
這奪兵器的手法很厲害啊,第一世的自己有這樣的速度卻沒能練成這樣的技巧,這一世倒是可以好好學習一下。“謝謝。”艾賽爾接過刀來、掂了掂分量,幾乎要歎氣:這真的不是開玩笑麼?
誠然,這種身長柄短、僅開單刃、刀尖鋒銳的長刀是最好用的冷兵器之一,雖然不能用來與亡靈那種飄忽不定攻擊迅猛的種族作戰,但和魔獸搏鬥卻綽綽有餘。可是對於一個普通的四區少年來說,這麼沉的刀根本不可能單手舉起;即便能夠持住,揮刀時也一定會因為慣性而無法隨心所欲地使用。如果自己左臂沒有魔法晶石的加持,此刻絕對不能做到單手持刀。對方以橫刀來考驗自己,真的不是刻意為難麼?
等一下!
自己的猜測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斯圖爾特不是刻意為難自己,而是要探查自己的能力!也許,在暗處已經有人盯上了自己、想加以利用卻又有所顧慮,於是就借這機會試探自己!那人到底是誰?是麥克斯,還是其他手段更厲害、關係網更廣的人?
這些個想法讓艾賽爾心中一悚,手心甚至都滲出了汗;但不過片刻,他就再度冷靜了下來:是誰倒是次要的,如今最為首要,是保留性地展示自己的實力。
軍區中沒有單純的人,就算是麥克斯,心中計較也不會少。與這些人對峙,必須先亮出幾張好牌引起對方的興趣,清楚地傳達“我是個值得利用的人”這一資訊;同時又要留幾張重要的底牌,否則被利用完了,生命也會被對方了結的。
下定了決心,艾賽爾即刻換右手去握刀柄,那只暗藏無窮力量的左手卻只是虛握在右手之上作為輔助。他小心地調整手腕,將刀擺在一個合適的角度;這一角度是他第一世在無數次實戰中找到的,無論是砍、挑或是提手下劈、回手突刺都十分順手。而後,他轉向斯圖爾特,用不確定的語氣詢問對方:“這個姿勢,在實戰中適用麼?”……
步入報到處之前,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四區少年;出來之後,他卻已經是軍隊中的一名士兵了。
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艾賽爾心想。在未來,自己會一點點變強、一步步向上,最後坐上至高無上的王座。第一世自己也曾做過總司令——只是很快又再度被麥克斯推翻了;這一次自己有了先知,沒可能不勝過那人。
“知道四區人最可怕的地方在於什麼嗎?”艾賽爾輕聲自語;說出的話,與他第一世篡位成功後對麥克斯說過的別無二致:“我們對力量和權勢的渴望、對你們這三區的恨,堅定沉重如山巒,藏得比海底更加深遠。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契機,所有的渴望與恨就會膨脹得不可收拾。傷痛、死亡、良知的喪失,對我們來說都不算什麼。”
只要我們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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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今天這章絕對證明了我是攻的真相!
作者:其實今天這章只是為了證明你是強受來著~
☆、舊事
當艾賽爾收到麥克斯來信的時候,他恍惚了好一陣才緩過神。
第一世他與麥克斯都居於執行官的位置時,也有過不少書信往來。那時候自己採用了許多激進的措施,並且打壓了自己管轄範圍內的其他三區人;因為這些,麥克斯經常發來遣詞激烈的來信,義正言辭地指責自己不該如何;而自己也不甘示弱地用更加激烈的語氣、更加惡毒的字眼回復對方,每每都將對方弄得氣憤又無奈。
能將那個正義感過剩又好管閒事的傢伙氣到炸,也是件很愉快的事嘛。回想起那一世二人鬥得你死我活的過往,艾賽爾愉悅地微闔了眼;雖然那些事並非那麼美好——尤其是自己的失敗與死亡,但他著實懷念對方“正常”的模樣。
展信閱讀,開篇的“親愛的艾賽爾:我希望你一切都好”讓艾賽爾皺眉、抖落一地雞皮疙瘩。他不喜歡與人深交,這樣親密的稱呼簡直讓他感到噁心。更何況在第一世,麥克斯給自己的信永遠是以軍銜作為稱呼,開篇必是“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或者“你的行事簡直讓人難以忍受”;在艾賽爾的認知裡,那種相處方式才是正確的,如今麥克斯這種友好的口吻顯然是錯誤的。
看來我重生的方式真的錯得離譜。艾賽爾歎息,快速流覽手中的信。但看到信的最後兩段,艾賽爾的全付注意力卻都被吸引了過去。
“軍區是個讓人感到生存艱難的地方,但我相信你的上進心與性格中的侵略性——我發誓用這個詞形容你絕非出於惡意——絕對能讓你在軍區中如魚得水。
“我知道在軍區的生活能讓人迅速成長起來,那也是我十分迫切地想早些參軍並成為你的同僚的原因。遺憾的是,我的父親在我完成家族課程之前都不會允許我進入軍隊了,那也許要花兩年以上的時間;對此我深表遺憾,希望這件事不會讓你覺得失望。願神明與你同在。”
讀到最後,艾賽爾已經無可抑制地笑出了聲來。
失望?知道麥克斯短期之內不會進入軍隊,他簡直高興得想要開紅酒慶祝了好嗎!
在“同人志”裡,麥克斯與自己同年進入軍隊,比“正常劇情”中的二十一歲要早許多。依同人志中所言,麥克斯就是在那提前參軍的幾年裡“愈發喜歡反派並積累了黑化的潛質”。如今自己十五歲參軍、比第一世早了一年,而麥克斯也不會像在同人志裡那樣提前進入軍隊。
艾賽爾知道,兩年的時間足夠這個涉世尚淺、保有單純的年輕人成長為自己所熟識的、有能力與自己針鋒相對的討厭鬼;但兩年的分離,也能讓某些不該滋生卻很有可能滋生的情愫淡化消失。
他心中有了想法,便也扯了紙筆過來,迅速寫了一封同樣語氣友好的回信。其中還特別寫下了一些極具誘導性的話:
“你完全不必覺得遺憾。要承擔起一個古老而龐大的家族,成為一個優秀的軍人可遠遠不夠,協調能力、心計和適當的強硬手段都是極為必要並需要你去學習的。請別總想著家族束縛了你;既然你享受了它給你帶來的榮耀與便利,那就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無論是在軍區抑或大家族中,只要你想,那裡就會成為你歷練與學習的地方……”
作為一個將敵人研究的十分透徹的人,艾賽爾對麥克斯那尚未成熟起來、還有些許任性的想法太過瞭解。信件寫罷,艾賽爾想了想,又在信的末尾添上了一句:“我不信神。不過,我會與你同在的——如果你需要的話。”這是他對麥克斯的示好,而且是非常明確的示好。
艾賽爾原本不打算和對方太熱絡的。只要聯想到同人志中的七七八八,他就有種“主角抽風喜歡反派”的錯覺;在這種錯覺的驅使下,他實在做不到對麥克斯笑臉相迎。然而現下這封信,卻讓他將那錯覺完全拋開了:一名來自一區的貴族,絕不會因為愛情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放低姿態;他們只會為拉攏有利用價值之人這一目的而放低姿態。
艾賽爾不得不承認,這封來信措辭極端恰當,既表達了關心又沒有傷到自己那異常敏感的自尊。如果換了是其他人,說不定就因為這封信而感恩戴德,以後供對方所驅使;偏偏,收信人是自己——是重生之後更加偏執的自己。這封信,最多也只能是讓自己毫無顧忌地將麥克斯與那些曾想利用自己能力的人劃為一等了。
艾賽爾將信送去了軍區的郵寄中心,將要離開時,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四區的野狗又跑出來亂逛了。”只這一句話,就讓艾賽爾如同被凍僵般,整個人都給定在了原地;與此同時,他心中的怒火卻是越燒越烈。
第一世,也是這個人對自己說這句話。當時自己無法忍受侮辱,於是向對方發起了挑戰。然而那時自己才進入軍隊不久,對方卻已是少尉;加上對方是二區人,自己那時又無法自如運用魔法肢帶來的能力,因此……自己被教訓得非常慘。
被打到爬不起身來,右手被人用裝了鋼釘的軍靴踩在地上狠狠碾壓、以至於自己右手手骨全斷幾乎廢掉、從此只能過度使用魔法肢——這些其實都不要緊。真正要緊的,卻是對方在勝利後對自己、對四區毫不留情的嘲諷辱駡。
如今,那個曾讓自己受過巨大屈辱的仇人就在咫尺之遙。艾賽爾定了心神,居然抬腳向門口走去。
這名來自二區的少尉原本只想在口頭上侮辱對方一番,見面前的四區人徑直離開,心中反倒起了教訓對方一番的心思,當下快步奔至對方身前:“挑戰。敢麼?”
少尉對士兵、二區人對四區人——這已經是恃強淩弱了。但這種行為在軍區卻是被允許的。當你具有一定能力,你就可以在自己能力匹配的範圍之內為所欲為。
艾賽爾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將制服解開、扔到地上,而後僅僅是放鬆地站著。
在格鬥中若是一直緊繃著身體,那就太過消耗氣力了;反倒是看似鬆懈、節省體力的姿勢,更利於人在行動時爆發他所有的力量。這一點,艾賽爾瞭解,這二區人卻不瞭解;因此在他眼中,面前這個蒼白少年雖然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一再地躲過了自己的攻擊。這讓他不禁惱火:“膽小鬼,你只會躲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要消耗你的體力罷了。明顯察覺到對方行動速度慢了些許,艾賽爾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過。正所謂“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在真正的格鬥中最為重要的永遠是力量與速度。即使是有魔法肢加持的自己,力量也遜于二區人;因此,只能先消耗對方的體力,在對方體力虛耗、心情煩躁之後,再——伺機出手!
這少尉對自己的武力值一向很有自信;因此,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小許多的四區人擊倒。但對方出擊十分巧妙,力氣雖然弱於他卻懂得借力打力,右手劈來時竟然堅硬如刀,速度……那哪裡是普通士兵會有的速度?雖然他十分不服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四區人確實很厲害。
“好吧,我認輸。”他揉了揉肩膀與膝蓋,正要站起身時,卻見對方忽得起腳、朝自己膝蓋下方狠狠踢來,當下讓他再度跪回了地上。他正想破口大駡,卻聽對方終於開了口:“你有過即使在黑暗老舊的房屋中醒來,卻依舊告訴自己‘今天我要更加努力’的經歷嗎?”
“什麼?”他徹底愣住。而後,他聽見那個四區人繼續說了下去:
“你有過將歷盡千辛萬苦取來的食物分給陌生人,僅僅因為他是你同一區人的經歷嗎?”
“你有過出去賣|身被無數人唾棄折磨,卻將這來之不易的錢分給病弱鄰居的經歷嗎?”
他聽見對方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輕且冷,讓他毛骨悚然:“你什麼都沒經歷過啊。那麼,罵我們是‘狗’,你有什麼資格?”
對方彎身下來擒住自己的手腕,纖細修長的手指最終停留在自己指尖,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些不祥預感來。他素來趾高氣昂,卻也並非不學無術的大少爺,常用來逼問懲罰戰俘的方法他都記得很清楚;見對方捏緊了自己中指指尖,他不由為接下來將發生的事而恐懼得全身發冷。
“快住手!看在神明的份上……”他終於放下自尊,向面前這個低下的四區人求饒。可他開口實在太晚了——對方已在他指尖使力一拉;不僅僅是指甲被拔掉,兼有皮膚撕裂、筋膜破碎,而他中指的三節指骨被整個扯離了身體。
果然,力量還是不夠;第一世的自己在將身體完全改造之後,可以將指骨連接的那一根掌骨也扯出來、將對方掌部腱膜破壞,從而徹底廢掉對方一隻手。艾賽爾對耳邊的痛呼慘嚎充耳不聞,只是暗自下定決心:再等三年——自己成年之後,必須儘快找到那個製造魔法晶石的法師。
“該死的,”疼痛與被忽視的憤怒,終於讓這名二區人爆發了:“你這是動用私刑!等著吧,我回去就告訴我父親……”
“您的父親也會按照軍紀辦事的,”艾賽爾平靜地說:“你進軍隊的時間比我長,軍紀肯定比我背得清楚。今天這事是您挑起的,難道我會因此受到懲罰?”
聞言,這二區人瞬間安靜了:軍區從來都是憑著戰鬥實力衡量一切的。按照軍紀,在決鬥中以下克上的人可以升至與對手同等的軍中地位;至於勝負分出後的私刑,那是對勝者的犒勞、對敗者的懲罰。面前這人,會從一名普通的士兵直接升到少尉——與自己地位齊平的軍銜。想到這些,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低聲咒駡了一句:“去他媽的軍紀。”
艾賽爾心中愈發快意起來,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他將那條牽扯著血肉的手骨遞向對方:“我聽說二區人身體自行止血的能力很強,但受損傷的肌肉萎縮速度卻非常快。如果我是您的話,現在一定不會在這兒咒駡,而是趕緊去找人把這骨頭接回去。”而後又惡意地補充了一句:“如果救治及時,這傷也不會有太大影響,只是以後用冷兵器不那麼順手罷了。”
這名年輕的二區人接過屬於自己的那一條骨頭,面色因為對方的話變得慘白如同死灰。作為一個軍人,對冷兵器的手感一旦下降,那也就意味著他未來沒甚麼指望在軍中升級了。
“聰明的話,以後不要來找我的麻煩了。不,”艾賽爾本已背向對方離開,此刻卻又轉身,一字一句地說:“你最好不要找任何一個四區人的麻煩。我會盯著你的,如果你做了那種事讓我知道,那可不僅僅是被抽掉一小段骨頭這麼幸運了,明白?”說罷,就一刻不停地離去。
我們是四區人。
也許我們的實力並不強大;在外人眼裡,我們甚至是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的廢物。但是,為了維護第四區,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
就算與所有外人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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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證明反派是真~反派,主角是真~腹黑,本文是真~黑暗。
P.S.中秋節快樂!!!過節了,大家冒個泡吧~(@^_^@)~
☆、仇恨
第一世傷害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現在已經解決了一個,還剩下四個。
長長的餐桌那頭,那名伯爵慢條斯理地放下刀叉、優雅地擦了擦嘴,而後嘲諷地笑:“四區人永遠都是這麼不懂規矩。你在軍隊裡沒有學到禮儀嗎?”
“如果我不講禮儀,那麼就不會讓下屬在外面候命一人進來了。”艾賽爾冷冷地說:“其他人已經招了,向低層軍人出售違禁藥品的始作俑者是你,證據就鎖在你這座別墅的地下室裡。現在你是自己交出鑰匙呢,還是讓我自己搜?”
第一世,當自己聽說有來自四區的士兵對那種藥物上癮時,就開始私下調查這件事了。那時自己也是萬事俱備、只欠缺那一把鑰匙,於是便前來這宅子搜查。軍紀允許先斬後奏——只要能找到切實的犯罪證據。然而那一天,自己並未搜到鑰匙。後來軍區有高層出面將這伯爵保下,自己則因為“誣陷之罪”受到了嚴懲。
本來這件事就該這麼了結,尊貴的伯爵被與他有密切關係的上級保下,不識時務的年輕少尉做替罪羊受到懲罰。但自己怎能無端受害又始終被蒙在鼓裡?自己動用了一切可行的途徑,終於得知了那名伯爵到底將鑰匙藏在了哪裡以及種種勾結關係。也正是從那時開始,自己對於“外人”的怨恨開始不斷加深,最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現在,眼前這個該被千刀萬剮的一區人大方地笑著,說:“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為表清白,我可以讓你搜查我的宅邸。但是我得提醒你,如果搜查未果,誣陷貴族可是重罪。”
“既然您答應,那我也不客氣了。”艾賽爾繞過桌子向那伯爵走去,同時笑著說:“我不會搜查您的宅邸。既然我已經知道鑰匙在哪裡,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
“你知道?”伯爵笑得無所謂;然而,當他的左臂被用力壓在桌子上時,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當然知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總喜歡將要緊的小型物件藏在自己身體內部?別人來尋找的話,你們……不是會很疼嗎!”話才說完,艾賽爾突然解除了左臂的約束咒語,將那金屬製成的五指向對方小臂猛地刺入。
雖然一區人身體機能極強,卻也不可能是銅皮鐵骨;化為利刃的金屬瞬間刺入皮膚撕裂肌肉、直直穿過了小臂的尺骨與橈骨之間的縫隙。
也許是顧及到身份、也許是貴族也有必須堅守的尊嚴,這伯爵很有骨氣地咬緊牙關未吭一聲。當他注意到艾賽爾的左手時,突然瞪大了雙眼,失態地喊道:“你!你這條手臂裡裝了魔法晶石嗎!”
艾賽爾手上的動作一滯:這名伯爵也知道那個實驗?所以說,支持這實驗進行的是整個一區的貴族層嗎?他本想詢問,然而對方卻繼續叫了下去:“沒有那種禁忌之物的輔助,你絕不可能將機械肢體使用得如此自如!你倒底是怎麼跑出來的?”
這種音量會讓外面的人聽到吧。艾賽爾皺了下眉,忽然將左手收回、反手從餐桌上拿了把餐刀過來刺入對方左手腕部,從手腕這一段一直劃到關節處:“我不是用刀具劃開了您的手嗎?至於魔法肢這種只會在實驗室中出現的東西,一定是您因為太過疼痛而出現了幻覺吧。”
看著對方的動作,這伯爵終於因為恐懼而變了臉色:對方這一刀切得極有目的性,在破開肌肉血管的同時竟然將他小臂上的肌腱與關節處韌帶也全部切斷!將這麼狠毒的刑罰手段使得如此熟練,這個四區人到底……?
“關於我的事,希望您不要亂說。”艾賽爾低下頭來,放輕聲音道:“記得嗎?當一個人被斷定為罪犯時,來捉捕他的軍人可以對他做任何事情來發洩。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的手下和我一樣,都是嗜殺的虐待狂。如果我把你交給他們,你猜,會怎樣?”
“我不會在你下屬的面前亂說的。”伯爵臉色難看地妥協了。他知道軍紀的確允許軍人自行處置罪犯,也知道在強力訓練與慘烈廝殺的影響下,許多軍人都有著精神分裂或暴躁嗜殺的症狀——無論輕或重。
“很好。”艾賽爾滿意地笑了,同時用刀尖從對方手臂的傷口中挑出一枚銀白色的小鑰匙——現在,解決兩個了。
當下屬們慶賀此次行動的圓滿成功時,的確有人提議將這落罪的伯爵交給他們。
“抱歉,我做不到。因為……我有義務保護你們。”艾賽爾歎氣:“這名罪犯不僅是一區人,還與高層人員有些關係。你們知道的,我不過是個四區人罷了,總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如果我確定能在上層發難時保下你們,相信我,我會允許你們處置這名罪犯。但是現在,因為我沒有能力,所以我不會讓你們冒險。我很抱歉。”
眾下屬沒有答話。終於,一個與艾賽爾同期進入軍隊的三區青年走上前來,對艾賽爾誠懇地說道:“長官,請您不要自責——您已經為我們做了許多了。”
雖然軍人們紛紛表示理解,但他們看向那名伯爵的眼神卻完全變了:先前還是看到獵物的興奮與施虐的欲望,此刻卻全然成了憎恨。
見狀,艾賽爾偷偷地勾起了嘴角:憤怒吧,盡情地憎恨吧。疼痛使人清醒,仇恨使人強大;在不久的將來,你們都會成為我的助力。
沒有人願意成為別人成功道路上的墊腳石。正因為如此,想壯大自己身後的力量就必須使用恰當的方法。對艾賽爾來說,四區人是他無需花費力氣就能團結到的人群;畢竟他們與他一樣,都迫切於出人頭地並因不公待遇而深深地憎恨著。想要拉攏三區乃至二區人,則需要用些技巧性的手段去煽動了……
***
空曠的格鬥訓練室內只有艾賽爾一人。他假想著敵人的可能發動的攻擊,同時身體做出應對的動作;“與空氣搏鬥”,這已成為他每日必修的功課。
待訓練結束,艾賽爾關燈鎖門,走入漆黑的走廊。他本想先去開了走廊的燈,卻在前行時忽然被人從身後勒住了脖頸。
襲擊來得突然,艾賽爾卻迅速地冷靜了下來。他能感到對方比自己更高、力氣也更大,僅靠掙扎絕對不可能脫身。於是艾賽爾只是發動攻擊,左臂彎屈、以手肘向後猛擊,同時右手打平、擊向對方肩頸的位置。他動作快且連貫,但對方卻及時松了手,在成功避開第一擊之後,又用手臂格擋開了手刀。
雙臂相交雖然只有一瞬,艾賽爾卻已開始恨恨地磨牙了;雖然看不到對方的相貌,對方不曾出聲、也不能憑藉聲音來判斷身份,但他還是猜到了這人是誰。
同樣的格鬥技巧,軍區中的每一個人都學習過;但“技巧”是個人速度與力量的表現方式,因此雖然技巧大抵走同一個路數、實戰中用出來的效果卻不盡相同。現在在黑暗中與自己交手的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實在太過熟悉了——是麥克斯。
與對方搏鬥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記得清清楚楚;如果對方與自己一樣是重生回來,多半也會記得這種感覺。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默契與憎恨交纏的奇異聯繫。
在黑暗中搏鬥,這是進入軍隊一年後才會學到的技能。是以艾賽爾很快就處於了上風。然而,當他以為自己已將對方成功撂倒的時候,忽然覺得頭皮狠狠一疼!
頭髮……又被他扯住了?腦海中才閃過這個想法,艾賽爾人已經被對方反撲在地上,手腕也被對方雙手分別握緊、壓制。這個姿勢不免讓艾賽爾聯想到一件事:在同人志的鬼扯劇情中,自己第二次與“主角”發生關係時,就是這樣被對方撲倒的。
這個聯想非但不能讓艾賽爾感到愉悅,反而是愈發的屈辱和氣惱。調整呼吸的時候,艾賽爾的怨氣從麥克斯逐漸轉移到了自己的長髮。
艾賽爾雖然性格寡淡,倒也不是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第一世他本是留短髮的,後來無意間聽到有人說自己“臉色慘白與亡靈有的一拼”,於是便留起長髮以遮掩面容、讓人不至於注意他過於蒼白的膚色;這一世他早已習慣長髮,便也一直披散著過肩的黑髮。然而,接二連三因為被麥克斯扯住頭髮而吃癟,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自己是否該把這頭髮剪短了。
“別剪。”也許是二人之間那莫名的默契作祟、又或許是麥克斯過於準確的直覺起了作用,他竟能猜到艾賽爾打算要做什麼,於是開口勸阻:“長髮很適合你。你留長髮的樣子很好看,我很喜歡。”
由於在黑暗中目不能視,聽覺與觸覺就變得異常敏感。對方說話時有些輕佻的笑意、呼在自己臉上的溫熱氣息,以及手指繞住自己髮絲輕輕纏在指尖的動作,艾賽爾都感受得分明。這種被對方調戲的錯覺,終於讓艾賽爾出離憤怒了。
心中雖然憤怒,艾賽爾與對方講話的聲音卻是帶笑的:“怎麼,你喜歡我留長髮的樣子?”而後在對方應聲的同時,忽然猛地提起左膝、向對方雙腿之間狠狠一頂!
任是體格多好的男人,□那個位置都是無比脆弱的;麥克斯自然也不例外。雖然他很有出息地未曾痛呼出聲、只是悶哼了一下,手上禁錮艾賽爾的力道卻松了下來。
借此機會,艾賽爾立時將對方掀翻,自己從地上跳起。也許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方才那一擊對於男人來說的確太過傷自尊、太過殘忍了;但艾賽爾此刻非但完全沒有愧疚感,反而是覺得——這太解恨了!
雖然有些事已成過去、還有些事尚未發生,但艾賽爾還是經常想起自己第一世是如何被對方擊敗殺死、以及在同人志中是如何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新仇舊恨相加,他只要想到麥克斯就恨得咬牙切齒。方才那一下,倒是讓他心中的怨氣消散了不少。“怎麼樣,還能站起來麼?”
“不能。”方才完全沒喊過一聲痛的青年,此刻聲音裡倒是有了些可憐兮兮的味道:“天啊,你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你可知道,如果我那個地方受了損傷,對於我的家族而言可是毀滅性的打擊。”
得了吧,你那裡如果受傷到再也硬不起來的地步,那我可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別用那麼可憐的語氣和我說話,我可是完全沒有同情心的。”將對方拉了起來,心情不錯的艾賽爾甚至開了個玩笑:“只是個脫困手段罷了,不要在意。就算你那裡不幸地再也不能使了,你也能去二區找個高明一點的機械師換成金屬的。當然,既然是我傷的你,那麼錢可以從我的薪餉裡扣。”
“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下流的笑話?別這樣,很破壞你的形象。”麥克斯似乎已經從艾賽爾方才那一擊中恢復了過來,一邊說著話,一邊摸著牆壁將走廊的燈打了開。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艾賽爾不適應地眯起了眼:“你怎麼來軍區了?”麥克斯一笑,回答:“自然是成為了軍人。現在我與你一樣,都是上尉了。”
“什麼?”艾賽爾大吃一驚:這傢伙不是有兩年的家族課程麼,怎麼會這麼快就進了軍隊?而且,第一世麥克斯一入軍區就成了中將,現在能直接成為上尉雖然也是走了後門,但可完全不能與將官那麼高的級別相比!
現在艾賽爾腦中有很多疑問;然而不待他問,麥克斯就已一一解答:“其實我父親想要為我安排更高的職位,但我個人覺得,還是從低層做起能得到更加充分的歷練。至於我能提前進入軍隊,這還多虧了你。”
“因為我?”艾賽爾難以相信地反問。麥克斯笑著肯定:“的確是因為你。你不是說,軍區和大家族都能成為一個人歷練與學習的地方?在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要承擔起一個家族,只學習那些交際手腕可不夠,還得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才行。我用你說過的話勸服了我父親,所以我只完成了一半的課程就來軍區報到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艾賽爾發現,自己又有了一項新技能:挖一個深坑自己跳進去,再填土把自己埋裡面。自己最終還是要提前與麥克斯在軍□處,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嗎?
注意到對方情緒的變化,麥克斯疑惑地問道:“你並不覺得開心?”艾賽爾低聲回答:“當然。如果你的朋友一進入軍隊就獲得了你長期努力才換來的榮譽,你會覺得開心麼?”
麥克斯很意外:“你竟然也會這麼想。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成熟的人,對這些事會比較看得開。”艾賽爾搖頭:“就算我再怎麼成熟,我也才不到十六歲啊。”
麥克斯一怔:他一直將對方當做同齡人交往,倒是真忘記了對方比自己小三歲這個事實。想到自己還安排了人監視面前這個少年,麥克斯不禁有些愧疚:“別在意那些。不公平的事情總在發生,我們能做的只有奮力向上爬、在有能力之後去改變它們。”他向著艾賽爾舉起了手:“我們,一起努力?”
“好啊。”艾賽爾笑著握住對方的手: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再次擊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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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開腦洞&小福利】
幾年後,主角和反派滾床——
“怎麼樣,是不是頂得你很舒服?”得不到對方的回應,麥克斯不悅地皺了下眉,忽然將對方的腿分得更開、讓自己得以進入得更深,同時用上了命令的口吻:“說話。”
變得更加激烈的動作讓艾賽爾不禁忘情地吟哦出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咬緊了下唇,卻依舊會在對方挺進時發出嗯嗯的聲音。對方一再追問也沒能得到一句答覆,卻不知艾賽爾是因為自覺羞恥不想回答,還是因為太過意亂情迷以至於聽不進對方的話了。
待這場激烈的情事終於結束,麥克斯將自己彆扭的戀人擁入懷中,感歎:“如果我因為你當初那一下不舉,現在可沒人能滿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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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油,忽然好羞澀>///////< 嗯,窩燉肉基本就是這個口味的~
☆、閒暇
貴族出身的人,生活品味總是高過平民;這種差別,總是在衣食住行各個方面有所體現。
對於這一點,艾賽爾十分清楚;但是當麥克斯將燈打開、點亮這間屋子之後,他還是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有著典雅圖案的長毛地毯、刻了繁複花紋的紅木傢俱、式樣簡單卻仍舊透出華麗之風的皮質沙發、掛在牆上的風景畫……若這是一座別墅倒也罷了,偏偏這是一套面積並不很大、軍方提供給上尉的獨居公寓!把房間佈置成這種幾乎要將人眼閃瞎的德行,到底是要怎樣?
“如果我不知道這是一位上尉的公寓,我一定會以為自己走到哪名年輕貴族的單身居所了——對了,我差點兒忘記,你的確是名貴族!”艾賽爾將這屋子打量一番,而後開玩笑道:“你這是怕自己住得不習慣,所以把這兒佈置得和從前居住過的地方一模一樣?”
麥克斯一開始還有些尷尬,聽了對方最後一句問話,臉上的表情卻變成了疑惑:“我不記得你去過我家。”艾賽爾微笑著答:“我不需要去你家也能猜到。你說過,今天才是你搬進這公寓的第二天,但你剛才摸著黑取拖鞋、開燈都很順利。如果不熟悉這屋子的格局,能做到這樣麼?說實話,你這屋裡的東西太多了,如果換了是我,估計要撞到桌子或是碰翻什麼了。”
“好吧,你贏了。”麥克斯聳了下肩表示妥協:“不過,把房間佈置成這樣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來住之前,父親就派人把這裡打點好了。我去給你倒點兒水吧。”
第一世你可從來沒給我親手倒過水;在找我興師問罪時把水潑到我臉上,這倒是有過。想起往事,艾賽爾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對方的服務。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艾賽爾繼續揶揄對方:“原來如此,尊貴的國王不願他的王子住在陋室之中受苦嘛,是不是?”
聞言,麥克斯先是窘迫得漲紅了臉,但很快就笑著反擊道:“你也不必笑話我。我敢打包票,你的公寓一定處處都有著‘戰鬥狂人’的氣息。”艾賽爾捧著杯子點頭:“很正確的猜想。再說詳細一點?”
麥克斯笑了一下:“你屋裡肯定不會有皮毛類的傢俱或掛件,因為你不是會浪費時間打理這些東西的人。傢俱的話,應該大多是輕型金屬或玻璃製品?前者輕便易於移動,後者能保證你不會有視覺死角——別否認,你本來就很缺乏安全感。然後,應該還有練習空手格鬥的沙袋以及武器架?”
說到這兒,麥克斯回頭看向玄關,而後才繼續說下去:“我猜你會把擱置冷熱兵器的架子放在玄關進來的右手邊。你的左手已經有了無法匹敵的力量,肯定不會忽視右手的訓練……”注意到艾賽爾變得恍惚的眼神,他停止了推測:“怎麼了?我說得不正確?”
艾賽爾抬頭,不自然地向對方笑了一下:“正確得嚇人。”他早就知道對方頭腦聰明、觀察力敏銳,此刻倒也沒覺得意外;他之所以心情突變,卻是因為想到了當初在“同人志”中看到的一句話:
【他們有著足以使彼此同行、相知、相愛的默契,卻始終都在利用這一點試圖置對方于死地。】
雖然對那本同人志有著深切的厭惡,但這句話倒是從未讓艾賽爾感到憤怒;只要將“相愛”二字去掉,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是認同這句話的。
如果我們聯手,也許能改變許多事情也說不定;可是我們不能聯手。
我們立場不同;我們一定要分出勝負。所以,那種默契,本不應該存在……
艾賽爾自顧自地想著,待他回過神來,就發現與自己相對而坐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麥克斯?你在幹什麼?”
“當然是做飯招待你。我來軍區前可是打算不用這裡的廚房的;為了你,我才親自下廚一次。”
是麼?一個養尊處優的貴族、沒打算用過這裡的廚房?所以,這是你第一次下廚?
想到這裡,艾賽爾已經腦補出了這樣一幅畫面:某個貴族少年終於笨手笨腳地將切成了大小形狀完全不同的塊狀——那裡面可能還摻雜著他自己不小心切到的手指甲碎屑。然後他在連油都不知道放的情況下將食材下鍋,甚至可能因為不知道種種調味品是什麼用途而通通放進去一點……這太恐怖了。
艾賽爾打了個寒顫。雖然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胃足夠堅強,但這並不能成為讓胃遭罪的理由。再也坐不住,他索性起身走向了廚房。
在麥克斯落刀的前一秒,他手中的剔骨刀被人抽走了。麥克斯抬頭看去,只見那把刀已經握在了艾賽爾手裡。“放著我來吧,畢竟你是客人。”
“我們之間需要客氣麼?”艾賽爾隨口丟出一句,用手中的尖刀將肉剔去骨頭、切成薄片:“去把蔬菜洗乾淨。說起來,我剛剛把你的手指從刀下解救了,你不該道句謝麼?”
“解救?”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懷疑自己的廚藝,麥克斯有些哭笑不得;但他終究是沒奪下對方手中的活計,而是聽話地去洗菜:“你要學著相信我。在家裡的時候,我有自己下過廚的。”
此時的艾賽爾正調著蛋液,聽對方如是說,他手上動作不停,只是問道:“然後呢?你受傷了嗎,廚房被你炸了?”
“沒有,”麥克斯歎氣:“其實你不必把我和尋常貴族後裔一般看待,我家裡更為複雜一些。我在家時的處境,和他們完全不同。”
“那麼,給我講講?”得不到對方的回應,艾賽爾的手不禁慢了下來:“不能和我說麼?”其實他倒不是真的對麥克斯的家庭生活感興趣,方才也只是隨便問一句罷了。對方這一沉默,卻讓他有了種不被信任的感覺——這感覺竟讓他心中不舒服起來。
對於艾賽爾的情緒變化麥克斯也察覺到了,當下承諾道:“只是不願意提起罷了。等我想說給別人聽的時候,我一定第一個講給你。”艾賽爾彆扭地回答:“不必了,我才不感興趣。”
這間公寓提供的廚房並不大,兩個人在裡面活動未免顯得有些擁擠;然而在二人忙碌之際,麥克斯忽然有了一種錯覺:現在,是一家人在一起勞動吧。
真的很讓人眷戀啊,這種擁擠而溫馨的感覺;仿佛,只要和這個人在一起共事,再平常的事情都能變得令人喜悅而滿足起來。
如果這想法讓艾賽爾知道,他一定會先將手中打好的蛋糊潑過去,然後再問:“你來軍區報到的時候,忘記帶藥過來了嗎?”
艾賽爾是不知道的,但他心中也確實在想這件事:第一世從不曾合作過的兩個人,現在居然像尋常友人一般互幫互助;這樣的平和景象,實在與當初的殺氣四溢大相徑庭。
正因為相差太遠,此刻的平和才更顯得諷刺。
晚飯過後,艾賽爾一邊清洗著餐具,一邊想著如今無比扭曲的事態發展。
自己想要將屬於“同人志”的劇情糾正為“原著”的方向,卻導致了自己與麥克斯同時提前入軍;自己想方設法要避免麥克斯對自己產生好感,二人的距離反而愈發近了。接下來,還能有什麼荒謬的事情發生?難不成自己與這傢伙打上一炮後,對方會將一切榮譽拱手相讓?
艾賽爾本是將這念頭當做玩笑,然而才笑了兩聲,便斂去了笑意:想要利用對方可能對自己產生的感情來行事——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值得重視與尊敬的對手,這簡直是不可原諒的;就算僅僅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絕對錯誤的。
自己必須堂堂正正地、真正地贏過麥克斯,讓對方輸得心服口服才行。堅定了決心,艾賽爾低頭,忽然發現手中叉子的尖端弧度消失了:方才自己的手指抵著彎曲的叉尖,想事情的時候,竟在不知不覺中將這叉尖給按壓成了直的。
看著那分叉沒了弧度的叉子,艾賽爾有些無語。
在別人家裡做客、被對方招待得面面俱到,自己反倒將對方家裡的餐具破壞了——這可不是什麼禮貌的行為。於是,他開始試著將那叉尖扳回來;因為怕用力過猛將叉尖折斷,他這個動作做的可以說是小心翼翼。
忽然,一個堅實的胸膛抵上了艾賽爾的後背。“別在意,”麥克斯雙手從艾賽爾身體兩側繞到前面,一手輕輕壓在了對方的手上,一手將叉子抽了出來:“只是一把叉子而已。”
只是一把叉子?如果你也和我一樣、生活在多人合用一套餐具、斷了的刀叉也得設法固定回去繼續使用的環境中,那麼你就不會這樣認為了。
艾賽爾將頭轉向側面,試圖說教對方幾句;不料麥克斯也將臉湊過來要說些什麼,二人的唇就這樣好巧不巧地貼到了一起。雙方都無聲地愣了片刻,直到艾賽爾黑著臉將頭轉了回去。
這人的唇好軟好涼啊,麥克斯看著對方染著紅暈的側臉與抿起的雙唇愣愣地想著。回想著與對方嘴唇相貼、輕輕摩擦的觸感,他唇角不禁揚起了笑意:這感覺,真的很美好。
相比之下,艾賽爾心中的念頭卻與他正好相反:這,真的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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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各種溫馨日常各種默契十足~
P.S.下次更新要等到週四了,因為我要趕另一篇文的榜單,兩篇風格迥異一起更的話我會精分的,所以抱歉了大家~~順便,下一章為你們揭露主角癡漢腹黑的本質(喂!)
☆、規則
“你的夢想是什麼?”
自從那個意外發生的吻之後,二人之間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難以忍受愈發古怪的氛圍,艾賽爾終於開口,開啟了一個相對嚴肅一些的話題。
“我的夢想?”麥克斯低聲重複了一遍,反問:“為什麼問這個?我以為你只在意自己的目標與理想,其他人的想法對你來說是毫不重要呢。”
【“你只想不辨是非地向第四區以外所有的人復仇嗎?你只在意自己的想法,其他所有對你都毫不重要嗎?”】
雖然語氣截然不同,但現下對方的話還是與第一世的責問重合了。艾賽爾閉了會兒眼,而後回答:“至少你的想法,我不能不在意。”對方的想法,自己的確不得不在意。
第一世的自己,只是固執地堅持著自我推理:自己是與神明相互背棄的四區人,對方是受這個世界神明庇佑的一區人;自己想要報復其他三區的人,對方卻一直試圖阻止自己;所以,對方的本質與其他外人沒有半點不同、也是自己的敵人之一,只不過更加虛偽更加難纏罷了。
可是,艾賽爾看“原著”的時候,卻發現了這樣一個他所不知道的小片段:
【巨大的神像一如既往地散發著聖潔的光輝,麥克斯幾乎就要因為心中多年形成的敬意跪下去——但他沒有。
“尊敬的神明,過去的二十幾年裡我一直是您誠摯的信徒。可是,我們的信仰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啊。”他雙手合十、語氣真摯,美麗的褐色眼睛中,痛苦的神色逐漸變為堅定:“錯的不是您,而是這片大陸上的制度。從今天開始,我會試著去改變它。也許這會非常困難,但是,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我都願意去嘗試。”】
這段話讓艾賽爾迷惑了:他一直以為麥克斯是個自詡正義的偽君子來著;這倒並非全是因為偏見和仇恨,也是因為第一世他與對方根本不曾深交。但看過所謂的原著之後,艾賽爾忽然覺得自己不夠瞭解這個人。所以,現在他才會問起對方的夢想。
“努力——為了讓所有人都平等地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麥克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了:“你呢?為了四區人嗎?還是,‘只’為了四區人?”
“真是個好問題。”艾賽爾笑了片刻,終於坦誠心中想法:“如果,我真的只想著四區人呢?”
只為了四區人的生存與尊嚴而戰。
只把四區人當作真正的人類來看待。
只想讓四區人成為一切的主宰,有權利踐踏其他人。
“那麼,你和現今某些欺壓低層人士甚至草菅人命的一區、二區人相比,又有什麼不同呢。”麥克斯將話接下。他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沒有責怪之意,說話時的音量也沒有提高;但這話對於艾賽爾來說,卻如同平地驚雷無異。
他倒不是覺得內疚了;第一世麥克斯對他有過論情說理、也有過呵斥譴責,如果他真的那麼容易被人說動,那麼他早就因為“內疚”而自殺上無數回了。現在,他只是覺得驚訝;而且,是十分驚訝。
“我並不是在責備你,”誤以為對方的沉默是因為被自己的話傷到,麥克斯連忙解釋:“你也知道,在‘強者為尊’的規則下,人在變強大的同時也會變得更加冷漠。就算以暴制暴,也是在這一規則之內行動,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克制住想要冷笑的衝動,艾賽爾說道:“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做的,是打破規則。但是,記得嗎?今年已經是神曆868年了。延續八百年之久的規則,憑你一人之力,要怎麼改變它?”
“你認為我的想法不對?”麥克斯忽然嚴肅起來:“你覺得我做不到?”
他……做到了嗎?艾賽爾突然愣住:麥克斯是否成功地重建了規則,他根本不知道啊。
那本原著《王朝之戰》有很多卷,艾賽爾在看到他自己死的那一章後就沒有再看下去。對於主角來說,反派的人生不過是他光輝路上的一個小插曲;但對於反派來說,主角在他死後之後的所有努力與成功也都與他毫無關係了。
電話響了起來,麥克斯卻不去接,而是執拗地等艾賽爾的答案。被對方這執著的姿態弄得妥協,艾賽爾給了個對方一定會喜歡的回答:“你說的沒錯。而且,我相信你。”
在對方滿意地起身去接電話之後,艾賽爾無奈地笑了:你是‘主角’,說的話當然正確,想做的事也一定能成功完成。但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認同你,更不可能走與你相同的路啊。
他已經想明白了:對方之所以能理智客觀地顧全大局、力求找出使所有人都能避免不幸處境的方法,是因為對方是一區人,是地位最高的、可以隨心所欲對待其他幾區人的存在;自己卻是被歧視被壓迫的一類人,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要如何才能做到不帶仇視地看待所有人?
“你的夢想當然是最正確的,這我承認;但我不會選擇最正確的,只會選擇對四區人有利的的路走下去。”艾賽爾無聲地自語:“所以,別再想著拉攏我。”
***
“長官,那名四區人並未返回公寓。”
“他當然沒回去,”麥克斯失笑:“他現在在我這兒。你盯得倒是很仔細啊。”
“這是我的職責。”
“但別盯得太緊了,”麥克斯收低聲命令道:“他會發現你的。以後也不要在非辦公時間給我打電話,如果他在我身邊的話,多半會起疑心。”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長官,四區人不會這麼警覺的;更何況,他年紀還那麼小。”
麥克斯一笑:“這不是危言聳聽,但他可是聰明得很;至少,比你聰明很多。現在,我不能讓我的客人等太久,掛斷吧。”
當麥克斯回到客廳時,他忽然放輕了腳步:方才電話裡被談論的物件,此時竟伏在沙發扶手上靜靜地睡著了。
太累了嗎?他從負責監視的那人口中得知,艾賽爾幾乎是瘋了一般地訓練體能,同時,不拒絕任何危險的任務,也不拒絕任何人的挑戰;當然,沒有敗過。
雖然每一個進入軍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野心,但從沒有人這樣透支自己的精力,也沒有人這麼狂熱地執著於提高官銜。這樣的你,一定不會想要做別人的下屬吧?可我就是想挑戰一下、收服這樣的你呢。
麥克斯本想不驚動對方、直接將艾賽爾先前脫下的外套披在對方身上,但他思索了片刻,忽然改了主意:他將對方直接抱了起來。
熟睡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異狀,不安分地動了動身子;之後又被這個抱起自己的溫暖的懷抱所安撫,向內縮了縮,整個人又安靜了下來。麥克斯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不禁溫柔地笑了笑,抱著對方走路的時候步伐也放慢了許多。
將人小心地平放在床上,麥克斯坐在對方身邊仔細端詳。也許是因為軍區中的良好待遇,艾賽爾不再像從前那樣病態的慘白著,肌膚呈現出些許健康的粉紅色,人也因此變好看了許多。目光轉移到對方的唇上,麥克斯又回憶起與對方意外嘴唇相接的觸感。
與對方真正接吻的感覺,應該很美好吧。這樣想著,麥克斯忽然俯身欺上、手臂撐在對方身體兩側。“艾賽爾,你到底是在等什麼?”他低聲笑著:“是在等下一通電話嗎?”
幾乎是同時,艾賽爾睜開了眼睛,目光清醒且機警,根本沒有半點睡著過的模樣。“你知道我在裝睡了啊,”艾賽爾笑著問:“我裝得不像?”
“就是太像太逼真了,才會讓我覺得可疑啊。”麥克斯也笑著回答:“當初被一隻鳥啄了手指都能立刻清醒過來的人,會在經歷了這麼大的動作之後也依舊熟睡麼?”
聽了對方的問話,艾賽爾臉上的笑容瞬即變成了驚訝:“那個時候,你並沒有睡著?”
是自己想錯了。艾賽爾先前還覺得,麥克斯在被同人志的扭曲劇情變成神經病之後,智商也會隨這變故降低許多;如今他卻意識到了,這人依舊像第一世那樣,聰明得令人討厭。
才智機謀旗鼓相當,對方的地位與身後勢力又勝過自己;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先知”,但在這個被同人志扭曲的空間中,自己根本就不能確定未來的走向。想彈彈手指就將麥克斯扳倒?就算是在夢中實現這想法,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但也正因為如此,這件事才讓人興奮。
能讓艾賽爾興奮起來的事物不多,廝殺、權力、麥克斯,唯此三者而已。將麥克斯徹底打敗——僅僅是想想,都能讓他興奮得難以自控。
“非工作時間打來電話,所以是要緊事;我說了幾句就匆匆掛斷,所以是為了避免讓你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吧?”麥克斯語氣表情忽然就低落起來:“你現在還認為,我有心算計你麼?”
見對方如此,艾賽爾溫柔地回應道:“別在意,那些都無所謂了。無論你是否有算計過我,我都一定會算計你的。”麥克斯歎氣,另有所指地說:“別邀請我。”
聽出對方的無奈,艾賽爾笑出聲來,微微支起身子拉近二人之間的距離:“我就是在邀請你啊。”快來與我一戰、拼個高下吧,你的眼淚與鮮血,將讓我無比的歡欣……
艾賽爾的想法戛然而止了;應該說,在麥克斯將唇貼上他的唇時,他的思考已經徹底停止了。
事情發展的節奏不對!
此刻艾賽爾的大腦已經混亂不堪,一時間只能瞪著一雙藍眸惶惑地看著對方。麥克斯卻趁著他愣神之際,以舌尖撬開他唇瓣,繼而長驅直入。
舌尖被吮吸的陌生感覺,終於讓艾賽爾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回過神之後,艾賽爾非但沒有掙扎,反而將手臂圈上了麥克斯的肩膀;在對方閉上眼睛的同時,他忽然抬起左手、在對方後頸狠狠一敲!
……這一切都亂套了。
在“原著”中,有過不少描寫主角夫妻二人感情甚篤的片段,但大抵都跳不出同一個路數:
【“放心吧,”麥克斯在她因擔憂而蹙起的眉心印下輕輕一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沒有輕佻的舉動,更沒有亂咬亂舔之類;總而言之,都是些對麥克斯如何溫柔體貼、如何自律守禮的描述。
現在,艾賽爾走在路上,一邊憤恨地擦著嘴,一邊在腦海中形成了全新的認知:原著中的描述根本都是騙人的!在同人志的世界裡,一切原著設定都是扯淡!
打了個噴嚏,艾賽爾意識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薄襯衫;他的外套早在進廚房幫忙時就脫了,現在恐怕還掛在麥克斯公寓的衣架上。
才不要回去取!還嫌今天尊嚴丟的不夠多嗎!想到方才發生的事,艾賽爾便覺得火氣往上沖,甚至讓他不再覺得冷了。於是他就這樣衣著單薄地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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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種急轉直下的感覺吧~反派和主角互相算計的局面,就算是在互相喜歡之後也不會有所改變哪
P.S.你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們酷愛給我撒花留言!沒交流沒動力啦~~o(>_<)o ~~
☆、15•意外
麥克斯醒來得很快,以至於他後頸被重擊過的部位痛感依舊十分鮮明。
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吻了那個人,對方被他嚇得完全愣住了;後來,有什麼東西在頸上猛擊了一下,之後自己就失去了知覺……
“下手太狠了,居然用金屬製造的肢體來打人。”麥克斯揉著僵硬的脖頸抱怨著,語氣非但沒有不快,反而摻雜了一些喜悅。在他看來,想要馴服野獸,就必須持有隨時可能被野獸咬傷的覺悟;今天能取得一點進展,已經很值得自己高興了。
當麥克斯回到客廳、發現艾賽爾的外套依舊掛在衣架上時,他已經可以斷言:對方是真的生氣了。那麼細心謹慎的人不會隨便將自己的東西落下,就算只是件普通的衣服;所以,那人恐怕是氣得不輕。
就算艾賽爾此刻不在他眼前,麥克斯卻依舊能在腦海中描繪出對方生氣的模樣:他不會和你分辨、更不會說些難聽的髒話,只是用漾著波光的藍色眼睛緊緊盯著你,薄薄的嘴唇抿得死緊,臉色也會變得更白。看起來與其說是嚇人,倒不如說是可愛;讓人心生愧疚的同時,卻又想變本加厲地欺負對方。
喜歡他。
希望他只看著自己。
想要瞭解和得到他的全部。
想要參與他從今往後的人生。
可以採用任何方法,只要能讓對方屬於自己。
這樣是不對的,麥克斯歎氣;更糟糕的是,自己並不打算阻止這樣的感情繼續滋長蔓延。因為,未來發展,尚有可能。
那人對自己說:“我會與你同在的——如果你需要的話。”
雖然信件拉大了距離、隔絕了面對面的交流,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話才顯得尤其真誠吧?
那人對自己說:“我們之間需要客氣麼?”
我一直相信,默契強大的兩個人註定是天生一對;無論是戀人,抑或是敵人。
那人對自己說:“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說的話,也相信我能做到。但是,你卻不願意走在我身邊。
雖然艾賽爾是個言行處事都很理智的人,但只要是和自己在一起,他就會變得無比彆扭;這是不是也說明,自己對艾賽爾來說,也是個特別的存在呢?
從感情上講,麥克斯是相信這一點的。雖然他的理智與直覺都告訴他,這種“特別”與自己的情感全然不同,但他天性樂觀,自認為可以讓對方的感情變為與自己相同。
麥克斯將臉埋在對方遺留下來的外套中,感受著對方殘留下來的氣息。
來我身邊吧。握住我的手吧。
在他們居住的這片大陸上,按等級劃分,有四類人;按貧富劃分,有兩類人。然而到了軍隊中,就只有一類人了——懷有野心、渴望改變的人。
每個人都想除掉擋自己路的人,每個人也都有被他人除掉的風險。在這樣的地方生存,想過風平浪靜的生活根本不可能。
於是,在那之後一月有餘的某天,麥克斯接到了一通來電。對方甚至忘了敬稱和禮貌客套,直接說了這樣一句:“長官,您要我看著的那個四區人,他殺人了。”
麥克斯迅速從椅子上起了身,動作大得甚至牽扯了連接聽筒的電話線:“什麼時候的事?原因是什麼?”他知道這事的嚴重性,因此也顧不得追究下屬的失禮,只顧著追問自己想知道的。
在軍隊中,你可以一對一地向人挑戰、多對多地決勝負、甚至以多欺少,這都無所謂。實力,可以決定一切;與此同時,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士兵們,也需要用一些暴力途徑來發洩。但這暴力宣洩是有底線的——絕對不能殺人。
於軍中殺人者,將撤銷目前現有一切軍銜與榮譽。雖然有些出身貴族世家的一區人作為特權階層可以減免懲罰,但艾賽爾可是個四區人;如果沒人從中斡旋幫忙,懲罰肯定是免不了了。
“原因我還沒打聽到。不過,我看到他殺人了。他殺人的手法非常、非常殘忍;他直接用那支特殊的手臂將對方開膛破肚了。這件事鬧得不小、又有很多人看到,已經有人報告給上面了。懲罰令最晚明天早晨就會下來。”
“是麼?”麥克斯皺緊了眉:違反軍紀殺人、毫不掩飾地使用魔法肢,這可不像那個冷靜的少年會做的事。理智的人不會毫無來由地行事反常,所以,他到底是?
“長官,需要將他保下來麼?如果我以您的名義寫信給……”
“不需要。你絕對不能做多餘的事,”雖然心中有些糾結,但麥克斯還是語氣堅決地否決對方的建議:“他在這軍區中沒有能依仗的人,若你出手為他解圍,那麼他很可能會想到我。一定不能讓他知道我在監視他,至少現在不能。他有能力,應該會將這件事圓滿解決的。”
“可是長官,既然他在軍中毫無依仗,那他怎麼可能避免懲罰?”
聞言,麥克斯不笑了;他平時與人交談時臉上語氣中都帶著令人溫暖的笑,此刻卻一點兒笑意不剩:“我從前可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喜歡質疑上級的命令。”
“對不起,長官!”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有些慌張。
“就算他自己沒能解決這麻煩,你也絕不能出手。在軍中殺人雖然是重罪,但依照軍紀中的條例,卻也不是沒有漏洞可以鑽。如果……”麥克斯停頓了一下,用力咬了自己的下唇,繼續說:“如果他連這點麻煩都解決不了,那這個人也就沒用了。”
掛了電話之後,麥克斯無聲地說了句:抱歉。
我可以向神明起誓,我一定不會害你;但有些時候,出於個人考慮,我也絕對不能幫你。
——時間回溯到當天上午
“沒油了?”見坐在駕駛座上的士兵點頭,艾賽爾立即下令:“給分部打電話說明情況。其他人跟我下車守著,帶上槍和刺刀。長刀……別持在手裡,會浪費體力;靠在伸手能及的地方就好。”
已有一名年輕士兵先艾賽爾一步下了車,此刻不太在意地回應著:“只是交換物資罷了,長官你不要和尋常作戰一樣小心啊……”那之後的話,都湮沒在他的呵欠裡了。
“我身邊的人,任何時候都不可以放鬆警惕。”艾賽爾跳下車,順便在這年輕士兵腦袋上彈了一記:“再敢在我面前打瞌睡,就罰你練習揮刀二十四小時——不許休息。”
“長官,那是虐待!”將對方的慘嚎聽在耳中,艾賽爾笑著回應:“那是我對你們深切的愛與期望啊,可別辜負我。”
艾賽爾本不習慣與下屬說笑,但這一世他卻努力改變了從前不苟言笑的行事作風。畢竟,這與第一世已經大不相同了:他進軍隊的時間提前了,升遷的速度也更快;這樣一來,下屬中比他年紀大的、入伍時間更長的人相對也更多些。面對這些人時,如果一味擺長官的架子,不僅不會對樹立威信有所幫助,更可能讓他們覺得不服氣。所以,策略必須改變。
一個人的威嚴來自於他強大的力量與殺伐果決的處事方式,而非刻意表現出的冷厲模樣——艾賽爾一直堅信著這一點。有的時候,當你表現出過人實力的同時仍能與下屬平等地相處,反而更能將人心拉攏到身邊來。
下了車,艾賽爾環顧四周,立刻察覺到異狀:太安靜了。這裡是不受軍方保護的野地,有小型動物活動的蹤跡或者叫聲才是常態;當野地中的一個區域安靜下來,那只可能是有大型魔獸潛伏。可是,自己這一行人的衣料已經做過特殊處理,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吸引魔獸前來的特殊味道。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艾賽爾心中一凜:“你們誰帶了多餘的東西?自己拿出來。”他冰冷的目光掃過身邊所有人,終於有個新兵拿出了個帶木塞的玻璃瓶,低聲說:“這是……今天早晨室友送我的傷藥……”
“看來你的室友不怎麼可靠啊。”艾賽爾冷笑,忽然上前幾步奪過小瓶、向地上狠狠一摜。滲入地面的黑色粘稠液體散發出腥臭氣,眾人聞到這氣味都變了臉色。
是魔獸的血!木塞本就可以擴散氣味、魔獸的嗅覺又遠遠勝過人類,難怪魔獸會被吸引過來!
看到有人欲言又止,艾賽爾說道:“覺得我不該將它摔掉、讓氣味散發得更快嗎?無所謂,它們已經來了。”他們身處霧氣縈繞之地,此刻已能隱約看見白茫茫的霧海中透出藍綠色的光芒——是魔獸的眼睛。
艾賽爾面色凝重:“準備戰鬥吧,以保護物資為主。”油箱洩露、莫名多出來的獸血,他現在已經非常肯定,自己被人暗算了;對方是要自己任務失敗,然後受到上級懲罰。
只要途經森林與沼澤,就有可能遭遇魔獸的襲擊;但作為軍人,必須排除萬難、完成任務。
非正常狀況下,到達目的地比規定時間晚五分鐘以上,任務失敗!運送的物資或檔遭到損毀,任務失敗!領導者不能有效組織臨時戰鬥、隨行人員死亡10%以上,任務失敗!只有在嚴苛的紀律之下,才能保證軍隊的絕對強勢。
任務失敗,受重罰的永遠是出行人員中的最高級軍官;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得很清楚。那新兵想開口道歉,艾賽爾卻先一步抬手制止了他:“在我面前,別找藉口、也不必道歉。你把這個教訓記在心裡,以後別信任外人。這樣就足夠了。”
周圍成對出現的藍綠色光芒愈發多了,然而它們卻不約而同地在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
在等麼?等“獵物”害怕,或者先沉不住氣……餘光瞥見身側一名士兵將要開槍射擊,艾賽爾立即抬手壓下對方舉槍的手:“別。”
“長官?”士兵質疑:“它們停住了,現在不主動出擊還等什麼?”
“小聲一點。”艾賽爾皺了下眉頭,輕聲解釋:“它們太分散了,別浪費子彈。如果不能確定一顆子彈能解決兩隻以上的話,就不要開槍。”
士兵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又低聲問:“長官,我們回去要把那人找出來嗎?”
聞言,艾賽爾很少見地在他的下屬面前露出了笑容,雖然很淡、卻起了安撫的作用:“當然,我和我的人怎麼可以讓居心叵測的人陷害?我會把那傢伙揪出來狠狠教訓的,只要我們有命回去。”
霧中的捕獵者再度開始行動,而士兵們也將武器握在了手裡。
“所以,和我一起——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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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主角是會為了大局犧牲小部分人利益的人,不幫反派很正常的╮(╯▽╰)╭
順便,發現主角的誤區了嗎?反派真正生氣的時候,其實都是笑著的呦
☆、撕裂
“任務,不可以失敗。”
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在眾人心中激起了無比高昂的鬥志:從軍生涯一旦有了任務失敗的記錄,那仕途也再沒有發展的可能;與斷了權勢之路相比,被魔獸咬死、暴屍荒野甚至都不再重要。
正如魔獸們不會因為頭領的死亡而停止攻擊,軍人們也不會因為身上沾染了血液、腦漿或是受了傷就停止揮動武器。魔獸尖利的爪牙與破碎飛濺的肢體內臟,已經不能讓這些人有半點動容了。
比鋼鐵更要堅硬的意志,比魔獸更要兇暴的殺意——這才是軍區人的真相。
艾賽爾閃身躍開,躲避了撲來的魔獸,之後立即反手將長刀的刀尖對準那大張的獸嘴狠狠戳入,刺穿了魔獸整個頭部。他用腳踩住屍體將刀抽回,同時環顧四周;此時霧氣已經消散了大半,視野中已逐漸清晰。他目光掠過已經開始互相處理傷口的眾軍人,待看到一名在十余米外落單、彎腰撿拾刀具的年輕士兵時,瞳孔忽然緊縮:“快閃開!”
蘭斯、二區人,是艾賽爾手下唯一比他年紀還小的士兵,也是因為疏忽帶出魔獸血的人。此時,蘭斯正想著將功補過回收尚可使用的冷兵器,忽然覺得小腿上一陣尖銳的疼痛襲來——被咬傷了!居然還有一隻!
憑藉著從前的訓練,蘭斯在摔倒前用力扭轉了身體、使自己得以正面面對那只偷襲的魔獸。看著小腿露出的白色腿骨、聽著自己血肉被咀嚼著的聲音,他胃中不禁翻滾;幸而他再怎麼難受,也還記得自己的職責是什麼——他將刀尖對準了面前的魔獸。
這也是我的疏忽,蘭斯想著;憑藉自己的實力將這魔獸殺死吧,不要再為長官添麻煩了。
在魔獸撲來的同時,蘭斯也閉著眼睛將刀刺出;然而,沒有皮肉撕裂的聲音,也沒有鮮血飛濺的畫面。蘭斯疑惑著睜眼,立時大吃一驚:自己的長官,竟然親自用手臂為自己擋掉了魔獸的攻擊嗎?
乍一看到這場景,他既恐慌、又感動;但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後,所有複雜的感情都變成了不敢置信: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手;那是一隻機械零件分明的、閃爍著詭異藍光的、全金屬的手。
此刻,那只手完好無損地從魔獸的口中抽回,而後手腕一轉,掐向魔獸的脖頸;那手指竟如五把利刃一般瞬間切入,頓時,腥臭的黑紅色血液四散而濺。在那魔獸身體倒下之後,那只沾滿了魔獸之血的手伸向了自己。
“啊!”蘭斯驚叫了一聲,連爬起都顧不得就狼狽地向後撤去,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對方只是想拉自己起來罷了。但是,他終究是不敢去握那只暗藏禁忌之力的手了。
即使在對方那裡碰了壁,艾賽爾心中也並未產生失落或是退縮之類的想法;他知道對方會害怕,而且早已經有了對策。“只要死亡人數不超過隊伍的10%,任務就不算失敗;而我們一共有十五人,”艾賽爾冷冷地問:“知道我為什麼救你嗎?”
“不知道。”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年輕的士兵瞪大了眼:“長官,您究竟為什麼救我?”為什麼要救一個不會對任務成敗產生影響的人,甚至焦急到不曾算計遮掩、以至於徹底暴露自己的秘密?
“因為……”艾賽爾緩緩吐字:“我不會捨棄任何一個下屬。而且,我相信你們。”
“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說過,別試圖與我拉近關係,因為我不會與下屬太過親近。我不會將你們像友人一樣平等對待,也沒有過剩的幽默感與你們說笑;但至少,我不會懷疑你們,更不會捨棄你們。那麼,”艾賽爾微微抬高了聲音:“現在,你們要懷疑我、背棄我麼?”
蘭斯完全被對方這段話震住了。他沒有拉住對方伸過來的手,僅僅是自己掙扎著爬起了身;而後不顧腿上的疼痛用力靠腳立正,面對艾賽爾行了個軍禮。
有些答案,根本不必說出口來。
聽著身後整齊劃一的靠腳聲,艾賽爾笑出聲來,轉向身後自行排成一排的人們說道:“你們事先商量好了?上車吧,分部的人快來了。”
就知道會是這樣。他當然可以在不暴露左臂秘密的前提下殺死那只魔獸;但為了達到目前這個結果,他必須將自己的秘密不加半點掩飾地呈現在下屬們面前!
對於未知的力量,人們總會覺得恐慌;但與此同時,軍人們也會臣服於強大的力量。使用禁忌之力會給他人造成多大的驚恐,艾賽爾太清楚不過了;但如果找對了時機——比如能救人於水火的場合,“貿然”暴露自己的實力,並不會帶來半分負面影響!相反,在絕對實力的加持下,這看似魯莽的舉動帶來的,反而會是忠誠和信任!
最終的結果是任務圓滿完成。歸途上再沒遇上什麼意外,艾賽爾和下屬順利地返回總部。
艾賽爾才踏入訓練區的大門,就聽見有人驚叫道:“他們竟然回來了!”
竟然?還不等艾賽爾多想,就有四個一區人向他走來;那領頭的人回頭和身後另外三人交流了幾句,旋即對艾賽爾冷笑道:“你真幸運,這樣能順利完成任務。不過,神明不會永遠眷顧你這種小人的。”
“什麼意思?”艾賽爾沒見過這幾人,也不知對方所指何事,此刻是一頭霧水:“您是哪位?”
領頭的一區人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輕蔑道:“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捉捕一區貴族的?而且你還自作主張地廢了他一條手臂?告訴你也無妨,我們不是你惹得起的人。接下來,就等死吧!”
“你們?”艾賽爾臉上敷衍的笑容消失了,嘲諷地笑道:“他本來就該死。我簡直太過善良了,竟沒將他交給我手下折磨取樂。”他一邊說著,一邊想著事情的變化:第一世自己被冠以誣陷之名懲罰,之後那件事就沒有後續;這一世自己如願以償地將那人繩之以法,卻又生出了其他變故。所以,這個世界的發展已經與“原著”和“同人志”都不同了?
就算具有貴族的修養,這名一區人也不能克制住他的怒火,當即厲聲罵道:“你這來自四區的狗雜種……”
啪!
他只看見艾賽爾忽然向前邁了一步、同時抬手;而後,便覺得臉上仿佛被金屬板拍了一般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已經腫得老高。他捂住臉,不敢置信:“你怎麼敢打一區人!”
艾賽爾早已將左手揣回口袋,此刻只是冷漠回應:“你怎麼敢在軍區提起各區的差異。”
“得了吧,差異永遠不會消失,一區人就是天生尊貴,四區人就是天生低賤。說起來真是可惜,”那名一區人先是一臉嫌惡,繼而又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我竟沒能看到你被魔獸撕扯過的屍體被運回來。割肺剜心的滋味,真想讓你這雜種嘗嘗啊。”
艾賽爾不予回應:他永遠不可能像麥克斯那樣,在任何場合都能毫無顧忌地提出自己的異議或是發表自己的見解。誠然,他們二人一樣,生命中都沒有名為“膽怯”的成分;但自己需要顧及的,卻比那人多得多。艾賽爾敢說,麥克斯所背負的也許不會比自己少,但絕不會比自己背負的更加沉重。
無論是第一世還是這一世,艾賽爾都因為某些原因忍過、妥協過;可是這一次,他忽然不打算忍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搶上前去、將面前的一區人抵在牆上。
震驚過後,那名一區人便想破口大駡;然而肋下突如其來的冰冷與疼痛,已經讓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怎麼樣?割肺剜心的滋味,喜歡嗎?”艾賽爾笑著問道,刺入對方肋下的手用力一握、一拉,竟將這一區人的心臟肺部一併撕裂、扯出了身體。
鮮血隨著金屬手臂的抽離而噴濺,有些甚至濺在了艾賽爾手臂上。他倒是對此不在意,僅是將手中的碎片扔在了地上。另外三名一區青年在旁看著,全部愣在原地。
竟然敢在軍區殺人!
竟然敢殺一區貴族!
終於有人先回過神來,渾身顫抖著伸出手指:“你、你竟敢殺人?”艾賽爾甩了下手上沾染的鮮血和來自內臟的汁液,笑著回應:“的確,正如你們所見。事實上,你們再上前一步,這裡還會多上三具屍體呢。”
待那幾名一區人驚惶離去後,艾賽爾低聲說道:“不覺得大快人心麼?當你有了力量,你可以做任何事。有我在,你們也不會受到任何不公對待。”
“可是,您殺的是一區人,會受罰的。”蘭斯慢慢地挪進門來,怯怯地說道。艾賽爾向他笑了下:“我不會受罰的,一會兒就有人來幫我。暫且不說這個了,你也時來練習格鬥嗎?這樣,我們兩個倒可以一起練習。”
“不是的,我……”蘭斯動了動嘴唇,忽然大哭出聲!
艾賽爾無語:為什麼這一世我身邊總出現些奇奇怪怪的人?先有一個患了神經病的“主角”,如今又有了個神經脆弱的下屬?
他見對方眼淚鼻涕不要錢一般地流,便將手帕遞了過去;雖然艾賽爾決定這一世對自己的下屬態度好一些,但他從來沒有安慰別人的經驗,此刻也只能憋出來一句:“你打算再哭幾個小時?如果時間長的話,我可以回去給你取手帕。”
蘭斯居然將這蹩腳的安慰當成了玩笑,當即努力地停止了哭泣:“我只是想來和您道歉再說聲謝謝的。您,真的太厲害了。”艾賽爾不客氣地接受這讚揚:“謝謝。”
“我想成為您的左右手。您,是我所認可的強者。”年輕的士兵一臉憧憬,聲音卻輕了起來:“我覺得,只要是跟著您,就算去攻擊總司令府也一定能成功的。”
艾賽爾斜睨他一眼:“憑我現在的勢力,去攻擊總司令府做什麼?送死?”不過,一定會有那樣一天的。
事態已經發生改變,自己的先知恐怕不會派上太大用場;也許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自己會比第一世更加辛苦,甚至失去更多的東西。但是,那一天一定會到來:自己將會掌控這片土地,一切規則由自己來決定。到那時,被輕視、被唾棄的,再也不會是四區人!
二人說話間,已有一輛汽車駛近訓練區。眼見那車停在大門外,艾賽爾笑了:“我等的人來了。”之後在面露不解的年輕士兵肩上拍了拍:“我只需要對我有用的人。想做我的左右手,就自己努力吧。”
走至門外,那開車之人早已迎上前來。艾賽爾伸手出去:“為什麼不繼續躲了?大張旗鼓地出現在我面前、洩露自己的蹤跡,這樣真的好麼?”
“您說笑了。”女人與艾賽爾握了手,無奈地笑道:“從我來您身邊的第一天,您就已經知道我的存在了。”艾賽爾坐上副駕駛座:“那不是您的錯。因為,您根本就不曾有過隱瞞的意思。”
艾賽爾最初察覺到有人監視自己時還以為是麥克斯派來的,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監視者那紕漏過多、根本算不得隱藏在暗處的做派,如果不是能力太過蹩腳,就是故意讓自己知情。然而,他所熟知的麥克斯,無論是對“局”的安排還是行事作風都非常謹慎;如果是麥克斯派來的人,一定會隱藏得極好、對一切事持觀望態度。所以,不會是那傢伙。
但,那人究竟是誰?為了將對方喚出來,只能主動採取一些措施;這也是艾賽爾會毫不顧忌地殺人的原因。“現在我們要去見的,是哪一位執行官?我今天做的事,不是執行官以上就絕對不可能壓下來的。”
女人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在開車的空檔向艾賽爾眨了眨眼:“抱歉,但如果我現在說出他的名字,您也許會立刻跳車也說不定。總之,那位先生一直很想見您——從您逃出研究所的那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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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主角&反派感情問題的說明】
主角——因為這是同人志的世界,所以主角很早就會喜歡上反派。但前面有提到,同人志劇情是“主角將反派這樣那樣”,所以一開始主角對反派是掌控欲很強的扭曲愛情;這就是他為什麼看起來渣又欠抽了。但他不會一直這樣的。
反派——現在反派離動心還早得很,但他愛上主角之後,想要的會是平等的關係。如果這次的權勢之爭還是主角贏了,他就算死也不可能讓對方碰一下;反之則不然。
所以~主角的心態是“我要完全勝過你掌控你再撲倒你”,反派則是“除非我勝過你否則才不甘心被你撲倒”。矛盾產生衝突,也正因為如此,這段感情才會變得有趣起來
☆、借力
我應該將“原著”都讀完的,艾賽爾想;那樣的話,現在就不會表現得如此吃驚了。
自從艾賽爾見到面前這個男人開始,他心中名為震驚的情緒就一直未能消褪。先前從那女人的話中,艾賽爾已經猜到今日見的便是提出與組織那項實驗的人。但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不是位一區人,而是二區人、現任的四區執行官!
對於艾賽爾來說,那項實驗既讓他感激、又讓他無比憎惡。對於他自己而言,那項實驗讓他認識了一項禁忌的力量;雖然他也曾被魔法的副作用折磨得生不如死,但至少他擁有了能與麥克斯抗衡的實力。另一方面,對於四區而言……有多少年輕人直接死在了實驗臺上,又有多少人不堪魔法肢帶來痛苦而自殺?那並不是說一句輕飄飄的“實驗總會失敗,人們總會死亡”就能完全揭過的。
第一世的艾賽爾也曾追查過這件事。當時所有蛛絲馬跡指向的都是一區,而他對一區人又有著深重的恨意,便也完全沒想過會是旁人有意引導。掌權之後,他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更不曾深究那項實驗的始作俑者是誰,而是直接向軍隊下令,將所有可追查到的參與者統統扔到森林中去喂魔獸。在那時的他看來,一切相關人士都是有罪的,彼此之間根本沒有分別。
現在,艾賽爾徹底迷惑了:一個二區人,怎麼可能讓一區那些眼高於頂的貴族心甘情願地掏錢?而且又像提前知道四區人會反撲一般,將自己從這項實驗中摘了個乾淨?
“你看起來並不怕我。”被對方的話拉回注意力,艾賽爾微笑道:“能讓我害怕的,只有一件事物。那不是死亡,更不是您。”對方挑了下眉,諷刺道:“原來還有能讓你害怕的事!我還以為,敢在實驗室殺人潛逃、又在軍中公然虐殺貴族的人,不會懼怕任何事呢。”
“人總會有讓他感到恐懼的東西,柯林先生。”艾賽爾說著,同時打量著眼前的人。第一世他和柯林除了公事並沒什麼交集,最多只是知道對方從前執掌二區、在自己進入軍隊時卻已調任成為了四區執行官;此外,這人在自己與麥克斯第一次正面對決時,在最後將關鍵的一票投給了麥克斯。
憑這一票之差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位不及三十歲的軍區總司令,麥克斯一定會對柯林感恩戴德——這是艾賽爾當時的想法。但他在原著中看到的,卻與他所想大相徑庭:在麥克斯的視角之中,柯林是一個“像塊鐵板、長著死魚眼珠、讓人渾身不自在”的人。
原著中的麥克斯非常樂觀向上,待人熱情友好;能讓他第一眼看到就討厭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艾賽爾自己,另一個是柯林。先前艾賽爾不明白,為什麼麥克斯對一個於他有所幫助的人那麼厭惡;如今他卻很能理解麥克斯的心情了。就像現在,柯林那張冷硬僵硬的臉上,一雙灰色的眼睛審視、不友好地直盯著你;和這樣的人交往,任是誰都很難保持愉快心情吧。
解除了左臂上用於掩護的魔法,艾賽爾將恢復原貌的金屬手臂向前伸平:“我們就開誠佈公的說吧,您希望我用這只手為您做什麼?”從前,他一直輕視著面前這個男人,認為對方不過是向麥克斯投誠的一條狗;如今,他卻不得不重新審視了。
柯林顯得有些吃驚,忽然發問:“你已經學到掩飾那手臂的辦法了?這也是我一直奇怪的事情。我記得,四區人是不懂魔法的;製造你手臂中魔法晶石的那位魔法師,就算是我們也很難將他找到。那麼,這咒語,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艾賽爾在金屬手臂上輕輕敲了兩下,淡淡地說:“我自然有我的途徑知道。”第一世他在將那魔法師找到之前,的確花費了許多氣力;幸而,對方認為不顧一切追求力量的自己很“有趣”,也為自己提供了許多幫助。
柯林不再追問,轉而切入主題:“在軍區,我還能需要別的什麼嗎?”艾賽爾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他有些吃驚,但很快就遮掩了過去:“竊取東西,可以;殺人,也可以。只是,對於四區不利的事,我不會做。”
聞言,柯林笑了起來:“你們說的話簡直一模一樣。四區人的團結,我終於見識到了。”艾賽爾臉色一變:“他們?已經有其他人被成功移植了魔法肢麼?”柯林點頭:“當然。雖然他們都沒能像你這樣將魔法晶石的能力發揮到最大,平時似乎也捱不過那東西帶來的痛苦。不過,為了實驗的成功,總有人要死的,不是麼?”
這混蛋!
你以為四區人的性命就是那麼不值錢?
你以為這件事會這麼過去、我們會淡忘同伴的死亡,僅此而已?
心中恨極,艾賽爾面上也不加遮掩:“別說得那麼輕巧,四區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柯林漫不經心地說道:“當然,你們那種比魔獸還要兇狠的目光我看得太多了;可惜,你們實際的力量沒有你們所希望的那樣強大。不說這些了,那名來自一區的年輕貴族也有拉你做手下的意思,你怎麼打算?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可不像我這樣信任你;他的人一直在暗中觀察你呢。”
艾賽爾瞪大眼睛,反問:“真的?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甚至比麥克斯本人都要瞭解他呢。
“這沒什麼,你現在接受的訓練還太少;等你參軍的時間夠長,你會更加警覺的。”柯林看著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倒覺得,你在選擇之前應該好好思考一下。當初你在四區殺人那件事,他為了幫你遮掩和脫身,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無論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給你的饋贈可是不少;至於他究竟圖的是你的能力,還是你的身體……”
“閉嘴。我根本不需要他。”艾賽爾噌地一下站起身來;這話中暗藏的侮辱之意,已經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範圍:“我要的一切,我都會憑自己的力量爭取到手。借助他人好感達成目標,這也算是男人做的事?”
柯林抬起頭來,譏諷道:“你不願意接受他的饋贈,卻同意與我合作?真是有趣的選擇。”艾賽爾反唇相譏:“您說這話才更加有趣,就好像麥克斯幫我是毫無所圖一樣。”
柯林手指輕輕一彈,手中簽字筆即刻斷成兩截;這一下速度極快,以至於當他將斷筆拋入廢紙簍時,墨水尚未從筆桿的折斷處流出。“雖然我不喜歡用身份壓人,但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在和執行官談合作時這麼無禮。”
艾賽爾冷笑:“您叫我來,與其說是商談‘雙方平等的合作’,倒不如說是施加‘單方獲利的脅迫’。既然如此,為什麼我一定要禮數周全、好聲好氣?”
“原來你明白!那麼,就請從現在開始學會將嘴巴閉嚴。從前我身邊也有幾個腦袋好使而且伶牙俐齒的下屬,不幸的是,後來他們全死了。”柯林雙手交叉,用灰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艾賽爾:“如果你能配合一些,那麼我保證,日後你絕不會再遇上今天這種麻煩。”
艾賽爾仍然瞪視著他,但卻沒再說什麼:“我接下來需要做什麼?”
“現在你軍銜太低,做不了什麼。你下次升軍銜的時候,會重新分配服役的區域;到時候,我會確保你成為我的直屬下級。在此之前,你暫時什麼都不用做。”
出了柯林的辦公室,艾賽爾將門用力摔上以表現自己的盛怒;然而,就在門闔上的一刻,他臉上的怒氣也已蕩然無存。
有些小聰明,說話尖利且不分場合,魯莽愛逞匹夫之勇,難當大用;艾賽爾知道,這就是此次會面自己留給對方的印象。與此同時,這也正是他想要的結果——還有什麼比有能力卻沒心計的人更加好用呢?
他不怕被柯林看出自己的不滿;任何人都不會願意做旁人的棋子。只要自己對柯林還有用,對方就不會因為這一點可以理解的小問題對自己下手。他怕的,是柯林看出自己的野心;哪怕是一丁點兒,也可能導致自己死於非命。
拒絕了開車相送的提議,艾賽爾決定徒步返回。事態發展已經出現了極大的偏差,他需要時間思考並找出問題所在……
腦中靈光一閃,艾賽爾突然停住了腳步:原來如此!偏差的根源就在麥克斯這位主角身上!
第一世,麥克斯進入軍隊時已經二十一歲了,那時的他已經完成了極具針對性的課程,做事也更加果決;加上家庭背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來,這人進軍隊就是沖著最高位去的,而且,勢在必得。這一世卻完全不同了,現在的麥克斯還不夠成熟,又是從較低的軍銜做起。所以,那些有私心的人不會如第一世那樣直接向麥克斯賣好,而是持觀望態度或者暗自行動!
未來的對手會更多麼?路會變得更加難走麼?這些艾賽爾不能確定;他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自己正在和最危險的人打交道。
柯林也許不如麥克斯那樣執著難纏,但絕對更加危險。這人要的也是最高的位置,而且自己對他幾乎一點兒也不瞭解;更糟糕的是,柯林正是那項實驗的主持者,自己作為最完美的“實驗品”,在他身邊做事絕對不會安全。
但是!正因為柯林是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物,才更易於自己借力!
從來,都只有自己將別人利用過後拋開。想反過來?自己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行至湖邊,艾賽爾停下了腳步。他還記得,自己落獄的前一天,自己曾和麥克斯有過一場殊死搏鬥;那天,對方給自己的為人下了最好的定義。
【“我聽人說,你最善良了,不會看著傷者倒在地上而無動於衷。”艾賽爾倒在地上,偏過頭來向麥克斯說道:“不打算拉我一把麼?”
麥克斯冷冷地瞪視著對方;就算他已經獲得勝利,面對這個惡毒的男子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如果我在登山的時候將拐杖伸向毒蛇,你說,它會不會爬上來咬我一口?”
艾賽爾忽然尖銳地大笑起來,鬆手、將手心暗藏的一小截斷刀扔在地上:“說得真好啊,麥克斯。不過,我不會咬死你的——那太快了。我會纏上你的脖子,一點、一點地扼死你,送你去見你可愛的妻子。”
聞言,麥克斯忽然抬腳踹向那張可恨的笑臉:“你怎麼敢在我面前提起伊莉莎白!”】
艾賽爾不自覺地抬手輕撫自己的側臉:那一下,踹得可是夠狠;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講,那的確是自己自找的。
“你說的很對。我就是那樣,會順杆爬、然後咬死對方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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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文裡基情之外的劇情應該不會太少,因為我想把反派這個人呈現的具體一些。“反派”是窩寫文半年多以來最喜歡也最想塑造好的一個角色了,捂臉扭動~不過二十章之內曖昧曖昧、二十五章之內滾床應該能做到的
P.S.今天過節,所以雙更,下一章晚上碼。大家節日快樂!
☆、偏差
雨下得太大了。
艾賽爾用手將被雨完全浸濕的長髮捋到腦後。對於一個沒有隨身帶傘習慣又在意自己形象的人來說,冒著大雨徒步趕路,這簡直太糟糕了。他無聲地抱怨著,抬手擦拭自己的額頭、從而使雨水不至於流入他的眼睛裡。
忽然,雨停了;準確地說,只有他頭上那一小片的雨停了。
一把繡了花紋鑲了蕾絲的傘;持傘的,則是一隻雪白細嫩的手——年輕女人?艾賽爾轉頭,看向那把傘的主人。這一看,他不禁愣住,連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這把傘的主人長相異常漂亮。她將柔絲般的金髮盤在頭頂,白皙剔透的皮膚透出可愛的淺粉色;她整個人的模樣可說是小巧而精緻,一雙褐色的眼睛卻大而靈動;她穿了款式繁複的粉紅色緊腰蓬蓬裙,這讓她看起來很有活力又不失貴族氣息。此刻,她抬起空著的那只手向艾賽爾輕輕擺了擺,友好地微笑著:“為什麼不將頭髮束起來?那樣下雨的時候你會好受一些。”
艾賽爾也還以一笑:“我喜歡讓它們散下來。”因為我不喜歡別人說我臉皮蒼白得像鬼。
伊莉莎白提出邀請:“訓練完畢要回公寓吧?我去教堂、和你順路,願意一起走嗎?”
“非常樂意。不過,傘還是讓我來打吧。”艾賽爾將對方手中的傘輕輕接過來:“這些事該讓男人代勞的,伊莉莎白小姐。”
伊莉莎白溫柔地笑:“對我的話,直呼名字就好了。果然,艾賽爾就像麥克斯所說的那樣,雖然看起來有點讓人害怕,實際上卻是個非常溫柔的人。”聽到對方提起麥克斯,艾賽爾心中閃過一絲不自然,下意識地轉移了話題:“您別聽他亂說。今天並不是週末,為什麼會冒這麼大雨來軍區?是去看他麼?”
“他?你說麥克斯?”伊莉莎白先是一愣,而後有些無奈地笑道:“為什麼你們總認為我和他會走得很近?我們之間僅止於家族的交好,彼此只算得上是普通朋友而已。”
是嗎?艾賽爾點了點頭,心中不以為然。
作者在原著中說:“沒有人能否認她的魅力,也沒有人能配得上她的美麗。”這前半句任何人都會同意,但是後半句艾賽爾卻無法苟同;事實上,這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年輕女子正是麥克斯未來的妻子。最完美的女性角色是屬於主角的,這簡直是理所當然。雖然,這二人相愛的契機讓艾賽爾一直以來都感到非常無語。
“我今天來,是為了死去的戰士們祈禱。過去的一周裡,我們失去了很多優秀的戰士。”被伊莉莎白的話語拉回現實,艾賽爾安慰道:“戰爭中總會有人死亡,這是常態。這些日子亡靈襲擊民眾的事件在增多,我們自然要負起責任來保護民眾。既然我們得到了軍區賦予的榮耀,就必須盡到相應的義務。”
“我一直覺得,有著這樣想法的你們,是偉大的一群人。”伊莉莎白溫柔的聲音中充滿了敬佩。艾賽爾笑得有點失落:“沒什麼偉大的。成為軍人,可以消除等級帶來的不公待遇、得到普通民眾的尊敬;作為等價交換,我們完成一切上級下達的任務,僅此而已。”
聽出對方語氣中的失意,伊莉莎白眼睛一轉、發現二人已經行至教堂近處,便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話題:“很快就到禱告的時間了,和我一起進去嗎?”見艾賽爾搖了搖頭,她又開玩笑道:“不覺得教堂裡面很明亮、很乾淨嗎?就算是不信神的人,在這裡也可以得到淨化噢!”
“不必了,多謝您的邀請。”艾賽爾禮貌地回絕,將傘收起遞還給伊莉莎白:“雨看起來小了很多,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為艾賽爾什麼不接受我的邀請呢?”伊莉莎白握著傘,有些失落地站在教堂門口喃喃低語:“分明你看起來那麼悲傷、那麼需要救贖,卻要拒絕我呢?”
隱約聽到對方輕聲道出的話語,艾賽爾忽然捂住了嘴,而後邁著大步離開。
艾賽爾不是喜歡哭泣的人;但他在流覽“原著”時看到的那句話,卻曾讓他淚如泉湧:
【“他年紀比我小,看起來很可怕、也很可憐。”伊莉莎白對神父認真地說著:“他放任著自己在黑暗中墮落。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悲傷,卻不願接受我的邀請呢?”】
因為,我也曾企盼過神明伸出的雙臂。可是,他不願意接受我們;我、我們,只能背棄他了。
我們一直在艱難地生活著;為什麼神明不來救贖最需要救贖的人?
我們一直在努力地掙扎著,渴望更接近光明;為什麼神明將我們看做他最為失敗的作品,不在我們哭泣憤怒的時候,來淨化最需要淨化的人?
這樣的神明,我們為什麼要信!為什麼要敬!為什麼不能毀掉它!
她懂得他的悲哀、他的墮落。
她是唯一懂他的人;而且,她想要幫助他。可笑的是,他從來不知道,而且還親手殺了她。
第一世,在麥克斯掌權之後,軍區有了貴族暗藏違禁物品的傳言;為了驗證其真假,各執行官需徹查所有人的居所。自己帶人去搜查麥克斯的宅邸時,由於手下行事太過粗暴,懷胎數月的伊莉莎白受了驚。分明已經在推搡之間不支倒地,她卻依舊柔著聲音對自己說:“艾賽爾,我知道你與麥克斯是互相尊敬的對手。請你,救救我和我的孩子,不要讓麥克斯難過。”
那時的自己,是怎麼回應的?
自己將電話移到她夠得著的位置,在對方伸手之際狠狠摜在地上、踩碎;然後,在伊莉莎白震驚地看向自己時,笑得十分暢快:“尊敬的夫人,您可知道當您丈夫難過的時候,我會有多開心麼?”
如此說來,自己的確是對這個善良無瑕的女子做了過分的事情啊。就算是這樣,當自己大笑著離開時,還聽見伊莉莎白在身後低聲祈禱著:“願神明寬恕你的罪惡。”
他太對不起她。雖然艾賽爾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當他看到伊莉莎白的時候,心中著實非常愧疚。
我犯下的錯誤,我會修正它。這一世,我不會遷怒任何人;我的勝利,只會建立在踏過敵人屍骨的基礎之上,絕對不會再讓無辜的人為他們陪葬。
我會撮合你和麥克斯在一起;將來我若成功,也會看在你的面子上對他留情。一切,只為了我欠你的“謝謝”與“對不起”。
雖然下定了決心要撮合所謂的男主角與女主角,然而當三個人坐在一起喝下午茶時,艾賽爾才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消看到麥克斯、想到當初那個吻,他就已經渾身不自在了。
與艾賽爾全然不同,那個強吻別人又被對方打昏的人此刻倒是非常自如:“雖然我很想和你們多待一段時間,但很遺憾,我不能在這兒耽擱太久。明天,我要去北海岸的一處棄置軍營取些東西;那邊亡靈活動很頻繁,我要提前做些準備才行。”
北海岸?艾賽爾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你可以帶下屬之外的人去麼?”麥克斯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對方這麼問:“我身邊想帶什麼人,當然可以由我自己來決定。怎麼,有甚麼問題?”
艾賽爾抿嘴一笑,目光卻飄向了伊莉莎白:“沒什麼。只是覺得有趣罷了。北海岸緊靠四區,那邊的軍營建的最早,應該還是石頭堆砌的老式建築。荒蕪的土地、古堡、亡靈,不覺得有趣麼?”
這個令人無語的愛情萌發契機還是艾賽爾從“原著”中得知的。簡言之,就是伊莉莎白出於好奇與麥克斯同行,結果先後遭到了亡靈與魔獸的襲擊;麥克斯在亡靈面前保護了她,伊莉莎白則在關鍵時刻腎上腺素暴漲飆車甩掉了魔獸群。經此一事,二人居然從點頭之交變成了恩愛的情侶。如今雖然時間提前了幾年,但艾賽爾相信,經過自己的努力,還是能將歪掉的劇情正回去的。
“聽起來很有趣,”伊莉莎白舉起手帕掩嘴而笑:“艾賽爾也想陪麥克斯一起去麼?”
小姐,你念的臺詞不對。這個時候,正確的臺詞應該是“麥克斯,我想陪你去”。
伊莉莎白自然不知道艾賽爾心中的吃驚與糾結;她已經轉向了麥克斯,向對方揶揄地眨了眨眼:“麥克斯,你可要好好照顧這位年輕的‘前輩’。別忘了,艾賽爾可才過十六歲生日不久。”麥克斯看向艾賽爾,笑得有些曖昧:“當然,我會照顧好他。能和艾賽爾一起去的話,我身邊就不再需要任何人陪伴了。”
那種另有所指的笑容讓艾賽爾汗毛都豎起來了,忙轉向伊莉莎白補救道:“我以為您會想去的。”伊莉莎白意外地反問:“我為什麼會想去?我沒接受過專業訓練、又不是軍隊中的人,去了不僅不合規矩,也會為麥克斯添麻煩的。”
這也是原著中最讓我覺得無語的地方啊……此刻的艾賽爾已經沒心情腹誹了;他正想著該如何挽救愈發詭異的事態發展,卻聽到麥克斯歎息道:“算了吧,你別花心思遊說他了,艾賽爾根本就不想與我同行——雖然我本人很願意。事實上,幾個月前在我的公寓,我們之間發生了一點小事。艾賽爾對那件事應該一直很介懷。”
聽對方提起公寓,艾賽爾不由自主地一抖;同時,伊莉莎白饒有興趣地追問道:“是什麼事?”麥克斯看向艾賽爾:“我們兩個……”
“那種小事我根本不會介意!”艾賽爾來不及多想,直接打斷對方:“我很願意陪你去。”
“那就好了。亡靈可不是好對付的,你們二人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還有,你又騙人了,麥克斯。”伊莉莎白語氣中有幾分責備:“你們兩個分明相處得很好。”
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們相處很好的?小姐,你的判斷力去哪裡了?
艾賽爾舉起杯子喝茶,同時狠狠地盯著麥克斯表現著自己的不滿;與此同時,對方也正用含著笑意的眼神看向他。對視片刻之後,艾賽爾落敗,先一步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來。
好吧,生活中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只是,這個意外,我很不喜歡。
——神說,勿要因為仇恨傷害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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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我錯了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妹紙了!酷愛把神經病主角帶走啊啊啊啊啊!
妹紙:(*^__^*)
主角:O(∩_∩)O
反派:~~o(>_<)o ~~
P.S.窩今天雙更了喵~看在窩這麼奮起擼文的份上,大家來收藏一下我嘛~一來我開新文你們就能知道,二來也能活躍一下我那慘澹的專欄,多謝!
☆、亡靈
“你看起來不很高興。”麥克斯說道:“好吧,我對那天的小意外感到很抱歉。但我可以保證,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艾賽爾看著路邊的景色,冷淡地回復道:“沒關係,我又不是女人,才不會在意那件事。你也不需要做什麼保證,下次再發生的話,我還會打昏你的。”麥克斯失笑,將注意力轉回開車這件事上。
經過幾小時的車程,二人終於看見了刻有“北海岸分部”的石頭地標——雖然那石碑上的字樣已被遍佈橫生的苔蘚遮去了大半。下車之後,麥克斯眯起眼睛打量周圍,感歎道:“這裡看起來荒廢了很久。”
艾賽爾不做聲,只是看著面前這座古老的建築。石砌的外牆上,已經有細小的雜草從石子之間的縫隙鑽了出來;主建築的整體狀況看起來要好些,但木質的窗框也早已剝落了油漆、露出了木材原本的紋理。饒是如此,這出自一二區設計師之手的建築依舊如同一位貴族一般,就算疏於打理裝扮,卻依舊難消高貴氣質。
“這地方就像我想像的那樣,荒涼,卻非常美麗。你應該帶伊莉莎白來的,她一定會喜歡這兒。”聽了艾賽爾的話,麥克斯臉色陰沉了一瞬,而後又換上疑惑的表情:“想像?這兒離四區很近,你竟然沒來過?”
“我來這裡做什麼?”艾賽爾轉向麥克斯,反問道:“時刻提醒自己,我們是不被軍隊保護的一群人嗎?”
麥克斯面色變得尷尬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愚蠢至極的問題。雖然軍紀規定,軍隊有義務保護所有居民不受魔獸和亡靈襲擊,但想與其他非人類族群和平共處,軍隊就不得不做一些“妥協”;四區人作為最適合被捨棄的群體,理所當然地被捨棄了;軍隊設在這裡的機構,充其量也不過是擺設罷了。
“別為這件事沮喪,”麥克斯將手搭在艾賽爾肩上,輕聲鼓舞道:“未來,我們會改變它的。總有一天,我們不會再向亡靈妥協,也不會再讓四區做出犧牲。”
艾賽爾看他一眼,笑了:“謝謝。”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事實上,我並沒有為此沮喪;我只是因為它而心懷仇恨罷了。而且,不需要“我們”;我自己來改變它就足夠,就像從前我做過的那樣。
第一世,艾賽爾掌權之後,曾通過某種途徑與亡靈定下了協議:“除了藍色眼眸的四區人,其他人皆可為亡靈所殺。”艾賽爾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既然外人將他們丟給亡靈作為和平共處的犧牲品,那麼作為“回報”,他當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唯一讓他後悔的是,這太過明顯的報復舉動,從某種意義上加速結束了自己的統治。
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很對——亡靈不應該被縱容;這次我的時間還有很多,那足夠我想出更合適的方法。艾賽爾抬手指向二層的一扇窗戶:“留守在這裡的人,應該一直呆在那間屋子裡。”麥克斯表示贊同:“的確,只有那扇窗戶是乾淨的,看來他有打掃。我們先去和他打個招呼?”
“理所應當。我們要帶走不少東西,不和他事先說上一聲的確不夠禮貌。”艾賽爾率先抬腳,向建築大門走去。麥克斯隨後跟上,與他並肩而行:“我說的‘打招呼’,可不僅僅指這一點。這個地方亡靈活動得太過頻繁,那可憐的留守者不知道過著怎樣擔驚受怕的生活。”
“你為別人考慮可真夠多的。不過現在想著安慰別人,可不是正確的時機,”艾賽爾語氣有點尖刻:“先考慮咱們兩個的個人安危才更明智。身為上尉的我們,都還沒接受過與亡靈戰鬥的訓練。”
“別忘了,每次危機都是升值的契機。你害怕了嗎?沒關係,我會保護你的。”麥克斯開玩笑道。艾賽爾瞥了他一眼,徑直踏上了樓梯:“自我感覺別太良好,先顧好你自己吧。”
當麥克斯與艾賽爾推門進去的一刻,屋內的士兵立時從椅子上躍起,喊叫的聲音尖得刺耳:“是誰!來做什麼!”那模樣就如同受驚的青蛙,甚至有些好笑;但進屋的兩人非但沒有笑,心卻是不約而同地沉了下去。
作為一名軍人,他必須有持久的冷靜與快速準確的判斷力;而那些東西,將這名曾經合格的軍人逼成了驚弓之鳥。
迅速講明瞭自己的來意,麥克斯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問上一句:“這裡的亡靈很多?”
“它們?它們已經不能用‘多’來形容,”蒼白的士兵笑了,臉上帶著一點恐懼,也帶著些陰森:“它們無處不在。”
麥克斯正想繼續追問,艾賽爾卻拉住了他、將他拖出了這房間。待門闔上,他才低聲對麥克斯說:“問他沒什麼用處。沒看出來嗎,那人已經被亡靈嚇得精神崩潰了。在他忽然暴起向你我發動攻擊之前,我們還是先行離開的好。”
“的確是個可憐人。”麥克斯表示了一下同情,而後立即切入正題:“你負責三樓,我負責四樓。找到需要的東西之後,在地標那裡會合。”
“好。”艾賽爾幾乎要欣慰地舒一口氣:終於不用和這傢伙同行了……
將需要的檔歸類整理、分別裝袋,艾賽爾在工作收尾之際忽然開口:“不出來嗎?你們已經等很久了。”
屋內只有他一個人,但這並不代表只有他一個。
將整理好的公文袋摞成一遝,艾賽爾開始脫自己的外套:“我應該感謝你們讓我先完成工作嗎?”在這之後,忽然將外套抖開、甩向某一特定方位,同時左手發起攻擊!
他的外套蒙在了某種生物的頭上並被對方撕成了兩半,而後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那生物竟然憑空消失了。而艾賽爾的左手中握著一支被扯下來的爪子——那幾乎是由蒼白皮膚包裹著骨骼、有著泛青尖利指甲的肢體,已經不能稱之為“手”。
第一世的艾賽爾經歷過太多戰役,因此他很能理解那名留守士兵被逼瘋的原因。亡靈的可怕之處,並非它們的“無處不在”,而是當它們無處不在時,你卻無從發現它們的確切位置。
當它們以肉眼不可見的姿態存在於空氣中,雖然以那樣的形態無法發動攻擊,但你也不可能將它們找出來;當它們化為實體發動攻擊時,你雖然可以反擊它們,卻完全敵不過它們的速度與飄忽不定。民眾普遍的認知是,一個人能從亡靈遍佈的地帶逃生便可稱為“英雄”,因為通常他連全屍都留不下。
訓練有素的軍人可以憑藉風聲判斷找出它們的位置,也可以在它們現形時利用敏銳的視覺與身體反應殺死它們;對於艾賽爾來說,他戰鬥時卻不僅僅是憑藉這些。
也許是作者“他本人就像個滿心仇恨的亡靈”的設定在他身上起了積極作用,艾賽爾竟然能感覺到亡靈身上冰冷的死氣。那是一種讓他有所共鳴、卻又想要毀滅的氣息,每每感受到它,艾賽爾體內所有的嗜殺因數都會被啟動起來不斷叫囂。仇恨與殺意讓他的行動近乎瘋狂,然而他的大腦卻出奇地冷靜;這對他來說,真是種奇妙的感覺。
艾賽爾抬腳向後踹去,隨後,他聽到了空氣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可惜,僅僅是這種程度,並不能讓他滿意。當一隻青白的尖利手爪忽然在他面前現形時,他不加躲避,只是將那只無堅不摧的左手伸向偷襲者的肩膀;這次不僅僅是將亡靈的手扯下,而是從肩膀處全部撕裂開來。“你們就是這樣傷害四區人的麼?這樣很好玩?”
魔獸有什麼了不起?它們兇狠,我只需比它們更加兇狠。亡靈又有什麼了不起?它們不過是象徵著死亡罷了;可死亡對我來說,早已不算什麼。
第一世艾賽爾初入軍區的時候,他不通權勢、不懂心計,僅僅是個懷有報復與仇恨的普通少年;在他一點點學會陰謀詭計、爭權奪勢的同時,他身邊的力量卻先一步凝聚壯大了起來。
靠的是什麼?當然是實力!軍區中,一切憑實力說話——艾賽爾牢記著這一點。因此,他從不曾不放鬆訓練、也不曾錯過一場戰役,甚至不惜將自己變成一個半機械化的怪物。
雖然那種禁忌之力為他帶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痛苦與不可避免的嗜殺化,但對他來說,那改變太值得了。人們看到魔獸在他面前倉皇逃竄;人們看到他毫髮無損地穿過最危險的森林,身後是一路屬於亡靈的慘白萎縮的肢體碎片。從此,他們一心一意地追隨他。
現在,他已經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了;它們在他面前畏懼了,逃走了。
“麥克斯,”艾賽爾忽然笑了起來:“我希望你沒有試圖從它們面前逃走,不然你會死得非常難看。”任何人都敵不過亡靈的速度,在它們面前逃走只能將“我很害怕”的訊息傳達,從而引來更多的亡靈。
“不過,以你的性格,應該會戰鬥到死吧?那真是太好……”想到了一件要緊事,艾賽爾將剩下所有幸災樂禍的話都咽了回去:麥克斯死在這裡,對他並沒有半點好處!
他們二人隸屬同級,已經形成了共同完成任務的“同伴”關係;軍人不會拋棄自己的同伴,如果自己放任麥克斯被亡靈攻擊,那無疑是宣告自己並非可靠之人。更糟糕的是,麥克斯背後的家族是自己現在惹不起的;若麥克斯死了、自己卻毫髮無傷地回去,那麼引起的後果將會非常、非常可怕。
想到這兒,艾賽爾迅速下了樓。
***
麥克斯覺得自己的體力雖然還在,精神上卻快要撐不下去了;但他依舊在努力地撐著。
亡靈移動得太快,出現得也太突然;這實在很耗人精力——尤其是對一個沒受過針對性訓練的人。當那冰冷的東西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幾乎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
預期中的死亡沒有到來,然而麥克斯也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之中。方才骨頭折斷的聲音、亡靈發出的尖叫聲似乎都遠去了,只有利刃刺穿皮肉的聲音在他耳邊依舊回蕩:“艾賽爾?!”
“當初在四區的那一下,我還給你了。”艾賽爾抬頭沖對方笑,血液卻從他口中湧了出來。見狀,麥克斯不僅心頭一緊,急忙問道:“你傷到內臟了?”
“沒那麼嚴重,只是受的衝擊太大而已。快把風衣脫下來,刀別離手。”艾賽爾顧不得去擦唇邊的血,只是冷靜地囑咐著對方。麥克斯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它們移動時有聲音?”
艾賽爾贊許地看了對方一眼,隨即戒備地看向周圍:“是啊。不夠貼身的衣服在移動時會發出響聲,對於判斷它們的位置沒有半點好處。”
因為不是第一次並肩作戰,二人自然而然地就將後背靠在了一起。“你的傷,沒事麼?”
“沒事。”艾賽爾肯定地回答;是他故意讓自己受的傷,又怎麼會讓自己有事?就在亡靈尖爪刺入他身體的前一瞬,艾賽爾迅速地調整了一下身體,躲過了要害部位;現下這種程度的傷,僅憑他體內魔法晶石的效力就能迅速癒合。
艾賽爾並非不能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解救麥克斯;但如果那樣做了,他要如何解釋自己隨心所欲的行動方式與無師自通的戰鬥技巧?所以,他只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當二人終於驅散了亡靈,麥克斯終於有時間問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為什麼會來幫我?我以為你會嚴格遵守軍紀在樓下等著我的。”艾賽爾轉身正視他,說道:“我不能讓你有事。”
我絕對不能讓你有事——至少是現在。畢竟,你的安危與我今後路是否好走是完全掛鉤的。
艾賽爾說這話的時候,真的僅僅想到了自己未來的仕途與威信問題;因此,當他突然被麥克斯壓在牆上的時候,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讓對方誤會的話。
“再說一遍,”麥克斯抬起手來,輕柔地將艾賽爾唇邊的血跡拭去:“我喜歡聽你那樣說。”
艾賽爾有些愣神:“你說什麼?”到底是我說話的方式不對,還是你聽話的方式不對?難道剛才……我有說過什麼讓人誤會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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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主角和反派的每次親密接觸基本都是以下模式:
首先主角→(~ ̄▽ ̄)~
然後反派→╭(╯^╰)╮
後來主角→(づ ̄ 3 ̄)づ
結果反派→Σ( ° △ °|||)︴
不用懷疑,每次主角的癡漢屬性都是被反派給觸發的 #作死的故事#
☆、20•弱點
“不明白我的意思?那麼,我問的直接一點。艾賽爾,你是不是喜歡我?”
艾賽爾沉默地與麥克斯對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問;麥克斯則是滿眼期待地等著對方的回答。二人這樣安靜地僵持了一會兒,然後麥克斯歎口氣,妥協了:“好吧,我猜你對情|愛之類的事情不是很瞭解。”
“是‘很’不瞭解。”艾賽爾說的是大實話:他的確不瞭解喜歡或是愛意究竟是怎麼回事;儘管他一直堅信著,自己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他所在的四區。
“既然如此,我們來確認幾件事情怎麼樣?”麥克斯想了一下,說道:“對於我的性格與習慣,你很瞭解。”
“當然。”艾賽爾點頭。他怎麼可能不瞭解他?他們曾經鬥了太久,沒理由不瞭解彼此的。
麥克斯開始微笑了:“雖然你在提防我,但是我在做的事情,你都很感興趣。”
“沒錯。”艾賽爾大方地承認。對於兩世的死敵,他當然要關注對方的一舉一動;尤其是當麥克斯在這個扭曲的世界中改變許多之後,他就更加有必要去重新認識對方。
“最後一件事。”麥克斯將雙手分別搭在艾賽爾兩邊肩頭,同時微微低下頭去、讓二人的前額貼在一起:“你希望,自己能離我更近一些嗎?”
這個問題讓艾賽爾想了好一會兒。從某種意義上說,他想靠近麥克斯簡直是理所當然——接近對手才可以更好地瞭解對方。但麥克斯突然曖昧起來的動作與驟然古怪起來的氛圍讓艾賽爾覺得,這個問題的含義似乎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不算錯誤。”艾賽爾終於回答。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人吻住了。準確的說,那並不能算是一個吻;那僅僅是唇與唇之間輕柔而又溫暖的接觸而已。這不禁讓艾賽爾想到了原著中作者對麥克斯的描寫:“正常情況下,麥克斯都是溫柔而守禮的;就算面對他喜歡的人,也依舊如此。”
可是,現在並非處在正常情況之下;主角面前的,不是那位美好得毫無死角的女主,而是本該與他不死不休的反派。在不正常的情況下卻發生了正常的事,這實在太詭異了。
對方的雙唇終於離開了自己的;之後,艾賽爾聽到麥克斯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麼,你還在否認什麼?還是說,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於是,艾賽爾再次愣在了原地。
同人志中有這樣一句話:【艾賽爾堅信,自己並不喜歡麥克斯。奇怪的是,每每被對方親吻,他都會變得大腦空白、四肢僵硬;而且,他並不想推開對方。】
現在,艾賽爾不僅堅信自己不喜歡對方,還可以確定地說,他並沒有沉浸在對方的親吻中;他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他和麥克斯之間,究竟是誰思維方式不對?
現在艾賽爾的心情,就算用“震驚”來形容也不為過:他發現自己和對方的思維方式已經大不相同了。對方前面的三句問話他都能聽懂,也知道那都是正確的;問題是,他根本不懂從那三句話怎麼能推出“我喜歡你”的結論!
“等一下,現在該輪到我問了。”艾賽爾用力推了一下麥克斯,試圖讓彼此之間的距離大一些:“你也……咳,我是說,你喜歡我?”麥克斯微微歪頭,疑惑道:“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裡的你有病。“知道嗎?你不該喜歡我;你值得更好的,比如,伊莉莎白?”意識到自己勸阻對方的話在無形之中貶低了自己,艾賽爾卻已經無心計較。他對愛情實在不瞭解,更不知道第一世麥克斯是怎麼愛上伊莉莎白的;於是,他打算用來自原著中的話語來將一切撥亂反正。
“不覺得她很美好麼?在這個灰暗冷漠的大陸上,竟然會有那樣乾淨又讓人溫暖的人存在著。她那麼美麗,一笑之間能讓世間任何美景都黯然失色,而且……”艾賽爾停下了:他發現自己已經忘記原著中的麥克斯是怎麼誇伊莉莎白的了。
幸而,艾賽爾本人對伊莉莎白也很欣賞,於是他開始自由發揮:“在我看來,她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毫無偏倚地對待所有,努力讓一切陰霾與悲傷消失;而且,她是真心地想要寬恕和救贖一切罪行的人。我對她一直……”
“閉嘴。”被麥克斯突然冷下來的語氣嚇了一跳,艾賽爾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軍區能將人塑造為合格乃至優秀的軍人;同時,也可能給人的精神帶來些許負面影響。最常見的無非兩種症狀。其一是殺戮過度帶來的後遺症:長期生活在與獸相搏血肉橫飛的環境下,人會變得愈發冷漠殘忍,同時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表現出對好勇鬥狠的異常渴望。艾賽爾本人就是受殺戮後遺症影響的典型例子,但他並不為此而感到苦惱;他是個足夠自律的人,即使在殺紅了眼的情況下也分得清敵友,絕對不會傷害自己人。
其二便是精神分裂,在這其中,又數會產生極多妄想的偏執型與表現神經質的緊張型兩類為主。無論是第一世的親身體驗還是在原著中得到的訊息,這些都讓艾賽爾相信,麥克斯是一個足夠樂觀向上、以至於不會被任何負面影響侵染的人。但如今艾賽爾忽然覺得,自己錯得太離譜了;現在,在他眼裡,麥克斯已經兼具了精神分裂最常見兩種症狀的特點。
艾賽爾抬眼看向對方琥珀般的雙眸,心中不知是該表示同情還是該幸災樂禍:你竟然病得這麼嚴重,都已經開始精神分裂了嗎?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已經那麼熟悉了。”麥克斯用食指挑起艾賽爾一綹頭髮輕輕繞在手指上,語氣古怪、還夾雜著一絲怒氣:“我當然知道她有多好——我和她認識很久了。伊莉莎白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所以,別和她走得太近。”
我不會喜歡她,更不會喜歡你。聽說過“吃醋”這回事,艾賽爾立刻就想開口解釋。但艾賽爾解釋不了——麥克斯再次吻了他。
“我也不喜歡那個總粘著你的年輕士兵。幼稚、懦弱,除了是個二區人、身份高一些,根本一無是處。”
說的是蘭斯?艾賽爾有些意外:從自己在軍區殺人之後,那個愛哭的小孩的確經常粘著他,但那都是在訓練或散步之類的私人時間;這個小細節已經暴露了麥克斯在監視自己這一事實。“麥克斯,你太大意了……”竟然在這件事上有所疏漏。
艾賽爾剩下的半截話再度被麥克斯的親吻堵了回去。對方的舌輕易侵入了他微張的唇,輕輕掃過了他的牙齒。
“艾賽爾,為什麼不能多關心我一些?”麥克斯將唇貼在艾賽爾的鼻樑上,喃喃低語:“為什麼不能只看著我?”
是的,你今天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對於精神分裂患者,一定要時刻關注才行。艾賽爾已經準備要狠狠地嘲笑對方了;但幾乎是他張口的同時,麥克斯的唇再度貼上了他的。
又是這樣!至此,艾賽爾終於再也不能掩飾自己的怒氣:當你想讓別人回答問題的時候,至少要在問話之後給對方留一點回答的時間吧!
“你的妄想症未免太嚴重了,”猛地掙開對方的雙臂,艾賽爾譏諷道:“還是說你已經自我感覺良好到以為所有人都要愛上你的地步了?”說罷,艾賽爾就想轉身離開。不想,麥克斯卻在他背後攬住了他的腰,同時將他左臂折向身後——竟然制住了他戰鬥力最強的身體部位。
“不想承認對我有意思嗎?那麼,讓我來檢驗一下?”聽見這句話,艾賽爾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記得很清楚,同人志中的麥克斯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將他強行囚禁了起來。然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的左肩突然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且那疼痛很快就傳遍了全身——那個副作用竟然在這時候發作了!
“相信我,”麥克斯將臉俯在艾賽爾頸側,在對方白皙的皮膚上吮|吸舔吻著:“你會喜歡的。”
“……”艾賽爾緊咬牙關不出聲,身體因為疼痛與屈辱而微微顫抖。麥克斯卻將對方身體的微顫當作了愉悅的反應,於是變本加厲地用閑著的那只手去解艾賽爾襯衫的紐扣,繼而將手探入。
胸前某個特定位置被觸碰讓艾賽爾渾身一震,終於按捺不住地開口咒駡:“混蛋,快放手!”只可惜,左臂帶來的疼痛,削弱了他語氣中的威嚇感。
終於意識到對方的顫抖是因為肢體上的疼痛而非快|感,麥克斯心中產生了種錯覺:只要自己想,此刻就能將艾賽爾全部得到、掌控。這錯覺讓他愉悅起來,少見地開起了惡劣的玩笑:“好可憐啊。這樣的你,要怎麼從我懷裡逃開?”
“!”這句話,切切實實地觸到了艾賽爾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當野獸被逼到一個小角落的時候,它們通常會進行猛烈的反撲;困獸之鬥,有時也很可怕。
有一瞬間,麥克斯甚至覺得,他在對方身上感到了一種近乎魔獸的兇狠。他聽見對方咬著牙說:“你去死吧。”
麥克斯從未想過,在經受著劇痛的情況下,艾賽爾也會有這樣的力氣與速度;對方擺脫自己的禁錮、轉身正面將左手刺向自己——那快得就仿佛一系列動作都是同時完成一般。幸好他速度也不慢,在利刃刺入前一秒向側面移了少許、只被傷到了肋下的皮肉。就算如此,對方這一擊帶來的強大衝擊還是讓他後背撞在了牆上。
回想起方才對方攻擊的位置,麥克斯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不顧自己的皮肉傷,他將艾賽爾反壓在牆上,對方的手臂也被他一手按在艾賽爾頭頂:“你,想殺我?”
一擊不中、自己已沒剩下多少氣力,艾賽爾反倒笑了起來:“所以呢?”在麥克斯面前,他不會分辯,更不會求饒;那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麥克斯,都是一種侮辱。
“你……居然想殺我。”麥克斯眼中的笑意褪去了,原本溫柔的眼眸中仿佛有風暴在聚集;他不再說話,卻將手抬起,接近了艾賽爾的脖頸。
要掐死我?艾賽爾猜測著;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又猜錯了。麥克斯僅僅是抬起了他的下巴;然後,用力地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幾乎稱得上是在撕咬,艾賽爾很快就嘗到了自己鮮血的味道。麥克斯太過反常的舉動讓他有些恐懼:自己被這個人打敗過;現在,自己會被這個人撕裂吞食下去嗎?
艾賽爾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做無用的掙扎、也不去注意唇上的疼痛,而是專注於思考。從前他最擅長的,就是迅速找到敵人最看重的人或事物,之後通過傷害那個重要之物去打擊對方。那麼,現在的麥克斯,弱點到底是什麼?
是……!
麥克斯真的因為艾賽爾的過激反應憤怒了;正如艾賽爾所感覺到的那樣,他甚至產生了要將對方毀滅殆盡的想法。然而,當他在對方的唇上肆意發洩怒氣的時候,他的目光撞進了一雙恐懼的眼睛。
艾賽爾在害怕。
在面對魔獸、面對亡靈的時候,艾賽爾都沒有過半點恐懼;可是現在,他對自己感到恐懼了。
撕咬的動作變成了輕舔,麥克斯安撫性地舔舐著對方受傷流血的雙唇。“抱歉,我的自以為是與衝動對你造成了傷害。還可以原諒我嗎?”
“算了,我也不該對你動殺意的。”艾賽爾低下頭去,心中一片複雜情緒糾纏相繞。
第一世,自己不遺餘力地揪著麥克斯的弱點不放。知道麥克斯對死去的姐姐十分敬重,自己便時常在對方面前提起那位女戰士的死刺激對方;知道麥克斯深愛著伊莉莎白,自己便毫不猶豫地害死了那位讓人毫無惡感的善良女子。他從來沒打算“洗心革面”、“棄惡從善”,因此就算在重生之後,也依舊打算用同樣的手段對付麥克斯;畢竟,這人比誰都要更看重感情。
可是現在,對方的弱點,竟然變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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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入V說兩句】
嗯,感謝大家一直以來追文留評支持我~我是個小真空,所以格外在意大家的觀感,希望我喜歡的故事也能讓你們喜歡。(大家的每一條留言我都有回噢~!)
入V之後可能會有些少年們離開,但還是很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陪伴;繼續陪我的少年們,我會加倍愛你們的,捂臉。
還有~入V有曖昧、有溫情、有肉吃,敬請期待。
☆、21•真實
讓我們來看看原著劇情被歪到什麼地步了吧。
暫時解決了眼前危機,艾賽爾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原著中也是這個情節,麥克斯用自己的身體為伊莉莎白擋下了亡靈的攻擊,換來美人心動一吻;從此,原本只是普通友人關係的男女主角成了情侶,雙方的家族也喜聞樂見地開始策劃婚禮。
雖然那愛情來得突然,但依舊不失童話般的美感。然而,現實卻是這樣的:就在剛才,反派為用身體為主角擋下了亡靈的攻擊,換來了主角瘋狂的親吻;從此,反派再也無法正視主角。
自己做了那麼多努力想要撥亂反正,竟然會讓劇情變得更加偏離原有軌道?艾賽爾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了。幸而他在哭笑不得的同時,還沒忘記自己和麥克斯身上都有傷需要處理:“剛才我在四樓時看見了醫務室,我們現在上去?”
“好。”麥克斯答應著,卻不邁步離開,而是攬住了艾賽爾的肩膀。“你身上還疼嗎?我可以扶著你。”被艾賽爾疑惑的目光所注視,麥克斯立刻出言解釋。
“我已經沒事了,”艾賽爾有些不自在;他本想將麥克斯的手臂甩開,但考慮到對方身上也有傷,便只能作罷:“別對我那麼好,我不會領情的。”
“那麼,你就當是體恤我這個病患吧。別忘了,我身上也有傷。”麥克斯低聲笑著,將頭靠在了艾賽爾的肩膀上。他很清楚,身旁這人絕沒有自己標榜的那樣無情:真正不領情的人根本不會說出口,而是心安理得地享受別人對他的好意。
你受了傷,而且那傷還是我造成的;艾賽爾心頭一跳,開始為某件事情擔憂起來。想了想,他將手臂小心地繞過麥克斯腰間,同樣地扶住了對方:“走吧。”
當兩個人互相扶持著向前走去時,麥克斯問了個問題:“不怕它們再來麼?你身上的肌肉已經全放鬆下來了。”
艾賽爾搖頭:“當然不怕。那些亡靈……它們應該怕我才對。”同時微微斜了目光去看麥克斯的表情。當他瞥見對方臉上的驚訝與深思時,他心中竟然反常地欣慰起來。
紳士的舉動,還有能夠捕捉任何細節的敏銳;終於,你又變回了我所熟知的模樣……
雖然麥克斯及時閃躲避開了要害,但金屬利器造成的傷害依舊十分可觀。看著麥克斯腰側血肉模糊的一片,艾賽爾抿緊了嘴唇,默不作聲地為對方包紮。
注意到艾賽爾凝重的臉色,麥克斯很想說句“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我也不覺得很疼”來安慰對方;但是不等他出聲,艾賽爾就先一步開口了。
艾賽爾說:“需要我為你做什麼事情嗎?能讓你感覺好一些的事。只要我能做到,什麼都可以。”他之所會這麼放低姿態、放軟語氣,除了因為對麥克斯懷有愧疚,更多的則是出於對自己前途的考慮。
身為一名貴族,就算麥克斯再怎麼平易近人、溫柔善良,骨子裡還是會刻著一區人特有的傲慢與不容侵犯;自己今天無意做出的攻擊舉動,無疑是一種冒犯的姿態。他倒是不怕麥克斯從此對自己心懷戒備——他們本就是命定的死敵,總會對彼此有所提防的。他怕的,是如今尚不夠成熟的麥克斯,仍保有尋常貴族少爺“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的習慣;如果換了是其他人艾賽爾興許還會嗤之以鼻,但麥克斯的家族,他自知招惹不起。
艾賽爾本覺得他說這話是很明智的,但麥克斯突然變得晶晶亮的眼睛讓艾賽爾覺得,他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想讓我覺得好受些?那麼,靠過來吻我一下吧。”艾賽爾的臉暫態黑了:開什麼玩笑!
麥克斯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然而他看到艾賽爾這滿臉寫著“我不願意”的表情,卻認真地堅持起來:“不願意?別忘了,剛才我對你做的事,並不值得你動殺念。所以,是你做的過分了。你覺得,自己沒有賠禮道歉的必要?”
艾賽爾瞪著他,終究是沒讓自己的火氣發作:“你想讓我吻在哪裡?”興許是沒想到艾賽爾會答應,麥克斯愣了一會兒才抬起手,在自己嘴唇上點了點。
“知道嗎?”艾賽爾微笑著說:“我現在真想把你的腦袋擰下來。”麥克斯還以微笑:“你不會那麼做的。如果你真是那麼欠考慮的人,我猜,你早就已經動手了。”
“你說的沒錯。畢竟,你和你身後的人,我可得罪不起。”艾賽爾歎息:果然,就算是在幾乎人人平等的軍區,四區人也有不得不向一區人低頭的時候。這個想法讓艾賽爾有些沮喪,但他很快又鼓足了精神。
既然心有不滿,那麼就努力去改變它;待自己勝利那天,定要讓面前這人來親吻自己的鞋面。
這樣鼓舞著自己,艾賽爾決定麥克斯對方親吻自己的方式來還報對方。不巧的是,將他戲弄夠了的麥克斯已經良心發現、打算開口讓他罷手了。於是,很不幸的,當二人嘴唇相觸時,艾賽爾探出的舌尖被麥克斯狠狠地咬了一下;這刺痛來得猝不及防,讓艾賽爾幾乎流出了眼淚。
艾賽爾立刻站直了身子;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麥克斯突然說話是要體恤自己,而是將對方的舉動當成了戲弄。他現在只想用從前在四區學來的各種髒話咒駡麥克斯,然而湧入大腦的難聽話語實在太多、以至於他都不知道先說哪句為好。
“你竟然把舌頭伸進來了。”麥克斯說得很慢,顯然心中十分吃驚。艾賽爾對他怒目而視:“你對我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看著對方怒氣衝衝的模樣,麥克斯反而笑出聲來:“是我不該突然說話,我向你道歉。現在,我們再試一次?”艾賽爾猶豫了一下,說:“可以,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從今天開始,請你試著深入瞭解我。”
“什麼?”麥克斯一怔。
“沒有想過嗎?你所喜歡的我,可能並不是真實的。你應該完全地瞭解我,之後再談別的。”艾賽爾又坐回他身邊,語氣中頗具誘導性地說著:“瞭解我,讓你覺得不安嗎?我真正的模樣,讓你覺得恐懼嗎?”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要求,但麥克斯還是點頭應下:“好,從現在開始,我會努力地讓自己更加瞭解你。”艾賽爾看了他片刻,之後逐漸微笑起來,將嘴唇輕輕地貼上了麥克斯的。
現在的艾賽爾已經完全想明白同人志中麥克斯的心路歷程了。一言以蔽之,就是麥克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艾賽爾少年時乾淨冷漠的模樣迷惑了,將對方臆想為一朵聖潔無暇的白蓮花;但是在很久以後,他卻發現自己心中那朵所謂的白蓮其實是一株仙人掌。麥克斯一時難以接受,於是就黑化了。
其實麥克斯本性並沒有變,令人羡慕的樂觀堅強以及讓自己作嘔的過剩正義感都還存在著;他只是憑著見過自己的那幾面,喜歡上了那個只存在於他臆想中的自己罷了。然而事實上,自己卻是一個心比天高、滿腹壞水的反派,根本沒有半點美好可言。
艾賽爾重新坐直了身子,與麥克斯分開了一定距離,心中有點哀傷:真是個傻瓜。你對我那樣好,其實一點兒也不值得。
輕撫著自己的嘴唇,麥克斯有點發愣。艾賽爾的主動讓他能更分明地感受對方的氣息,很冷——真的很冷,如蛇一般的陰冷氣息甚至有些怕人;那讓他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是如何恪守著絕愛與禁欲的信條。“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麥克斯聳聳肩:“又或許,我只是控制不了地想要觸碰你。”
“控制不了自己?”艾賽爾想了想,認真地提出建議:“把手伸過來,我可以幫你砍斷它們。”
“謝謝你的建議,”麥克斯無奈地苦笑:“但我還是希望它們長在原來的地方。我們把東西帶上離開吧,天已經暗下來了。”
“這地方魔獸很多?”艾賽爾忽然有點不詳的預感。麥克斯奇怪地看著他:“當然。你進軍隊的時候應該見過斯圖爾特先生吧?他當年就是在這裡被‘煞’圍攻的。”
艾賽爾腦海中閃現出這樣一個片段:【“我再次犯了個錯誤——我們不該耽擱到這麼晚的。”麥克斯轉向神色驚恐的伊莉莎白,笑容中有些歉意:“太陽下山的時候,那些魔獸也快出來覓食了。對於將你置於危險的境地,我感到很抱歉。”】“天啊,”他哀歎著:“真不敢相信我們兩個犯了同樣的錯誤。”
“的確,”麥克斯也反應了過來:“我們現在最好帶上檔儘快趕到我的車那裡。”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煞”絕對是這片大陸上最難對付的魔獸之一,因為它們是那麼渴望著人類的血肉且經常群體行動。以他們二人目前的身體狀況,對上那種生物絕對是死路一條!
接下來的“劇情”與艾賽爾記憶中的原著重合了:私自潛逃的留守士兵吸引了魔獸群的注意力,主角與他的同伴在魔獸撕裂那名士兵的空檔成功地逃到了自己的車上。
只可惜,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一定不會與原著相同了;主角不會被美麗堅強的少女所驚豔,反而會被瘋狂飆車的反派所驚嚇。艾賽爾壞心並愉悅地想著,向後甩了一槍子、擊中了將要撕裂車輪的一隻魔獸,然後將槍遞給坐在後座上的麥克斯:“別讓它們抓破了輪胎。”
破壞移動工具之後,人類便無法順利逃脫——這已經成為了魔獸的普遍認知。正如人類的陰謀詭計在不斷升級一般,魔獸的思考能力也在不斷進化。
“我明白。”麥克斯回答;雖然他不明白對方為何直接坐上了駕駛座,但出於對艾賽爾的信任,麥克斯還是決定什麼都不問。
“很好。我相信,你的射擊水準應該不會太差。不過……”艾賽爾向他笑了一下,忽然發動了車子:“當我開車的時候,它們不可能追得上的。”
“什……”麥克斯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在車子飛馳出去的瞬間,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強烈的慣性固定在了後座上,只能看著車子兩邊的景物飛速地向後退去。當麥克斯終於適應這車速,他第一件事就是問艾賽爾:“你把車檔調到最高了?”
“你以為呢?”艾賽爾絲毫沒有降速的意思:“不然我們要怎麼甩掉那些纏人的魔獸?”
是嗎?麥克斯對此深表懷疑。他自問車技已經不差,但也從來不曾這麼玩命地開車。這與其說是要甩掉那群窮追不捨的魔獸,倒不如說是……他認真地問:“你這是要把車子報廢麼?”
艾賽爾無所謂地回答:“反正不是我的車。”
一片寂靜,唯有風聲呼嘯。
“我是說,比起車子,還是你的性命更重要些。所以,別太在意。”意識到自己說話太不客氣了,艾賽爾立刻補救:“現在,你能立刻坐到左邊去麼?順便,拿好我們的檔,我不希望急轉彎的時候有任何東西被甩出車去。”
“我的天!別告訴我你要……”轉彎就在眼前,麥克斯只好將勸阻的話語咽下肚去、立刻挪到後座的最左邊。當艾賽爾猛打方向盤、車尾被忽地甩出去時,麥克斯覺得自己體內的所有內臟都被劇烈地甩了一下。
轉過彎道,艾賽爾沒有回頭,只是大笑著問:“你的心臟還停留在原來的位置嗎?”
被對方少有的歡快笑聲所感染,雖然心仍在猛烈地跳動著,麥克斯還是笑著回應:“現在它又回到應該在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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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矮油,謝謝大家繼續支持╭(╯3╰)╮我愛你們吖~~
其實主角逐漸瞭解反派的過程也是更加喜歡對方的過程。這兩人身上雖然都有讓對方痛恨的特質,但也有不少吸引對方的東西;這篇文主旨就是——【愛上真實的彼此】
所以說本文很有內涵的呦(喂)!如果你們以為這只個是精分攻傲嬌受啪啪啪的故事那就大錯特錯啦(泥塊垢)!
☆、22•酒會
當二人將檔送抵軍區總部、從辦公室走出之後,麥克斯籲了口氣,低聲說:“真不敢相信我還活著。”
艾賽爾挑了下眉,嘲笑對方:“原來你這麼害怕魔獸?”麥克斯笑著搖了搖頭:“不,我是怕了你不要命的開車方式。”
“看來,你在質疑我的車技啊。”艾賽爾佯裝生氣地說。麥克斯轉向他,面露微笑:“是你的車技太好了——好到我無法承受。對了,你聽說過酒會的事了麼?”
“酒會?”艾賽爾在第一世與今生的記憶中搜尋了一遍:第一世他十六歲那年忙於訓練、提升自己的實力,根本不曾參加任何酒會;今生也沒聽說過任何關於酒會的訊息。“沒有,那是怎麼回事?”
“據說是總司令為尚未成年的軍人們特意籌畫的;你也知道,近年來進入軍隊的年輕人愈來愈多。”說到這裡,麥克斯朝艾賽爾揶揄地眨了下眼:“按照年紀,你也是其中一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概就在這個月末。順便提醒一句,你最好儘快學會跳舞,像你這樣漂亮的年輕人,應該會有很多人想和你共舞的。”
慶賀的酒會?竟然還要學跳舞?艾賽爾想了一會兒,選擇了相對比較文明的語言進行詢問:“那是什麼鬼東西?”他想起來了:這種因為見鬼的目的而舉辦的無聊宴會,在同人志中的確出現過一次;而那場所謂的酒會上,將有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等著自己。
“你不想去?”麥克斯沉吟了片刻,勸說道:“那可不太好。雖然這只是個休閒聯誼性質的宴會,但畢竟是總司令安排的大型活動,說不定那一晚他本人也會出席。像你這樣軍銜飛速升級的年輕軍官,總司令應該會有所注意的。你如果不去,恐怕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其實麥克斯純粹是在危言聳聽:這酒會是總司令的主意不假,但那位老先生早已沒有足夠的精力與體力來參與年輕人的玩鬧。他不惜說謊對艾賽爾曉以利害,無非是看出對方的不願,所以想勸對方前去罷了。
想要更瞭解這個人;所以,要爭取一切與他接近的機會。
知道麥克斯與那位總司令相熟、也相信對方的誠實,艾賽爾開始思考:如果去了的話,自己恐怕要大丟顏面不說,還得費心思避開某些事情的發生;但若不前去,只怕自己的缺席會對未來仕途造成負面影響。
面子與權力相較,果然還是後者更加重要些。艾賽爾抬起頭來,對麥克斯說道:“你可以幫我嗎?我不會跳舞,而且也不會喝酒。”
麥克斯一臉不可置信:“你一定是在開玩笑。”艾賽爾搖頭:“我說的是真的。”
與其說艾賽爾是不會跳舞,倒不如說他是“不敢”。太過警覺的身體與不願與人親近的性格,讓他只要和人距離太近就會渾身僵硬;而他又不喜歡在旁人面前表現出那份近乎神經質的機警。所以,跳舞對他來說,是少有的讓他恐懼的事情之一。
至於飲酒,為了時刻保持清醒警惕,艾賽爾恪守著滴酒不沾的原則。而且,他可以發誓,他從來都沒見過比自己更容易醉的人了。第一世,自己就是因為在慶功宴上醉酒胡亂說話,才被多管閒事來扶自己的麥克斯得知了心中的仇恨;而那名同人志的作者甚至利用這個“容易醉酒”的梗,讓自己在喝醉之後被麥克斯給……
“別擔心,”麥克斯溫柔的聲音打斷了艾賽爾的思緒:“我會幫你。這樣的宴會需要的無非是華爾滋和小步舞,這都很簡單,我可以教你。至於酒,只要我在你身邊,我會儘量幫你擋掉。”
“那麼多謝你了。”艾賽爾道了謝,而後低頭苦笑:為什麼總有一種自己送上門去的錯覺呢?
從某種意義上講,在大型宴會上與人跳舞是種身份修養的體現,也是結交“同伴”的有效方式。可惜對艾賽爾來說,這只是件讓他顯得可笑又可悲的事情——那會不斷提醒他身份地位的差異。雖然艾賽爾個人覺得跳舞無聊且無用,卻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那些經常把“我的父親”、“我的家族”之類掛在嘴邊的討厭鬼,他們站在舞池裡的模樣也十分風度翩翩。
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他們的一員;幸而,我也並不嚮往那樣。
“你又走神了。”緊挨著艾賽爾站在他背後的麥克斯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同時將艾賽爾有些下傾的右臂向上抬了抬:“別讓自己的手臂鬆懈下來。你可是要去引導你的舞伴的,要更強硬一些才行。雖然現在你只是擺了個空架子,但你可以假想一下。”
“假想我面前有一位美麗優雅的淑女嗎?”艾賽爾側過頭看向麥克斯,半開玩笑著說。麥克斯歎了口氣,努力讓自己語氣保持平靜:“如果你希望那樣的話。”
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失落,艾賽爾感覺到了報復的快意,同時也不由得深感無奈:“算了吧,如果是我的話,不會有任何一位淑女願意與我共舞的。”艾賽爾將左手收回,輕念咒語將左臂原本的模樣恢復:“就算我有稍加遮掩的方法,但觸覺是騙不了人的。她們知道我是半個假人;她們會害怕我。”
說出這句話來,艾賽爾忽然有些怔愣:原來,我在自卑嗎?我竟然也會毫不設防地將這“自卑”展現在自己的敵人面前嗎?
麥克斯沉默了:他從小就參加過許多宴會,對那些嬌滴滴的貴族小姐最是瞭解;她們的確會輕視並害怕這樣的艾賽爾。想了想,他從艾賽爾身體兩邊分別伸出手去、覆上了對方姿態僵硬的雙手:“別那麼想。你是個活生生的人,甚至比許多人更優秀。如果她們看不到你的好,那麼她們也不配和你站在一起了。”他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艾賽爾的手背:“這樣會好些嗎?覺得放鬆了嗎?”
奇跡般地,在對方親手安撫下,艾賽爾竟覺得自己從指尖到肩膀都放鬆了下來。在麥克斯的帶領下慢慢旋轉,艾賽爾輕輕歎氣:“你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
“但是,”麥克斯忽然將艾賽爾的雙手分別握緊,承諾道:“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放開你的手。”
艾賽爾有點被對方的話感動,但更多的卻是被嚇到:當主角對反派說出了他甚至不曾對女主角說過的情話,這個世界也就徹底亂套了。這樣想著,他不由得產生了逃跑的念頭。
撲通!
“剛才,發生了什麼?”艾賽爾從地上爬起,有些迷茫。
麥克斯忍著笑回答他:“你剛才把自己絆倒了。”
***
沒什麼可怕的。
“沒什麼可怕的,艾賽爾。”作為當晚最光彩照人的女子,伊莉莎白站在艾賽爾面前微笑著,帶了些俏皮、卻不失莊重:“我從來沒邀請過男孩子。你打算讓我就這樣等下去麼?”
“當然不會。”艾賽爾微笑著牽住了她的手:“我只是太受寵若驚了。畢竟,能與您這樣美麗的淑女共舞,該是在場每一位男士的夢想。”
“就算是艾賽爾,也會有這樣的夢想?”伊莉莎白將手搭在他肩上,似乎有些好奇。艾賽爾扶起她的手,儘量讓自己不那麼僵硬:“當然。就算是我,也會這樣希望的。”無意間看到舞池另一端的麥克斯,艾賽爾臉上的笑容不由多了幾分真心;他看向對方,無聲地說道:謝謝。
在舒緩的樂聲中,與一位傾國傾城的女子共舞,帶著她旋轉、引領她進退……這的確算得上是每個男人的夢想。饒是如此,一曲舞罷,艾賽爾還是覺得臉部僵硬、手心是汗。
果然,跳舞這種事情還是不太適合我。艾賽爾這樣想著,打算找個人少的角落歇息片刻;一轉身,卻差點撞上了一個冒冒失失地喊著“長官”沖過來的傢伙。
“蘭斯?有事麼?”被這個孩子鍥而不捨地跟隨了太久,艾賽爾早已無可奈何地默許了對方想要親近自己的意圖。
“長官,等一下要奏小步舞曲了。”灰色眼眸的小少年滿臉期待:“我們來跳八字吧!”
不管跳“8”字還是跳“Z”字,都改變不了這舞蹈毫無趣味可言的現實。艾賽爾吸了口氣,打算用一種溫和的方式告訴對方自己覺得小步舞很無聊。當他無意瞥見蘭斯身後一行或是擠眉弄眼、或是向自己打手勢的青年時,卻吃驚地退後一步:這些人他都認識;他們竟然都是藍色眼眸的四區人。
一起在森林中狩過獵,一起為老人們修理房子,一起戲弄過趾高氣揚的一區貴族……這些人,才是艾賽爾心中最為認可的同伴。這一世他也想過要早些將他們聯絡起來,無奈他自己升遷太快、大家又分散在不同地區服役,也就只能作罷。
“長官,您千萬別哭!”被艾賽爾捂著嘴低頭不語的模樣嚇到,蘭斯慌亂地大聲說道。艾賽爾抬頭笑道:“我沒有哭。只是,有些感動罷了。”這個寡言少語的小孩竟然為了自己,去聯繫與自己年歲相仿的四區人;這對一二區人來說並非難事,但這份心意依舊很讓艾賽爾感動。
與從前的好友們寒暄片刻,艾賽爾回首看向蘭斯,微笑著邀請:“一起來跳八字吧。”對艾賽爾來說,這孩子過於熱切的目光雖然讓他有些不自在,卻不會讓他感到厭煩或是恐慌;畢竟,對方眼裡有的,僅僅是再單純不過的敬仰。
歡快的舞曲演奏著;酒桌旁邊,伊莉莎白走近麥克斯,放輕了聲音:“知道嗎?先前我覺得艾賽爾他是最需要救贖的;可現在我不那麼想了。你看,當他和四區人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有多開心。”發現麥克斯倒了兩杯酒,伊莉莎白連連擺手:“我不喝酒了。”
“不是給你的,”麥克斯朝她笑了一下,看向遠處歡笑作一團的四區青年們:“多出來的這杯,是給艾賽爾的。”伊莉莎白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你先前不是說,他不會喝酒?”
“是啊,而且,我為他擋了那麼多酒。”麥克斯輕輕晃著盛了酒液的杯子:“因為,我希望,他只喝我給他的酒。”他說話時分明臉上帶笑,伊莉莎白卻莫名地感到了寒冷:“麥克斯,你這樣子,有點嚇人。”
“是麼?”麥克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低頭看著杯中淡黃色的液體……
當艾賽爾完成了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舞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死敵已經準備了最可怕的東西等著他。“今晚你一滴酒都沒沾,”麥克斯微笑著將被子遞到他面前:“現在,至少與我喝一杯吧?”
艾賽爾看著那顏色漂亮的酒液,心裡很想罵人:在同人志中,你也是這麼說的;可是在宴會結束之後,你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趁人之危、與不省人事的我發生了關係。
“你為我提供了那麼多幫助,你給的酒,我當然會喝。”艾賽爾接過酒杯,忽然指向麥克斯身後:“伊莉莎白好像在叫你。”
“恐怕不是,”麥克斯回頭看去:“她應該只是在和其他女伴比較誰的帽子更花哨……”當他回過頭時,看到的就是艾賽爾以粉紅色的舌尖輕輕舔舐著杯沿;這一幕竟讓他渾身都升了溫。
“多謝款待。”艾賽爾笑著將被子擱在桌上,轉身走開;方才趁著那空檔,艾賽爾已將杯中酒潑在了桌子下面,然後舔去了杯沿僅剩的一點殘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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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當反派有了腦殘粉→_→
伊莉莎白:你嫉妒嗎?
麥克斯(表面):當然不。艾賽爾身邊有了忠實的追隨者,我會替他感到高興的。
(內心):切~這種弱受一樣的小孩才沒有威脅呢
☆、23•迷夢
先前宴會帶來的熱鬧喧囂已不再,此刻這走廊中十分安靜,只餘下僅存二人不同頻率的呼吸聲。
是真的嗎?平素冷漠高傲、難以接近的你,此刻就這樣毫不設防地站在我面前。麥克斯抬手撫上艾賽爾的臉頰,一邊激動得難以自持,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面前這人雖然醉酒醉得一塌糊塗,卻完全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酒氣上頭,臉頰依舊白皙得近乎透明。似乎酒精給身體帶來的熱度也不能讓對方暖起來,艾賽爾的皮膚依舊冰涼,只有吐息間呼出的水汽是溫熱的。
“你身上好冰。”麥克斯低頭、將唇貼近艾賽爾的,喃喃自語之間讓彼此的唇互相摩擦:“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整個人都溫暖起來的。”
就算是自身再陰冷的人,身體也有趨向溫暖的本能。被麥克斯身上的溫暖所吸引,雖然艾賽爾是處在意識迷蒙的狀態,卻依舊努力向對方身上貼去,在那個暖和的懷抱中輕輕蹭著。這無意識做出的舉動,卻讓麥克斯心中最後一點顧慮都消失了。
“艾賽爾,把自己交給我,可以麼?”麥克斯一遍遍地吻著艾賽爾的眉眼,從最初的輕柔開始,逐漸加大了力道:“無所保留地面對我、放心地拉住我的手,這樣可以麼?”
沒有回應;艾賽爾都醉得一塌糊塗了,當然不會有所回應。看著艾賽爾迷蒙半睜著的雙眼,麥克斯愉悅地勾起唇角:“那麼,我當你默認了。”就算知道是自欺欺人,他也依舊甘之如飴。
在先前的廝磨糾纏中,兩人的外套早已掉在了地上。不滿足于只能品嘗對方的嘴唇,麥克斯將艾賽爾抵在牆上,去親吻對方那修長的脖頸、吸|吮那細小的喉結。四區人體型本就相對小些,在麥克斯眼中,艾賽爾十六歲的身體對他來說還沒有完全長開——太過年輕又青|澀十足的身體。這一認識讓他動作小心而輕柔。
不管為人再怎麼體貼溫柔,貴族骨子裡掠奪的本性也不可能湮滅;反之,亦是如此。
也許是察覺到此刻擁抱著自己的人將要對自己做一些絕對陌生的事情,艾賽爾開始掙扎起來。但他此刻的一切反抗對麥克斯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艾賽爾不安分地動著身子,又被麥克斯鎮壓了所有動作。
“別亂動,”麥克斯開始解艾賽爾襯衫的衣扣,聲音低沉、猶如蠱惑:“你會喜歡這感覺的。”麥克斯將艾賽爾的襯衫褪至肩膀,將一片春光都暴露在空氣中。沒有其他人對艾賽爾那種“白得嚇人”的觀感,麥克斯只覺得對方蒼白纖細的身體格外讓他憐惜;同時,他卻又想在這具身體上染上別的顏色,印上屬於自己的痕跡。注意力轉移到對方胸前的兩點粉紅色,麥克斯伸出手去,在艾賽爾左胸前那一點柔嫩上輕輕捏了一下。
胸前被人碰觸的陌生感覺讓艾賽爾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掙脫;然而麥克斯壓制艾賽爾的力道雖然不至於引起太強的痛感,卻也迫使他動彈不得。另一邊,麥克斯對那一時興起之舉帶來的奇妙觸感著了迷,索性低下了身子、將那一抹淡粉色納入口中輕輕吮|吸|輾|轉。
有如要害被人扼住一般,艾賽爾瞬間瞪大了失焦的雙眼。只是,那制住他的人並不是想要他的命,只是想讓他也一樣地沉醉於情|欲罷了。
“喜歡嗎?你也興奮起來了吧。”麥克斯在那已然微微硬|挺的殷紅一點上用牙齒施力碾磨,待聽到艾賽爾發出不適的輕哼之後放開了對方,轉而伸出舌尖在那一處輕輕舔|舐;同時以手指去安慰艾賽爾胸前被冷落的另一邊。
喘息聲變得急促、緊緊相挨的身體開始升溫,二人似乎都不能被目前這種程度的親近所滿足。
褲子被解開,雙腿之間最脆弱敏|感的地方被握住了;艾賽爾低低驚呼了一聲,雙手分別抓緊了麥克斯的肩頭,然而究竟是想推開對方還是鼓勵對方繼續下去,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感覺到對方過於劇烈的反應,麥克斯有些意外地笑出聲來,原本箍在對方腰間的手臂轉為支撐、以防對方因為腿部失去力量而站立不穩:“反應這麼大?你沒有自己解決過嗎?”
充分意識到艾賽爾對於情|欲的生疏,麥克斯非但沒有罷手,反而是繼續先前的動作、輕握著對方最敏|感那處摩擦挑|弄著。身上最大的弱點被人掌握,艾賽爾只能喘息著任麥克斯對自己上下其手。
待對方終於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釋放,麥克斯抬手、將指尖沾染的乳白色液體舔去,而後直接吻上艾賽爾微張的雙唇:“想嘗一下嗎?你自己的味道。”雖然艾賽爾僅僅是是被動地接受親吻、在自己將舌尖深入時探過舌頭來與自己輕輕接觸,但這已經讓麥克斯欣喜若狂了。
“原來你也有這麼乖巧的時候。”不會把我推開,更不會神經質地突然發起足以致命的攻擊。
沒有耐心繼續等待,麥克斯借著先前艾賽爾釋放的液體探向對方身後簡單地進行了潤滑,而後便將自己的硬|挺強行擠進了對方的身體。
“唔!”身體後方被撕裂一般的劇痛讓艾賽爾皺緊了眉頭、濕潤了眼眶,同時面上現出些疑惑之色來,似乎不明白是什麼事物讓自己經受著這麼大的痛苦。
被狹小溫熱的甬道所包裹,一時之間,麥克斯只想不顧一切地動作、將艾賽爾狠狠貫|穿;但他看到對方忍著疼痛、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終究還是心軟了。“我不會在這個要緊關頭罷手的,”麥克斯極盡溫柔地吻著艾賽爾的眼睛、鼻樑、嘴唇,同時下|身試探性地動作著:“所以,儘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吧,那樣你不至於太難過。”
麥克斯安撫的舉動起了作用,原本因為疼痛而緊繃著身子抗拒著他的艾賽爾逐漸放鬆了下來,腿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從側面纏上了麥克斯的腰部。這近乎默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邀請的舉動,對於麥克斯來說無疑是一記定心丸。在艾賽爾眉間吻了一下,麥克斯便開始在艾賽爾體內一抽一送地進出;那動作逐漸地亂了節奏,變得愈發激烈起來。
藍色的雙眼中終於褪去了冷漠、泛起了情|欲,刻薄的雙唇中吐出的也不再是尖刻的話語、而變成了動人的呻|吟。可是這樣,似乎還遠遠不夠。
麥克斯更緊密地將艾賽爾圈進懷裡,同時引導對方更用力地擁抱自己。艾賽爾那支機械手臂硌痛了他的後頸,麥克斯卻完全不在意:“再靠近我一點。”
希望彼此身體交融為一體。無論愛恨,都能一直糾纏下去;無論生死,都能屬於彼此。
激烈的性|事終於告一段落,被酒精與勞累所折磨,艾賽爾直接將頭伏在麥克斯肩上沉沉地熟睡了。麥克斯則是繼續緊緊擁抱這具讓自己著迷的身體,久久不願放鬆力道。
如今,這個人的脖頸、鎖骨、胸口……通通都有了自己留下的痕跡。麥克斯滿足地喟歎,而後輕聲說道:“我喜歡你。”
麥克斯將唇附在對方耳邊,虔誠地低語道:“艾賽爾,我喜歡你。”
天快亮了?
麥克斯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面前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華麗房間——熟悉得讓他有些失落。
果然,是夢啊。
昨晚宴會結束之後,他借著這假期的空檔回了家裡。是因為艾賽爾舔舐杯沿的模樣太過誘人,自己對那一幕念念不忘,所以才會做了這樣的夢嗎?
雖然有些沮喪,但這也在麥克斯意料之中。他所瞭解的艾賽爾,不可能有那麼乖巧馴服的表現,就算在人事不省的時候也不例外。如果真的處在那種情況之下,那人多半會像憤怒的小貓一樣炸毛尖叫、張牙舞爪地撲過來吧?這個聯想,讓麥克斯心情變好了些。
“為什麼希望我更瞭解你?以為那樣,就能擺脫我嗎?”麥克斯重新躺在床上,突然笑出聲來:“真是天真的想法。你以為我看到的,只是你漂亮的外表嗎?”
我看得到你的恨意、你的偏執,也看得到你的傲氣、你的狡猾。那些可怕的特質讓我恐懼,也讓我被你吸引;從來沒有過這種矛盾的想法,但我卻不打算阻止它們發展下去。
你一定不知道,當我一點點地深入瞭解你,我對你的喜歡,只可能一天比一天多。與此同時,我也會更想捉住你、鎖緊你。
可惜,不僅僅是美夢短暫,現實也不允許他繼續回味。“先生,有件東西請您過目。”
聽到這聲音,麥克斯慢慢地起身、走向門口——他也是有起床氣的。“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這麼早就來叫我?”
門外的管家沒有做聲,只是從門縫遞了張照片進來。乍一看到那照片,麥克斯整個人都清醒了;他開始渾身發冷,內心卻有怒氣不受控制地蔓延開來。
照片上一個金髮女子趴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被利爪撕扯過的、皮肉外翻的傷口;更慘烈的是,一個巨大的傷口從她胸前延伸到了後腰——竟然整個被撕裂了。
“是我姐姐。”麥克斯肯定地開口。門外的管家予以確認:“是大小姐。”
“還有多久?”麥克斯的聲音變得嘶啞起來。
管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您最好在今天傍晚之前趕過去。”
今天傍晚!
悲傷湧上心頭,麥克斯難耐地閉上了眼睛:“去準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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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主角只是夢到了同人志中的情節~我家反派才沒那麼軟萌好推!
順便,明天為你們播報主角是慘綠少年的真相以及他精分病的治療情況(主角:喂!)
☆、24•家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就算是來自所居住大陸上最煊赫的家族也不可能例外。
說起麥克斯的童年,基本上用兩個短語就可以概括:“風波不斷”與“屢遭忽略”。那時,他的父親還未得到家族中其他旁支的認可。在麥克斯記憶中,兒時來拜訪的客人絡繹不絕,而他們彬彬有禮卻鋒芒暗藏的言行,直接將他家裡變成了沒有硝煙的戰場,而他也遭受了很多那些人帶來的驚嚇。幸而,那時的麥克斯不僅僅是個堅強樂觀的小孩,而且有著無窮的好奇心與精力,任何事都沒能給他造成心理陰影。只可惜,母親早亡的他,也沒有得到溫柔的愛撫與鼓勵。
在他記憶裡,他的父親面無表情地對他一遍遍說著:“麥克斯,注意你的儀態。”而管家則維持著恭敬卻刻板的表情,對他重複著相仿的話:“請注意您的儀態。”
——簡直糟糕透頂。
麥克斯拾級而上,走向他所熟悉的教堂——他們是受神明庇佑的一群人。既然是這樣,那麼瀕死的時候,當然要到離神明最近的地方。麥克斯慢慢地走著;那並非因為他不焦急,而是因為他在想事情。很久以前,她帶他走過這條路。
她和他所熟知的所有貴族小姐都不同。她不會穿著鑲了各種花邊的蓬蓬裙小步走路小口飲茶,更不會與同齡女伴談論時下流行的衣服飾品;她會貼身帶著各種使得順手的小型武器,與男人練習近身格鬥時也絲毫不落下風。每次想起她格鬥時的模樣,麥克斯都會覺得後背疼;自己分明比她要高大,卻被她給予了太多次過肩摔。
現在,麥克斯不僅僅是後背疼了;他覺得他全身肌肉都在疼。他最親近、最敬佩的人即將離他而去,這件事為心靈帶來的創傷已經擴展到肉體的傷痛。當麥克斯看見她仰著頭躺在床上時,他心中終於稍微安定了些:“幸好我來得不算遲。您看起來氣色並不差。”
那個面色紅潤的年輕女人看起來完全不像個垂死的人;她偏過頭來看著麥克斯,輕聲笑起來:“我的氣色一直都很好。”
的確,熱衷於格鬥訓練與其他運動的她一直氣色非常好。但現在,她也只有氣色看起來還不錯了。因巨大衝擊力而折斷的肋骨數量太多,有許多骨骼因為變得粉碎而無法接回;包裹著骨肉內臟的皮膚被亡靈的尖爪撕去了一大片——並非撕裂,而是剝去了皮。現在的她被禁止了身體的動彈,因為脖子以下的任何動作都可能讓她的斷骨刺穿內臟,而那將會讓她死得更加快速和痛苦。
麥克斯坐到床沿上,急切地問道:“為什麼最後只剩您一人對抗亡靈?您同組的人呢?”聞言,她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悲傷,卻依舊用著儘量輕快的語調回答:“他們覺得我想要保護的人不值得為之拼上生命。”
“三區人?還是四區人?”先前麥克斯只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因為保護民眾才被亡靈圍攻,現在,他全都明白了。就算是最公正嚴明的軍區,也會有一些令人無奈的隱性規則,比如能力欠佳但身份顯赫的人會與戰鬥能力最強的人組隊;那些傢伙當然不會為了身份低賤的人去拼命,雖然軍紀規定軍人必須無條件保護一切民眾。
“無論是哪一區的人,那都是生命。”她不笑了:“知道為什麼發生這樣的事嗎?”
麥克斯點頭,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當然知道。軍人們為了守護這片土地和民眾團結在一起,可我們保護的人們卻並不是一個完整的整體。”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團結可言。一區人瞧不起其他所有人,二區人欺淩著他們所能欺淩的,三區人相對行事平和友好但本質上卻更加漠然,而四區人……他們憎恨一切輕視欺侮四區的人。
她因為疼痛而喘息了片刻,然後說:“你進軍隊之後做了很多謀劃和準備。”麥克斯點了點頭,聲音堅定地回道:“我必須那樣。除了為您解決一些暗處的麻煩,我也希望自己將來能站在您身邊。記得嗎,您很早就說過,希望自己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名……”他忽然說不下去了;想到自己做那些事情的初衷,麥克斯悲傷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名成為軍區總司令的女性。”她將話接了下去:“真是美好的願望,可惜,我現在已經不能實現它了。不過你一定能替我實現它,麥克斯,你身上有一點勝過了軍區中所有人。”
麥克斯愕然:他本人一直覺得,除了身份,自己並不比別人強什麼。“您指的是?”
年輕的女人微笑,回答:“他們所有人能看到的,都只有那一張王座;而你看到的,卻是整片大陸。你的想法,我太瞭解了。也許你向上的路會很難走,畢竟你的理想太大也太遙遠。但我相信,只要你坐上了那位子,就一定會受所有人的擁戴,其他人就算有心推翻你,也絕對不可能成功。”
“我恐怕……”麥克斯開口,話才開了頭就被對方打斷:“別說妄自菲薄的話。我現在雖然動彈不了,但想教訓你還是能做到的。你學到的已經足夠多了,而你也足夠聰明;只是你心腸太軟了,那樣不好。迅速成長起來吧,我的人脈你可以使用,追隨過我的人也會信任你。現在,你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靜默片刻,麥克斯果斷地回答:“我會盡最大努力去爭取,直到有資格改變我想改變的。”
她終於松了口氣:“就該這樣。先下定決心,而後為了它一往無前地走下去。現在,讓我們來聊聊你那個可愛的四區男孩吧。”麥克斯面上現出尷尬的神色來:“您別亂說。”
他很少見的笑得調皮:“我在亂說?可是我分明看見過,有些人把自己關在畫室裡仔細地塗繪了一上午,之後又面對著完成的畫像傻笑了一下午……”
“姐姐,您說得太誇張了。”麥克斯不得不打斷她;想了想,他決定開誠佈公:“我想得到他。”雖然他心中有所顧慮,但如果在姐姐臨死之前都不能誠實以對,那也未免太悲哀了些。“他是個很偏激、很有野心的人,雖然年紀很小,卻已經像一個成熟軍官那樣老練了;這讓我感到新奇,也讓我覺得害怕,但更多的,還是讓我想更接近他一些。”
“天哪,我的萬人迷弟弟居然陷入了單戀。”她感歎:“別忙著反駁我,麥克斯。我知道你有多樂觀,但是承認吧,他對你沒那個意思。”
“也許。但您不瞭解我們獨處時的光景。他時常在無意間做出一些與我親近的舉動,那讓我學會了奢望。”麥克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眸色變得幽深:“我希望能捉住他,擁有他,掌控他……”忽然之間,他頭頂被人打了一下。
“而你居然愚蠢地相信他那樣性格的人會被你掌控?”她用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著麥克斯:“試著去瞭解他、理解他,然後用平等的心態去愛他吧。當然,如果你希望自己在這段感情中處於強勢地位,那麼在公事上,你必須要打敗……”她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麥克斯注意到他的姐姐唇間有血沫現出;那意味著她開始大量咳血了,只是平躺的姿勢便於她將血咽下。麥克斯明白,有件讓他感到極端恐懼的事情將要發生;可是他卻無力阻止。
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死亡”的到來,就算是軍區總司令也不可能。“姐姐。”麥克斯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給予對方力量;他甚至開始想像,自己的支持能讓對方撐得更長久些。
“別為我難過,死亡在這片大陸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年輕的女子反握住麥克斯的手,微微笑著:“我應該還有一點時間。還記得我唯一一次打你是為了什麼嗎?”憶起往事,麥克斯也微笑起來:“記得,是我用家族徽章去換惡作劇藥劑的那一次。”
“那麼重要的東西你本不該隨便交付給他人的。不過,能讓那個喋喋不休的老太婆上下唇粘在一起……幹得漂亮,麥克斯。”
麥克斯輕輕摩挲著女子因長期緊握兵器而生繭的手指:“我早就猜到,您和我一樣,也是喜歡那個惡作劇的。畢竟在那之後,您又給了我一塊糖果以示安撫。”
“記得是什麼味道嗎?”
“當然。您給我的糖果很多,那無疑是最難吃的一顆。我的牙都要酸倒了。”說罷,麥克斯抬頭看向對方。
在某個瞬間,麥克斯幾乎以為他的姐姐又要像往常在下午茶時那樣爽朗的大笑了;然而,她非但沒有笑出聲來,連先前劇烈的喘息也停止了。
麥克斯將她上半身扶起,讓對方能夠靠在自己懷裡。她腹部與前胸都受了很重的傷,這個動作會讓她破碎的內臟變得更加狀況不堪、也會承受更大痛苦,可現在麥克斯已經不在意這些了;畢竟,死人是不會有痛感的。
“我會永遠記著您的。”麥克斯強忍著淚意;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現在在他尊敬的人面前,他更不能讓自己露出軟弱的一面:“願神明安撫您的靈魂。”
教堂的鐘聲響起了,沉重的聲音宛如悲愴的哀鳴。現在是下午六點,最強的戰士心臟停止了跳動。與此同時,遠在軍區訓練場的艾賽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預期中被人一拳擊中腹部的疼痛沒有到來,蘭斯疑惑地盯著艾賽爾——直視自己的長官雖然不禮貌,但艾賽爾的不予糾正讓他養成了這個壞習慣:“長官,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去世了。”艾賽爾轉身,面向一區的方向輕輕闔上了眼睛,心中默念:我們會記得您;您給予四區人的幫助,我們會一直感激於心。
第一世麥克斯姐姐去世的時候,艾賽爾已經加入了軍隊,並且參加了她的葬禮;在得知對方是因為保護四區人而死之後,他便對她心懷崇敬與感謝。那是位勇敢且胸懷大義的女子,艾賽爾一直對她十分敬佩,甚至動過提前告知對方此次危機的念頭。
然而,艾賽爾終究是沒有將那念頭付諸於行動。他希望自己的對手痛苦;對於麥克斯這樣看重感情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失去至親至愛更能讓他難受的了。此外,艾賽爾不去阻止事情的發生,也是出於對那位女子的尊敬——一個優秀的軍人不會在預知必死的情況下退卻。如果她知道自己會在此次任務中身亡,從而膽怯了、逃離了,那麼她也就不是那名讓無數人敬仰的偉大戰士了。
“願神明安撫她的靈魂。”聽到身邊那人細小的聲音,艾賽爾歪過頭問道:“原來你也信神。”蘭斯羞澀地笑了一下:“我一直相信神明。”
“是嗎?”艾賽爾冷淡地低語:“據我所知,神明是這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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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喵~下一章講述反派是如何用身體(並沒有!)安慰主角的~
☆、25•葬禮
這裡是一區與野生山林接壤的地方,一條水質澄澈的河流將兩邊隔開。河岸的這邊是一座小村莊,對岸則是延綿不絕的山脈,由於樹木叢生,那些山麓都被染上了深綠色。
一切準備就緒,盛大的葬禮將在這裡舉行。人工搭建起來的高臺擺放了神明的雕像,列隊整齊的軍人們肅立于河岸上,自發前來送行的普通民眾站在不遠處綠茵叢叢的小山丘上……當然,還有一名喋喋不休的煩人神官。
不知道第幾百次聽到以“神說”作為開頭的句式,艾賽爾終於按捺不住,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如果不是出於對逝者的尊敬,他現在已經開始打哈欠了。那名面容刻板的神官已經念了一個小時,而且還將繼續這樣念下去。
按照規定,在真正的送別開始之前,神官需要將神的旨意傳達給在場所有人,即是說,需要將神明的語錄全部念完。誠然,這是為了表達對神明的尊敬;但是兩個多小時聽下來,就算是其他三區的人都要聽到嘔吐,遑論憎恨著神明的四區人了。
等我掌權的那日,我會像第一世那樣,將這條惹人厭的規定廢除掉。艾賽爾想著,將目光移向了這場葬禮的主角。如今她躺在鋪滿了淡粉色與白色花朵的木船中,身著她很少穿的華麗長裙,一派平靜。
平靜得讓人想要流淚。
第一世的艾賽爾與她毫無交集可言;這一世,艾賽爾與她也只見過兩面。但這兩次都讓他記憶深刻。第一次是他完成任務前去報導、她則領了任務走出辦公室。她大步走路、腳下生風,褐色的大眼睛亮得驚人,一臉的果敢堅定。第二次則是在格鬥訓練場上,他看見她將一名體型健壯的男人摔出去幾米遠,之後還大笑著喊“再來”。
難怪你將她奉為偶像,艾賽爾轉而望向麥克斯。他所熟知的麥克斯,大多數時候臉上都帶著讓人深感溫暖的和煦笑容;然而現在,對方英俊的面孔上只餘木然,沒有悲傷更沒有眼淚。艾賽爾默默歎氣,將視線收了回來。
我們都是需要堅強的男人,但那並不代表我們不能哭泣。痛快的哭泣能宣洩所有悲傷,如此留在心中的就只有信念;將所有悲痛都悶在心裡,對人一點好處都沒有。
終於,她的裙角被火把點燃,她身下的木船被推入了河流。不同時期中,軍區總會出現一名“最強的戰士”。他們中有人成為了統治者,更多的卻是結束於這樣的入葬:永眠在冰冷的水底,或是先一步化為空氣中的塵埃。
死亡在這片大陸上,從來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就算是偉人的死亡,亦是如此。
葬禮結束了。艾賽爾正思索著作為麥克斯的“朋友”自己是否有必要去安慰對方一番,麥克斯卻先一步到了他面前:“願意和我走一走麼?”
“好。”艾賽爾想了想,點頭答應。
他們並肩走在街道上。雖然這裡只是座小村莊、算得上是一區最落後的地方,但依舊有著整潔的街道和掛著漂亮招牌的商鋪——比四區要好了太多。
真是太好了,散個步也能讓我體會到我們的差距。艾賽爾不無諷刺地想著。余光瞥見麥克斯在一家小商店前駐足,艾賽爾也停下了腳步。透過那落地玻璃窗向內看去,裡面售賣的商品讓他有些意外——竟然是家糖果店。
“我以前和姐姐經常來這裡。這裡的糖果味道很不錯,每次我被父親訓斥之後,只要能吃到這家店的糖果,心情就會立刻轉好。”麥克斯轉頭看向艾賽爾,問道:“你小時候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嗎?”
艾賽爾搖搖頭:“四區沒有這樣的店。而且能讓我停下腳步的,只有售賣武器和墓碑的店鋪。”他說的是實話:他從知道軍隊的存在後就嚮往進入那裡,當然會對未來可能使用的各種武器感興趣。至於墓碑店……他需要知道自己的同胞死了多少,從而在自己的仇恨上增加分量。四區人非常團結,不會因為互相強奪鬥毆而死;他們的死亡,純是因為饑餓、疾病,或是被魔獸亡靈襲擊。
麥克斯將目光重新投向店內:“看到那邊的紅色糖棒了嗎?那是辣味的,而且非常辣;我從前經常托姐姐買那個給我,之後用來戲弄人。”聽他這樣說,艾賽爾也起了些興致:“看不出來你是喜歡惡作劇的人。那麼,你戲弄的物件是誰?”
“我們的管家。那時候他總是管著我,當我注意到他每天清晨都要喝一杯咖啡之後,就偷偷換掉了他的糖棒。”聞言,艾賽爾笑著搖了搖頭:“而你都沒想到這種糖棒的顏色和尋常用的糖棒顏色不同?”
麥克斯低頭笑了兩聲:“是啊。他是故意中招的,因為希望我能開心起來。意識到這件事的真相後,我就不再惡作劇了。”忽然,他轉身拉住了艾賽爾的手,將對方扯進了一旁的窄巷。
當自己被抵在牆上又被麥克斯緊緊抱住的時候,艾賽爾幾乎以為對方又要犯病了——那種喜歡占男人便宜的病。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實際發生的事比他想像中的更令人驚訝。
麥克斯在流淚。
“我們在一起度過了那麼多美好的時光;我一直以她為榮。可是現在,我永遠的失去了她。”麥克斯說話的聲音還算平靜,但他的眼淚已經打濕了艾賽爾肩頭的衣服與長髮。
面對這個抱著自己盡情流淚的人,艾賽爾有些手足無措。其實在與蘭斯的相處中,艾賽爾已經學會了如何哄好(或者說是恐嚇?)一個愛哭的小孩;但問題是,麥克斯是個平素十分堅強的“男人”。
想到對方常犯的毛病,艾賽爾咬了咬牙,問道:“如果我擁抱你,你會覺得好受些嗎?”
麥克斯短促的笑了一聲,話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你能讓我抱著,已經讓我好受很多了。”
聽見對方這樣說,艾賽爾倏然瞪大了雙眼;他先前怕自己一時放軟姿態會讓對方得寸進尺,此刻卻沒有那些顧慮了。艾賽爾抬起手臂回抱了對方,同時將一隻手輕輕按在麥克斯的後腦勺上、示意對方將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會有渴望被關愛、被需要的時候。如果你不是“你”……那麼,我一定會被感動的。
“哭過之後就好了。今後,懷著對她的想念奮鬥下去吧。”因為,有我的存在,你未來的路會非常難走。
我們都將在充滿荊棘的道路上前行並成長;而且,我們就是彼此最大的敵人與阻礙。
麥克斯的哭泣終於告一段落;看著艾賽爾被打濕的肩頭,他有些愧疚:“在這兒等我一下好麼?隔一條街那裡有買手帕的地方,我需要去那兒一趟。”
艾賽爾對此表示默認;在麥克斯離開之後,艾賽爾走進了方才那家糖果店。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穿著軍人的制服,老闆熱情地接待了他。
“剛才和我在一起那傢伙,您認識吧?他從前喜歡買什麼?我要買那種糖果。”
當麥克斯整理好自己的儀錶返回時,驚訝地發現艾賽爾手中提著一袋橙黃色圓滾滾的小球——竟然是他從前最喜歡的那種糖果。
“別自作多情,我不是給你買的。我只是想嘗嘗一區的糖罷了。”被對方熱切的目光注視著,艾賽爾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看向一旁,同時取了顆糖果含在口中——的確味道很好。“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分給你一點。”
對於艾賽爾彆扭的關心,麥克斯自然不會拒絕;於是,兩個年輕軍官就這樣一邊在街道上閒逛一邊……分糖吃。
“我和你姐姐見過兩次。可惜在格鬥場時,我沒能和她交手。”艾賽爾停頓了一下:“她是個很美麗也很強大的女人,我一直很敬仰她。”
“她當然很強大,但她並不像你說的那麼美麗。”麥克斯勉強地笑了,也開始試圖讓氣氛不那麼沉重:“與其他貴族小姐比起來,她身材太高大、行事風格也太過粗豪了。我父親一直擔心以姐姐的性格找不到合適的家族進行聯姻,而我則一直擔心她未來的丈夫會在切磋中被她失手打死。”
的確,如果是戰鬥力太弱的男人娶了她,那一定會成為一場災難;不過現在,你們都不必為這個而傷腦筋了。
艾賽爾堅持道:“正是因為她如此的不同尋常,所以才格外美麗。”麥克斯向他笑道:“多謝。”他忽然指向艾賽爾的左臂,問道:“如果你有機會遇見製造這魔法晶石的人,你會從他那裡求得更多的力量嗎?”
【“為了爭權奪利把自己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值得?”】
兩世的記憶重合,艾賽爾臉上笑意消失了;他回答得堅定無比:“值得。如果沒有權勢、不能改變四區現在的處境,我將會生不如死。”
麥克斯揚高了眉毛:“就算會傷害到其他三區的人民?”艾賽爾直視他:“恐怕,我一定會傷害到他們的。”
此時麥克斯與艾賽爾已經行至村中的小廣場,二人立在中央噴泉的前面。良久,麥克斯終於開口:“我如何對你,你應該知道的。但如果發生那樣的事情,我會阻止你。”
終於!
“你一定不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艾賽爾壓抑下心中異常強烈的激動,說道:“麥克斯,我等了你好久。”我等待著我所熟知的“你”,已經等了好久。
【“所以,為了你們這‘多數人’的利益,你要擊敗我這個惡人、奪得總司令的位置?”言罷,艾賽爾忽然抬腿、向他頸側踢來!
對方出招太過突然又足夠迅猛,麥克斯雖然躲開了、姿態卻有些狼狽。而後,他聽見對方冷笑:“那麼,儘管放馬過來吧。”將艾賽爾探出舌尖舔舐嘴唇的模樣看在眼裡,麥克斯幾乎以為,自己面前的是一條向他吐信的毒蛇。】
既然今天你同我講話的態度很好,那麼我就不踢你了。艾賽爾心情很好地想著。他向麥克斯彎起了唇角:“那麼,請你儘管放馬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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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多了很多留言,好開熏\(^o^)/~多謝大家的支持!
話說,我看了一下大綱,發現把所有的鬥鬥鬥殺殺殺啪啪啪(……)去掉之後,本文就成了一個勵志而感人的故事:它講述了善良(大霧)的反派努力拯救主角以及堅毅的主角不懈對抗精分病的過程,向讀者們傳達了樂觀向上與互幫互助的思想感情(泥塊垢!)
☆、26•危機
我們竟然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過面了,麥克斯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走在路上。
從他與艾賽爾向彼此宣戰的那天開始,麥克斯就將監視對方的人手全部撤了回來。從前他監視艾賽爾,是建立在要將對方收為己用的基礎上;如今艾賽爾投向了那個四區執行官的手下並且挑明瞭與自己目標不同,那麼也就完全沒有試圖與對方合作的必要。至於監視……既然艾賽爾已經意識到自己在監視他,那麼那些人也就沒有用了。
麥克斯有種預感:他覺得自己與艾賽爾之間在未來會有許多衝突和爭鬥。這個預感讓他有些憂慮,因為他並不想做傷害對方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卻又為此而興奮,因為他知道,拋開身份差距不談,艾賽爾會是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艾賽爾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控拿捏的人;但是,如果能與他公平對決然後打敗他,那也是件讓人激動的事情啊。
想到這裡,麥克斯腳步忽然停住了;他驚訝地發現,那個一直跟在艾賽爾身邊的二區少年此刻正站在艾賽爾公寓的門口,表情惶惑、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
看到麥克斯,天性懦弱的少年瑟縮了一□子,將懷中的黑色公事包抱得更緊。“你的長官呢?”少年抿嘴不回答。
麥克斯挑眉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少年怯怯地抬眼看他:“您不也來到這裡了嗎?”
麥克斯被他一噎,眉毛挑得更高:“我是艾賽爾的朋友,怎麼不能來這兒?”少年微微挺直了身子:“我是長官的屬下,當然也可以過來。”
將對方這樣的反應當成了挑釁,麥克斯心中隱隱有些怒氣:“聽著,我不是來和你鬥嘴的。現在告訴我,艾賽爾在哪裡?”不想把這個和艾賽爾親近的小孩嚇到,麥克斯又放軟了語氣:“我現在很擔心他,以往這個時候他已經回來了。他今天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嗎?相信我,我會盡全力幫助他的。”
少年的眼中有淚光閃動,但在外人面前,他還是強行忍住了哭泣的意願:“剛才在格鬥訓練場的時候,長官被幾個二區人帶走了。他們雖然說是希望與長官談公事,但是看起來不像是出於好意。我也很為長官擔心,不過他讓我來這裡等他,所以……”
“二區人?”麥克斯開始咬牙切齒了:“而你竟然沒有阻止他們?作為一名法師和機械師的兒子,你竟然沒有‘資格’出言阻止他們?”
對於麥克斯清楚自己的家庭狀況這一點,少年顯然很驚訝;但是,他還是快速地回答了:“我的確沒有資格。和他們在一起的,有一名覺醒了金元素屬性的高級法師,那位法師雖然有意加以遮掩,但是我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
金元素?想到艾賽爾那支金屬手臂,麥克斯心中不祥的預感加深了:“艾賽爾知道嗎?”
少年表情有些愧疚:“長官是四區人,應該感覺不到的。而且他們談得太快,我根本沒時間告訴長官。”
“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麥克斯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訓練場負一層。”少年停頓了片刻,忽然大聲說道:“如果長官他受了傷,請您務必將他帶回這所公寓來!”
麥克斯本來已經邁步離開,聽到這話,他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好。”對於這個以哭鼻子著稱的少年,麥克斯對他一點兒好感也沒有;而且,艾賽爾和這少年的親近,甚至讓他有些嫉妒。就算是現在,麥克斯也並不相信這小孩能夠給艾賽爾提供任何幫助。他之所以應下,不是為了少年,卻是為了艾賽爾。
麥克斯相信,艾賽爾不會親近沒用的人,更不會親近另有所圖的人。“我不相信他,但是我相信你。”麥克斯無聲地默念著:“無論你遇上了什麼麻煩,請務必撐到我前去的那一刻。”
艾賽爾的確遇上了不小的麻煩。此刻的他,面前有十餘名實戰經驗豐富的二區軍人。
以艾賽爾的戰鬥力,速戰速決未必不勝,但打持久戰則必敗;他速度與力量不差,格鬥技巧更是用得登峰造極,可是由於四區人的天生缺陷,艾賽爾的持久力根本比不過他的敵人。按他本人的意願,當然是儘快殺光敵人最為痛快;但是當他發覺面前這些人進攻多是虛招時,他就明白這些人是想拖垮他了。
“我和不少二區人打過交道,”艾賽爾抬腿踹向敵人腰側,一擊已中便瞬間向後躍去:“可我從來沒見過像您們這樣……如此的以多欺少!”刺中一名二區人的胸口,艾賽爾忽然反手將短刀擲了出去;那刀的走向看似目標虛無、將會落於地面,最終卻刺入了一名二區人的大腿根部!
當人受過了足夠的訓練、具備了良好的視力與對敵人動作準確的預測能力,想預先出招擊中運動著的目標,這絕非難事!
也許是沒想到身為四區人的艾賽爾戰鬥力如此之強,餘下幾名二區人退至安全距離之外站定,一副待命的模樣。
“您還不打算說話麼?還是說,在我將您的手下全部殺死之前,您都不打算發表任何看法?”艾賽爾朗聲說著,目光如矩看向穿著連帽休閒衫倚牆而立的那人。
那人終於開口,卻毫無屬下被殺應有的憤怒,反而是輕柔帶著笑意:“他們不是我的屬下,只是同路人罷了。您的毅力與戰鬥技巧很讓我佩服,但是,借助魔法晶石與機械手臂將能力增幅、大肆殺害軍中同僚,這恐怕比以多欺少更加不合規矩!”
艾賽爾冷笑一聲:“我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更何況是想要我命的人。”話音未落,他的手已經探向了別在後腰的備用刀具。
“您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想要您的命。只是,想要做個試驗罷了。”話畢,那人忽然抬起右手向前伸平,同時抬左手掀掉了帽子。這下,艾賽爾終於看見了這人的真正面目。
面前這個傢伙模樣真的很嚇人;雖然他膚色與艾賽爾一般蒼白,但由於生著銀白色的頭髮以及二區人特有的灰白色眼睛,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病態的白色。當然,艾賽爾並不是被對方的長相嚇到;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對方抬手之際,自己身上所有的備用刀具竟然都飛到了對方手裡!
那人將飛到手裡的刀拋向一邊,笑著向艾賽爾走來:“如您所見,我是一個法師;而且,是可以輕易殺死你的,法師。”艾賽爾臉色變得慘白: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因為,對方是可以控制一切金屬的那一類法師!
第一世艾賽爾在任務中戰無不勝,因而獲得了“最強戰士”的稱號。然而,沒有人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最強”,尤其是在這片有著魔法與亡靈這些非常理事物存在的大陸上。艾賽爾之所以被成為最強,只是因為第一世他並未遇到自己真正意義上的剋星罷了。
那名為他改造身體的法師曾說過:“你的體質和其他人不同……不過既然你從我這裡得到了力量,那麼就不必擔憂那些事了。現在,我們只有一件事需要擔心。”說這話時,那個總是言行輕佻的法師臉上完全沒有笑意,竟是少見的嚴肅:“如果遇上覺醒了‘金’元素的法師,千萬離他遠一些。雖然大多數法師都是愛好和平並深藏不露的,比如,像我這樣?但如果他們想和你動手,那就麻煩了——你身上的金屬零件實在太多了。就算他們要將你活活肢解,那也用不上半分鐘。”
艾賽爾飛快地向後退了一步;他很少在戰鬥時做這樣的動作,因為它代表了恐懼。而現在,他的恐懼已經無法掩飾住了。
“害怕嗎?”那名法師咯咯地笑著:“不用擔心,這可不是最疼的。”
但這的確是我所經歷過最嚴重的疼痛,艾賽爾心中想著:那支機械手臂被對方隔空生生從自己身上分離開來;先前已經有很多機械零件深入了自己的肩膀、而那魔法晶石也牽扯著自己的肉體,手臂被斷的同時,被牽扯到的血肉亦是四處飛濺。有一瞬間,艾賽爾擔心自己要被疼暈過去了——但他沒有。方才他們所在的地方臨近水池,那名法師在扯斷他手臂的瞬間也將他踢到了水裡。
難忍的疼痛與刺骨的寒冷交替折磨著他,但艾賽爾卻覺得感激——只有這樣劇烈的疼痛才能讓他保持清醒。雖然肩部巨大的傷口開始瘋狂失血,但艾賽爾已經成功地站了起來;幸而這池子並不很深,水位只到他腰際。現在艾賽爾腦中十分清明,以至於他能準確地判斷出對方已經到了自己身後兩步之遙。
艾賽爾忽然回身,向對方發動攻擊。他的確擊中了對方頸側,也避開了對方緊接而來的一腳——他仍舊未失去自己的速度。但他現在體力已經完全跟不上了,以至於對方上前推他一把就讓他再度仰面摔倒在水中。
必須趕緊爬起來,不然一定會被溺死。艾賽爾掙扎著想要起身,忽然,一股強勁的力量施加在他的胸口、讓他背部猛地磕向了池底。
那名法師將腳踩上了他的胸口,用了很大的力氣,艾賽爾幾乎能聽見自己肋骨折斷的聲音。
是先被對方踩死,還是先被這水溺死?顯然,都不會。
我不會死在這裡。
我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艾賽爾抬起右手用力握住了對方的腳踝;令人驚訝的,當他施力的時候,他竟聽到了來自對方踝骨的碎裂聲。
胸口的壓迫感消失了,艾賽爾終於再度站起了身;他大口喘息著,目光死死地瞪著面前的法師。他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改變:他現在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鮮血與生命的流逝,他開始全身發熱,滿心都是想要廝殺的欲望;可是,這改變……他很喜歡!
“神明啊!”這次換成那法師驚訝了:“你原來是一個體內有魔獸之血的雜種!”
“所以呢?”艾賽爾愉悅地笑了起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我好像得到了我想要的力量。現在……換你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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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裡是因為本章太血腥嚴肅而贈送的賣萌崩毀開腦洞番外】
又下雨了。
當麥克斯醒來的時候,他很鬱悶地發現不僅天氣不宜行路,而且自己還變成了一隻寵物狗。
他從床上跳了下去;這個身體出於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已經適應了四肢著地行走,所以麥克斯也順利地跑到了穿衣鏡前面。
鏡子裡的“它”,有著金色的毛髮與棕色的眼睛,看起來很歡快的樣子。麥克斯哭笑不得地發覺,這小狗的模樣與自己為人時的外表倒真有不少相似之處。
不過……既然變成小狗之後樣子還這麼相像,那也許我還能說人話也不一定。這樣想著,麥克斯試探地開口說道:“汪汪汪!”
這真是見鬼了。麥克斯失落地從鏡子前面走開。
由於天生樂觀,麥克斯並不擔心自己變不回人去;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恐怕要缺席今天上午的會議了。雖然他和那位總司令很相熟,但這不能成為他放任自己懈怠的理由。於是他躍上了窗臺,從半開的窗戶中跳了出去。
很不幸,當他到達總部外的草地上時,會議已經結束了,軍人們已經三三兩兩地從樓內走出。麥克斯在心中哀歎著,用狗經常使用的“前腳直立,後腿著地”姿勢坐在了草地上;也許是因為變成小狗的原因,先前的快步趕路讓他覺得很是疲累。
男人們對路邊的寵物狗毫不在意,只是談著新下達的命令匆匆而過;女人們見到也許會興起逗弄之意,卻不會當真帶這條濕漉漉的小狗離開。
當你沒有尊貴的身份作為加持,你就什麼都不是了。麥克斯一邊觀察著從他面前走過的軍人們一邊思考人生;忽然,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細小聲音:“長官,那邊有一隻狗。”這聲音讓麥克斯激動起來,為的不是那聲音的主人,而是聲音主人的上級。
“一隻坐在雨中認真思考的小狗嗎?”他聽見了艾賽爾的聲音,雖然是開著玩笑,卻依舊冷而輕。然後,麥克斯看到艾賽爾舉著傘,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來——這個動作讓麥克斯眼睛亮了起來。
其他所有停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是直直站立著的,最多也僅僅是微微彎腰下來;然而,面前這人卻蹲下了。這讓麥克斯欣慰地認識到,艾賽爾並不像很多人說的那樣冷酷不近人情,至少他心裡還是有著“平等”與“體貼”的觀念。
“身上沒有帶牌子,看來不是哪位貴族家的小狗啊。這種狗非常親近人,在外面一定活不了的。”聽了蘭斯的話,艾賽爾想了想,然後伸手在小狗尖尖的耳朵上捏了捏:“想和我走嗎?”
果然,艾賽爾始終是不同的!
作為一隻小狗,麥克斯只有抬頭才能看到艾賽爾的臉。艾賽爾面上冷淡得幾乎沒有表情,他卻能看出對方暗藏的一絲溫柔;對方身形很瘦削,他卻覺得那看似單薄的身體很可靠。於是他開心地向對方懷裡撲了過去;然後,他被艾賽爾猛地伸手拍回了地上。
“你腳太髒了。”艾賽爾微微皺眉,將面前的小狗身體掉了個個,用右手手臂將它後背朝向自己前胸、四肢朝外地抱起。
雖然被對方嫌棄了一下,但麥克斯依舊興致很高,開始在艾賽爾臂彎裡蹭啊蹭……直到他發現,對方的制服上因自己濕漉漉的毛髮而出現了一片水痕。
不可以給自己喜歡的人添不必要的麻煩,就算是乾洗衣服這樣的小事也不行。這樣想著,麥克斯安靜地伏在對方手臂上一動不動了。
“奇怪的小狗。”艾賽爾輕聲自語著,將懷中的小狗抱得更緊了些。
回到公寓,艾賽爾取了毛巾將小狗輕輕裹住擦乾淨,而後便打算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只狗的粘人程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麥克斯當然會粘著艾賽爾;他希望將對方的日常生活瞭解到極致。麥克斯從艾賽爾身邊那個小孩身上學到了一件事:艾賽爾在冷清的外表下其實非常心軟,只要在他面前裝可憐掉眼淚,那麼艾賽爾是絕對招架不住的。於是,麥克斯就借著獸化之後的便利跟在對方腳邊,當艾賽爾停在某處時,他便趴在不會打擾到艾賽爾的地方,用濕潤的小狗眼盯著……
當艾賽爾在廚房裡時,他這樣的眼神換來了對方的撫摸;當艾賽爾在餐桌旁時,他這樣的眼神換來了對方親自餵食;當艾賽爾練習投靶時,他的眼神被對方完全地無視了。
艾賽爾看向靶心的目光專注而殺氣四溢,看起來十分危險卻又很有魅力。每當揚手投鏢時,對方臉上都會現出滿意的微笑;這讓麥克斯開始好奇那靶心是不是有什麼讓艾賽爾開心的東西。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麥克斯跑到了艾賽爾腳邊、抬頭看去……
然後他傷心地跑開了:太兇殘了!居然把我的照片放在靶心!
雖然被這個小插曲傷透了心,但是當艾賽爾準備睡覺的時候,麥克斯還是跳到了對方的床上。
當你喜歡的人半裸著出現在你面前,不抓緊時間看才是白癡。
“我不喜歡和狗一起睡。”艾賽爾躺在被窩裡,伸出手指在小狗的額頭上輕輕點了幾下;麥克斯則蹬鼻子上臉地含住對方的手指,繼續用濕潤的眼睛盯著艾賽爾。
“知道嗎?”艾賽爾突然翻身坐起,輕輕握住小狗的前腿,認真地說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麥克斯朝艾賽爾不停眨眼搖尾巴:我就是他!快點認出我來吧!
“說起來,那傢伙今天的確缺席了。”艾賽爾為面前的小狗理了理毛,突然溫柔地笑了:“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他,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週末我帶你去做結紮吧?”
QAQ不要這麼兇殘!!!
***
接下來就是主角半夜變成人形之後為了讓反派知道【嘩】的重要性就把對方按在床上啪啪啪之類~太黃暴了我不寫了,大家自行想像吧╮(╯▽╰)╭
☆、27•突變
視野裡一片血紅。
在艾賽爾的記憶裡,有人將尖利的指甲刺入了敵人的頸部、洞穿了喉管,又徒手扯斷了敵人的手臂;那人似乎還想將敵人從小腹處向兩邊扯裂開來,可是僅剩一隻手的他無法完成這目標,最終只是將那人踢倒了水中。如果不是身為人類的自覺還在,他也許會去撕咬敵人的脖頸也說不定。
那個人,是我?
就算是第一世巔峰時期的自己也不曾擁有過的力量,此刻正在體內洶湧翻騰;與此相伴而生的,還有無窮無盡的殺意。艾賽爾知道,自己心中常有難以遏制的殺意莫名生出,但它從未像此刻這樣強烈;他不僅想要將在場妄圖傷害自己的人屠殺殆盡,更想將所有都染上血色。
一陣冷風迎面而來,艾賽爾不由得清醒了許多。“清醒了嗎?現在,你也發洩夠了,讓我們來聊一聊吧。”艾賽爾循聲看去,先前那名法師此刻站在自己面前,那風就是來自與對方平攤的手。
“你的腳?”見對方好端端地站在地面上,艾賽爾吃了一驚:魔法雖然是超乎自然規律的存在,卻也並不是萬能;年輕法師的治癒魔法,只能將分離的關節接回,對於遭受粉碎性破壞的骨骼卻無能為力;這傢伙,到底是怎麼……?
年輕的法師向一旁努了努嘴:“我‘借’了一點他的骨頭。反正,人已經被你殺死了。”
艾賽爾順著他的指向看去:一名二區人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腳腕被破了個洞而且皮膚已經塌了下去,顯然是骨頭被挖掉了。“你,竟然用同伴的身體來修復自己?”艾賽爾感到不屑而憤怒。將同伴肢解、用對方身上的骨骼血肉來修補自己——這是艾賽爾永遠不會做的事,無論他的同伴生或死。
在戰鬥時將自己的同伴拋下躲在一邊,又破壞他們的屍首來救治自己——這種行為簡直不可原諒!不再多說,艾賽爾一躍上前,抬腿向對方發動了攻擊。如今艾賽爾的速度竟然讓他自己也驚訝;在他眼裡,對方的躲避便如同慢動作一般。
這一腳不僅落在對方胸前,更讓他都向後倒去。然而,那名法師竟然任由這大力將他踢開,在倒地之前以手撐地向後翻去、輕巧地落在了地上。
這個動作讓艾賽爾有些意外。尋常人在承受大力攻擊時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先站穩,但這卻是錯誤的;當受到的衝擊力過大時,想要強行穩住身體的後果就是摔倒在地,而這短短的時間內敵人便可取其性命。正確的應對便是如這法師一般隨著力量出去,借一個後空翻之類的動作穩住身體並拉開距離;當然,若是在狹小或是障礙物較多的空間就更加方便,因為他可以從那些重物借力、憑藉反作用力直接發動反擊。
這並不是僅僅瞭解就可以的理論,而是需要在長期戰鬥中養成的身體本能。在第一世,自己參軍幾年後才完全掌握這種應戰方法,面前這人看起來非常年輕,卻已經十分熟練。由此看來,這傢伙也是個軍中的老手!
現在艾賽爾頭腦中已經清醒了許多,在對峙的同時也能夠思考:尋常法師因為掌握了旁人不具備的非常理力量,為人多少都有些傲慢;能驅使面前這傢伙的,會是什麼厲害人物?為什麼要對自己下手,是為除掉自己,還是像對方說的那樣、只是一場簡單的試驗?
這些都是艾賽爾需要弄清楚的問題,但現在並不是思考的良機;目前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打敗面前的對手!
敵人能力與自己不相上下,只有發動快速的連續攻擊才能取勝。技巧需以速度力量來體現、而力量也可以用巧勁化解,一切實戰中,唯有“快”字難破!
喉結、肋下、小腹——疾風驟雨般的攻擊直取弱點,毫無停歇。將對方擊倒在地,艾賽爾又一腳踩在了對方的手腕上,直至聽到骨頭碎掉的聲音:“為什麼不用魔法攻擊我?還有,你的‘試驗’是什麼?”
“嘶……別踩那麼用力啊。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兩個問題,”雖然腕骨被艾賽爾踩得粉碎,法師看起來竟一點兒也不慌張:“你兒時有和魔獸在一起生活的經歷嗎?你換上那條手臂之後,痛感的頻率與程度怎樣?”
艾賽爾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據實以告——總歸他會在問出真相之後殺了對方:“從有記憶起,我就和魔獸在一起生活了。那疼痛不會經常發作,但來的時候讓人想要死掉。”
“果然,”法師忽然笑出聲來:“知道嗎,你已經不算是人了。”艾賽爾心中一緊,踩在對方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什麼意思。”
“呵,自己去軍區的檔案館查吧,我可沒有給人上課的興趣。”最後的字眼與重物墜入水中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艾賽爾看著被自己踢下水那人沉下水底,緩緩地說:“這次,你也嘗試一下吧。溺水的滋味很痛苦,但那痛苦可不會持續很久。”
他渾身顫抖著:當理智逐漸回歸,艾賽爾也愈發體會到那種令人幾欲自殺去擺脫的劇痛了。此刻艾賽爾連站立都很困難;幸而在他跌倒之前,有人扶住了他。
麥克斯才趕到,就被他所見到的震驚了:面前的人像從血海中撈出來一般,再加上左肩那個血肉模糊的斷口,簡直慘不忍睹。“神啊,艾賽爾,你到底惹上了什麼人?”
如你所見,是二區人。艾賽爾抬頭,待他看見麥克斯此時憂慮心痛交加的表情,不禁呼吸一窒。“麥克斯,”艾賽爾向扶著自己這人儘量溫柔地微笑:“別……”別把我斷掉的手臂落下。
艾賽爾說話的聲音已經輕得幾不可聞,停頓之際的喘息更是耗盡了他所有力氣,最後那句話就只能隨著他意識的消散而咽了回去。
麥克斯攬住了昏迷過去的艾賽爾,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別為你擔心’嗎?”腦海中還映著艾賽爾安慰自己的微笑,麥克斯低頭看見對方渾身是血異常蒼白的模樣,心針刺一般的疼,不由得在艾賽爾的額頭上輕柔地吻了一下:“你把自己弄成這麼淒慘的模樣,我怎麼可能不擔心你?”
艾賽爾隱約聽到了這番話、也知道對方再次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嘲笑麥克斯的力氣了;閉上眼睛,艾賽爾在完全失去知覺之前這樣想道:你這傢伙,妄想症又變嚴重了嗎?
雖然被艾賽爾的現狀弄得有些驚慌失措,但麥克斯並未失去理智。他先將艾賽爾破碎的上衣脫下、用隨身攜著的繃帶為對方肩上的巨大創口做了止血與包紮,而後脫下外套裹住了對方。
確保艾賽爾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以及不會被凍到之後,麥克斯開始尋找艾賽爾斷掉的手臂;雖然他沒能領會對方的意思,但他還是很清楚艾賽爾對力量的執著。當麥克斯找到那支連帶著皮肉的機械手臂,他覺得自己的怒氣又開始升騰:這太殘忍了。究竟是誰,居然要將艾賽爾逼到這個份上?如果讓我知道……
無意間注意到一個細節,麥克斯心中被驚訝所填滿:那支手臂的介面處竟然有東西在活動。魔法晶石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活物”,現在它們抽長形成了白色的細長纖維舞動著,將附近可以吸收的血液全部吸取乾淨。
這讓麥克斯感到噁心,同時也更加為艾賽爾感到擔憂:這些魔法形成的東西,平時也是這樣刺進你的血肉中吸取你的生命嗎?這樣禁忌的力量,在讓你獲益的同時,到底又讓你遭受了多少痛苦?
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麥克斯將那支手臂拾起便抱著艾賽爾匆匆離去。他一走,訓練場負一層便恢復了徹底的安靜。
水花翻湧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一人破水而出。“真是讓我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啊,”年輕的法師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爬上了岸:“你竟然是‘那種人’。如果柯林先生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若艾賽爾聽到這話,一定會覺得難以置信:有誰能想到,你所投誠的人在為你化解危難、利用你做事的同時,竟然會瞞著你使用加害的手段來摸清你身上的秘密?
陰謀層出不窮,危機也不會就此消失。
“四區人果然不是可以輕易招惹的人,”年輕的法師蹲在地上,繼續拆解他二區同胞們的骨頭——他身上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填補:“不過,二區人也沒那麼好惹。因為,一個足夠‘成熟’的二區人,可是連同在二區的夥伴都可以出賣噢。”
一個人首先要懷著敬意與善意對待他的同伴,而後才可能珍惜他擁有的下屬;作為連同胞都可以輕易出賣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到後者?
***
將艾賽爾輕柔地放在床上,麥克斯問道:“電話在哪兒?我需要找個機械師來。”
此刻他已經帶著艾賽爾回到了對方的公寓——依照那個愛哭少年的指示。此刻,那少年終於放下了一直不離手的公事包;待他展開,麥克斯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個折疊工具袋,裡面裝的全是些螺絲刀、錐子和備用的機械零件。少年將工具放在床邊,向麥克斯說道:“您不必叫人來了,我可以為長官接手臂的。”
“你?”麥克斯懷疑地看向他。
被人質疑,少年竟然又有眼淚在眼中打轉:“您不相信我嗎?不相信長官選中的人嗎?”
你這付幼稚的樣子值得相信嗎?麥克斯坐在床邊,握住艾賽爾的右手:“我不是不相信他的眼光。我只是,不敢用重傷至此的他冒險罷了。”
“您不必擔心我的水準,”少年抬頭、將眼淚收了回去,而後堅定地說:“我接觸機械已經有十二年了。”
“等等,你是多說了一個‘十’嗎?”麥克斯以為自己幻聽了:“我記得你才滿十六歲不久。”
“的確是十二年。我一直很怕陌生人,所以從小在家裡研究機械。”少年熟練地取出幾根工具夾在指間:“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長官身上的零件都是我換的。”
自己早該想到的!麥克斯覺得豁然開朗:未成年的身體會生長發育,機械卻是死的,艾賽爾的確需要一個機械師;這少年懦弱愛哭、看起來很沒用,卻一直與艾賽爾走得最近……
低頭看著那仍然昏迷著的人,麥克斯慢慢地微笑起來:果然,你不會允許身邊存在沒用的人;就像,我想的那樣……
為艾賽爾將手臂接好,少年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您要離開嗎?我留下照顧長官就好了。”
“我們是朋友,我留下照顧他就足夠。”麥克斯向對方笑了一下:“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少年將收拾妥當的公事包抱回胸前,低聲說著。麥克斯深吸一口氣——他不想把這個小孩嚇哭:“你覺得我不夠可靠,照顧不好你的長官?”
“抱歉,”少年向麥克斯鞠了一躬,而後竟然說:“我覺得您看起來一點也不可靠。我會在外面坐著,當長官需要我的時候請您叫我。”
麥克斯愣愣地看著少年出了房間:這傢伙竟然對自己如此不敬?這是什麼見鬼的下屬!
“你找到了一個好用的人,而且他對你十分忠誠;我很為你開心。”麥克斯俯□去,在艾賽爾失血蒼白的唇上吻了一下:“可是,我不喜歡他那樣盯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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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主角讓你們知道神馬叫做癡漢!接下來陰謀打鬥就告一段落,開始培養基情和準備啪啪啪~
感謝雪川清柳的手榴彈~感謝clampcctv的地雷們~ 下次表破費了,大家願意繼續追文我就很開心了>///<
☆、28•醋意
先前那少年準備的溫水和藥就擱在床頭。經歷過劇烈打鬥的人需要補水;而艾賽爾除了肩上那個最為嚴重的傷之外,身上還有很多淤青與劃傷需要護理。
“那麼,就讓我仔細地照顧你吧。”麥克斯含了一口水,俯身下去讓二人的唇緊密貼合,借著親吻將水喂給了對方。幾番下來,那喂水的動作便不再那麼單純。借著唇上沾染水液的潤滑,麥克斯毫不費力地將對方的唇撬開、讓自己的舌滑了進去;他在艾賽爾的口腔內輕輕舔舐,試圖讓失去意識的那人對自己回應。
興許是出於對水的渴望,艾賽爾無意識地含住了入侵口中的濕滑之物,開始輕輕吮|吸對方的舌尖;至於得到的究竟是水還是對方口中的津液,艾賽爾處在昏迷之中,自然是分辨不清。
得到了對方的回應,麥克斯便將這當成了鼓勵,變本加厲地繼續下去。先前艾賽爾被接了手臂,此刻上半身什麼都沒有穿;麥克斯將手探入被下,觸到的就是對方光滑而柔軟的肌膚。
真實的艾賽爾與麥克斯夢境中的有許多不同。在他記憶裡,夢中的艾賽爾沒有這麼蒼白,也沒有這麼冰冷。
可是,現在的你,是真實存在著的;這比一切虛幻的美麗都更能讓我動容。將艾賽爾身上的被子向下拉了一拉,麥克斯閉上眼,將吻落在對方的肩頸、鎖骨,逐漸向下。當麥克斯意識到自己的親吻在艾賽爾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了吻痕之後,他反復吸|吮輕咬,將紅色的痕跡加深。
能在你身上留下屬於我的痕跡——這是我做夢也想做到的事情。
雖然對艾賽爾無比渴望,但麥克斯終究是沒忘記正事。不舍地立直了身體,麥克斯將藥塗在艾賽爾肩頭、腰側,輕輕地按揉著那些淤青。長期的高強度訓練讓艾賽爾身上的肌肉有些緊繃,意識到了這一點,麥克斯便微微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以放鬆對方的身體。待這些工作完畢,麥克斯憶起那個旖旎的夢境,不由自主地再度俯首下去,含住了艾賽爾因為暴露在冷空氣中而微微變硬的乳|尖。
其實麥克斯清楚得很,自己以照顧艾賽爾為名在對方身體上肆意妄為,這是件趁人之危的事;但出於心中的不平衡感,麥克斯並不打算罷手。
不可以只有我為你而變得反常;不可以只有我為這感情而困擾。
被陌生的酥|麻之感弄得不安,即使是在昏迷之中,艾賽爾也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抬起手來想要推開麥克斯,又被對方鎮壓了毫無力道的反抗。
牙齒輕輕咬著、舌尖來回挑弄著艾賽爾已然挺|立的乳|尖,麥克斯將對方臉頰微微泛起的淺紅看在眼中;他壓制艾賽爾雙臂的手逐漸松了開來,轉而移向對方纖細而不失堅韌的腰部。
你會為了我而溫暖起來嗎?會因為我的擁抱而變得興奮嗎?
像夢中曾做過的那樣,麥克斯解開了艾賽爾的長褲,用手握住了對方腿間尚處於疲軟狀態的物事愛|撫起來。最敏感的部位被人施以強烈的快|感,艾賽爾身體開始輕微地顫抖,口中也發出了不知是嗚咽還是呻|吟的細小聲音。麥克斯不得不欺身壓上,避免對方做出更大的動作牽扯了傷口;他輕輕舔去艾賽爾額上沁出的汗珠,又轉而吻住了對方溢出輕吟的薄唇不停輾轉。
可以心甘情願地抱緊我,讓我給你更多嗎?會有那樣一天嗎?
待艾賽爾在他手中達到了頂點、麥克斯也為對方清理之後,他開始為自己興奮起來的下半身頭痛了:暫且不說屋外有人、艾賽爾隨時可能醒來,只說艾賽爾現在的身體狀況就不容許自己胡來。
“所以,為了你,我要自己解決了。”麥克斯湊向對方耳邊,輕聲低語:“這一次,算你欠我的。總有一天,你要還給我。”
麥克斯去了衛生間解決個人問題。待他返回時,才推門進入,他便看見艾賽爾睜開了眼睛。看到那雙逐漸清明起來的藍眸,麥克斯忽然想到一件很棘手的事;不等他想出解決辦法,艾賽爾便像有心電感應一般發問:“你對我,做了什麼?”
麥克斯有些尷尬,不知道“據實以告”抑或 “說謊等艾賽爾自己發現”這二者哪個造成的後果更嚴重;不等他糾結完畢,艾賽爾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算了,不用說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會是讓我開心的事。現在,我想喝點水。”
“我扶你。”麥克斯將艾賽爾小心地扶起,又迅速地從一旁扯過自己的外套讓對方穿上,而後才轉身倒水;他這麼做,卻是要將自己留在對方身上的痕跡遮掩一下。
“謝謝你來救我。”艾賽爾接過水杯之後表情也柔和了一些。雖然他也意識到麥克斯的動作過於迫切,卻只當對方關心自己,完全沒有想到對方的真正目的為何:一來他本人對情愛之事瞭解甚少,二來他也想不到麥克斯會趁自己昏迷之時佔便宜。“蘭斯呢?別告訴我你把他嚇跑了。”
“他在外面,說是要等你醒來。”想了想,麥克斯決定再添一句:“那孩子太膽小了,很容易被嚇到。”艾賽爾動了動肩膀,然後抬起左臂試著屈伸:“他的確很膽小,不過他給予了我很多幫助。這是他幫我接上的吧?”
麥克斯站起身來:“是他接的。覺得哪裡不舒服嗎?我去叫他進來。”
麥克斯很快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那個畏縮害羞的少年。見長官已經坐起身來,少年也換上了認真嚴肅的神情:“先前您手臂斷掉的時候被扯掉了一些原有的皮肉,所以我補上了一些新的零件作為連接。現在您覺得手臂靈活度怎樣,痛感強烈嗎?”
艾賽爾還以微笑:“感覺很好,至少不比從前遲鈍。至於痛感,如果不疼的話,我們才需要擔心呢。”少年松了口氣,愧疚道:“我不該讓您一個人隨他們離開的。我並不知道,他們會那樣對待您……”
“沒關係,”艾賽爾說話毫不客氣:“他們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你能力太差,和我同行也只是給我拖後腿罷了。”
“說到這兒,我倒是有件事一直不明白,”麥克斯坐回艾賽爾身邊:“你行事一直很謹慎,我不相信你會得罪到執行官以上的軍區高層。可是能夠驅使那種級別法師的人,一定不會是軍銜低的人。你做了什麼,讓他們想要殺死你?”
“他們並不是想要殺死我,只是,要驗證一個猜想。”艾賽爾低下頭去:他在猶豫。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也知道自己身上有些秘密亟待找到謎底。現在的問題是,他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嗎?
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擁有超凡的力量——艾賽爾一直堅信這點。第一世他將自己改造後獲得了超凡的能力,但魔法的產物也無時不刻在加速消耗他的生命。今晚他爆發出的那種可怕力量,也許會有更嚴重的後遺症也說不定;比如,他完全無法遏制的洶湧殺意。
艾賽爾抬頭。面前的二區少年直勾勾地盯著他,眼中滿是好奇與崇拜。這種單純而熱切的目光每每都讓艾賽爾哭笑不得,此刻他卻被這眼神安撫了心中的不安:這個孩子是可以信任的。
那麼,麥克斯呢?艾賽爾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麥克斯從自己沉默的那一刻就握住了自己的手,是安撫、更是傳達“你可以相信我”的訊息;可是,未來兩人為敵之後,對方會不會利用這個弱點攻擊自己,就像自己常對敵人做的那樣?
艾賽爾注意到了自己身上披著的衣服;那上面有很多輕微的劃痕。能讓這個人不顧儀錶姿態趕路的,恐怕正是自己。“人類與魔獸的關係、暴漲的力量、難以控制的殺意,”艾賽爾終於開口:“我需要軍區檔案館所有與此相關的記載。你們願意幫我麼?”
“明天早上我陪你去……”麥克斯提出建議,但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了:“長官,我現在就去軍區檔案館,明天早上就為您奉上整理好的資料!”
麥克斯不禁怔愣:這種被人搶了風頭的微妙感是怎麼回事?
艾賽爾對於麥克斯的話毫不理睬,只是回答少年道:“如果覺得累就早些回去休息,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別太拼命了。”言下之意是答應了。看著少年開心離開的背影,艾賽爾轉向麥克斯,揶揄地笑道:“看來,現在你不必陪我去了。”
被艾賽爾似笑非笑地看著,麥克斯不禁有些臉上發燙;他正打算找些話來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忽然聽到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巨大的響聲:“那是怎麼回事?”艾賽爾不在意地回答:“是那孩子摔了。不用在意,他一直這樣。”
“我對你看人的眼光毫不懷疑。”躊躇片刻,麥克斯終於將一直想說的話說出了口:“但是,將這麼冒失又不夠成熟的人放在身邊好麼?畢竟那些機械零件都連在你的身體裡,如果沒有可靠的機械師在身邊……你知道的,我很擔心你。”
“你說的沒錯,他不僅冒失,而且還很軟弱幼稚。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可靠。”艾賽爾不笑了,認真地盯著對方:“你和二區人打交道不比我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聽了對方的回復,麥克斯沉默了:他當然明白。大多數具有特殊能力的二區人心中都是高傲而又不平衡的;雲遊四方的法師不屑于為任何人效命,加入軍隊的則會為了向上爬而不擇手段。連同區的夥伴都可以出賣殺死的人,對待擋路之人將更加不留情。那個男孩雖然可能會因為單純幼稚而在無意間讓艾賽爾受傷,卻絕不會有意加害。
“對於外人的確有提防的必要,但你不必總是讓自己緊繃著,那會累壞你的。”麥克斯眼中充滿了堅定與溫柔之色:“至少,在我身邊你可以放下心來,就算偶爾依靠我也沒關係。”
演講很感人嘛。艾賽爾將頭轉回來;對方那種熱烈的眼神讓他太不自在:“謝謝你願意提供給我幫助。等一下你打算回去,還是在外面的沙發湊合一晚上?”
逐客令下得如此明顯,麥克斯卻少見地厚臉皮起來:“我希望呆在你身邊。如果你覺得不適或者那些人又來找你的麻煩、而我卻不能在你身邊幫助你,那我會無法原諒自己的。”
雖然對於麥克斯時好時壞的“病症”艾賽爾早已不抱希望,但對方這樣說,他還是產生了一種“面前這個人值得信賴”的錯覺;事實上,他的確擔心自己先前那種嗜殺的衝動再度復發,他需要有人看著自己。
“上來吧。”艾賽爾將身子向床的另一側挪了挪,原本不算很寬的床立刻多出來一大片空白。麥克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驚喜”還是“驚訝”了:他原本只打算趴在床邊守著對方的。“艾賽爾,你是在邀請我和你同床共枕嗎?”
……我好像又做錯了什麼。隱約明白了什麼,艾賽爾立刻補救:“別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別脫衣服,別鑽進我被裡,也別做多餘的事。我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做出讓我不喜的事,我會立刻把你從窗戶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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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啪啪啪神馬的,要考慮反派的身體狀況誒!主角雖然[刪除線]有神經病[/刪除線],但他是真•好人,才不會趁人之危呢!
感謝cherrimi姑娘的地雷~然後真心不用破費的,讓你們在追文之外多花錢我很慚愧吖>///<
☆、29•非人
“好吧,我不會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聽了艾賽爾的要求,麥克斯覺得有些好笑,更多的卻是窘迫:事實上,他已經提前做過對方不喜的事情了。
麥克斯合衣躺下之後,艾賽爾便熄了燈,彼此的呼吸聲瞬間變得格外清晰。
“知道嗎?”艾賽爾突然低聲說道:“我一直渴望擁有那樣的力量。”
淩駕在所有人之上的力量;只要我想,就可以毀滅一切。
“可是當你真正得到了它,卻為這力量而感到不安?”艾賽爾聽見身側那人動了動身子,自己身邊的床也更塌陷了一點:應該是麥克斯側過身轉向了自己這一邊。“你有了不好的預感嗎?我個人的直覺總是很准,如果有壞事將要發生,我心中便會有些預感。”
“我倒是沒什麼不祥預感,”艾賽爾開始苦笑了:“但我的預感從來都不准,所以我現在開始擔憂了。”
“別為了沒發生的事情而憂心,當它們到來之後再思考解決的辦法也不遲。”麥克斯柔聲安慰道:“而且,你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很多人願意幫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只要你需要,隨時可以向我求助。”
可是我並不需要你在我身邊。艾賽爾眸光閃爍了一下。如果不是特意為之,他是絕對不會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的;就算現在,也是如此。
也許那力量很危險,但我會試著控制它的。艾賽爾默默地想著。總歸,自己經歷過更加痛苦難忍的事,這並不算什麼。另一方面,在鬥爭沒有正式開始之前,自己有必要在麥克斯面前表現得弱勢一些迷惑對方;無論自己想不想承認,麥克斯都對自己有些奇怪的情感——而那情感會影響判斷力。既然立場始終不同、交鋒不可避免,那麼不如早些開始算計彼此。
艾賽爾又將思緒轉到了蘭斯身上:那個小孩真是個非常讓人頭疼的角色,無論是言行舉止的笨拙還是軟弱的個性。然而,作為頂級機械師與法師結合的後代,他有很強的機械修造能力,也不會被魔法晶石的力量所排斥;如此一來,他竟成了自己身邊最有用的人之一。而且,那個單純的孩子,是全身心服從自己的。要不要從他身上入手拉攏二區人呢……
艾賽爾的默然是為了經營他心中那些謀劃,但這沉默卻讓麥克斯會錯了意。在麥克斯看來,艾賽爾再怎麼心思深沉也不過是個少年,仍舊會害羞、會自卑、會為了無謂的事而擔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對方一下;於是麥克斯伸出手臂,試圖將艾賽爾連人帶被擁住。
風聲迅疾,麥克斯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頸側被什麼東西輕觸,那冰冷堅硬的金屬質感讓他打了個寒顫——這是一記手刀?
艾賽爾是平躺在自己右邊的;即是說,對方要攻擊自己時,需要完成翻身、抬起手臂、擊打這一系列動作;自己想要擁抱艾賽爾不過是臨時起意,然而對方卻在自己碰到他之前就發起了攻擊——這太快了。又或許,艾賽爾在睡覺的時候會將左臂曲起擱在身前,從而可以隨時發動攻擊?畢竟,彎屈的手臂更易出招發力。
麥克斯知道,這並非裝樣子的恐嚇、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攻擊;那一下絕對可以制住自己,若艾賽爾不曾驀然停手,只怕自己現在早被砍中脖頸人事不省了。這讓麥克斯警覺了起來:多一分自己已經中招,少一分則根本碰不到自己;可是這快速爆發的一擊,艾賽爾竟然控制地如此完美。
“戰鬥”就是這個人的本質——對於艾賽爾,麥克斯從來沒有如此肯定地下過判斷。那些尖銳具備攻擊性的話語來自艾賽爾的本心,強度不小卻得心應手的格鬥技巧來自艾賽爾的身體本能。麥克斯就那樣愣愣地看著艾賽爾隱約可見的藍眼睛:對方的眼神太過銳利,仿佛連最濃重的黑暗都能穿透;那藍色的漣漪一點點漾開,觸動了自己的內心。
艾賽爾聲音中有些許得意:“就算你的體力比我強,但我的速度,你已經躲不開了。我說過,不要做我不喜歡的事。”麥克斯無辜地回答:“而我只是想安慰你。我相信現在的你需要這個。”
“得了吧,如果你不是借著安慰之名來占我便宜,那麼你們的神明都要開始保佑四區人了。”雖然知道對方看不到,艾賽爾還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而後翻身背對著麥克斯。
“好吧,你贏了,我確實有那個意思。”麥克斯無奈地坦白,在聽到艾賽爾低低的嘲笑聲之後,他變得更加無可奈何:“我覺得我還是先睡一覺比較好。”
艾賽爾對此不置一詞,只待對方呼吸變得平穩緩慢之後才坐起身來。他先是將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起、反向蓋到麥克斯身上,而後摸黑起來換上自己的衣服。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而且你“大病未愈”,我不可能在你身邊放心入睡。
***
“在這片大陸上,可能存在著一些特殊體質的人。當魔獸的血注入他們體內,他們不會被血中的劇毒傷害,反而會繼承類似於魔獸的力量與習性;我們可以稱呼他們為‘第五種人類’。當他們的求生意識被激發或處於極端憤怒時,潛在的力量將被啟動。當然,這一類人並不都是有價值的;如果他們具備了小型魔獸怕生鑽地洞的習性,那將對我們毫無用處!只有獲得大型魔獸的力量才有意義。可惜的是,譬如煞和地獄犬這樣兇悍的魔獸對人類太不友好……”
讀到這裡,蘭斯將筆記本放下,改為看著艾賽爾:“長官,您的情況和這裡的記述好像!所以,您也是他們的一員嗎?”“也許,”艾賽爾面無表情地用手指繞起自己的長髮:“繼續念下去。”
“我們要找到他們。魔獸的特殊習性會給他們造成一定困擾,但比起那無與倫比的力量,這簡直不值一提!他們將成為天生的戰士,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如果將他們的血注入普通人的身體,是否能讓受體的力量也得到提升?這是我們需要驗證的猜想。”
聽到這裡,艾賽爾幾乎全部明白:“他們發現了我的特殊體質,想要驗證?然後再取我的血?” 他知道那些人是誰派的了。除了柯林那個熱衷於拿活人做實驗的傢伙,再不會有人想要驗證這些荒謬絕倫的猜想;如果是他,這件事絕不會那麼輕易地結束。
麥克斯迫切地想知道是誰將艾賽爾逼至那樣悲慘的地步;但還不待他發問,好奇的少年便先他一步提出了問題:“那些筆錄看起來很有趣!長官也記得自己是怎麼被地獄犬撿到的嗎?”
“大概……記得一些吧。”艾賽爾閉上眼,久遠的記憶碎片與從老人那裡聽來的故事逐漸融合在一起。也許——
一隊在森林中趕路的四區人遭遇了一群地獄犬;他們團結地抵抗著,卻依舊敵不過凶獸的爪牙。將人類分食殆盡的魔獸們成群離去,只有“她”為了一個有趣的活物留了下來。她用爪子翻弄那個瘦小蒼白的生物,尖爪刺破了他薄薄的皮膚,爪上的劇毒讓他的血變成了黑色、繼而卻又恢復了正常的鮮紅。
她很聰明。她注意到人類集中在街巷、居住在房屋中,於是帶著他找到了一處破舊的空屋定居;她發現人類的小孩需要被來自母體的某種液體餵養、而年輕的自己並不具備那種東西,於是她將自己的血液喂給了他。
那就是我;媽媽她賦予了我生命與力量,也將我變成了……“那麼,我到底是什麼?”
“艾賽爾。”麥克斯喚了他一聲,站直了身子。
“有什麼不對嗎?”遲鈍如蘭斯也發現了面前兩人的不對勁:“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錯的不是你,是我。”艾賽爾笑了笑:“《神曆紀事》中,可只記載了‘四種人類’的誕生啊。而這,已經是大陸上最具權威性的歷史文獻了。”
“算了,別再說了。”
麥克斯這份善解人意的確讓艾賽爾心中有所觸動;但他停頓片刻,還是將剩下的話說出了口:“所以……我現在,還算是,人?”
麥克斯歎了口氣,轉向一旁的少年:“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有話想單獨對艾賽爾說。”
少年面上流露出委屈的神色,堅決地搖了搖頭。麥克斯已經對這有意無意做出可憐姿態的小孩沒了脾氣,只能轉而看向艾賽爾。領會了對方眼神的意思,艾賽爾向少年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聞言,少年更加委屈了;他覺得自己被想要親近的長官排斥了。就算如此,他還是行了個禮轉身出門:無論怎樣,艾賽爾都是自己想要追隨的人;所以,必須服從對方的指令。
待少年離去,麥克斯握住了艾賽爾的左手——他知道對方不喜歡直接與人肌膚相觸:“你的外表與其他四區人沒有差異,體內流著的血是鮮紅色的,心臟也以人類應有的頻率鮮活地跳動著。所以,你到底在懷疑什麼?”艾賽爾沒有將手抽回,只是輕聲回應:“可我終究與我的同胞們不同了。”
“你當然是與眾不同的。”麥克斯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親吻對方的強烈衝動——但他終究是克制住了:“你是‘艾賽爾’,本來就是獨一無二的。”
“謝謝你的安慰。”艾賽爾終於微笑,誠心地道謝。然而,若是艾賽爾知道麥克斯不僅安慰了他一時脆弱的神經、還親手安慰了他被喚起欲望的身體,那恐怕就不會有什麼感恩的心情了。
出了屋子,麥克斯發現那少年依舊愁眉不展:“還在和你的長官鬧彆扭?”
“不,我並沒有!”少年著急地擺手否認:“我只是有件事不好意思告訴長官罷了。您既然是長官的朋友,可以替我傳達給他麼?”見麥克斯點頭,少年反倒忸怩起來,過了好久才小聲說道:“地獄犬是一年發情兩次的生物。”
什麼?麥克斯徹底怔住:他想到了一些曖昧的事情,而那些事讓他尷尬臉紅起來。
少年繼續說了下去:“從前那些習性都是隱性性狀,如今長官已經觸動了那種力量,那麼它們也都會表現出來了。”麥克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艾賽爾自製力很強,不要擔心。”
“並沒有那麼簡單。”少年搖頭:“您也知道,魔獸可是情|欲和殺欲相伴相生的。如果到那個時候長官胡亂殺人,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沒關係,”麥克斯答得很迅速:“我會阻止他的。”用我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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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泥萌一定沒想到我的神展開和金手指是為了更方便的啪啪啪!酷愛表達泥萌對反派的同情吧!
☆、30•重疊
下午四點。
陽光依舊溫暖,微風帶來了來自海水的腥味,讓人有些昏昏欲睡;與之相反的,這裡的歡笑聲與啤酒杯碰撞的聲音屢屢不絕,十分熱鬧。
艾賽爾獨自地坐在酒館偏僻的一角,安靜得與這裡格格不入。直到酒吧中央吧台旁那個身穿軍裝的中年四區人停歇了與旁人的談笑、轉而向他舉杯示意時,艾賽爾臉上才終於出現了微笑,向對方點頭無聲地打招呼。雖然艾賽爾並不認識對方,但他們依舊是同伴。
只要來自四區,我們都是彼此最忠誠的夥伴。
這是一座處在三區的海濱小鎮;雖然近海的地方都有魔獸與亡靈活動,但因為有著軍隊的嚴密保護,這裡的居民依舊生活安定。雖然這裡與一二區相比顯得普通,民眾生活得卻很開心;那些洋溢著歡笑的臉龐、待人親和的舉止,通通都印證了這一點。
第一世,自己也是這時候首次來到三區。這樣平和的生活給他心靈造成了太大的衝擊,以至於他對那時所見的一切都記憶猶新:自覺與太過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於是自己坐到了最偏僻的舉動;年輕的女侍者被自己的陰冷所嚇到,卻依舊熱情而耐心地接待了自己。
那時的自己看著這一切,最後將臉藏在了立起的酒單後面,無聲地痛哭起來。
最初的我們,所求的也不過就是如此。我們不需要華美、不需要富有,只要安定。
可是,我們低賤!我們不配得到!
在你們眼中,我們連這樣的生活都不配得到……
如今的艾賽爾,自然不會再像當初那樣失控哭泣;他只是漠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沒什麼需要羡慕的;總有一天,我們會擁比這更好的生活。艾賽爾微微探頭向前,喝了一口冰茶。中午之前在任務中的盡情殺戮讓他現在都未能完全平靜下來,身體依舊發熱、想要繼續廝殺。沁涼的液體讓他心中的躁動消減了許多,艾賽爾又想起了一件很頭疼的事情。
在艾賽爾的記憶中,他是先來過三區,在那之後才結識了初入軍隊的麥克斯;雖然原著中有寫到,自己在三區執行任務時麥克斯也在這處小鎮旅行,甚至兩人還曾擦肩而過——因為原著中有著“麥克斯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有著黑色長髮的年輕背影屬於一個很危險的人”這樣的描寫;但是,他們並未正式見面。現在則是……
“抱歉,讓你久等了。”艾賽爾先聽到麥克斯的聲音,而後便看見對方坐在了自己身邊。
“真沒想到我會才這兒遇到你。”對於艾賽爾語氣中的不悅和尖刻充耳不聞,麥克斯微笑回應:“我也沒想到一次休假中的旅行也能讓我遇見你,這真是意外之喜了。”
【我會打亂原著的時間線、讓事情發生的時間重疊,為的就是讓應該相愛的人在一起嘛。】
我真希望說出這話的同人志作者立刻見鬼去,不管她現在在哪個時空。艾賽爾執起叉子,戳了戳對方來時擱在桌上的煎魚;紮破了那層酥皮,鹹香味變得更加濃烈:“這個地方的人很會料理海鮮。”
麥克斯笑出聲來:“當然,畢竟這裡的人大多是以捕魚為生的。”他為自己點了酒,而後詢問艾賽爾:“不想來點兒嗎?你已經成年了,喝一點不要緊的——雖然你才過十八歲生日不久。”
艾賽爾飛快地拒絕:“不必了。酒精會讓我變得遲鈍,而我需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為了防止對方繼續勸自己喝酒,艾賽爾轉移了話題:“你帶外賣進店,老闆不會生氣?”
“不會的,這兒的老闆很好說話。”
艾賽爾看向吧台,那個有著如火紅發的女子正笑著招呼客人。“而且她長得非常漂亮,很討人喜歡。”他收回目光,恰好看到麥克斯未曾恢復常態的陰沉臉色。
果然,病情完全沒有好轉跡象。艾賽爾努力沒讓自己笑出來。能讓你的敵人心中不快,無論對方心情變差的緣由為何,那都是件讓人開心的事啊。
待二人走出酒館,天已經黑了下來,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許多。雖然近海之處風很涼,但艾賽爾卻覺得先前那莫名的熱度並沒有消退的跡象;他一直都會為了殺戮而興奮起來,但那興奮很少會持續這麼久。正當艾賽爾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聽見麥克斯開口:“接下來,想去哪裡逛逛嗎?我可以陪著你。”
艾賽爾更加頭疼了:“不必了,我想早些回旅店休息。比起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和你說。”艾賽爾決定,他要借著這個機會把所有事都和麥克斯說清楚。不幸的是,他現在腦中因為那熱度開始變得淩亂起來,想的全都是從前他自己打的那些個比方;於是,他開口說的便是:“你喜歡的只是存在于想像中的白蓮花而我卻是仙人掌……”
哦,太好了,自己終於也被傳染成神經病了。艾賽爾十分無力。
也許是因為艾賽爾突然失常的表現終於和這個扭曲的時空符合,麥克斯竟然將這沒頭沒尾難以理解的話全然領會,當下反問:“為什麼我喜歡的不能是仙人掌?”
因為你喜歡的本來應該是伊莉莎白!你的審美到底出了什麼差錯,才會將品味從那樣一個美麗聰慧高貴善良的女子下跌到我這樣的人!“因為,你不應該。”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到這樣的比方,但是,”麥克斯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堅定起來:“我喜歡的是你。艾賽爾,你身上有值得我喜歡的地方。”就算你也有讓我惱火和覺得可恨的時候,麥克斯將後半句話默默咽下。
冷漠的藍眼睛與溫和的褐色眼眸互不相讓地對視著;終於,前者潰敗了。艾賽爾後退一步,手無意地扶上了一旁的鐵欄杆:“我覺得……”手指被欄杆上的尖刺劃傷,艾賽爾不得不收回了未完成的話語,轉而將滲血的指尖含入嘴裡。
血的味道真讓人興奮。忘記了面前還有別人存在,艾賽爾輕輕吮著手指上的傷口、讓血腥氣溢滿口腔;待他將手指收回時,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指尖。
麥克斯怔然地看著艾賽爾做這些反常的動作,心中思緒紛亂;他一會兒假想著若那根手指是自己的該有多好,一會兒又想去親吻對方糾纏那小巧的舌尖。待這些遐思褪去,麥克斯忽然想到這事情有多嚴重——嗜血嗜殺正是那種魔獸的本性。“艾賽爾,你最近有覺得自己身上反常嗎?”
艾賽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沒有。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的弱點,至少不能讓你知道。現在的自己需要一個人呆著,然後,冷靜下來。
真的沒有?麥克斯懷疑地看著艾賽爾離開的背影,終究還是邁步跟了上去。
***
艾賽爾現在覺得很不好受。
先前他放了一浴缸的冷水將自己泡進去,只為讓自己冷靜下來,只可惜收效甚微。現在他渾身濕透、因為寒冷而牙齒打戰;與這相反的,則是體內愈演愈烈的熱度。
現在,我需要……
艾賽爾咬咬牙,穿上浴袍出了房間。
負責清掃的服務員轉過走廊便看見了艾賽爾現在的模樣:他倚著門微垂著頭站著,表情看起來有些迷茫和脆弱;浴袍和滴水的黑髮說明他剛沐浴過,但從那有些青白的嘴唇和身體的輕顫看來,顯然他洗的不是熱水澡。服務員走上前去,禮貌地問道:“您需要什麼嗎?”
“我?”艾賽爾反問了一句,而後輕輕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十分陰冷、又帶了一絲莫名而來的妖媚,讓那服務員在被嚇了一跳的同時又大惑不解起來。
我需要撕裂一些活著的生物;我需要聞到鮮血的味道。
艾賽爾的確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但他人生中唯一不會克制的就是殺意。他抬頭看著對面的陌生人,將聲音放得更低:“你再過來一點。”
想要將這個人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膛撕裂、挑斷所有的筋絡、敲碎所有的骨頭,讓猩紅色的液體脫離血管的約束流淌一地。只消想想,艾賽爾便覺得興奮到了極點;於是他向著那個尚未覺察異狀的服務員伸出了左手。
在他將要觸及對方的脖頸時,艾賽爾發覺自己被人肩膀連手臂一併地擁住了,連左臂也陷入了對方的禁錮。“我的朋友不太舒服。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那人說著,同時將艾賽爾強行推進了房間。
能讓自己開心起來的事情被人阻止,艾賽爾不由得深感惱火,阻止他的這人自然而然成為了他的下一個目標;他試圖去扭轉對方的手臂,同時抬腿向對方腰側猛地踹去。然而對方的力氣顯然比他大許多,最終被用力摔到地上的變成了艾賽爾。
倒在堅硬的地板上,艾賽爾因為碰撞帶來的疼痛而清醒了許多:“麥克斯?”麥克斯松了口氣,微微地責備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知道嗎,你剛才差點攻擊了平民。”
“但你阻止了我。”艾賽爾勉強地向對方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熱度沒有褪去,而那殺念還會再度返回自己的腦中。如今他真的有些擔憂了,因為他發現那殺戮的欲望強烈到他無法自行控制。
現在的艾賽爾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被麥克斯扶起、坐到床沿,艾賽爾便欲發問。然而,接下來麥克斯做的事卻更讓他大惑不解:麥克斯緊挨著他坐下,將自己身體扳了過去,而後開始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撫|弄。
“幸好我在你身邊,”麥克斯低聲說著,話中還間雜著因為快速奔跑而變得節奏急促的喘息:“幸好在你身邊的,是我。”他說完這些話,忽然抬手勾住了艾賽爾的下巴,用力地貼上了對方的雙唇。
這是怎麼回事!艾賽爾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些思考遲鈍了:他一直知道這個世界裡的麥克斯有病,但他現在似乎也被傳染了——他竟然不想推開對方!
“艾賽爾,”結束了這個吻,麥克斯捏住艾賽爾的雙肩,認真地說:“你開始發|情了。”
“什麼?”艾賽爾愣了好久,待他終於想起來回話時,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現在發|情的,難道不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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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_→反派要被玩壞了
感謝clampcctv姑娘的地雷和火箭炮( ⊙o⊙ )從來沒收到過這麼貴的霸王票,好受寵若驚
☆、31•束縛
“艾賽爾,我是在幫你。”憑藉先天力量的優勢,麥克斯將不斷掙扎的艾賽爾壓倒在床上,對方的手臂也被他按在頭頂:“你不想一直那樣無法自控地尋找目標廝殺吧?度過今晚,之後你會感覺好受許多的。”
“我完全理解不了你的善意,”艾賽爾眼中燃著熊熊怒火,顯然是不信對方的話:“如果你不想被我扭斷脖子,現在立刻給我……那是什麼東西!”艾賽爾忽然驚叫出聲:他發覺自己的手腕被麥克斯用什麼特殊的繩子捆起縛在床頭,很綿軟,卻掙不脫、扯不斷。
“與你手臂裡面的東西一樣,也是魔法的產物。”麥克斯在他眼角吻了一下,笑得有些狡猾:“雖然在我家裡,這是用來捆紮的日常用具,不過想讓你老實下來,用這個是很有效果的了。”
魔法帶來的力量,自然是用魔法加以約束最為有效。知曉這一點的艾賽爾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這傢伙,難道一直把這種東西帶在身上?就是為了對我、對我……”
艾賽爾對於這種事毫不瞭解,更是羞於開口。在他思考如何措詞的時候,麥克斯卻先回應了:“我的確想對你做這樣的事,而且,已經想了很久。”話畢,他便再度親吻了艾賽爾。
艾賽爾自然是不會任對方行動;二人的唇將將貼合,艾賽爾便狠狠咬住了麥克斯的下唇,用力碾著,直到口中有了血腥的味道。麥克斯卻任由艾賽爾這樣咬自己,同時舔|舐著對方的唇齒、甚至含住對方的上唇輕輕吸|吮。
艾賽爾輕輕顫抖了一下;他驚恐地發覺,對方溫和卻不容拒絕的碰觸似乎讓自己的身體起了反應,而那絕不是排斥。抵不過血腥味的吸引,艾賽爾也開始舔吸麥克斯唇上的傷口;只是牙齒造成的傷口終究十分淺小,很快就汲取不到來自對方的血液。當艾賽爾為此感到失落的時候,麥克斯微微撐起了上身、暫時拉開了與他的距離:“還想要更多嗎?”
下巴忽然被麥克斯掐住,被迫分開的雙唇接納了對方的唇舌。來自麥克斯的津液讓艾賽爾有些噁心,但滑入他口中的竟還有些讓他興奮的味道——是血。艾賽爾的腦中亂成一團,麥克斯卻趁著這一空檔侵略了他口腔中的每一處。
艾賽爾發現,自己每次想用舌尖推拒對方的入侵都會被麥克斯反過來纏住,那些堅決的抵抗竟然因為自己的生澀而變得毫無用處;同時,自己又無比渴望著血的味道。終於,本能的渴望戰勝了理智,艾賽爾放棄了反抗,任由麥克斯舔|咬;混雜著血腥的水液流入,又被他盡數咽下。
麥克斯忽然站了起來。“我希望你居住的這家旅店有提供冰塊,”他捂著嘴向艾賽爾笑了一下:“我不希望舌頭一直流著血。”見對方出門去,艾賽爾才反應過來:這傢伙居然咬破了舌尖,用新鮮血液來換取自己的回應!這簡直是瘋了!
對方已經離開,那就是逃跑的良機。艾賽爾開始扭動手腕用力地拉扯;每每牽扯手腕時那怪異的繩套都會伸長、不至於勒到他,但待他停歇之時又回恢復到原有長度,總歸是讓艾賽爾無法掙脫。不能利用雙手擺脫禁錮,艾賽爾向上蜷起身子,試著抬腿去踹床頭;但床緊挨著牆壁擺放,這舉動自然成了無用功。
被人用魔法製成的繩索束在床上——這讓艾賽爾想到了同人志中的光景。在同人志後期,自己被迫趴伏在床上、四肢被具有魔法力的鎖鏈分別拴在床柱上,以那樣無助而屈辱的姿態承受對方所做的一切。這個聯想讓艾賽爾咬緊了牙關:如果發生了那種事……
當麥克斯折返,他驚訝地發現艾賽爾居然平靜地躺在床上,甚至也不曾對自己破口大駡。很快麥克斯就想明白了緣由;他無奈地搖搖頭坐回到床邊,想要再度覆上對方的身子。
就是現在!艾賽爾忽然迅速扭轉腰部,朝對方頭部側向踢去;被閃過了,理所當然——任何一名軍人都會對朝向頭部的攻擊反應靈敏。可艾賽爾想要攻擊的,原本就不是麥克斯的頭部!當麥克斯翻身上來、到了他正上方時,艾賽爾忽然屈起另一條腿,向對方兩腿之間頂去!
“你能不能稍微乖一點?”被接二連三地攻擊,麥克斯也忍不住惱火;他挾住艾賽爾方才攻擊自己那條腿,用力地壓向一旁:“別表現得那麼驚訝,我太瞭解你了。你所有的攻擊都不會脫離對手的要害。”
雙腿被麥克斯徹底分開、又被對方用俯下來的身體壓住,艾賽爾開始慌張起來:“快放開我,你這變態!”對方曾經用來稱呼自己的名詞,終於被自己還了回去;但現在,艾賽爾已經無暇感歎輪回的戲劇性了。
正如從前艾賽爾對於“變態”這個稱呼毫不介意一般,麥克斯也沒有因此而生氣:“別那麼緊張,”他笑著說:“現在的你也會喜歡這種事的。”而後將艾賽爾因為掙扎與攻擊而變得淩亂的浴袍徹底解開。
無視了對方的掙扎與謾駡,麥克斯靜靜地注視著面前這人的身體。因為勤于訓練,艾賽爾身上的肌肉更有力度了些,但仍是四肢纖長身板瘦削的模樣,並未顯出突兀的輪廓;雖然先前有沐浴過,但艾賽爾的皮膚觸上去並無澀感,而是十分光滑。太多細小的傷口破壞了這白皙軀體的美感,但麥克斯並不覺得失望;他只覺得心疼——自己面前這個人為了變強實在付出了太多。
麥克斯親吻著艾賽爾的脖頸,一點點向下到了鎖骨、胸口。小面積的淺粉色被全部含入口中,麥克斯先是如同從前那樣舔|弄著那裡,而後忽然用牙齒咬住,輕輕地向上拉扯。
“放……開……”尖利的牙齒給那個柔軟而敏|感的地方帶來了些許痛感,相伴而生的還有麻癢,且那陌生的感覺刺激到了艾賽爾的四肢百骸、讓他咬住下唇不停顫抖。偏偏麥克斯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反倒是變本加厲地以手輔助同時挑|弄他胸口兩點,讓它們因充血變得殷紅。
雖然重生了不止一次,但艾賽爾對於情|事所知始終寥寥無幾,自|瀆更是從未有過;他對於這事情唯一的認知,便是源於那本該死的同人志。腦中隨著對方挑逗的加深而混沌起來,但有個想法卻愈發明晰:“你、你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他知道麥克斯不是會招妓的人,所以……
“很抱歉,”麥克斯抬起身來,笑得有些赧然:“其實,今天我對你做的事,已經在夢中演練過無數遍了。”心中的預感被證實,艾賽爾不禁大聲罵道:“你這變態,怎麼敢用這麼齷齪的心思想我!”
艾賽爾不住地咒駡,麥克斯終於是無可奈何地用吻堵上了對方的唇。將自己的衣褲脫去,二人終於赤|裸相見。麥克斯將自己的胯部貼近對方的、讓彼此的性|器相互摩擦,同時聽著艾賽爾因為這親密接觸而變得淩亂的呼吸:“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嗎?”
“什……麼?”麥克斯熾熱的目光讓艾賽爾不敢與對方對視,那個從未自行碰觸過的部位傳來的強烈刺激讓他難以保持呼吸平穩;但他仍然努力使自己保持清明。
“你在發|情,正如魔獸那樣。而我現在只是想幫助你。”麥克斯目光有些黯淡:“我知道得很清楚,你並不喜歡我。但現在,你在渴求著我。”
明白對方說得有道理,艾賽爾心中的憤恨消退了一些:“那麼,為什麼不找個女人來?我不需要你來幫我。”雖然他討厭陌生人的碰觸,但他始終覺得男女之間更易於接受——至少自己不必處在被動的地位;然而他說完這話,卻發現麥克斯臉上立即佈滿了陰霾。
“你想逃離我身邊、徹底擺脫我嗎?可惜,那不太可能。”胸前已經挺立起來的乳|尖被狠掐了一下,那疼痛讓艾賽爾弓起了身子。
“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為了這*情而痛苦。和我一起墮落吧——就在今晚。”沾了冰涼膏體的手指探入了臀|瓣之間,不斷刮擦著內壁。異物的入|侵讓艾賽爾僵直了身子,但那個地方卻違心地逐漸被對方打開、深入。
準備工作進行完畢,麥克斯深吸了一口氣。“艾賽爾,別在我面前誇別人,也不要親近別人。”他將自己的□抵在了艾賽爾身體後方:“當我嫉妒時,我不能保證自己會溫柔地對待你。”
艾賽爾倏然睜大了眼:這話好熟悉!自己無意的舉動,竟讓這傢伙向同人志中的模樣又靠近了一些嗎!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提到別人嗎?看到我嫉妒並為之痛苦,你會覺得開心嗎?”麥克斯咬牙切齒地說著:“現在,你付出些代價償還我吧。”】
被對方刺進身體的瞬間,艾賽爾難耐地將頭向後仰起:那太疼了。儘管先前有做過潤|滑與擴|張,但那個狹小的地方根本容納不下對方的巨大。麥克斯堅定的挺進、自己的身體被一寸寸侵入的感覺都格外鮮明,這些都讓艾賽爾覺得格外屈辱:分明一直都想避免被對方壓倒,算計許多竟然還是無法逃開!
雖然不瞭解艾賽爾心中的想法,但麥克斯也想的到,對方此刻承受著怎樣的疼痛與屈辱感;他能感受到那處的緊|致,也清楚對方的高傲。壓制住不管不顧動作起來的渴望,麥克斯放慢了進入的速度,在甬|道內輕輕碾壓、試圖尋找艾賽爾體內的敏|感點。
當麥克斯無意間蹭過某一點時,他忽然感覺到艾賽爾身體猛地一僵、連包裹住自己那處也緊縮了一下。“原來藏得這麼深嗎?真是符合你冷清的性格。”麥克斯舒了口氣:他總算是在耐心被快|感消磨乾淨之前找到了能讓對方快樂的那一點。於是,麥克斯開始不斷撞擊著艾賽爾最為敏|感的那一點,感受著對方那處一次次絞緊自己。
艾賽爾緊緊咬著下唇,克制住自己的呻|吟。最初被撐開撕裂的尖銳疼痛過後,剩下的全是後方被對方填滿的充實感與一波波襲來的快|感;他最初不發一聲是因為不願呼痛,此刻卻不得不開口阻止麥克斯:“快停下……你這該死的……變態……”
“現在我停下,你的身體能得到滿足嗎?”對方環住自己的腰部、將頭埋在自己頸側,艾賽爾清楚地聽見了麥克斯自信的笑聲;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對方猛然一挺,將那個堅硬的事物送入了自己體內最深處。強烈的刺激讓艾賽爾繃緊了身子,腿也不由自主地纏上了麥克斯的腰部。
“開始覺得舒服了嗎?”麥克斯明知故問地說著,同時加快了進出的速度。他能感覺到艾賽爾後方那裡已經開始變得濕潤,原本抗拒著的身體也有了迎合的跡象;更重要的是,對方口中開始發出“嗚嗚嗯嗯”的輕吟,那無疑是愉悅的表現。
待二人先後釋放,艾賽爾得到滿足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同時頭腦也明晰起來;回想起自己怎樣在對方身下迎合,他真恨不得立刻去死。更讓他無語的是,他發覺麥克斯埋在自己體內的東西又有脹大變硬的跡象。
對方的抽離讓艾賽爾松了口氣;但還不待他完全放下心來,麥克斯就將他雙腿高高抬起架在肩上,而後就著這個姿勢再度挺入。“你這變態還有完沒完!”艾賽爾低聲咒駡著。
麥克斯輕笑著俯下頭來,吻去了艾賽爾鼻尖的汗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將你做死的。”
想起當初在四區的談話,艾賽爾不禁後悔:我當時就該殺了你的……
初嘗情|事的身體很快就被欲|望所俘獲,艾賽爾已經不記得被對方做了多少次。當他隱隱恢復意識的時候,卻是因為麥克斯的大動作:麥克斯將自己手上的束縛解開,扶著自己無力的腰扶起,而後讓自己坐在他的腿上。這個姿勢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徹底深入,艾賽爾倒抽了一口冷氣。
身後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被對方發洩的黏膩液體所填滿,因為被蹂|躪了許久、對方每每進入時都會引起灼燒一般的痛感;艾賽爾知道自己已經不能承受更多,但身體卻罔顧意識的抗拒而柔順地接納了對方。
“快住手,我不想要了……”從未有過的無助與屈辱讓艾賽爾忍不住低聲啜泣,那眼淚立時灼痛了麥克斯的心。他停下了動作,捧住艾賽爾的臉輕輕親吻:“沒事了,會很快結束的。”
先前分明想要狠狠欺負這個人,直到讓對方哭泣,褪去平日的冷淡、只剩下被自己掌控的脆弱;可當對方真的哭了出來,自己卻會變得心痛難抑。
“騙人。”艾賽爾用盈滿了淚水與憤恨的藍色眼眸瞪著麥克斯,臉上因為自己將要說出口的話變得更加通紅:“每一次你結束得都沒有很快。”
被這賭氣一般的話語弄得失笑,麥克斯輕輕撫著艾賽爾的脊背,繼續動作起來、卻比先前更加輕柔小心:“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
發洩過後的艾賽爾已經累得無法動彈,只能伏在麥克斯肩上輕輕喘息;而麥克斯也想享受對方片刻的乖巧,便僅僅是輕輕的擁抱著對方。一時之間,屋內陷入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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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白天的主角:不用擔心,我會陪你度過難關的。
夜晚的主角:你下面那張貪吃的小嘴已經吞不下我的【嘩——】了。
苦逼的反派:再也不要和精分病人滾床了!(╯‵□′)╯︵┻━┻
亂入的作者:求花花 ~(~o ̄▽ ̄)~o 求表揚o~(_△_o~) ~
多謝clampcctv姑娘的火箭炮~
☆、32•安撫
他們就那樣靜靜相擁著,像是在一起許久的戀人,而非普通的朋友甚至立場相異的同僚。麥克斯沉浸于這個安寧的擁抱,心中生出了一種徹底擁有對方的錯覺;這錯覺讓他感到無比滿足。可惜,寧謐的美好總是十分短暫。
“放開我。”因為將頭埋在對方頸窩,艾賽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麥克斯自知今天得罪了艾賽爾,便依言鬆開了擁抱著對方的手。
重獲自由,艾賽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逃”;他現在對於麥克斯已經產生了恐懼的心理。對方讓他身體燃起的情|欲如同枷鎖一般將他緊緊攫住,艾賽爾甚至都體會到了窒息的危險;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自製地沉迷於那陌生的感覺。
我需要離這個人遠一點,艾賽爾這樣想著。但他才與麥克斯的身體分開,便察覺到身後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有黏|膩的液體流出——是先前對方留在自己體內的東西。艾賽爾身子一僵、不敢再動,以免那受|辱的感覺變得更加鮮明;與之相伴的,他眼中的怒火卻越燃越烈。
意識到自己先前的失控給艾賽爾造成了多大的尷尬,麥克斯不由得深感歉疚。將對方無力的擊打與掙扎輕輕壓下,麥克斯從正面抱住了坐在床上的艾賽爾。“別躲,別怕我。”麥克斯安撫著:“已經沒事了。你身體的危機已經解除,我也不會再對你做你不願意的事。”
艾賽爾不信任地盯著麥克斯,反問:“你是要向我保證,今天的事不會再度發生麼?”麥克斯一噎,下意識地用真實想法來回答對方:“事實上,我不能保證。就像我曾說過的那樣,我對你做的事也許不能全部合你心意,但至少,我絕對不會害你。”
“說真的,”艾賽爾深吸一口氣——他真的受夠了;如果不是他現在身上沒有力氣,他一定會立刻抬手將麥克斯的脖子扭斷:“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死?我可以幫你一把。”
果然很生氣啊。麥克斯歎息,決定憑藉自己的樂觀精神消除對方尖利話語給自己帶來的負面影響:“至少不是馬上。如果我現在去死,可就沒人照顧你了。現在,我要帶你去清洗一下。”說完也不等艾賽爾回應,直接翻身下床,將艾賽爾抱起在懷裡。
“變態。”艾賽爾輕聲罵了一句,卻並沒有再做掙扎。他對麥克斯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厚臉皮已經無可奈何,為了不將自己氣死,他只能無視。同時,艾賽爾的確迫切地想要清洗自己的身體;當理智回爐後,他覺得先前與對方做的事令人作嘔,只想將對方留在自己身上的所有痕跡儘快消除。
身體以後背朝上前胸朝下的姿勢被浸入溫熱的水中,先前被折騰到酸軟無力的四肢得到了舒緩;艾賽爾的身體逐漸有些放鬆下來,卻在身後那一處也泡在水中之後再度緊繃。水溫有些偏高,那個有些紅腫的地方經熱水一刺激,疼痛變得更加難以紓解。
麥克斯向艾賽爾後背上輕柔地揚了些水,而後用濕透柔軟的毛巾為對方擦洗:“需要我幫你清理身體麼?”艾賽爾立刻轉頭瞪他:“你敢!”
麥克斯無奈:“並不是我想占你便宜。你現在太累了,有力氣自己清理麼?”艾賽爾眼神變得更加不善:“我沒剩下多少力氣,那到底是誰害的?”爭吵已經無用,因為艾賽爾當真沒有力氣;就算他有,因為角度問題,他也很難將手指深入那個地方徹底清理。但也正因為清楚這一點,艾賽爾才要在嘴上刺對方一番。
身後的甬|道被兩根手指侵|入、微微撐開,白色液體從那裡流出,溫水也灌入些許進行沖洗。艾賽爾強忍著身體再度被入|侵的屈辱感,一動不動地等著體力恢復,只待對方再做多餘事情的時候回身給對方一拳。
然而麥克斯並未如艾賽爾想像那般,借此機會占他便宜;在做過清理之後,麥克斯悉心地將他身子擦拭乾淨,而後將他又抱回了床上。這忽然回歸的紳士風度在讓艾賽爾感到意外的同時,竟也微微地感激起來:幸好你是精神分裂,而不是徹底改變了本性。
“我不會為此道謝,這是你應該做的。”艾賽爾輕輕伸展了一□體,冷冷地說。先前無法遏制的殺意與熱度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而經過了溫水泡浴,肢體雖然依舊遲鈍、酸軟卻緩解了不少。現在,艾賽爾開始為另一件事傷腦筋了:他要怎麼睡?
顯然,麥克斯並不打算離開了。仰睡的話,身後被傷到的那處會受到壓迫,自己很可能因為疼痛而在敵人面前失態。俯身入睡……這種不能夠迅速起身、瞬間進入戰鬥模式的睡姿,從來不曾出現在艾賽爾的生命中。
不等艾賽爾糾結完畢,麥克斯已經為他做好了決定。麥克斯將艾賽爾輕輕按倒在床上、讓對方側向躺著,自己則從對方身後攬住了對方的腰部:“抱歉,我要和你分享同一張單人床了。”
“離我遠點!”艾賽爾惱怒地低吼,試圖掙開對方的手臂,卻被麥克斯抱得更緊。“別亂蹭,”麥克斯附在他耳邊開著玩笑,艾賽爾卻聽出了幾分威脅的意味:“四區人和一區人的體力差距你是知道的。你不想被繼續折騰下去吧?”
被動地靠在敵人的懷裡,這讓艾賽爾感到屈辱又憤怒;但他卻毫無辦法。現在二人靠得太近了,艾賽爾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胸膛堅實的肌肉與有力的心跳;麥克斯先前並沒有顯出很疲勞的樣子,如果自己掙扎不脫反而讓對方再度興奮起來,那十有□會出人命。
“算了,就和你這變態將就一晚上。”艾賽爾說話的聲音很冷,但眼中射出的光芒則更加冷得徹骨。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現在被他盯上的人只怕早已死了無數遍。
這件事不會這麼過去的,麥克斯……
第二天艾賽爾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沒有不適的感覺。
果然是天生適宜戰鬥的身體,無論受了什麼類型的傷害都可以迅速復原。艾賽爾暗自感歎著,一轉頭,發現麥克斯正坐在床邊;與自己對視的瞬間,麥克斯笑了一下,指向床頭的杯子:“牛奶,趁熱喝吧。”
艾賽爾慢慢坐起身來,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牛奶?你喂貓?”
被對方拿話狠刺,麥克斯卻仍舊掛著微笑:“那麼,你想吃什麼別的東西?我可以去幫你買。”也許是因為終於得到了想要的人,麥克斯心情變得非常好,想法也格外的樂觀;在如今的他看來,艾賽爾無論怎樣都是在鬧彆扭耍脾氣,於是他也甘之如飴地全盤接收。
“才不需要,”艾賽爾朝他翻了個白眼,將床頭的牛奶杯拿起:“你以為做這些小事,就能讓我原諒你嗎?”牛奶倒真是很熱,也不知道這傢伙反復找服務員熱了多少遍。艾賽爾一邊想著,一邊端著杯子小口啜飲。
麥克斯看著艾賽爾,慢慢微笑起來:你氣鼓鼓地瞪人又小口小口喝牛奶的樣子,的確很像一隻暴躁的小貓啊。這樣聯想著,麥克斯便想去摸摸對方的頭,替這只“小貓”順一順毛。
但是,如果自己真那樣做了,多半會被對方狠狠抓撓吧。麥克斯不禁歎氣。見對方擱下了杯子,麥克斯清了下嗓子,說道:“艾賽爾,我喜歡你。”聞言,艾賽爾用頗具嘲諷意味的目光看著麥克斯:“你有病?”
將對方的問話無視,麥克斯繼續誠摯地說道:“那‘喜歡’,並不是因為瞬間的驚豔或是盲目的迷戀。記得當初在四區我們看夜景的時候嗎?那時你提起自己的夢想,眼睛比星星還要明亮幾分;從那時起,我心中有了你的存在。你以為我會在更瞭解你的過程中放棄,我卻變得更加……雖然在這其間,也有些讓我深感為難的事。”
你當然會為難;等到日後我開始針對你、攻擊你所在的陣營時,你還會更加為難呢。艾賽爾問道:“那麼,你說這話,是要得到我的回應?”
“並不是。我知道,你現在的回應一定不會是‘肯定’。”麥克斯笑得有些失落:“我只是想向你承諾,你需要幫助時,我會在你身邊。只要不涉及家族利益、不傷害到民眾,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去做……只要是為了你。”
艾賽爾抬頭看著麥克斯的眼睛,認真地說:“你千萬別做這樣的承諾,我會忍不住讓你去死的。”他確信自己聽到了某些人的心如玻璃般嘩嘩碎裂的聲音,這讓他心情好了不少。在他看來,自己不必回應麥克斯的溫柔,不必安撫對方求而不得的失落;相反,自己還可以更加尖刻地對待麥克斯。
如果施暴的一方都可以得到安慰,那麼誰來安慰自己這個被施暴者?
“會有什麼途徑能讓你原諒我的失禮麼?”聽麥克斯這樣問,艾賽爾微笑起來:“那很簡單。你靠過來一點,再把手遞給我。”
麥克斯毫不猶豫地照辦。他雖然知道艾賽爾擅長將人摔出去的各種方法,卻相信對方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傷害;畢竟人坐在床上的時候,肩上可以借用的著力點都不可能有效工作。
……等一下?
麥克斯瞪大了眼:艾賽爾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而後將手撐在床上向另一邊翻去——對方竟然利用床板作為支撐將自己甩了出去!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迅速,當麥克斯摔在床另一邊的地板上時還有些不敢置信。後背的疼痛讓他回過神來,麥克斯聽見了艾賽爾的笑聲:“看來,你的格鬥技巧還需要加強啊。”
“軍隊裡可沒教過這個。”麥克斯站起身來,揉著仍在一陣陣疼著的肩背。艾賽爾向他挑釁地笑了一下:“當你參與任務的時候,軍隊裡教授的內容可遠遠不夠。”
我今天又上了一課。麥克斯將這話默默記在心裡,向艾賽爾發出邀請:“我來三區時有開車,想搭我的車回去麼?這樣你可以節省一些時間。”
艾賽爾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對方。見麥克斯出屋去,艾賽爾瞬間變得安靜,眼神卻愈發陰冷起來。
發洩出來的憤怒很快就會過去,外露的仇恨不算危險。在你面前,我會盡力地表現出一個十八歲少年該有的模樣,盡情地發洩怒火,讓你放心甚至是愧疚;但今日的恥辱,絕不會那麼容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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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碼字的時候忽然想起一個段子:“自從我得了精神病之後,我的精神越來越好了。”
→_→主角你的精神看起來不錯呦~
P.S.感謝大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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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夢魘
麥克斯上了車,發現艾賽爾微微地皺眉,於是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我的徽章不見了,可能是先前落在了旅館房間裡。”艾賽爾撫著空蕩蕩的軍裝領子,看向麥克斯:“等我一下,我需要回去一趟。”他已經打開了車門,正要下車時卻被麥克斯按住了肩膀。
“我去吧。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不要活動太多比較好。”麥克斯自然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討好一下艾賽爾,從而挽救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但他將話說出口之後才懊惱地發現,自己的話又提醒了對方前一晚發生的事。
“我明白了,”艾賽爾開始冷笑:“你一定特別喜歡我生氣的樣子。或者,你很希望和我打上一架?”聽出對方話中已經有了火藥味,麥克斯明智地決定立刻下車、讓艾賽爾一個人冷靜一會兒:“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眼見對方進了旅館、背影消失在門廊之中,艾賽爾忽然笑得有些惡意:“麥克斯,謝謝你的紳士風度。”而後伸手將駕駛座的座套掀開一角,將手探入進行摸索。待他摸到了筆記本的一角,終於放心地笑出聲來:“果然,就像原著中寫的那樣,這就是你的習慣。”
當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參軍,那麼這之後的任何一次休假旅行都不再是單純的“旅行”;艾賽爾將本子抽出,這樣想著。你將你姐姐的一切資源接手,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假借旅行之名去見一見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人。幸運的是,你不僅思考方式與我幾乎相同,連整理資料的方式都與我很像:以人名作為索引、一頁紙一個人。
取出自己公事包內的紙筆,艾賽爾開始快速抄錄麥克斯寫在每一頁左上角的名字。由於時間不充足,他只能將名字記下,日後再借助自己的手下去查那些人的底細。
他必須知道投靠麥克斯——或者說投靠麥克斯所在家族的——都有些什麼人。日後自己交際圈會擴大、需要結交的人也更多,總有不得不與對方交際圈重疊的時候;當和麥克斯手下人士打交道時,自己必須格外留意。
艾賽爾將麥克斯的筆記本和自己的紙筆都放回原處,隨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自己和麥克斯思考和行動的方式都太像了;自己處心積慮算計對方,對方說不定也在計畫著如何打擊自己。這實在讓人擔心,同時也讓自己無比興奮。
當麥克斯回來的時候,他看見艾賽爾正半闔著眼睛、以手掩唇打著哈欠。“抱歉,我花的時間比較長。你沒有把徽章掉落,而是放在了桌子抽屜的裡面,所以我找了很久。”
如果我不放在隱蔽一點的地方,怎麼可能耗費你這麼多時間?艾賽爾接過麥克斯,瞪了對方一眼:“那不奇怪,我一向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可靠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某些人讓我變得太過疲累,我不會把它忘記的。”
當麥克斯笑得尷尬的同時,艾賽爾也發現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失誤。“你領子皺了。”艾賽爾微微側身靠向麥克斯,抬起左手為對方捋順衣領;同時將右手伸到駕駛座下面,將未曾整理好的座套整理平整。雖然艾賽爾知道對方很警覺,但他並不擔心被麥克斯察覺自己的小動作。
每每我主動靠近你的時候,你智商總會自動下降很多;真可悲啊,麥克斯。這樣想著,艾賽爾不禁幸災樂禍地微笑起來。
正如艾賽爾設想的那樣,麥克斯的確沒注意到艾賽爾右手的動作;由於沒想到在昨晚之後艾賽爾還會對自己如此溫柔,他只是愣愣地盯著對方靠近了自己。低眼看到艾賽爾藍眼睛中的專注,麥克斯忍不住傾身上前,在對方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早已習慣了對方時不時的惡劣舉動,艾賽爾並未發怒;他僅僅是面色如常地從麥克斯頸後拉住了領帶,突然向後狠狠一拉。“天啊,”麥克斯不得不抬手向下扯松領帶,同時不住咳嗽:“艾賽爾,我要被你勒死了。”
“但你現在並沒有死。”艾賽爾快速地將對方的衣領再度整理完畢,說道:“現在,我們回去?”
***
黑暗和疼痛已經不能對艾賽爾造成任何折磨,因為他早已被絕望殺死了無數回。
麥克斯已經成了軍區的首席長官,而自己卻被對方鎖了起來,連翻身都不能夠;更糟的是,自己的力量也被對方剝奪了——四肢恢復了尋常人類該有的模樣、那些禁忌之物也被移除。
“他們說魔法晶石會讓你經受巨大的疼痛,更會加速消耗你的生命。”麥克斯曾經對自己這樣說:“我不會讓你遭受那樣的痛苦。”
可重點是我因為你變成了普通人;這將比任何痛苦都能更加有效地折磨我,甚至當我每一次想到這件事,都覺得自己將要窒息而亡。
我對你唯一的一次心軟,竟然讓你和你的勢力反撲到這個地步。現在,我是如此地想要殺死你、也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可我卻做不到了;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糕的嗎?
“你醒了。”燈被點亮,麥克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艾賽爾冷冷地回應:“我已經死了。”
“艾賽爾,你真會開玩笑。事實上,你還活著;而且,在我身邊。”麥克斯坐在床邊,將艾賽爾手腕上的金屬鐐銬撥開,用手輕輕撫摸對方手腕上通紅的一圈——昏迷時被上過藥的地方又被金屬磨得紅腫:“‘疼痛能使人清醒’,這是你常對下屬說的那句話吧?後半部分是什麼,他們都不肯告訴我。”
艾賽爾輕聲笑了,語氣中有些欣慰:“他們當然不會說的。我的人永遠不會出賣我,從任何意義上說,都是這樣。”麥克斯臉色忽然冷了下來,伏在對方耳邊連連質問:“他們為什麼對你那麼忠誠?你和他們建立了親密的關係嗎?你把身體給他們享用了嗎?”
“你瘋了!你怎麼敢說出這樣下作的話來?”艾賽爾不禁憤怒地叫了出來。
“也許,”麥克斯就維持著二人親密貼近的姿勢,撫著艾賽爾不甚服帖的黑色長髮:“如果真是那樣,也是你將我逼瘋的。艾賽爾,你和我說話的時候有用過溫柔的語氣——哪怕一次嗎?對於我的好意,你有過‘殘忍拒絕’以外的任何一種反應嗎?當你能打擊我的時候,你有過猶豫嗎?當然,上一次你能殺我時的確猶豫了;感謝你的‘唯一一次’,因為它讓我擁有了你。”
艾賽爾皺了下眉,語氣中帶著嫌惡:“我真後悔上次沒殺掉你。”感覺到有什麼冰冷尖銳的東西輕觸自己□的後背,艾賽爾不禁繃緊了身子:“你又想怎樣?”
“別亂動,”麥克斯溫柔地說著:“我只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一個‘你屬於我’的證明罷了。”而後,艾賽爾便覺得後背尖銳地疼痛起來——那竟然是一把尖刀!
經受過魔法的折磨,這種程度的疼痛對艾賽爾來說早已不算什麼;他甚至有閒心去分辨刀尖在自己後背皮膚上的走向:“是你的家徽。”麥克斯給出肯定的回答:“當然。不用擔心,這是一個不閉合的圖案,不會把你的皮膚挖掉一塊的。”
被迫打了烙印,在那之後呢?是對方強行入|侵自己身體的屈|辱,是自己惡毒的咒駡和求死的哭泣。而這恐怖的夢魘不會停止;只要自己活著,它們就將上演無數遍……
“我是如此地痛恨著你,卻又不可避免地深*著。”麥克斯的聲音輕柔而悲傷:“艾賽爾,我只求你會有和我擁有同樣感情的那一天。”
“我只求擺脫你的那一天。”罔顧身體上的疼痛,艾賽爾微微冷笑:“而我將會如願以償。那個法師沒有告訴過你嗎?將魔法晶石移除後,被植入的人體只會更快地走向死亡。”
“你一定不會死。”麥克斯笑了笑,俯身下來,吻了艾賽爾冷笑的唇,而後說道:“我不會讓你死。什麼都不可能讓你從我身邊離開;就算是死亡,也不可能。”
“別太天真了!”艾賽爾聽見自己大聲地笑了起來,儘管他喉間已經充滿了血的味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神;你不可能主宰一切,也不可能阻止死亡。”
為了終結這場無休止的噩夢,我死或者你亡,我們來做個選擇?
艾賽爾醒了,驚出了一頭的冷汗;雖然他已經完全清醒、意識到方才一切都只不過是夢,但他還是驚恐未消地急促喘著氣。
當初在同人志中看到這個情節,艾賽爾心中只是覺得氣憤,可能還有些認為這是無稽之談的荒謬感和好笑。但是現在,他真的夢到了那個片段。在夢中他的感覺如此真實,以至於那些疼痛、屈|辱乃至絕望幾乎都讓他切身體會到。
“麥克斯,”艾賽爾將腿立著蜷起、抱住了膝蓋,輕聲說道:“我會殺了你。”在你毀掉我之前。若是不能成功,我會在一切噩夢開始之前處決自己——如果噩夢註定沒有盡頭。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了。
“長官好!我把您吵醒了嗎?”那邊的少年聲音依舊十分歡快,這從一定程度上讓艾賽爾心情變好了一些:“早就醒了。現在已經五點了,我不可能睡到這麼晚。有事?”
“我們領到了一項任務,今天早上六點出發去北海岸。只是一群魔獸而已,解決之後您還有充足的時間回四區……”蘭斯興高采烈地說著,但艾賽爾卻從中聽出些端倪:“我先前一直在二區、昨天晚上才返回軍區,根本沒可能主動接下任務。我希望你接下來不會告訴我,你再次自作主張地替我做了決定。”
“抱歉,”少年的聲音因為心虛和歉疚而變輕了許多:“但是您已經很久沒有回四區了。我想,您一定會想家的。我通告其他人的時候只說這任務報酬不少、並沒說別的,如果您顧忌自己的感情被他們覺察,那就大可不必憂心了。”
艾賽爾微微瞪大了眼:原來這個小孩也成長了許多,竟然能考慮到自己所擔心的事情。“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體貼。”
掛斷電話,艾賽爾開始迅速整理自己使用最順手的武器。手指觸到一枚尖細的小刀時,他的動作停住了;這種形狀的刀最適宜用投擲的方式攻擊魔獸的眼睛,而這讓他想到了別的事情。
的確有必要回去看看她了;我親*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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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就是各種陰謀展開了,未來幾章可能還會有一次肉(而且算是兩廂情願?),但那之後就不會太多了~
【本文是HE,絕對是HE】!!!
P.S.大家吱一聲嘛,每一條留言我都會回的噢~留言變少的日子裡我好寂寞
☆、34•母親
艾賽爾靠在樹後調整呼吸,繼而無聲地冷笑起來。
將這片森林中所有的大型魔獸獵殺乾淨。艾賽爾知道,這項任務的下達並非源于總司令對四區的關*,而是希望長官們來四區的時候路上乾淨一些——實在太諷刺了。
雖然他心中存有不滿,但行動上卻毫不含糊;對他來說,只要任務的結果對四區有利就足夠了。艾賽爾將手中的長刀從刁鑽的角度劈了出去,在魔獸的側腹添了一條狹長而深的傷口。
已經結束了嗎?周遭恢復安靜,艾賽爾打算去和自己的下屬們匯合。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心跳頻率加速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艾賽爾卻驀地警覺起來。
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與其說是對於危險的直覺,倒不如說是近乎對同類的感應。還不等艾賽爾想明白其中緣由,便有一隻巨大的魔獸落在了他面前。那一瞬間,艾賽爾怔在了原地:地獄犬?
巨大的爪子向肩膀撕了過來,艾賽爾下意識地用左臂去擋,尖爪劃在金屬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魔獸眼中的嗜血與狂暴提醒了艾賽爾,面前的雖然是“她”的同類,但也是一隻會傷害自己同胞的魔獸,自己本不該心軟的。
遲疑只有一瞬,艾賽爾迅速恢復到了機警的戰鬥模式。他知道地獄犬有多聰明,一定已經發覺了自己左臂的異常;接下來這只魔獸的攻擊多半會避開左臂,甚至有可能選擇自己不能及時用左臂救急的方位攻擊。這從某種程度上說會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危險,但也為自己提供了機會!
心中有了計畫,艾賽爾忽然假作仰面摔倒、將左臂壓在了自己身下,而後在魔獸撲上來的一瞬間,猛地將右手中的刀尖朝上——並非是要去劈魔獸的身體,而是要去劃開它的肚皮。用刀身去劈只會讓刀在巨大的衝擊力被折斷,在這種情況下,用最為鋒利的刀尖去攻擊柔軟的肚皮才是有效的攻擊方法。
被開膛破肚的魔獸直直墜落到了地上,再無力量向人發起攻擊。而早在魔獸墜地之前,艾賽爾已經翻身躍起,避免了被重物壓頂或被破碎內臟噴濺到的尷尬。
手起刀落,艾賽爾將魔獸的頭顱砍了下來。而後他蹲□去,開始拔魔獸的指甲;地獄犬的爪子中有劇毒,為防止有毒的指甲散落在樹林中誤傷了民眾,必須將它們埋在地下。就在這時,蘭斯湊到了艾賽爾身邊,小心地問:“長官,這樣,沒有關係嗎?”
作為極少數去過艾賽爾在四區家中的人之一,蘭斯已經認識了艾賽爾的“親人”;相對的,艾賽爾也知道這個小孩擔心的是什麼。“沒關係的,”艾賽爾給了對方一個微笑,之後卻又自己歎氣:“我很少獵殺地獄犬,畢竟媽媽不會傷害我的同胞,我也有必要回報她,但是……這是任務,我不會為了私人感情耽誤公事的。”
“其實,您不必覺得愧疚啊。”察覺到艾賽爾的心情變差,蘭斯開始安慰自己的長官:“雖然‘她’不會傷害四區人,但她的同類可不能保證這一點;所以殺掉它們,其實沒什麼對不起她的。”
“也許,”艾賽爾做完了手頭的工作,站了起來:“我現在回四區,傍晚之前回去。接下來就要麻煩你先回軍區替我報導了。”
親人重逢是最能讓艾賽爾感到喜悅的事情。就算如此,他還是在巨大的魔獸撲到自己身上之後用手擋住了對方的嘴:“別舔臉。”從經驗來看,被那麼粗礪的舌頭舔過,自己臉上必定會一連幾天都留有紅印;畢竟他現在軍銜不斷上升,必須多在意一些自己的形象。
使自己的前爪重新落回地面,巨大的魔獸走開到了牆角,蜷起身躺了下來。艾賽爾一時沒能明白對方怎麼忽然變得冷淡,但很快就想通了原因——而且那原因讓他愧疚起來:他們分別了太久,好不容易見面,自己竟然表現得好像嫌棄對方一樣,這太不應該了。
“抱歉,這段時間我沒有回來看您,但我始終是*您的。”艾賽爾想了想,低下頭在魔獸的耳邊輕輕說道:“我們來做從前常做的遊戲吧。要和我比誰先到房頂嗎?”
地獄犬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沒投向他;但就在艾賽爾站直身子的一瞬,它忽然站起身來,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媽媽,這是作弊。”艾賽爾無奈地自語,也跟了上去。
一人一獸倚靠著彼此坐在屋頂,就像他們曾經最常做的那樣。艾賽爾開玩笑地伸手去撓地獄犬的肚皮,又被魔獸有力的爪子撥開了手臂。
“我需要和您正式說一聲謝謝。無論是您賦予我的力量,還是一直以來的陪伴。”
當我還不具備強大的力量、身後沒有人信任我追隨我的時候,當我一無所有、空有一腔恨意的時候,是您在陪伴著我。
“此外,我覺得很抱歉。我讓您脫離了您的同類,卻沒能抽出足夠的時間陪伴您。”
為了和我呆在一起,從此脫離了自己原有的種族;為了不讓我為難,再不對藍色眼睛的四區人發起攻擊。
“等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我會多抽些時間回來陪伴您的。除非……”除非又到了神曆878年。想到第一世在這年份中發生的事,艾賽爾臉上的笑意不禁減淡,眼神也暗了下去。
那一年他二十五歲,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麥克斯在軍區集體選舉中以一票之差戰勝了自己,而自己身邊這只魔獸也在那一年壽終正寢。
必須讓它們發生改變。沒有人能夠阻止死亡的到來,所以只能加快自己向上爬的速度。
“這一次希望您能看到我的成功。”艾賽爾將頭靠了過去,主動地在魔獸的頸項處蹭了蹭:“我一定會在那一年之前就爬到那個位置,在那之後,我會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您的。”請您,等著我……
***
“替我做一件事,將他逼到絕路;我需要知道他在極度憤怒時能夠爆發出的力量。在那之後,我要將那件任務交給他。”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是那件任務為什麼不能只交給我一個人?我會盡力將它辦妥。”
“‘盡力’和‘一定’是有區別的。這件事不容閃失。你一人難以成功,我需要那個四區人。”
“請允許我提醒您,在年齡相仿、訓練同等的情況下,我的先天能力可要比那傢伙強得多。”
“而你被他打斷了十幾根骨頭又差點被他溺死。別自鳴得意了,那只能讓我發笑。總之,儘快完成我交代的事情。”
“我知道了……柯林先生。”
年輕的法師走在四區的街道上,銀色的長髮挽起疊在軍帽下、灰色的眼睛藏在了墨鏡的後面;這些偽裝讓他看起來像一個身高超過尋常水準的四區人。現在他腦海中重播著當初的談話,那內容讓他心中感到無比地不平衡。
他不害怕任何人,也很少對別人懷有敬佩的心情;能讓他感到敬畏的只有那個人。雖然他曾覺得對方的計畫太過異想天開,但經過長時間的耳聞目睹,他早已將對方視為信仰:最可怕的,莫過於將手下滲透到每一個角落、卻又容易讓其他勢力忽略輕視的人了。
他心甘情願地為對方賣命,那個人卻並未將他視為最可靠的下屬,這真是件讓人沮喪的事。
只不過是個被畜生養大的四區人罷了,沒什麼了不起;而我將讓他無比痛苦。想到了自己將要做的事,他心情不免愉悅了起來。
走進一條小巷,他在一扇門的前面停下了腳步。“好難找的住處,而且才換了沒多久……狡猾的魔獸教出了陰險的兒子,果然不愧是母子嗎?可惜,”他僅僅是將手覆在了金屬的門鎖上,那鎖就自動打開了:“這麼陰森的血氣,可不是找個隱蔽的地方就能藏住的。”閃身進屋、將門掩上,而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躍躲過那幾乎落在他身上的巨大爪子,年輕的法師有些不敢置信。他倒不是被地獄犬的行動驚嚇到,畢竟這本來就是最危險的魔獸,他早已知情、而且有了心理準備;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這外屋中根本沒有金屬製品!
作為能控制一切金屬的法師,他根本不會隨身攜帶武器,畢竟使冷兵器的人非常之多,金屬用具也幾乎無處不在;而眼下在他可掌控的範圍內,完全沒有金屬的存在!難道那傢伙已經猜到事情不會輕易結束,因此開始提防我們了嗎?
被有力地尾巴擊在膝蓋、腿上一軟,他不得不狼狽地順勢躺倒在地滾開。他知道,雖然現狀看似兇險,但自己只要進入里間就沒事了:任何一名軍人的家中都不可能不存放備用的武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將它們找出來……
身體因為小腿被地獄犬帶毒的利爪抓傷而變得遲鈍、經過悉心保養的銀色長髮變得淩亂,但成功取到金屬的法師總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務。“接下來,只等你的兒子來找我了。”他愉快地笑出聲來,同時踢了踢面前伏在地上、幾乎已經不能動彈的地獄犬。
那聰明的魔獸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竟然費力地仰起頭來看著他,那眼神讓年輕的法師莫名地毛髮倒豎,連笑容都收了回去。
來自魔獸的恐怖眼神讓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的眼睛是漂亮卻象徵著卑微的藍色,對自己微笑時眼中透出的陰森狂暴的殺意比這更甚,就像能將自己連皮肉帶骨頭一點點捏碎已經成為對方生命中最有趣的事一樣。
我要把這雙紅色的眼睛挖出來,然後送給那個四區人當禮物。他平復了受驚嚇的心情,讓手中的尖刀漂浮起來。
我是一名忠誠的信徒,所以絕不會去質疑我的信仰;但這可不代表,我不會傷害其他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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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急轉直下什麼的→_→這真心不是輕鬆治癒系的小萌文,雖然結局保證HE但虐一定會有~
順便,我不會寫沒有用處的配角,他們都有作用的:1.虐人或/和被虐2.治癒
☆、35•喪失
發生了什麼?
艾賽爾正要取杯子的手頓住了;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一直對自己的心臟健康程度很有自信,但就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覺得心臟就像失重那樣停在了它能達到的最高位置、以至於他覺得很胸悶;在那之後,恢復過來的砰砰心跳聲又加快了許多。
這樣的感覺,艾賽爾第一世有過兩次。一次是當遲到的柯林走進會議室,然後對方將他關鍵的一票投給了麥克斯;另一次這種感覺伴著電話鈴聲一同而來,隨即電話中的四區人告訴自己,有一隻地獄犬死在了自己家門外。
艾賽爾知道,自己的直覺從來都非常差勁;他沒有麥克斯那種可以趨利避害的敏銳感,當他心中有所感應時,可怕的或者不幸的事情已經無法阻止了。
現在距離那一年還有很久。還有什麼能比這兩件事更糟糕的呢?艾賽爾暗自猜測著。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
“嘿,是蘭斯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歡快的男聲:“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今天早上你的長官在家里弄出了很大響聲——也許他是在做爆破實驗,我猜?我在他家附近,被吵醒之後有去叫門,但他沒有回應我。我有點擔心艾賽爾、但我沒有闖進別人家裡的習慣,你能不能替我……”
艾賽爾還在聽對方講話,但他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對方的話語上了。那些話語簡直是給了艾賽爾一記重擊,讓他在不敢置信的同時恐懼起來。待對方終於閉嘴,艾賽爾沉聲回答:“是我。我現在在軍隊。”
“艾賽爾?我以為你還在家裡!”這次輪到電話裡那人驚訝了:“那今天早上那陣見鬼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需要我進你家裡去看看嗎?”
“不必了,謝謝你的告知。”艾賽爾並不想將其他人扯進這件事來;更何況,這明顯是針對自己而來的舉動,當然還是自己親自走一趟最為合適。
掛斷電話,艾賽爾轉向蘭斯吩咐道:“我要回一趟四區。在我回來之前,不要接任何的任務。如果是我們盯著的那些人打來電話……別接受他們的邀請,但也不要直言拒絕,至少要拖到我回來。”
“是,長官。”蘭斯立刻應下,而後將盛著咖啡的杯子向艾賽爾推了推:“在您離開之前,您最好先將咖啡喝了。”艾賽爾瞪了他一眼——僅僅這一眼就讓蘭斯感到了恐懼,但他還是堅持道:“您需要它。昨天晚上您一直呆在這裡,根本不可能好好休息。”
艾賽爾心中的恐慌令他焦躁不已,只想儘快離去;但他知道蘭斯的堅持是出於對自己的關心,於是舉起了杯子。只喝了一口,艾賽爾就皺起了眉頭:“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離開的時候不要動桌上的檔,我已經分類疊放過,別讓它們離開原來的地方。最重要的一點,不要再把我用來裝消毒藥的玻璃罐放在咖啡壺旁邊,就是你剛才用過的那瓶白色的細小晶體。”
蘭斯瞪大了眼睛:“那是用來消毒的藥嗎?我以為那是砂糖。”艾賽爾將咖啡杯擱在桌上推到蘭斯前面,給了對方一個淺淡的微笑:“你以為那是砂糖?顯而易見,因為你把我的咖啡調成了消毒藥水。現在我真的需要走了。”
出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艾賽爾連勉強的笑都擠不出來了。他知道自己需要儘快趕回去……雖然,已經太晚了。
媽媽她不見了。
她真的不見了!
艾賽爾確認了這一點之後,不由得在空蕩蕩的屋中頹然跪倒。他一直堅信,能被那只聰明而又忠誠的魔獸養大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幸運,而她甚至給了他夢寐以求的力量;然而這份幸運終究是要提前結束了。
要去哪裡救她?還來得及見到活著的她麼?這兩個問題讓艾賽爾無比揪心,直到他被一些東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些細小尖細的鐵屑,上面還帶著黑紅色的血。一般人不可能將金屬化為這麼小的形態用來攻擊,除了一類人——那就是法師,而且是覺醒了“金”元素的法師。
是他們?
艾賽爾嗖地站起身來;突然的站立讓他有些眩暈,但他還是迅速地走到了那個留有鐵屑的角落。在那裡,還有屬於魔獸的尖利指甲與銀白色的長長頭髮。
是他們!
艾賽爾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雖然四區的實驗室研究所多如星辰,但完全屬於柯林麾下的就只有那一間。
為什麼接二連三地,威脅我的生命、讓我失去最重要的親人,只為將我逼到崩潰或是瘋狂的地步?為什麼過度干涉我的人生道路不說,還要讓我無路可走?
現在的我,會為了做過的錯事而感到羞恥;我的復仇,也不會再傷害到任何無辜的人。可是你們所做的,卻超出了我的認知範疇。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
原因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如果沒有足以掌握別人的力量,就不得不被其他人掌控;如果不能做那萬人之上,就一定會有人能夠在你的尊嚴上踐踏過去——那也是我為什麼如此為權力而著迷的原因啊。
已經到了目的地,艾賽爾停下了腳步,抬起手按響了門鈴。這間實驗室顯然是四區中防護措施最嚴密的幾座之一;艾賽爾在等待時也打量著四周,又透過大門處的鋼鐵柵欄向內探視。如果是平常,他一定會猜測和探查這裡所做的事情為何;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去想那些了。
過了許久才有人出來應答。那人似乎想隔著鐵欄應付幾句,但艾賽爾沒有給對方先開口的機會——他直接抬手掐住了那人的喉嚨用力一扯、讓對方的身體猛地撞在了鐵欄上:“回答我兩個問題,別說廢話:那個法師在哪兒,那只地獄犬在哪兒。”
由於艾賽爾手勁太大,柵欄後那人一時之間只能劇烈地咳嗽而無法應答。意識到這一點,艾賽爾將左手從對方的脖頸移到了肩膀;這樣一來對方可以講話,自己也能隨時捏碎對方的肩胛骨或是卸掉手臂:“說吧。”
“你是那個被魔獸養大的四區人!”明白了這點,那名研究人員眼中的恐懼更深了一層:“他已經離開了!別找我們的麻煩,那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雖然對方言辭哀切,艾賽爾卻不為所動:“對我來說那根本沒有區別。她現在在哪兒?”
“它已經死了,你不可能找回那只魔獸的!”雖然那是因為我們切碎了它的身體用來研製藥劑……研究人員決定隱瞞一部分事實;意識到對方可能會因為自己的答案而狂怒起來,他試著安撫眼前的四區人:“先生,別那麼激動!記得嗎,尊敬的神明說過,他所給予亦可由他取回。您可以往好處想,雖然您失去了那只地獄犬,但它給您的力量可不曾消失呀!不管怎樣,您僅僅是失去了一隻魔獸而已!”
“是麼?”艾賽爾神色依舊平靜冷然,左手卻忽然用力,一捏、一拉之間,將對方整只手臂都扯斷;他又飛快地捉住了對方另一邊肩膀,而後對著那不住慘嚎的研究人員輕聲說道:“而你失去的也僅僅是一支手臂。聽著,你、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麼人。現在告訴我,她在哪裡?”
我現在知道你是不能招惹的人了,研究人員心中一陣後悔;他不該讓那位實力強大的法師離開,更不該應下那法師的點子——他們都低估了眼前這名四區人會有的怒火。但不論他如何後悔,總要給對方一個交代才行:“正如我所說的那樣,那只地獄犬沒能留下屍體來。但那位先生離開之前特意給您留了一些東西,如果您能夠保持冷靜,我可以讓您進來看看。”
斷了一支手臂的研究人員帶著艾賽爾到了一扇門前。就在他看著艾賽爾將門推開的一瞬,他心中忽然如同開了無底洞一般湧現出不可估量的恐慌;他不禁驚惶地大聲叫道:“等一下,看在神明的份上!”
阻止得太晚了——艾賽爾已經將門推了開來。映入艾賽爾眼中的是無數裝了奇怪物質的玻璃盒與盛著不知名液體的試管;他擰緊了眉頭,然後在這些繁雜的事物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也就是那名可惡法師留給他的東西。
艾賽爾一開始並沒有反應過來,那漂浮在容器中、周邊呈半透明狀的紅色球形物是什麼:他從前並未見過它們以這種方式存在過。但不過須臾之間,他覺得自己面前的空間忽然扭曲起來,那些扭曲的景象讓他感到天旋地轉、甚至站立不穩。
那東西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一對眼珠。血紅色的,輪廓比尋常魔獸都要大上許多;即使它們已經成了死物,卻依舊透出兇暴的殺意來。毫無疑問,是屬於一隻地獄犬的。
那是被活活挖出的、屬於媽媽的眼珠。
你們剝奪了她的生命、我的所*,又在她的身上和我的心臟狠狠踩了過去。
落在我手背上和地上的水滴是我的眼淚嗎?我竟然久違地落淚了嗎?那野獸一般痛苦而憤怒的哀嚎是來自於我口中嗎?
“神明所予,亦是神明所取。”那句曾在他不情願的情況下無數次鑽入他耳中的話忽然浮現在腦海;默念這句話,艾賽爾感到心中一陣尖銳的疼痛——因為愧疚。
我重新地活了過來,還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所以,無處不在的神明看不下去了,他覺得我沒有資格這樣幸福;於是他讓我失去了她。無視了現下所處的時間空間,艾賽爾默默地流淚,而無聲的哭泣很快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先前站在艾賽爾身後的那人心情十分複雜:他知道,那位法師的任務是激怒這名四區人,從而看到這人所能暴發出的力量。現下看到陷入悲痛中、只顧著哭泣的人,他作為一名研究人員感到無比失望,但作為一個“人”,他又不得不心生同情。他走上前去、將手搭在艾賽爾肩上,想要出聲安慰;但就在他碰到對方的一瞬間,艾賽爾突然動了。
反手擒住對方咽喉的動作快得簡直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右手分明和人類的形態無異、但尖銳堅硬的手指卻直接刺入了咽喉;艾賽爾就著這樣的姿勢狠狠一甩,那被割斷了喉管的屍體便飛了出去。
“雖然我已經不能救她,”艾賽爾將湧出眼眶的淚水拭去;他固然有悲傷需要宣洩,卻不能在敵人面前表現出軟弱:“但我至少可以讓你們為她陪葬。”
這裡所有的活人都參與了這件事,所以,需要全部殺掉;所有的設備都是沒有生命的幫兇,所以,需要全部焚燒殆盡。就這樣,將一切都毀滅掉吧……
——神說,神明所予,亦是神明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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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所以下一章就是主角如何安慰反派了~
☆、36•陪伴
“是四區軍部嗎?是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電話那頭的男聲忽然變得異常歇斯底里:“請速來救人!他扼死了他們,又焚燒了他們的屍體……他是個瘋子,快來捉住他!快帶他走!”
麥克斯皺了一下眉,將聽筒移遠了一些。他只是來四區這裡執行公務,在公事辦妥之後卻代暫時離去的公務員接了這電話;在他看來,電話那頭說話的人倒更像一個受了驚嚇的瘋子。“你們在哪裡,你口中的‘他’又是誰。”他用不容反對的命令式語氣說道。
電話裡的人顫抖著聲音報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聲音中的恐慌與痛苦甚至讓麥克斯也緊張了起來。而後他聽見對方說道:“那是一個年輕的四區人,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留著很長的黑髮……”
這些描述性的短語讓麥克斯心中一凜;他想到了一個人,但他還需要再進一步地確認一下:“他很擅長近身格鬥、而且使用的武器都是小型的冷兵器?”
“他根本就不需要武器!”電話那頭的人幾乎要哭了出來:“他徒手就將他們殺死扔了出去!請務必儘快派人來,在他找到我之前……天啊!他現在已經到了我門外!”
驚恐的尖叫與重物墜地的聲音一同響起,在那之後,聽筒中傳來的就只剩下電話掛斷之後的忙音。麥克斯將電話撂下,心中感歎著:艾賽爾,你一定有屬於你自己的守護神。你太幸運了,因為接到這通電話的是我。
相識並像朋友那樣交往了幾年,麥克斯就算聽聞艾賽爾做了什麼“驚人”的事情,也不會再為對方擔心,因為他發現,艾賽爾每一次“膽大妄為”的背後都是深思熟慮。那些看似會帶來嚴重後果的行為非但不會對艾賽爾有所折損,說不定還會對他有很大益處。但這一次是不同的——麥克斯能感覺得到,艾賽爾這一次完全失去了冷靜。
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後,隻身一人開車上路。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在艾賽爾將徹底研究所炸掉之前趕到並阻止他,這件事就還有挽救的可能;至於柯林本人會不會為此生氣甚至懷恨在心,那都是後話了。
那間研究所的佈局讓人觀之便覺心中壓抑:大門後面就是長而狹窄的走廊,而且走廊裡根本看不到有名為“燈”的東西。麥克斯警惕地快步向前走去,在經過第一扇半掩的門時他輕輕地將那扇門推了開來。
手上沾染的東西讓麥克斯的心沉了下去。那門把手上沾濕濕的液體大體上是血的紅色,但卻不僅僅是血液;那東西比血液要粘稠,多半是混合了內臟或腦漿之類。意識到這點,麥克斯瞬間明白了那個人為何會說艾賽爾“像瘋了一樣”;據他所知,艾賽爾不會隨便做“虐殺”這種事。就算是殺人,艾賽爾也更習慣於速戰速決,不會耗費時間將他的目標折磨成令人驚駭的慘狀。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終於找到了他——在滿地的鮮血殘肢後面。與麥克斯設想的最遭狀況截然不同,艾賽爾沒有像一個以殺戮為榮的兇惡暴君一樣繼續折磨屍體,而是靜靜地坐在屋子角落、有如受傷後獨自修養的野獸。“艾賽爾,你還好嗎?”麥克斯試探地問道。
“你是來阻止我的嗎?還是來幫我的?”艾賽爾輕聲地問麥克斯,繼而又自己笑了起來:“你看我多蠢,竟然忘了它們本質上是一個意思。”
“原來你還知道。”麥克斯松了一口氣;雖然現在艾賽爾的樣子安靜得讓人擔心,但從實際的角度來看,只要對方尚未毀掉整座研究所,自己就有辦法避免對方上軍事法庭:“他們都被你殺死了,艾賽爾;而他們和你共屬同一位上司。”
“不僅如此,我還想將這座讓人噁心的建築物炸得粉碎。但我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艾賽爾輕輕地說著:“在沒有能力的時候去報復,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以為我不懂得嗎?”
麥克斯忽然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同時對於艾賽爾個人的擔心又加深了一層;他覺得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有什麼可怕的事發生在對方身上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私下對你施加壓力或者刑罰了嗎?”
“比這更糟糕。”艾賽爾再度笑了,卻仿佛在哭一般。他將自己懷中的玻璃盒子抬起、放在膝蓋上:“你還認識‘她’嗎?來和我媽媽打個招呼吧。”
“他們居然這樣對你!”麥克斯感到震驚與憤怒,同時心中又被同情填滿:他明白這其中的無奈。對於艾賽爾來說,那是他的珍貴的親人;可是對其他人來說,那只是一隻魔獸罷了。任艾賽爾心中的仇恨如何洶湧,在等級與軍紀的約束下,合理合法的發洩途徑對於艾賽爾來說都是徒勞無功。
“幸好你沒把這裡炸掉。上周我升職了,父親為此很高興,我想我能說服他替你在上面通融一下。不過柯林那邊就只能你自己去和他交涉了,畢竟你們是直屬的上下級關係。記得要當心,據我所知,他可不是寬宏大量的人。”麥克斯走到艾賽爾面前,想將對方手中的玻璃盒接過來,卻被躲了過去:“別慌張,我只是怕你打碎它、想幫你拿著而已。”
“我不會打破它的,這是我唯一的親人僅剩的部分了。”艾賽爾重新將玻璃盒抱緊在懷裡,站起身來。
別這麼難過,事情總會過去的;麥克斯本想這樣安慰艾賽爾,話已經到嘴邊卻又咽回了肚去。他明白,對於艾賽爾來說,這件事恐怕永遠都不會過去了。“現在去我那裡吧,至少在我的公寓裡,你能好好地休息一下。更何況,他們會去你公寓那裡找你麻煩的,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麥克斯,你真是個體貼的人。”艾賽爾的笑容在麥克斯的眼中變得很奇怪;他聽見艾賽爾對自己說:“這倒是提醒了我,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麥克斯一頭霧水,艾賽爾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艾賽爾從前覺得第一世自己害死伊莉莎白最對不起的是那位小姐本人,所以只對伊莉莎白一人感到愧疚;但今天他卻突然明白,其實在那件事中,最痛苦的應該是自己面前這人才對。
以前,我只覺得,喪失至親的痛苦自己也經受過,你的悲傷根本微不足道;但親人死於非命的傷痛,實際上卻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麥克斯,對不起。”
麥克斯不解:“為什麼要道歉?”艾賽爾垂眼:為了這一世不會發生的事。“沒什麼。”
***
身上染血的衣服被換了下來,身上的血腥氣也在沖洗過身體之後消失了。現在艾賽爾坐在椅子上,穿著屬於麥克斯的偏大的衣服,繼續想著自己的事情。浴室傳來的嘩嘩水聲在他耳中,已經變得無比遙遠。
若是平常,艾賽爾是決計不會允許麥克斯幫自己做那些會使二人近身接觸的事情;與此同時他還會珍惜這能在麥克斯屋中獨自活動的時間,偷看能觸及之處所有的資料。但是現在,艾賽爾無心顧及那些了——他心中充滿了陰鬱。
在他的設想中,他會比第一世更早地開始屬於他的時代,重建破敗的四區,讓代表自己政權的標誌刻在每一位元軍人的徽章上;而“她”作為他唯一的親人,會目睹這些輝煌的誕生。但她現在死了,唯一會毫無條件陪伴在他身邊的生物已經死了。
我不會被這件事打倒的。僅僅是再沒有人無條件站在我身邊罷了,這沒什麼了不起;我會利用我的力量與手段讓更多人“有條件地”站在我身後。艾賽爾低下頭去,直視著玻璃盒中漂浮著的那對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您依舊能見證我的成功。而且,當我準備好一切的時候,我會將那傢伙的灰眼睛挖出來給您作伴。他成功地激怒了我,但他並沒能成功地打敗我。”
心中有一座支柱坍塌了,卻有無窮的仇恨再度堆砌起了更為堅固的支撐。
腳步聲由遠及近,艾賽爾繼續坐著,只是將玻璃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正視著麥克斯說道:“抱歉,害你身上也沾了血。”
“沒關係,我已經洗乾淨了。”麥克斯在艾賽爾面前半蹲下來,抬頭看著對方:“你現在看起來很平靜。”
“我表現得安靜,並不代表我心裡就那麼平靜。我也瘋狂地咒駡過你們的神明,心中設想了無數種讓仇人們飽受痛苦的辦法。”我甚至想要立即去自殺,因為從某種意義上我導致了她的死亡;但我不會那樣做的。艾賽爾微笑,回答:“但我不會再憤怒了。因為我知道,當我在瘋狂中深陷的時候,不會有人來拉我出去。所以,我絕對不會消沉墮落下去。”
“我會,”麥克斯忽然將艾賽爾空著的雙手交疊在一起、握在了自己雙手中:“在你需要的時候,我會拉你一把。”他說得太堅定,以至於讓艾賽爾覺得這有些可笑:“算了吧。你怎麼沒有把頭髮擦乾就出來了?你這兒的地毯太名貴,有我一個頭上滴水的人就夠你受的了。”
麥克斯這才意識到頸項間的濕潤的涼意:他不放心艾賽爾一個人呆著,以至於連頭髮都忘了擦。正尷尬著,麥克斯注意到艾賽爾濕漉漉的長髮,於是抬手輕輕扯了一下對方的長髮:“你的頭髮也濕著。我想陪著你。”
“你想陪著我?”艾賽爾怔怔地重複了一遍,同時望進麥克斯真誠的雙眼。在那之後,艾賽爾做了一件讓他自己事後想起都覺得荒謬的事情:他離開了椅子、向地上跪下,主動地抱住了他心中最為忌憚的敵人。
“別放開我的手。”無論是出於什麼讓我不喜的原因,唯一能接納我軟弱一面的,終究只有你一個。
“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就算陪在我身邊的是你,也已經無所謂。
最初,麥克斯還以為自己蹩腳的臨場發揮讓艾賽爾情竇頓開投懷送抱了——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那僅僅是個美好的夢想;但很快,他就認清了事實。
艾賽爾全身都在顫抖。艾賽爾在無聲地流淚。於是麥克斯也抱緊了對方單薄的肩膀:“我不會放開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會讓你一個人。”
因為……你很少有需要我陪伴你的時候,我卻幾乎時時刻刻都希望你陪伴在我身邊……
待這宣洩與安慰結束,麥克斯將因為疲累而熟睡的艾賽爾小心翼翼地抱到了自己床上。看著對方安靜的睡顏,麥克斯忽然就想起曾在這裡發生的事:艾賽爾裝睡試圖算計自己,最後又將自己打暈過去。那讓他不禁微笑起來:“艾賽爾,現在你學會相信我了,真是可喜的進步。”
麥克斯看向窗外。現在才是下午,如果自己回一趟位於一區的家還來得及在天黑之前趕回。他立刻動身出發了;一來他需要和他的父親交涉一下,二來他想到了一件能讓艾賽爾開心起來的事物。
也許,應該能讓他開心起來吧?麥克斯不確定地想著。
當艾賽爾醒來時,他發現麥克斯坐在床邊,臉上隱隱有些歡喜和期待。“艾賽爾,我為你準備了一件禮物,”對方向他笑著說:“你會喜歡她的。”
她?艾賽爾的第一反應是麥克斯找了個女孩子來用某種特定方式安慰自己,就像大多數性向正常的年輕軍官所做的那樣;但他發現自己想錯了。門開之後,走進來的是一團白色的毛球。直到那“毛球”摔了一跤之後,艾賽爾才意識到那是一隻長毛的寵物貓:“你的禮物,是一隻貓?”
“當然。”麥克斯彎□子,拎著小貓的後頸提起、擱在床上:“她的母親陪伴了我們家很多年。她的兄弟姐妹很多,但我覺得她最有可能討你喜歡。”
我可早就知道它了,艾賽爾默默地想著。一隻圓滾滾的、雙頰鼓鼓的小貓;在原著中,你將它送給了伊莉莎白。她愛死了你的禮物,在送了你一吻之後說:“這小貓長得好討喜!”
“她看起來長得很不開心。”艾賽爾伸手戳了戳小貓的臉。在他眼中,這只小貓雖然歡快地在床上滾來滾去,但長相也是異常委屈的模樣。麥克斯聳了一下肩:“它們小時候長得就是這樣。不過這種貓的脾氣很好,也會自己清理長毛,不需要你花時間打理。你現在的公寓也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把它養在身邊。”
“請允許我提醒你一下,”艾賽爾將幼貓抱在懷裡,說了一句話:“地獄犬是近似於‘狗’的物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母親’還活著的時候,也是最討厭貓的。現在,你為了安慰我,送我一隻貓?”
麥克斯再度被艾賽爾噎住:他根本沒往這個方向想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也許我可以換成小狗?”麥克斯歎氣;他覺得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特別愚蠢:“我只是不想讓你一個人罷了。”
“你特意回家帶她來的嗎?為了我?”艾賽爾看向窗外;他記得自己睡著之前已經過了中午,而現在夕陽還未完全下山:“不必換了,我很喜歡她。”
終於舒了一口氣,麥克斯開始和艾賽爾一起逗貓:“為它起一個名字怎麼樣?”艾賽爾輕輕繞著小貓的尾巴,臉上慢慢浮起了微笑:“小貓。”
麥克斯點頭:“的確是只小貓。”艾賽爾搖頭,說:“名字就是‘小貓’。”
麥克斯愣了一下:“可它本來就是只小貓。”艾賽爾立刻瞪向他:“我的貓,你有意見?”
“不敢。”麥克斯幾乎笑出聲來。他覺得自己面前的人,其實倒更像一隻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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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章溫馨治癒流,下一章有肉
感謝道長在我身下喘姑娘的地雷~感謝clampcctv的地雷~
☆、37•擁抱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BGM→
感謝135的地雷~感謝clampcctv的兩顆地雷~╭(╯3╰)╮
“她看起來並不怕我。恰好相反,她還很親近我。”艾賽爾輕輕撓著小貓的後頸和背脊。
雖然這是初次見面,但小貓卻一點兒也不怕生,一直鍥而不捨地向艾賽爾懷裡鑽去;同時它似乎又能感覺到新主人性子的冷淡,並沒有試圖引起注意、得到更多的愛|撫,而是乖巧地在艾賽爾懷裡躺下,身體圈成了一團。
“這種貓咪不會怕生,很親近人。不僅如此,它們會很快地信任新主人,而且能忍受過分一點的戲耍。總之,是很讓人省心的性格。”
“剛好與我相反嗎?”艾賽爾忽然問了這樣一句。麥克斯不禁驚訝,反問:“為什麼這樣說?”
“我不好親近,就算是相識很久的人也不會完全地信任,小小的冒犯也一定會記仇。”
麥克斯很想開懷大笑,但他忍住了:“是的,你說得對。你的確不是個容易接近的人,當我越瞭解你、越靠近你,就對這一點瞭解更加深刻。”艾賽爾抬頭看了他一眼,不解地說:“可是儘管如此,你依舊喜歡這樣的我。”
“是的,我依舊喜歡這樣的你。就像你對我與眾不同一樣,”麥克斯微笑地注視著艾賽爾:“不論是好或是壞,它們就那樣毫無緣由地發生了。”
那可不是毫無緣由,艾賽爾暗暗地想著,我對你的不同是我們曾經的鬥爭與仇恨導致的,就像你們所說的命中註定一樣“浪漫”。他沉默地低下頭,注視著因為自己的輕撫而在腿上愜意地蹭來蹭去的小貓。
“艾賽爾?”他聽見麥克斯叫自己的名字,於是抬頭。緊接著,艾賽爾發現麥克斯吻了自己。柔軟的唇貼在一起,雙唇之間的縫隙被溫熱的舌|尖輕輕|舔過,沒有侵|略性的舉動,只是輕柔的試探。細碎的金髮拂在艾賽爾的臉頰上,讓他覺得有些癢,但並沒有產生不舒服的感覺。
似乎有什麼不同了,上次這傢伙犯病的時候可沒有這麼溫柔。艾賽爾抬眼去看麥克斯的眼睛,卻發現對方竟也在看著自己。那雙褐色眼睛中的溫柔與光彩簡直像燦爛的日光一般,幾乎灼痛了他。
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的人,還能夠接觸這麼明亮強烈的光輝嗎?還敢嗎?還渴望嗎?
也許是被麥克斯的溫柔所蠱惑,又或許是怕了對方眼中那熾熱的光芒,艾賽爾輕輕地閉上了眼。這個淺淡的吻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屋內響起一聲輕輕的“喵”。
猶如瞬間驚醒一般,艾賽爾漲紅了臉,猛地推開了麥克斯。低頭看去,被忽略的小貓撒嬌般地不停打滾,同時輕聲叫喚表達著它的不滿。艾賽爾在覺得尷尬的同時,也覺得十分好笑。但與此同時,麥克斯只能感覺到沮喪,他迅速地起了身:“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緊接著,認了新主人沒多久的小貓被關在了臥室外面。
輕輕地將人推倒在床上,麥克斯將身體覆上對方的,微笑著說:“知道嗎?我能對你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無論何時都不會放開你的手。”艾賽爾瞪他:“是的,就算是我不需要你的時候。”雖然這樣說,但艾賽爾卻默認了麥克斯的行為。
“你不再拒絕我了,”麥克斯撫著對方蒼白的臉頰,喃喃自語:“這一定是在做夢。所以,艾賽爾,不要叫醒我。”
這不是夢。這一次我不會拒絕你了,因為……你一直都對我很好。艾賽爾在心中無聲地說著。他不想把這回應說給麥克斯聽,因為這答案太傷人。只要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如果這是你想要的回報,那麼,我會給你;至少日後當我攻擊你的時候,不會因為感激而手軟。
熟悉的嘴唇再度貼了上來,原本閉合的雙唇被對方熟練地撬開,舌頭被對方緩慢而堅定地糾纏。在艾賽爾覺得呼吸困難之前,麥克斯放過了他的唇,轉而去挑|弄他的耳朵。耳|垂被含|住吮|吸、被牙齒輕|咬,耳廓上面被靈巧的舌|尖留下了濕潤的痕跡。
“很癢,別碰那裡。”從未想過那個不曾被人這般碰觸過的地方會這樣敏|感,艾賽爾輕輕抖了一下,將對方的臉推開了一些。下一秒,麥克斯卻又湊到了他耳邊:“別拒絕。你會覺得癢,其實就是喜歡這感覺了。”
艾賽爾挑了下眉,偏過頭直視麥克斯:“你好像對這些事瞭解得很清楚,在哪裡積累的經驗?”麥克斯笑了出來,熱氣噴在對方的臉上:“不要多想,我只有你一個,也只需要你一個。有些書中會詳細講述這些事,而我看過它們了。”
“你?”艾賽爾不知道是好笑多些還是好氣多些:“我真希望你的父親知道這件事。”
麥克斯貼緊他,將下巴在艾賽爾頸窩蹭了蹭:“我可不敢讓他知道,就算我去書店看的時候也是特意偽裝過的……不說這些了。”他伸手解開了艾賽爾襯衫的扣子。因為對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麥克斯覺得艾賽爾身上似乎也有了屬於自己的氣味。這樣真是太好了。麥克斯想著,讓自己的身體向下移了移,開始撫|摸並舔|吻艾賽爾突出的精緻鎖骨。
“嗯……”艾賽爾咬著下唇,將呻|吟與顫|抖一併壓|制下去。雖然已經過了會發|情的那段時間,但身|體卻依舊十分敏|感,麥克斯每一次的碰觸都會引起他身體的輕|顫。一邊的乳|尖被濕|熱的口腔含|住吸|允,另一邊則被生了細小硬繭的手指揉|捏旋轉。艾賽爾閉上眼、不想看麥克斯玩|弄自己身|體的一幕,但那惱人的快|感卻愈發鮮明,傳到了他整個身軀。他的呼吸開始急促並且亂了節奏,逐漸演變成了無法阻止的低聲喘息。
當艾賽爾稍微有些清醒的時候,他感覺到對方的手沿著自己腰側一路向下,停在了兩|腿之間的那個地方。“在那之後,你都是自己用手解決的嗎?”麥克斯這樣問他。
艾賽爾有些窘迫、有些惱火,忍不住微微撐起身來,只為了能用不悅的眼神直視對方:“所以呢?不是只有你具備學習能力的,麥克斯。”
“當然,每個男人都需要學會這個。”麥克斯別有意味地笑了笑:“我應該恭喜你,艾賽爾,魔獸的血不僅讓你具備了強大的力量,而且讓你像一個有欲|望的正常男人了。”
“會關注這種事情的你,果真是個變……態……”艾賽爾本想尖刻地諷刺幾句,卻被麥克斯接下來的動作弄得完全失了聲音;一方面是因為驚訝,另一方面卻是除了喘息他再做不了別的——對方竟然用嘴含|住了自己那處的前端。
竟然,對我做了這種事……艾賽爾一時間失去了力氣、重新地躺回到床上,腦中滿是不敢置信。他記得從前在四區時聽人講過,這分明是那些從事特殊行業的人對他們的顧客做的,應該是很屈辱的事才對。艾賽爾心中一陣不安,不由得動了動腰,想要將身體向後縮、讓麥克斯放過自己,卻被對方用手壓住了身體。
與艾賽爾現有的認知不同,麥克斯在書上看到的是“互相用嘴服務可以使情侶之間的感情更加親密”。雖然麥克斯知道,現在他們還算不上情侶、艾賽爾也肯定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回報自己,但他還是嘗試著為對方服務了;畢竟,艾賽爾現在很需要被安慰,這才是最重要的。
生疏的舔|吸與幅度微小的吞吐終究還是讓那個地方慢慢地變|硬了。清楚地感覺到艾賽爾身體的變化,麥克斯重複著先前的動作,卻逐漸加大了幅度,試圖給對方帶來更大的刺|激。同時將手指探向對方身後,進入甬|道之後,在內裡用輕柔的力道磨蹭、輕壓。
“別!”艾賽爾的身體有一瞬間繃緊了,之後又隨著麥克斯施加的逐漸熟練的愛|撫而慢慢軟化下來。前後夾擊帶來的快|感讓艾賽爾無從逃避,體|內燃起的欲|火叫囂著發|泄卻苦無途徑。艾賽爾覺得自己要被麥克斯逼瘋了,不由得出聲祈求:“快……快住手……”
將艾賽爾的話語完全忽略,直到對方發|泄|出來,麥克斯才停止了這舉動;但他這一次的“停止”,卻是要開始進行下一步驟了。
“艾賽爾,我希望你已經準備好了。因為,我恐怕忍不住了。”麥克斯一邊輕聲低語,一邊分開了艾賽爾修長的雙腿,將自己亟待發|泄的硬|挺用力頂入。發|泄過後的身體已經不像先前那樣僵硬,麥克斯進入得並不很吃力。饒是如此,異物的入|侵還是讓艾賽爾輕呼了一聲。
“艾賽爾,別那麼緊張。”安撫的吻落在艾賽爾的額頭、眼瞼、鼻尖、嘴唇。“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所以,放心地交給我吧——至少現在。”
至少現在?艾賽爾腦中閃現一瞬間的清明,而這陣清明讓他更能體會到對方的愛|撫與入|侵。
那麼……只有現在。艾賽爾輕歎一聲,終於向麥克斯妥協,抬起手臂圈住了對方的肩頸。“給我節制一點。如果你再敢像上次那樣,事後我一定會殺了你。”
“好吧,我會遵循你的意願。”麥克斯無奈地吻了吻艾賽爾的唇,而後抱緊了對方的腰,開始緩緩地進|出,如此往復,逐漸加快。
曾經親密接觸過的身體似乎無比契合,先前的疼痛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滅|頂的快|感。艾賽爾先前釋放過、已經軟下來的性|器,在彼此緊實的小腹摩擦碰撞間,又逐漸地抬起了頭。強烈的、令人感到難耐的電流不時劃過脊背,艾賽爾不住地輕吟,而那聲音又在激烈的衝撞裡變得支離破碎。有少量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又被麥克斯的舌尖慢慢舐去。
“來我身邊吧,”麥克斯說著:“艾賽爾,來我身邊。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我會一直愛你。”
去你身邊?
去你身邊!艾賽爾瞬間驚醒了,靈與肉似乎已經分離。雖然身體仍舊沉浸於甜|蜜與狂|亂,但大腦卻開始獨立地冷靜思考。他知道,麥克斯的意思絕對不是指確定情侶關係之類的無聊事,而是指彼此立場、道路的趨同。
你說會一直愛我,因為你覺得我的手段可以與你互為幫助,直到建立你想要的政權。可我會利用我的手段與智力去報復你們,這樣,你還會愛我嗎?
你說會一直愛我,因為你覺得我的仇恨是偏激的,而你自信有能力感化和改變我。可我重生數次都不曾放棄的執念絕不會因你而改變,這樣,你還會愛我嗎?
我想……你不會的……
“麥克斯,我一直想問你件事。”當二人先後到達頂點、擁抱著彼此的時候,艾賽爾出聲問道:“你抱我的時候,不覺得噁心嗎?畢竟,我是一個身體裡混合著獸血、身上又裝了許多機械零件的怪物。”
“你還不明白?”麥克斯歎了口氣:“只要我想,自然會有許多俊男美女送上|門來,地位高貴、血統純正。但他們都不是你。‘艾賽爾’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就算我是如此的惹人討厭,甚至會變得可恨?”艾賽爾抬眼望著對方。
“是的,就算你可能會變得可恨。也許將來我會恨你、我們會正式地成為敵人,但‘仇|恨’和‘愛情’並不矛盾。”麥克斯翻身,躺在艾賽爾身旁:“比起這個,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我希望能對你好一些,讓你免於遭受不幸。但事實上,我的行為經常導致你流淚,這對我和你來說,可不是件好事。”
這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它代表我越來越信任你和依賴你了。艾賽爾這樣想著,用話曲解了麥克斯的意思:“這並不奇怪,人們總是在傷害他們所愛的人。”
“新穎的解釋。”麥克斯轉過頭來看向艾賽爾:“那麼反過來說也成立嗎?”
我會愛上一直在傷害或試圖傷害的你嗎?艾賽爾心頭莫名地跳了一下:“我不知道。只是我兒時聽人說過類似的話。我累了,想休息。”
在睡夢中,艾賽爾夢到了第一世兒時的片段,也聽清了那句話原本的模樣。
“別對人太苛刻了,艾賽爾。只要是交往中的人,你對他們的感情就會不斷變化。”夢中的老人笑得和記憶中一般慈祥:“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愛上了一直在傷害的人,那可是遭罪得很哪。”
☆、38•前行
艾賽爾睜眼後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看窗簾之間形成的縫隙——天還沒有大亮。看起來沒到五點,並不比他平時醒得遲。
還好,身體的疲憊和心的放鬆並未讓我鬆懈下來。艾賽爾舒了口氣,而後他側過身來、想去看身邊那人醒了沒,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團輕輕抖著的毛球。
“小貓?”艾賽爾輕輕喚了一聲,伸手去撫摸小貓的後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艾賽爾覺得這只貓的長相變得更加委屈,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就在艾賽爾試圖安慰它的時候,麥克斯也醒轉了過來。
“艾賽爾,你醒得太早了。”麥克斯微笑地看著他:“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先醒,我絕對不可能這麼早起來。”
“個人習慣,沒必要太在意。你現在這個程度的警覺性已經夠用了。”艾賽爾坐起、將小貓抱在懷裡,長而柔軟的毛掃在他裸|露的肌膚上,艾賽爾不禁微微瑟縮了一下:“你欺負過了我的貓嗎?它看起來好像蔫蔫的。”
麥克斯有點尷尬:這種貓本來就很粘人,自己卻讓它在門外獨自呆著;而且,如果不是他不想撓門聲和貓叫聲吵到艾賽爾的話,他根本不會把小貓拎回來。“昨天晚上,我們把它放在門外了,它肯定會不開心。”
“是‘你’,不是我們。”艾賽爾輕撫著小貓,繼續提問:“我一向很淺眠,就算是細小的聲音也能讓我醒過來。那麼,你是怎麼讓它整晚上安靜呆著的?”見麥克斯的表情變得更加尷尬,艾賽爾終於放過了對方,將小貓放倒床上:“謝謝你這麼體貼。”小貓開始喵喵地叫喚,似乎是要向艾賽爾告狀,又好像是在抗議。
“這貓真的很粘人。”艾賽爾無奈地低頭,看著那只又自動跑回到自己腿上的小貓,卻在看到那只小貓的眼神時愣了一下:和人親近的獸類,都會有這種濕潤寧靜的眼神嗎?現實與記憶中的某些場景重合,艾賽爾不禁將小貓雙手抱起,在小貓頭頂吻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麥克斯不禁微笑:他知道,艾賽爾已經從悲傷中走出來了。“你們開始喜歡彼此了,這是個好的開始。”麥克斯眼睛亮得驚人:“你還沒有過養貓的經驗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在這件事上給你提供幫助。”
“不必了。我們住得太遠,我不想那麼麻煩你。”艾賽爾早就猜到麥克斯的想法了;他現在已經學會了用他所認為的“神經病人”的方式去思考。“蘭斯的母親在家裡養了七隻貓,那孩子的經驗絕對不會少於你。”
“七隻?”麥克斯最初有些吃驚,但之後他就反映了過來:那少年的母親是一名法師;法師一年裡只用百分之十的時間來工作掙錢,因為無論過著多麼奢華的生活,那些錢也足夠他們剩下的時間裡使用。但麥克斯認為,他還是有必要再爭取一下:“貴婦人養貓和男人養貓的方式可是截然不同的。讓那個孩子來照顧,恐怕會讓小貓變得越來越嬌氣。”
艾賽爾瞥了麥克斯一眼:“你覺得在我身邊,小貓會變得嬌氣和軟弱嗎?”而後又用手抬起小貓的一隻前爪輕輕捏了捏:“在我身邊,你的性格會越來越像我,是不是?”
讓小貓的性格和你一樣?那可不太美妙。麥克斯轉而談起了一個嚴肅的話題:“今天你去找柯林,要怎麼和他交代?”艾賽爾不解地看向他:“為什麼我要和他交代?難道不是他先冒|犯得我?”
理解了艾賽爾的言外之意,麥克斯眉頭幾乎皺成了疙瘩:“你要去向他興師問罪?你猜他會怎麼答覆你?”艾賽爾狡黠地笑了:“我覺得,他會滿心後悔並愧疚地看待這件事。等我去見他時,他會單膝跪下痛哭流涕地向我道歉。”麥克斯歎氣:他知道艾賽爾心中已經有了計畫,而且不想告訴自己。
柯林顯然不會這樣的,艾賽爾暗自推測著。當艾賽爾搜尋可信可用之人並將他們安插到不同的執行官手下時,他發現柯林的人早已遍佈了軍隊中的每一個角落,而且,比麥克斯的人藏得更加隱蔽,如果不是他在意柯林的動向,也許根本不會察覺。艾賽爾知道,那傢伙不像自己一樣具有先知、可以迅速找到有價值又安全的人,也不像麥克斯那樣可以借助家族的勢力,但他勝在年齡與閱歷;艾賽爾第一世和今生活過的年頭加起來,都比柯林現在的年紀要小。
現在的柯林非但不會內疚,而且可能還會為了某些關於我的事而沾沾自喜。也許那個該死法師的所作所為和我的激烈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想,但這肯定沒有讓他覺得計畫被打亂——因為從研究所被毀到現在自己還完好無損地活著。柯林一定正愉悅想著接下來該如何安撫我,以及,如何讓我繼續相信他和為他做事。重點是,那件事中有我的機會麼?
艾賽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原著:難怪在我失敗身死的那一卷之後小說還有好幾本,真正棘手的敵人其實一直隱藏在暗處呢;也不知道與自己鬥到兩敗俱傷的“主角”是如何打敗的那只老狐狸。“好了,我現在要告辭了。我需要先將小貓和母親的眼睛送回我公寓,然後再去軍部。”
“你的衣服應該幹了,我去幫你拿來。”麥克斯起身下床:“需要我送你嗎?”艾賽爾笑著拒絕:“不必了,我已經麻煩了你很多。”更何況,我需要一個人計畫接下來該做的事。
再次面對那裝著地獄犬眼珠的玻璃盒,艾賽爾蒼白的臉孔因為悲痛而微微扭曲了,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艾賽爾將小貓裝到了自己的風衣口袋裡,同時輕柔地移動它的身體、讓小貓將頭露出來。完成了這些工作,艾賽爾小心地抱起玻璃盒,在冰冷的玻璃上吻了一下:現在,我們回家吧。
男人本不該為了親人的逝去而長時間消沉。這份悲痛自然要記在心裡,但比起沉湎其中,立刻振作起來才是正確的,畢竟,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麥克斯將艾賽爾送到了門口。“麥克斯。”艾賽爾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回過身來。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說一聲……”艾賽爾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道:“再見。”
再見?麥克斯在腦中重播著艾賽爾說這句話時的情形,直到他臉上習慣性的淡淡笑意逐漸褪去;他突然莫名地覺得,那句“再見”的含義,並不僅僅是指今天的分別。
***
正如艾賽爾猜想的那樣,柯林現在的心情非常不錯,即使是他專屬實驗室被毀也沒能影響他的好心情:出於謹慎,他要求研究人員每天傍晚將當天進度所得的一切成果取樣轉移到另一處保存,艾賽爾的行為並沒有讓他在實質上損失什麼。
不過,那個白癡實在做得太過了。想到那個少年時代就崇拜著自己的年輕法師,柯林收回了微笑。他知道,那個隨心所欲的人有著超群的能力和絕對的忠誠;這些事實本可以消除他心中的不滿,但柯林對那個法師卻已動了殺心。
一個做事不顧後果的麻煩鬼,這和我的隊伍簡直格格不入。但那傢伙現在還不能處理掉,至少還需要等上一年的時間,在那件事完成以後——柯林做了決定。畢竟,找到覺醒金元素的法師很困難,而要找到傭金這麼便宜的就更困難了。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柯林笑了:“請進來。”
艾賽爾面無表情地進屋,走到辦公桌前,突然猛地抬起右手、向桌面垂直落下一拳。雖然柯林早有心理準備,但艾賽爾的舉動還是讓他嚇了一跳:軍區內的一切用具都是經過強化和加固的,畢竟有些軍人的力量太強、脾氣又太暴躁;現在,面前這張可以承受一區人爆發力的桌子,被一個四區人破壞了;而對方用的,甚至不是含有禁忌之力的左臂。
艾賽爾退後一步立正,譏諷地笑道:“滿意您所看到的嗎?您將我逼到絕路上,為的就是看到我的能力,是嗎?現在您一定開心得要死。”
“艾賽爾,別那麼激動。我也很傷心,昨天我甚至為了你遭受的不幸而流淚。”柯林漫不經心地說著安撫的話:“但為了成就大事,我們需要做出一些相對微小的犧牲。將它看作普通的魔獸吧,那樣你會覺得好受許多。”
我也想將你看做普通人而非我的現任上司,那樣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擰下你的腦袋,而不是站在這裡聽你廢話。艾賽爾耗了極大的精力去控制自己,使自己不至於一拳將對方的鼻樑打斷。在他努力壓抑怒氣的時候,他想起了第一世兒童時代聽來的一句話。
我們就算站著死亡,也比跪著活下去要好得太多。
感謝四區老人們的教導——雖然他們的智慧從未得到實質性的褒獎。艾賽爾扶著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柯林,慢慢地說:“您將給我金錢和軍銜上的補償,對不對?接下來我將繼續為您賣命,繼續失去我的同胞們,而您只要用一句‘為了大事’就能將我們遭受的苦難一筆勾銷,是這樣嗎?和你的偉大計畫一起見鬼去吧,你真讓我噁心。”
艾賽爾與人交談時為了表示禮貌與保持疏遠,通常都會使用敬稱;話說到後面他連稱呼都改了,可見是憤怒到了極點。柯林清楚這一點,卻撫掌微笑起來;他叫住了將要出門去的艾賽爾:“別那麼急躁。我們已經研究出了遏制魔獸發情的藥物,我想,你應該很需要這個。”
艾賽爾頓住了腳步;他的確需要這個。“我是需要它,但你不會直接給我的。畢竟,一間屬於你的實驗室,昨天剛剛因為我而毀掉了。”
“那並不是你的錯,他們做事太欠考慮、傷害了你的感情,你的爆發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們要公事公辦,不是麼?”柯林突然嚴肅起來:“接下來我需要你私下去做的事不多了,但很重要,非常重要。再替我殺一個人。”
“是誰?”柯林沒有回答,只是將領口的徽章摘了下來擱在桌上;那上面刻著本屆總司令專屬的標記。艾賽爾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當即倒吸一口冷氣:“這可不是僅僅是殺人。”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篡權:因為麥克斯並未像第一世那樣“天命所歸”,所以面前這人不打算等了!
第一世艾賽爾也動過這個心思、甚至定下了周密的計畫,但他終究是不敢去刺殺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對自己的計畫並非毫無信心,但他不認為在那刺殺之後自己可以服眾:謀殺一位雖具高齡卻仍舊身手矯健的優秀軍人,要如何讓軍隊信服?謀殺一位受四區以外所有人都擁戴的親和領導者,如何讓民眾信服?
艾賽爾當然也做過篡權的事情,但那時的麥克斯掌權未久、根基不深,而自己並未殺了麥克斯、也算是採用了和平革命的方式,並沒有引起民眾太大的不滿。“您很有信心?”
“我當然有信心。”柯林展開總司令府的平面地圖,指向他標出的路線:“你的速度和力量我心裡有數。只要另有一人接應你,那麼你們絕對能在二樓的防禦啟動前將他們消滅殆盡。”
艾賽爾一時語塞:天知道這圖有多難弄到;第一世他在奪權成功之前,都沒搞清楚總司令府內的全部結構。“我不會和沒有用的人合作;同樣,我也不會做對我和同胞們不利的事。您能給我什麼回報?”
“從前我使用四區人做實驗,死了很多人。”柯林抬頭盯著艾賽爾:“我知道,你一直對此耿耿於懷。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一時之間艾賽爾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這句話的隱含意思不是停止實驗,而是使用其他三區的人來……想到這裡,艾賽爾身上一陣陣發冷,面前的人無論言行都讓他感到無比噁心;但與此同時,他的大腦卻高速而條理分明地運轉起來。
從暴君手中奪權,當然比從明主手中奪權更加容易。更何況,那些淩駕于四區之上的人們……不想讓他們嘗到擔驚受怕活著的滋味嗎?
“我需要時間。”艾賽爾終於開口:“如果不是節日或集體會議,我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更何況,我還不能完美地利用新力量,需要更密集的高強度訓練。”
“當然,”柯林笑出聲來:“半年的時間足夠了。年底就是狂歡節,有什麼比在軍隊建立的紀念日那天變更執政者更合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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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clampcctv的火箭炮~╭(╯3╰)╮
話說我看到其他前輩有這樣寫,所以我也→_→以後我再收到長評的話,次日一天雙更?
☆、39•密謀
“當你完成了那件事,我會將第四區交給你。”
當艾賽爾離開柯林辦公室的時候,他獲得了一個令人歡欣的承諾以及一份全新的訓練表。低頭看著那些那些足以將他所有閒置時間填滿的安排,艾賽爾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拋開柯林想要最大限度利用自己的初衷不談,這由對方親筆制定的計畫的確很適合他,只要再按照既定習慣微調一下時間即可。雖然照這樣訓練下去,一年之後,他的右臂上部以及兩邊的腳踝應該會受到嚴重損傷、甚至可能影響到力量與速度,但艾賽爾並不為此緊張。除去死亡,一切事物只要存在,就不可能是無解的;他相信,總能找到能緩解副作用的辦法。
看向身側那扇緊閉的房門,艾賽爾無聲地問道:你還沒有注意到我嗎?沒有開始懷疑我嗎?
顯然是沒有。艾賽爾收回目光,抬腳離開。他知道,柯林的人觀察過自己,甚至他本人也曾在旁敲側擊中探查艾賽爾“想做到的”與“能做到的”。但這老頭雖然老辣,艾賽爾卻是重生數次、早已積累不少閱歷,在那些言語交鋒中,看起來是二人各有勝負,實際上艾賽爾卻很好地隱藏了自己。
既然做長官的這樣虛偽惡毒,那麼自己這個做下屬的,怎麼能不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繼續向樓梯走去,腦中思考著如何在未來的謀殺之後將自己從中摘出來。艾賽爾知道,以柯林的謹慎,安排進那項任務的絕不會超過三人。自己不會停下腳步,所以,就讓那位始作俑者再多一項罪行吧;只要知情者都死光了,那麼,真相就將永遠地湮滅。
咦?
突然意識到自己心態上的改變,艾賽爾抬手輕撫胸口,啞然失笑。
也許從新力量覺醒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發生變化了。先前洶湧的殺意並未消失,僅是沉澱了下去,在他心裡積了厚厚的一層。如今艾賽爾只覺得,自己與眼前的世界之間已經出現了一層厚厚的透明隔膜,他能看到、能感覺,心中卻沒什麼感覺了。
他們若生,並無意義;他們若死,更無干係。
艾賽爾加快腳步、想儘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卻在轉過牆角之後看到了倚牆站立的蘭斯。艾賽爾有些意外,微微瞪大了眼睛,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了昨天您在四區實驗室做的事,而您一直沒回公寓。”少年挺直了身子:“我怕執行官為難您。我猜到您會來這裡見他,所以就來等著了。”
艾賽爾有些詫異,同時也有點感動:“謝謝你的關心。你怎麼知道我沒回去?”蘭斯側身讓艾賽爾先下樓梯,有點失落地敘述道:“您一定是忘了,昨天是我們約好檢修您機械手臂的日子。”
“抱歉,我的確是忘了。”艾賽爾有點愧疚:“昨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不過,現在它們都過去了,我滿足了急切的報仇之心,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
“可是,您先前說有必要隱藏實力呀?”蘭斯不解地輕聲問道:“之前,我們一直設法替您隱瞞;但過了昨天下午,恐怕軍隊裡所有人都知道您實力的大概水準了,雖然他們不可能瞭解到真實情況。”
艾賽爾對於向蘭斯坦誠有些躊躇,但他終究還是決定說實話——畢竟這是一個思想簡單並無條件追隨自己的人。“而且他們也不會知道我的具體實力。”他的笑容有些狡獪:“正是為了隱藏真實情況,我才要將所有人都殺掉。”
話已經說得很直白,蘭斯僅僅皺了一會兒眉頭便恍然大悟:“您要趕盡殺絕,其實正是為了保護您自己?就算在極度難過的情況下,您也依舊會考慮到這些嗎?”
艾賽爾的笑容斂去了:他當時可不僅僅是難過。他輕聲回答:“我不得不。路太難走,所以我每一步都需要經過周全的事前考慮。”
蘭斯忽然悲從中來,但他並沒有哭:“所以您要在輕視您的人面前隱藏實力,繼續為傷害過您的人做事嗎?”
聽對方這樣說,艾賽爾軍靴踏在地上的聲音戛然而止。蘭斯也隨著艾賽爾停了下來。走廊中空蕩蕩的,只有艾賽爾與蘭斯兩人。
“放心,這局面不會持續下去。”艾賽爾偏過頭來看向蘭斯:“既然已經瞞不了,那麼我們就向其他所有人開誠佈公。別為我難過,任何人給予我的輕視與傷害,我都會加倍奉還的。”
蘭斯松了一口氣,而後問道:“您想做四區的執行官嗎?”艾賽爾微笑,低聲回答:“那只是一個開始。”蘭斯一愣,將手指向正上方指了指。艾賽爾了然,將聲音壓得更低:“我勢在必得。”
那一瞬間,少年的眼中忽然現出無限光彩。艾賽爾一愣,繼續沿原路線向前。蘭斯回過神來之後,先是開心地加快了步伐追到艾賽爾身側,又放慢了速度、讓自己落後于艾賽爾一步之遙。將這一系列動作看在眼底,艾賽爾不由得欣慰地微笑。
並肩而行,是為同伴;自居副位,代表服從。
“你還相信神明嗎?”收到長官的問題,蘭斯的臉上浮現出糾結掙扎的神色;但當他看向艾賽爾的時候,卻不再猶疑了。他看到自己的長官雖然是在微笑,但眼中已經無悲無喜;在那裡,有的似乎是超脫於一切的漠然,但更多的則是俯視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眼神。
見過對方戰鬥時橫行無敵的模樣,也見過對方收服他人入幕之賓的模樣;蘭斯忽然覺得,面前這人固然不是神,但邪惡與強烈的氣息卻更讓人心折。“讓神明見鬼去吧。”他終於回答。
人類的肉體是如此脆弱,但他們的信仰卻堅強得不可摧毀。我需要做的,就是取代虛偽的神明,成為你們的信仰。
“這一周都沒有任務,接下來您要休息一下麼?”艾賽爾搖頭,回答:“現在我最需要的可不是休息。現在我最需要的,是一場會議。”只屬於我們自己人的,會議。
***
私密的會議直到深夜才正式開始。圍著圓桌坐著的人大多是艾賽爾的直屬部下,也有少數隸屬其他幾區的軍官。
“我記得,我讓你密切關注過這個人。”艾賽爾在面前的紙張上圈了個圈:“為什麼這麼多空白?”那呈上檔的軍人有些惶恐:“報告長官,那些空白時間內,目標人物都在參加貴族晚宴與密會。我的身份不夠,混不進去。”
“別在我面前找藉口。”艾賽爾毫不客氣地說著,面色有些微陰沉:“其他人也面臨這個問題,而他們完成了我的任務,你的解釋只能讓自己顯得更加沒用。”那名軍人被訓斥了,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但他知道艾賽爾說得有道理,便只默認了對方的話。
“除了先前的事,我還有一件事要說。記得比我早一周升少將、和我交往很密切的那個一區人嗎?”艾賽爾緩慢而清楚地陳述著:“今天缺席的兩名士官是他手下的人。”
這話在眾位軍人之間引起了輕微的騷亂。他們並不是不守軍紀、也對艾賽爾懷著敬畏之心,只是因為這消息而震驚了:那兩個人已經在他們的隊伍裡呆了一年,那麼,他們所做的事情豈不全都……
“現在明白你們有多麼粗心和遲鈍了麼?”艾賽爾的聲音平靜而冷漠:“不過,不必為了洩密而擔心。我早就知道他們是那傢伙手下的人,也知道他們傳遞消息的途徑。先前我留著他們,是因為需要讓那傢伙知道我這裡‘並無異狀’。而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一個坐在艾賽爾近旁的年輕軍人有些沉不住氣了;早在四區時他與艾賽爾就算得上是朋友,此刻行事也稍微隨便了些。在艾賽爾停頓的時候,他將上半身湊了過去,藍色的眼睛連眨幾下,低聲問道:“長官,您殺了他們?”
艾賽爾微微一笑,朗聲說道:“我沒有殺他們,畢竟他們是我‘朋友’的手下。但從我這兒知道了他們不該知道的事,我當然不會放過。我讓他們病倒了。”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倒”。
那人似乎是不放心,又用正常音量詢問:“那個死魚眼珠執行官派人來了麼?”艾賽爾抬手指向桌旁端坐著的一人:“他——他就是當初被柯林派來的人。”
此話一出,那位軍官自然成為了目光聚集點;然而當事人卻依舊維持著冷肅的模樣,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艾賽爾看著他鎮定的反應,嘴角微挑:“處變不驚、做事俐落的人,在柯林手下實在太浪費了。幸好,你現在已經成了我們中的一員。”
“您的稱讚令我不勝惶恐。長官,請允許我提一個問題。”在艾賽爾點頭表示同意之後,那名軍官很嚴肅地開口:“經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柯林先生一定會對我們加以提防。我們是否不該再接納任何人?”
“當然不,”艾賽爾立刻否決:“在需要壯大隊伍的時候排斥新人加入,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柯林那邊不用擔心,如果他將再手下安□來……那正好!我現在急需像你這樣熟悉他事情的人來我身邊。”
其實不用做任何安排——那傢伙根本不會對自己設防。在柯林面前,自己一直以來都很好地維持了“有些小聰明但很情緒化、魯莽衝動”的形象。柯林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表現出信任一切下屬的豁達,因為他重用的都是些能拿捏住的人——這一點就像我。
艾賽爾微笑道:“不要提心吊膽互相猜忌。這間會議室內的,‘現在’還都是自己人。但過了今天,很可能有些人就不再是了。”
“就像你們所看到的,重用我的上司在盡全力壓榨我,想將我、我們,變成一次性使用的工具;曾經幫助過我的朋友暗中派人到我身邊,監視我的同時也在尋找能牽制我上司的契機。而我要做的,是打敗他們所有人。”艾賽爾說到這裡,忽然加重了語氣:“不論是柯林還是麥克斯,我都要將他們踩在腳下!”
艾賽爾站起身,目光掃過圓桌周圍所有人:“讓我明說吧,我會成為你們的信仰,必須!我不是獨斷專行的長官,你們想現在退出的話,我會幫你們轉到其他少將手下;雖然,凡是來自三區和四區的少將,少有與我異路而行的。現在,決定吧,你們跟不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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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一邊寫一邊被這樣的反派萌得一臉血~接下來真的要相殺了,或者說——已經開始了
感謝clampcctv姑娘的地雷>/////<
☆、40•疏遠
要去看他一眼嗎?辦完了自己的事,麥克斯腦中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也許他現在正忙著,也許他現在根本不在這棟樓裡,自己已經忙碌一天急需休息……有無數個直接離開的理由。反過來,則只有一個理由,唯一而有力的理由:他們很久沒見面,而他很想他。
將想法付諸于行動,麥克斯下樓,進入屬於四區執行官的一層。遠遠的,他看見有個瘦削的身影出了柯林的辦公室,制服代表的軍銜與艾賽爾完全一致,整體身材與後頸露出的蒼白皮膚也十分眼熟。
等一下,艾賽爾把頭髮掖在帽子內了嗎?還是,剪短了頭髮?麥克覺得斯有些奇怪,但很快他就將這小小的疑問拋開,快步追了上去。他們兩個關係已經算得上親密,開一些適度的玩笑倒也無傷大雅;於是麥克斯快速而悄聲地到了對方身後,猛地將對方的軍帽掀了下來。長髮如瀑傾瀉而下,卻是閃亮的銀白色。
竟然認錯人了!麥克斯在心中哀歎,立刻向對方道歉。同時,對方也轉過身來;這時候麥克斯才發現,這是一名二區人,雖然身型膚色與艾賽爾都很像,但卻比艾賽爾要高一些,如果自己有仔細觀察過,那決計是不會認錯的。麥克斯心中歉意更重:“抱歉,我將您錯認為您的同事了。”
那名二區人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但很快又被笑意遮掩了過去:“我的同事?您要找的是艾賽爾嗎?”麥克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面前這人多半是被錯認很多回了。“是的。”
“最近他格外刻苦,您來這裡是不可能見到他的。他現在沒有任務,應該是在訓練場吧。”
“多謝。”道了謝,麥克斯便毫不耽擱地離去。除卻想要立刻見到艾賽爾的願望,麥克斯心中卻有了個新的疑惑:方才穿軍裝那人,真的是軍隊裡的人嗎?和艾賽爾同屬柯林手下、等級相同、外形也這樣相似,自己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半小時後——
“艾賽爾已經走了?”麥克斯有點鬱悶,更多的卻是擔心:“他為什麼要去醫生那裡?是受什麼傷嗎?”之前陪伴艾賽爾練習的三區青年冷淡而禮貌地回應了麥克斯:“謝謝您的關心。長官他並沒有受傷,只是去做一些諮詢而已。”
“我知道了,謝謝你。”麥克斯覺得他還有必要多問幾句:“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艾賽爾最近的訓練項目嗎?”他知道如果軍官去醫生那裡“諮詢”,多半是在訓練中損傷了肌肉甚至關節,所以要去醫生那兒取一些藥膏和彈力繃帶。
一小時後——
沒有找到艾賽爾的蹤影、而先前接待艾賽爾的醫生也已經被值夜班的人替崗,麥克斯回到醫院門口,心中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找了這一圈都毫無所獲,但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想。
回到自己的公寓,麥克斯給艾賽爾打了電話。鈴聲響起,過了一陣,聽筒裡傳來了熟悉而冰冷的聲音:“您好,這裡是四區少將艾賽爾的公寓。我現在不在,請在這段錄音之後留言。”
果然。“艾賽爾,是我,我知道你去醫生那裡的事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計畫,我只想說,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在武器上加太多重量的話,你的手臂會在格鬥訓練中傷到的——因為你現在使用右手的頻率在增加。而太多的突襲模擬訓練會傷到你的跟腱腳踝。”麥克斯停頓了一下:“我很擔心你。”
將電話掛斷,麥克斯一聲長歎,失落盈滿胸腔。
“艾賽爾。”
你在躲著我?
***
十余名軍人在密林中快速而有秩地前行。領頭的是一名年輕的四區人,行路時用目光來回注意著兩邊樹木形成的陰影——正是艾賽爾。他們今天的任務是剿滅一隻盜賊團。這對他來說是一項很簡單的任務,否則他也不會只帶很少的人了;但在有魔獸出沒的野外行路,多小心都不為過。
行至一處林間空地,艾賽爾率先停下了腳步:“原地休息五分鐘,我在這附近看看。”他能隱約聽到流水的聲音,那意味著附近很可能有魔獸出沒;但他也能感覺到這片空地四周並沒有魔獸的殘留的氣息,因此,暫休片刻並不會帶來什麼麻煩。
艾賽爾循著水聲走到溪邊,用左手舀水洗了把臉。自從他體內的獸血覺醒之後,艾賽爾的五感已經變得異常靈敏;比如現在,他清楚地聽見了溪水潺潺聲中混雜著接近的腳步聲:“你也在這附近執行任務?”
“魔獸,已經解決掉了。好久不見了,艾賽爾。”麥克斯走到他身側蹲下,洗了把手。
“我們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有時□乏術並不奇怪。”艾賽爾看向對方:“你前幾天在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沒什麼,只是……”此刻二人都已站起身來,麥克斯突然握住了艾賽爾的右手:“我擔心你讓自己太累。你的手指被磨傷了吧?而且,腳踝的狀況也不太好。”
手指和腕部被纏了一層繃帶的右手被對方握住、抬起。艾賽爾本想辯解那是為了防止細小的刀在指間打滑,想了想,卻放棄了。“謝謝你的關心,我自有主張。”麥克斯向他笑了一下,鬆開了手:“別太拼命了。我只是希望你好而已。”
艾賽爾心中漾起一絲漣漪;無論他承不承認,都已經被麥克斯感動了。他心知麥克斯早已對自己的疏遠有所察覺,而且已經知道了原因;可就算是這樣,他竟依然關心自己。
退後一步,艾賽爾忽然說道:“你的人,我沒殺他們。”麥克斯的笑容消失了:“但他們也站不起來了。你知道的,我不得不那麼做;作為一區執行官的屬下、總司令直接管轄部門的一員,我必須知道……”
艾賽爾開始微笑,接下對方的話:“我的上司在計畫些什麼。”他們之間,解釋本不必需,因為太過瞭解彼此;同時,解釋也毫無意義,因為彼此立場早已敵對。
麥克斯若有所悟,笑著道別:“那麼……再見了。”艾賽爾還以微笑,而後轉身離去。在他身後,麥克斯的腳步聲也響起,卻逐漸輕了。
有那麼一瞬間,艾賽爾想要駐足片刻,但他沒有;畢竟,麥克斯會發覺。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方向,是相反的。”
走到原來那片空地附近,艾賽爾不禁挑了下眉:他的人和另一隊軍人在對峙著;對方長官雖然與自己平級,但全隊都是一區人。他聽見那位少將說道:“你們的長官呢,讓他來和我說話!那些樹之間全是魔獸血液和排泄物的臭味,你們怎麼敢讓我們到髒亂的林間休息?”
“沒有人想到髒亂的林間去休息。先來後到,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懂?”艾賽爾站到了他的屬下前面,平靜地問。雖然自己這一邊將要離開,但也不能在一區人面前丟了氣勢;艾賽爾知道,他手下的人也是出於這考慮,才和對方僵持不下。
見來人是艾賽爾,那個一區人僵硬了一瞬;他早就聽說過對方在殺戮的時候與瘋子無異。雖然不想和面前這個有力又殘忍的傢伙起衝突,但他仍不甘心在四區人面前吃癟:“怎麼,你們想動手?”
艾塞爾冷冷一哂,回頭向自己的屬下們說道:“為了與任務無關的無聊事情浪費精力,這麼愚蠢的事你們想做嗎?”“當然不,長官。”齊聲回答。
那名一區人花了不少時間才明白對方是在嘲笑自己;出於氣憤,他竟不顧尚未完成的任務拔刀暴起,向艾賽爾撲了過去。他們二人站得極近,艾賽爾卻始終不動,只待刀尖將要碰到自己的下巴時,才忽然抬手、將對方的小臂猛地一推;他這一動作,那鋒利的刀刃立時轉了方向,閃電般向那一區人的脖頸回了過去。
反轉如此迅速,那名一區人瞬間汗毛倒豎、冷汗直冒。他也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鬥,卻從未覺得死亡像現在這樣接近自己!
幸而,艾賽爾無意殺人;他雖然銘記著“眾人力長、個人力短”的道理而無時不刻回護自己人,卻也有許多顧慮。艾賽爾只是讓刀劃破了對方的皮膚,手臂就收回了力,同時將那人踢飛出去。做完這些,他愉悅地向那尚未爬起的人說道:“聽著,我們這就要啟程繼續我們的任務,這片空地接下來就是你們的。與其繼續上躥下跳地挑釁,您何不老實地坐下休息一會兒呢?”之後,他轉向自己的下屬們:“現在,我們繼續前行吧。”
無論怎樣,我們總要繼續前行……
雖然那只盜賊團內的成員人數要比艾賽爾這邊多不少,但艾賽爾和他的屬下依舊占了上風。傭兵團的成員並沒有受過很久科學系統的訓練,他們最大的優勢,僅僅是做慣歹徒後形成的狠勁與詭詐。可那些狡猾的戰術,卻都是艾賽爾第一世用過的了。
仗著人多分割對方部隊,而後以少打多;這當然是聰明的做法。但若是以“人少”為餌迷惑對方、將敵人引入障礙重重又昏暗的茂密樹林,那麼人多的一方無法有效互相照應,人少的一方卻能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畢竟,艾賽爾帶來的人雖少,卻都受過了足夠多的訓練、能夠在黑暗中作戰。
待這場以少勝多的屠殺結束,一名軍人開始清點屍體,而後快步跑到艾賽爾身邊:“長官,那頭目的屍體不在。”艾賽爾輕輕擦著刀上的血跡,笑道:“我知道。那個人,交給我去解決。”
“但您……如果您再不動身,他會逃得更遠啊?”軍人不解道。艾賽爾瞥了他一眼,反問:“那傢伙兩支手臂都被砍斷,戰鬥力降為零,所以任務已經完成了。你覺得,我為什麼放任他逃?”
“我沒那麼聰明啊,長官。”軍人尷尬地笑,而後猜測:“是因為您知道他失血太多跑不遠,所以想讓獵物多享受一些死前的恐慌?”艾賽爾輕笑一聲,隨即舉起手、用刀背在對方的軍帽上敲了一下:“回去之後,先治療一下你被殺戮活動引起的後遺症吧。你們在這兒等我。”說罷,就持刀向著落網之魚逃走的方向而去。
在將任務圓滿結束的情況下留了那人一命,當然是有“私事”要做。如果是麥克斯,那麼,他一定能瞭解自己的想法;雖然,那並不是什麼好事……
回想起那名頭目腰間懸著的袋子,艾賽爾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追至目標身後,艾賽爾不多言語,只是手起刀落、斬向對方左腿;登時那條腿被斜向砍斷,面前的人也應聲倒地,血液噴濺,沖天而起。
“我最喜歡的,就是將人折磨致死。”艾賽爾冷冷地看著那費勁地翻過身來、眼含仇恨與恐慌瞪著自己的人:“不過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讓你死個痛快:那傢伙現在在哪裡?”
那人繼續瞪著艾賽爾:“我不知道你在說誰。”艾賽爾隨手一甩,一隻細小的尖刀飛出、割破了這人腰間的袋子,金幣傾瀉而出:“那我就說明白一點,你想用這些錢雇傭的那人在哪兒?”
交手時,艾賽爾就注意到了這錢袋的分量。這麼大數量的金幣,只可能是用於黑市交易或者雇用法師;盜賊團與地下商人之間只有“黑吃黑”而無金錢交易,法師的話傭金又沒有這麼大額——除了一個人,艾賽爾第一世熟知的那人。
那名盜賊頭目一愣:“你也要找他?他又不接受軍隊的委託,你一個軍人找他做什麼?”
“他不會接受軍隊的委託,但他一定會接受我的委託。”艾賽爾笑了,卻有幾分咬牙切齒:“我和他,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如果拋開他第一世訛走我的那些錢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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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是補昨天的,今晚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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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契約
艾賽爾坐在酒館一角喝著他的冰水。托軍裝的福,雖然他現在身處二區又點了最便宜的飲料,但酒保並未給他臉色看。
“週五晚上那位先生將回到他自己的家鄉,在那裡一直呆到週末。”這是艾賽爾從那名強盜頭目口中聽來的。他記得那人的嗜酒如命,而且尤其喜歡苦艾酒。艾賽爾早就打聽過,這座小城中的酒館售賣的飲料都出自自家酒窖;而他現在身處的這家酒館,就是高濃度酒最為出名的一家。
已經過了九點,但艾賽爾等待的人還沒有來。我真希望他沒有醉倒在哪兒或是被酒精毒死,艾賽爾壞心地想著。第一世能讓他視為朋友的只有那人,甚至在面對對方時,他時常不受控地產生敬畏之心;但這並不能改變艾賽爾一想到對方就牙癢的事實。
亞當,這個名字代表著強大與敲詐。憶起往事,艾賽爾歎了口氣,正打算再要一杯冰水,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先來杯苦艾酒。請準備方糖,不過,務必等我自己點燃它。”
艾賽爾心中一動,向吧台那邊望去。和他記憶中的一樣,亞當還是那麼邋遢,栗色的頭髮沒有梳理,戴著厚重的眼鏡,衣著不修邊幅。真的很難想到,他就是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法師,或者說,是最強大的人。艾賽爾清楚得很,若以“強者為尊”的法則來評判,這傢伙才應該是大陸的統治者。只不過比起執掌政權,亞當本人更喜歡雲遊四方或時常能夠酩酊大醉的生活。
艾賽爾再抬眼,卻發現有一名身材魁梧的二區男人站到了亞當面前。這熟悉的畫面讓艾賽爾一愣:竟然又發生了這種事!每次這傢伙都在酒館被人找茬,然而到了最後,那些人都被……
“你坐了我的位子!”那男人身材高大,聲音也十分洪亮。相較之下,亞當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別那麼失禮,讓位子給我是你的榮幸。我可是最強的法師。”
對方打量他一番,顯然是不信:“法師?就你這窩囊廢?”
“知道嗎?”亞當微笑著轉過椅子,指向男人的鼻樑:“從前,有個人他在我面前挑釁,後來……”便是此時,冰水桶內的水竟都像有了生命一般懸在空中化為尖銳的冰淩,將挑釁者戳得千瘡百孔!
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亞當嗅了嗅酒液濃烈的香氣,然後慢悠悠地把先前的話說完:“他死了。”在酒保叫苦之前,亞當將一把金幣放在吧臺上作為賠償,同時用指尖燃起的火苗點燃了方糖。
果然是老樣子,實力強得不合常理,而且任意妄為。現在……去重新認識一下吧。
身邊來了一個四區人,這本不足以讓亞當在意;但對方身上的某種東西與他的共鳴吸引了他的注意:“您好,您左臂裡的那幾顆小東西?”艾賽爾與他握手:“正是出自您手。艾賽爾。”
“亞當。我記得,當初柯林在我這兒買走了不少可以提升力量但很危險的東西。看來,你和他有關係?”亞當一笑,摘掉了累贅一樣的眼鏡,露出了原本精明銳利的眼睛:“讓我們直入主題吧。力量,你已經具有了;權力,在柯林利用夠你之前也能夠保證。那麼,你私下來找我,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契約。”艾賽爾用幾乎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回答:“我負責將它打敗制服,接下來就是你的事情。”亞當聽出了其中的端倪:“‘它’?不要告訴我你的契約對象不是人類而是魔獸。”
艾賽爾微笑:“不是人類,但,也不是魔獸。”他這樣一說,亞當皺起了眉頭:“是亡靈?它們是有‘王’的,和它結成契約之後,它們的力量就能為你所用……天啊,我大概猜到你想做什麼了。我不會去告密,但我得提醒你,強大的力量可沒那麼容易掌控。你這算是妄想嗎?”
“這不是妄想,是計畫。”艾賽爾淡淡地陳述:“沒有信心掌握的力量,我根本不會去碰。”
亞當喝了口酒,歎氣道:“那麼你最好提前付款,我不想白走一趟。你是個挺有趣的人,希望你不要因為‘計畫’而死於非命。”
“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保險。” 在吧台下陰影的掩護中,艾賽爾將沉甸甸的錢袋遞給了對方:“我會把‘它’引出來,用毀滅它同類的方式。在這個過程中,我希望你不要出手。”艾賽爾之所以這樣要求,自然是想對方看到自己的實力,畢竟力量才是博得他人尊敬的最好籌碼。
“那好吧,你的血和一般人不同,只是對付它的話,的確不需要我出手。”亞當聳了聳肩。他現在倒是有些好奇,這個身份低賤卻依舊高傲的青年,到底實力如何。
***
沼澤是專屬於亡靈的地盤,黑夜中的沼澤尤其如此。
感應到人類鮮活的氣息,亡靈的攻擊性被完全激發起來。十幾條時隱時現的身影向這邊而來,又在進程快速的戰鬥中變成殘破的身軀墜落。
尖銳的呼號聲不絕於耳,亞當不得不使了個小法術、讓自己暫時地失去了聽力。亡靈在他身邊呼嘯而過、有些甚至向他伸出了利爪,但終究是沒有任何一個敢於發動攻擊;他手上燃著照明用的火焰,而那恰是亡靈最害怕的東西之一。此刻他就這樣悠閒地前行,看著面前艾賽爾作戰的姿態,心中微微有些吃驚。
作為覺醒了五種元素的法師,他也能這樣快速俐落地解決掉群起攻擊的亡靈;讓他震動的,並非是艾賽爾的作戰方式,而是氣息與眼中的光芒。
一個脆弱的四區人,有著副作用極強的魔法輔助,體內流著骯髒的魔獸之血,可他卻無比堅強。得到巨大力量的同時付出的代價也很慘重,禁忌之力緩慢地蠶食生命,獸血則讓人無法控制殺戮的渴望。可面前這個人憑著自己的意志力,掌控了這些危險的力量。
亞當讓手中的火焰燃得更旺,在火光中,他看見了艾賽爾的眼神,他心中竟微微悚然。那眼眸中看似無比寂靜,可寂靜之下的悲痛、仇恨與殺意卻像是暗湧激流。
出手相助的額外收費我是掙不到了,亞當歎息。在他眼中,面前這傢伙已經成魔,那些亡靈幾乎才靠近對方的身體就紛紛破碎;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所謂的“王”出現了,也不可能改變任何事情……
“我希望你還清醒著。”亞當回過神來,發覺艾賽爾只差在臉上書寫“你不該喝那麼多酒”,立刻問道:“所以,現在輪到我為你們締結主僕契約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締結主僕契約了?我要簽的是……”艾賽爾停頓了一下,生怕自己的話讓對方嚇死或是笑死:“伴侶契約。”
亞當一愣,繼而如同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笑得前仰後合,好久才收斂了笑意,沉聲說:“你簡直是瘋了!”這次輪到艾賽爾微笑了:“我有我的考量。您無需多問,只要拿了錢做您該做的事即可。”
主僕契約,作為“僕從”的一方要對“主人”無條件服從,隨叫隨到;但這一契約束縛力的大小與主人身體狀況的強弱是正相關的,即是說當主人重傷時約束力減退、主人死亡則契約解開。伴侶契約則完全不同,雙方必須坦誠相護,任何一方被另一方召喚都不得推辭;這一契約無法解開,若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不能獨活。
居高臨下地控制別人,遠不如用生命彼此牽制來的有效;這一點,艾賽爾直到失敗才明白。第一世的他定下的便是主僕契約,雖然借這邪惡的力量奪了權,卻也因為它們想要擺脫這控制而導致自己最終失利。這一次,他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至於生命安全,艾賽爾第一世就已知道亡靈中的“王”幾乎已算得上是不死之身;他無需擔憂自己的生命,畢竟只可能是他的死亡帶來亡靈的覆滅。雖然,和亡靈締結伴侶契約聽起來很瘋狂,但他本人並不在意這個。
滴落的鮮血、騰起的黑氣,連接掌心的無形絲線宣告了契約的完成。
雖然耗費了不少精力,但亞當依舊有調侃艾賽爾的興致:“一般人都會與心愛的人締結伴侶契約,特別是單戀者。可是你,竟然和那種東西締結了這契約。”
“我心愛的就是權力,而它們在將來對我有很大用處。”艾賽爾半開玩笑道:“不想當執政者的權臣,那一定是廢物。”
“好吧,雖然我對二區沒什麼歸屬感,但作為一個朋友,我得提醒你,別做得太過分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成功了,平等地善待所有人吧,那會讓你少許多麻煩。”
“我知道你想說這個,”艾賽爾笑得狡猾:“但在經歷過因不公待遇引起的動盪戰爭之後,任何一名顧全大局、有能力長時間執政的領導者,都會學著平等對待所有人。”
亞當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你這個投機者,竟然是做的這個打算!”
艾賽爾用銳利的眼神卻不含攻擊性看了亞當一眼:“我過去的人生中,最常做的事請就是‘賭博’與‘投機’。”你以為我做事欠考慮;可事實上,我將一切都考慮到了,就像第一世那樣。
“我可以用生命來換取給予四區的力量,讓他們也可以嘗試站在這片大陸頂端的美好滋味。我可以用個人的暴行將一切仇恨都引到我自己身上,就算未來我被人推翻——雖然它不太可能發生,為了防止四區人的再度憤起,新任統治者會顧全大局善待四區人;這樣一來,他只會鞭笞我的屍體、唾棄我的靈魂,而不會對四區做出任何我不想見到的事。”
“原來如此。”亞當笑了:“您真是個有趣的人。我們之間已經存在了魔法帶來的某種聯繫,您需要我的時候,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就會知道了。下一次,我會為您打九折的。”
“打九折之後,你收的錢依舊多得驚人。”艾賽爾毫不留情地揭穿對方。
“艾賽爾,別那麼苛刻。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只要你的委託不涉及軍隊和政權變更,我不會再收你那麼多錢的。”
“而我也不會在這兩方面對你有所期待。”艾賽爾笑著回應:“不能收服的或者不能完全掌控的人,我都不會試圖去招攬。”
“聰明的選擇。”外表懶散實則狡猾的法師看著艾賽爾,目光變得柔和:“無論你未來成功與否,我可以送你一次免費的幫助——真正意義上的免費。”
艾賽爾笑出聲來:“那對你來說真是一場嚴重的損失。多謝你的好意,我會充分使用這個機會的。”他眺向遠處,天邊已經隱隱有了亮光。
你問過我,會否以此生性命換四區人一世榮耀;答案是,我會。
你問過我,會否以一身罪孽換四區人從此安穩;答案是,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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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準備工作完成,接下來正式相殺。從下一章開始,基本每天主角都在精分黑化(並沒有!)
話說,本章預示了未來主角因為吃[加粗]錯[/加粗]醋而引發的嚴重後果,看粗了麼?
P.S.感謝木夏姑娘的地雷~~多謝大家的安慰和撫摸,窩被治癒了,接下來一定會努力碼字回報大家滴~
☆、42•衝突
下雪了。
艾賽爾走進樓內,先是輕輕抖掉了身上的雪,之後看著外面飄揚而下的雪花發呆。他平時本不允許自己這樣鬆懈,但今天是週六、並非工作日,因此艾賽爾也讓自己小小地休憩了一下。
快到年底了。那也就意味著,他被交代的那件任務已經提上了日程。艾賽爾唇邊逐漸浮現出一絲笑意:雖然這個時空的發展已經偏離了他曾經的認知,各種建築的結構卻都不曾改變。到底他也是做過統治者的人,總司令府內的便捷路線與防禦部署他都很熟悉,所以,那項任務並沒有他表現出的那樣棘手。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知道一件事……
柯林口中的“我的合作者”,究竟是誰?是個能拉攏的人,還是那些頭疼的傢伙?艾賽爾暗自在他所知道的那些人中篩選猜測著,直到他上了樓、聽到了一陣清脆的擊打聲。由於休息日沒有任務下達、來這樓的人也非常少,因此那聲音在走廊裡格外清楚。
最初艾賽爾臉上還帶著疑惑的表情,但等他發現這事情竟發生在他辦公室的門口,他的表情就變成了冷笑。他快步上前、握住了那打人者的手腕,將對方直接甩到了走廊另一邊的牆上;然後,看著蘭斯被打到紅腫的臉頰,艾賽爾沒有軟語安慰,只是背對著蘭斯、以保護者的姿態面對那比他自己還要高大的二區人:“擅闖別人的專屬領域、攻擊別人的屬下,這是你們長官教給你們的?”
那打人者從地上一躍而起,對艾賽爾怒目而視:“我並沒有強行闖入,而您的屬下對人太過無禮、我只是代為教訓一下。您用這件事來攻擊我的長官,這太無禮了!”
艾賽爾平靜地說:“而你現在對我的態度也很無禮。”艾賽爾知道,面前這些人的上級雖然與自己官銜相同、但卻是地位高於自己的二區人,自己並沒有資格教訓對方。可他也知道,那位二區少將絕對不會介意的,因為那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人。
將計就計策劃一場“戲”,從此讓柯林變成他的仇人、自己變成他的恩人,這對艾賽爾來說實在是輕車熟路。
“至於你說你沒有硬闖……”艾賽爾首先看向了被打開的門,而後彎腰拾起一段細細的廢鐵;那東西看起來像是從門上或哪裡掉下的金屬零件,但艾賽爾用同為金屬的左手將它還原成了從前的模樣——一柄細小的錐子:“這裡的鑰匙只有一把,就在我身上。而你是一名軍區註冊的機械師,利用這東西開鎖非常容易。”
那人臉色一變,叫道:“那又怎樣!”蘭斯從艾賽爾來後就只聽著對方發言,此刻終於按捺不住,向那名二區人大聲說道:“什麼怎樣!如果不是我恰好趕到阻止你,你難道不會進去做什麼壞事嗎!現在我的長官已經找到證據,還不快點道歉!”
至此,艾賽爾也懂了蘭斯為什麼會挨打,眸光瞬間變得冰寒。他原本不想將事情鬧大,畢竟在那項干係重大的謀殺到來之前,他有必要韜光養晦,降低別人對自己的注意。但被人迂回曲折地算計、手下又被人欺負,到了這地步都不加以反擊,這麼軟弱可不是他的風格!更何況……
艾賽爾看向走廊的另一端,有兩個穿了和自己同款制服的軍人在樓梯口駐足觀望這邊。意識到此處不僅僅是自己人與冒犯者,艾賽爾下定了決心:拉攏同級軍人是得到合作夥伴的最好方式,然而有野心的人不止一個,狼多肉少,自然各憑本事;這時候如果不能表現出強勢的作風,怎麼能讓平級的同僚看得起?這樣想著,艾賽爾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忽然猛地出腿!
膝蓋碎裂的聲音響起——兩聲。被艾賽爾攻擊的那人應聲雙膝跪地,滿臉的難以置信:他確信他只看到艾賽爾出了一次腿,可是兩邊膝蓋的疼痛做不了假。“你這傢伙……速度竟然這麼快!”
艾賽爾微皺了一下眉,抬腳向對方已經碎掉的膝蓋上用力踩下:“‘您’呢?你的敬稱呢?”他又盯著眼前人看了片刻,輕聲說道:“別拿你的長官來壓我,我還有更致命的後招呢。我知道你是別人安插在他那兒的——雖然我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他,你說,他還會維護你嗎?”那名二區人眼中的怒火瞬間消散,蒼白的臉上滿是懇求之色。
艾賽爾不再理他,而是轉向蘭斯,微笑著問道:“他打了你的臉嗎?多少下?”蘭斯走了過來,輕輕回答:“三十二下。您是想說,他打我多少下,就讓我打回去多少下嗎?”
當初那麼懦弱單純的小孩,在我身邊也變得殘忍了起來;果然是什麼樣的長官,培養出來的就是什麼樣的下屬。艾賽爾臉上笑意更甚,出口的話卻是責備的語氣:“你竟這麼沒出息,打幾巴掌就能讓你心中的恨意消弭?他打了你幾下,你現在就去折斷他幾根骨頭。對於機械師來說最珍貴的就是靈巧的雙手,所以,我們就從手骨開始。”
“媽的!你們不能……”艾賽爾再度起腳,揣在那二區人的下巴上,讓對方的大聲謾駡戛然而止:“這裡是辦公的區域,請保持安靜。或者,你更想從拔舌頭開始?”
待二人回到辦公室,蘭斯看向艾賽爾的眼神混雜了恐懼,但也有著因極度興奮而產生的光亮。他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問艾賽爾:“長官,他不是柯林的人嗎?我們這樣做,會否不夠妥當?”艾賽爾偏過頭來看他:“就是這樣做才妥當。我能查出來他背後有別人,那說明我有一定能力;而我查不到柯林那裡,說明我還威脅不到他或者沒有對他有所異心。這樣,很好。”
“原來如此,謝謝您的教導。”蘭斯將憋著的氣緩緩吐出,又問道:“既然我們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麼還要讓他活著離開?剛才他被人扶走時,那眼神好嚇人。您不是說過,若與人起衝突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就不可放他活著離開、給自己留有隱患嗎?”
“你將我說過的話銘記於心,這倒是不錯。”聞言艾賽爾不禁一笑,將藏在袖內的一支細小的空針管扔到廢紙簍內:“二區人的生命力和抵抗力都很強,他大概還能撐一個小時左右。”蘭斯瞪大了眼睛:“您什麼時候使用的這東西?”
“我警告他安靜的時候。你的動態視力還需要鍛煉,蘭斯。”
疑慮全部解除,蘭斯開始覺得臉疼了,自己用手戳了戳,那刺痛讓他不由得“嘶”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的下屬臉上還有傷,艾賽爾放下手頭的工作向門走去:“我去為你取藥吧,你在這兒等著就好。畢竟,你是為了維護我才受的傷。”
艾賽爾想儘快為蘭斯處理臉上的紅腫,然而才走出幾步,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艾賽爾,你做得過分了。”聽到這個有些日子不曾聽到的聲音,艾賽爾笑著反問:“我做得過分?麥克斯,你被嚇到了?”
麥克斯站在那裡,似乎一直在等待艾賽爾出來。此刻,他眉頭微微一皺:“沒有被嚇到。只是,有點意外。”他的確被艾賽爾那平靜而殘忍的模樣驚住了。雖然他剛認識艾賽爾時就知道對方為人不怎麼良善,但在長時間的相處中,他見過了對方的溫柔、賭氣、脆弱,這可愛的一面早已將危險的印象抹去了。如今再看到艾賽爾一邊輕聲細語、一邊又做著狠毒殘忍之事的模樣,麥克斯竟然有了恍然隔世之感。“接下來呢?你打算殺他嗎?”
原來你也沒注意到我下殺手的小動作。這個念頭讓艾賽爾心中更加愉悅;他語氣輕快地反問:“你覺得呢?”
“已經夠了,”麥克斯忽然搶前一步,用力捉住了艾賽爾的右手腕:“你已經讓他受了很多苦了。”艾賽爾沒有掙扎,只是冷笑:“那麼,你要阻止我?”
麥克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將捉住他右腕的手緊了又緊:“這樣是不對的。”猶豫了一下,又說:“我不想這樣壓你,但作為一個軍銜與你相當、地位高於你的人,我有權利阻止你。艾賽爾,我的確是很喜歡你,但絕不會為了你不辨事非。”
“很好,你就應該這樣。”艾賽爾面上不復方才的冷酷,而是出現了些欣慰的神情:“千萬不要因為喜歡我而遷就我,因為我絕對不會領情的。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再對他下殺手。”
麥克斯放心了,於是也將對方的手放開:“我並不是想限制你的行動。我只是不希望你變得像死魚眼……咳,你的長官那樣,不近人情罷了。”艾賽爾笑得譏諷:“然後呢,我的善心能得到什麼回報?相信我,‘你們’的神明不會因為我少殺幾個人就允許我親吻他腳面的。”
“艾賽爾?你沒事吧?”麥克斯終於發現了對方的不對:艾賽爾變得比平時更加尖銳與暴躁,殺意也更不受控制地溢出。
“我現在沒事,”艾賽爾尖刻地回應他:“但如果你繼續擺出一副為我好要說教我的姿態擋路,我就要有事了,而且還會讓你變得‘有事’。”
果然,很不對勁……麥克斯注意到近處有一扇虛掩的門,他知道那是工具間,是個很狹窄昏暗的屋子。在那種地方雖然不適合談話,但麥克斯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更合適的去處了;來不及多想,他強行推著艾賽爾進了那間屋子:“別擔心那孩子,他總得學會自己成長。現在,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是什麼模樣,現在的你,簡直像一隻被激怒的野獸。”
“我?”艾賽爾立時愣住。他現在意識到了麥克斯所指,而且想到了其中的原因:這幾日又到了他發|情的時間,所以他給自己注射了一管從柯林那裡取來的針劑。那藥的確很好用,至少他不會覺得全身發熱神智不清;但每種抑制生理性特質的藥都會有副作用,他現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狂暴的情緒了。
“你到了發|情的時間?”麥克斯也想到了正確答案:“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半年……”
“那關你什麼事!”艾賽爾幾乎是吼著說出了這句話;“那時候”發生的事傷了他的自尊,現在提起只能讓他更加氣憤:“如果你只是路過看到我、所以想來羞|辱我兩句的話,那麼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艾賽爾語氣中的憤怒與不信任感讓麥克斯也不禁動氣:“我只是想關心你。艾賽爾,你分明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不必用那種難聽的話來攻擊我。”
“我可不夠知道你。”艾賽爾向後退了一步,冷笑著說:“如果你只想找個服帖的床|伴,那麼很顯然,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你想要的是我,對嗎?那麼就來和我決一死戰,然後讓我打敗你吧!如果我能堂堂正正地讓你慘敗,那麼……”
“夠了!”
艾賽爾死死盯著麥克斯,眼睛一眨也不眨。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的眼中徹底暗了下來,可那裡面放射出來的光芒卻變得更加銳利;同時,對方低吼聲中的痛苦也清楚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我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有什麼被打碎了,又有什麼重新形成了。
“忘了它吧,我並不是想對你……”艾賽爾本想為自己過火的話語道歉,但他話說一半還是放棄了:“蘭斯還在等著我,我先走了。”說著,他便想走出屋子。由於這裡太過狹窄,艾賽爾只能貼著麥克斯的身體蹭過去,然而他才碰到對方,就被大力一推抵在了牆上。
“艾賽爾,你提醒了我一件事。”麥克斯貼上他的身體,微微低頭嗅著艾賽爾發間的味道:“如果我贏了你,那麼,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對你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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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主角(正直臉):我不想黑化,是你逼我的。
反派:我屮艸芔茻
☆、43•眼淚
“麥克斯,你搞什麼鬼!”艾賽爾覺得這事情的發展簡直荒謬。雖然他也知道,如果拋開自己的個人意願不談,這是正確的思維方式;但如此霸道又自我的言語,竟然會從溫柔又紳士的麥克斯口中說出來,這違和感未免太重了。
等一下,這好像並不是第一次。
艾賽爾忽然哭笑不得地意識到,麥克斯已經很多次在面前突然改變態度了;不同的是,之前自己都是無意間說了某句話讓對方突然犯病,這一次卻是自己有意地用話刺傷了對方,以至於形勢變得非常不容樂觀。自己要怎樣做,才能讓面前這傢伙恢復正常?
當艾賽爾陷入思考的同時,麥克斯也在沉默地看著他。雖然一直關注著對方卻有好久沒能見面,如今親眼見到,他才更能體會到對方的變化。麥克斯覺得,艾賽爾安靜的樣子比從前要好看許多。當年那個在四區街道上偶遇的青澀少年已經成長起來,曾在那雙美麗藍眼睛裡無意中露出的陰鶩與算計已經被隱藏得很好,除開愈發強盛的氣勢,艾賽爾的模樣倒是很乾淨很無害。可麥克斯也知道,那些表面的美好,終究只是表像而已。
這樣一個看似乾淨無害的人,尖銳起來卻能刺傷他想刺傷的任何人。
“我現在還沒瘋,可也許很快,我就要真的瘋了。”麥克斯低頭,將前額抵在艾賽爾的額頭上:“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心中有多複雜。”想要徹底毀滅,又想要加倍珍惜;想要溫柔地擁抱親吻對方,又想將他禁錮甚至肢解吞食、只要能讓對方再也逃不開。
你的心情當然很複雜,因為你在精神分裂。艾賽爾將譏諷的笑意掩去,抬手將麥克斯推開了一點:“別為了無聊的感情耽誤正事。我為方才的失禮道歉,現在,能讓我走了嗎?”
“別那麼著急,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不想和我聊一聊?”麥克斯的笑容雖然溫柔,但艾賽爾心中卻愈發警惕;他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差,此刻也能看到麥克斯眼底有黑色在聚集。他用防備的眼神看著面前的人:“有什麼話就快點說。”
“你的身體,沒事了?”麥克斯說得很慢、很清楚:“屬於魔獸的發|情期沒有影響到你?別急著發火,就像我先前說的,我只是想關心你。你現在沒事,是找了別人,還是用了殺人的方式來紓解?”
“都沒有,”艾賽爾壓制了自己的怒氣,儘量平靜地回答對方:“柯林的實驗室已經研製出了抑制生理性發|情的藥劑,那藥對我有效。所以現在,發|情期已經影響不到我了。”
“原來是這樣。”麥克斯看了艾賽爾片刻,又自己思索了片刻,忽然輕笑出聲:“那麼,讓我來試驗一下,怎麼樣?”艾賽爾面露不解,似乎不懂對方口中的“試驗”是怎麼回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被面前的人用全部體重壓在身上,被濕|熱的舌撬開了雙唇,艾賽爾頓時覺得悚然:麥克斯竟然在這個地方發情了!這工作間不能從裡面上鎖,任何人都可能進來!
“你瘋了嗎?外面有人!”艾賽爾開始用力掙扎,同時又要留意自己不會碰到身旁擺放物品的木架。這屋子雖然狹窄,但艾賽爾左右手邊都有架子,這讓他掙脫對方的時候有了許多顧慮。麥克斯看起來卻仿佛不在意這些,幸運的是,他也沒碰碎或碰掉什麼東西。
終於讓左手恢復了自由,艾賽爾在對方左肋下麵狠狠地給了一拳;他倒是有些更強力的攻擊策略,但他不想讓麥克斯碰壞公物甚至引來其他人,所以也不曾下重手。但手下留情的後果,就是他再度被對方攔腰抱在了懷裡,那雙臂使出的力道幾乎能將他的腰勒斷。他聽見麥克斯伏在自己耳邊低低地笑:“外面有人讓你覺得害怕?你怕被他們看到嗎?”
“廢話!”艾賽爾氣急敗壞地低吼,用力掙扎想擺脫麥克斯的禁錮。然而對方大力一推,讓他正面撞到牆上。而後,麥克斯開口說了句話,這讓艾賽爾因為震驚而徹底怔住。
他聽見麥克斯說:“那麼,就讓他們看吧,讓他們知道,高傲禁|欲的四區少將艾賽爾早就是我的人了。”
身體已經貼在了他面前的牆壁上,艾賽爾除了能感覺到那牆壁的冰冷之外,也能感覺到身後麥克斯胸膛的堅實與熱度——他們兩個離得太近了。對方一隻手鉗制著他的雙手,另一隻手則鑽進了他身體與牆壁之間的縫隙、靈活地解開了襯衫的紐扣。
麥克斯這一系列動作令艾賽爾感到且羞且怒,手臂在不會碰到周遭事物的前提下掙著,牙關也緊緊咬起。對於麥克斯,艾賽爾想用最難聽最惡毒的話來痛駡、用一切融在骨血裡的攻擊技巧去教訓對方;可他不能。麥克斯不怕別人看到,但艾賽爾卻對這一點怕得要死:他能聽見時不時有人從門外經過,甚至可以從步伐的頻率與聲音響度判斷出,那裡面有他的同伴。
如果,讓和我同一戰線或可能和我同戰線的人看到這屈|辱的一幕……想到這個可能,艾賽爾就覺得渾身發冷。“麥克斯,你夠了,”艾賽爾的聲音中混雜了憤怒與絕望:“別讓我更加憎恨你。”
“你憎恨我?”麥克斯探入艾賽爾襯衫內的手頓了一下,緊接著又繼續用手摩挲著那一片赤|裸的肌膚,甚至用手指夾住對方胸前柔嫩的那一點玩|弄旋轉;察覺到艾賽爾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麥克斯滿意地輕聲笑了起來:“我不那麼認為。你的身體,分明是很喜歡我的。”
“胡說,你這變態……”艾賽爾掙扎著、否認著,但他心裡知道,自己的身體確實對這唯一有過歡|愛經歷的物件有著印象。來自濕潤舌尖的舔|舐、來自溫熱口腔的吸|允,從耳垂逐漸下降到了肩頸。接受了熟悉調|情方式的身體,開始不受自己控制地興奮了起來。
“不必懷疑你的長官,從他手下出來的藥劑絕對是有效的。但是,艾賽爾,你依舊被魔獸的習性所影響著。”麥克斯將嘴唇湊到艾賽爾的耳邊,輕柔的聲音像是蠱惑、更像是詛咒:“地獄犬不是濫|交的生物,它們將永遠記得第一位伴侶。而你的身體,記住了我。”
說謊!我才不會那樣!我的身體,怎麼可能臣服於敵人!艾賽爾用力地將臉轉開,想避開麥克斯嘴唇的靠近,身體因為難堪與憤怒的心情而不住顫抖著。
麥克斯卻不介意對方的排斥;他挑逗艾賽爾胸口的那只手慢慢向下,同時將身體更向前地貼在對方身上。
雖然隔著彼此長褲的布料,但艾賽爾依舊清楚地感覺到了那個頂在自己雙股之間的熾熱物體。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瞬間漲紅了臉:“快住手!你這混蛋,難道真想在這種地方……”
“你不覺得期待嗎?”完全忽視了艾賽爾的強烈抗拒,麥克斯絲毫沒有放鬆禁錮對方的力道,挑弄對方身體的手向下探入了褲子下面、握住了那裡輕輕滑動:“以你的性格,既然有了藥,應該就不會自|瀆發洩欲|望了。難道你這裡,沒有對我的碰觸有所期待?”
“沒有!快點放手……唔……”被麥克斯強行愛撫的地方得到了快|感,艾賽爾不得不咬緊下唇,防止呻|吟聲從口中溢出。雖然對方的言行都讓艾賽爾覺得屈辱,但身體卻違心地隨著那只作怪點火的手燃燒起來。
被敵人鉗住、壓制、任意褻|玩,身體不由自主地亢奮起來。分明也受過這樣的屈辱,但這一次,為什麼會這樣的痛苦?
對了。第一次,他想要幫我;第二次,他一直陪在我身邊。可現在,毫無溫情可言的侵|犯,讓人非常痛苦。
難道,我在期待被人愛著,即使那是我的敵人,也沒有關係?這簡直……不可原諒!
同樣的心情,似乎也傳達到了麥克斯心裡。雖然強行讓艾賽爾在自己手中達到了頂點,但麥克斯卻並未感覺到掌握對方的快意。他取出自己的手帕小心地為對方擦拭乾淨,臉上的痛苦漸漸隱去,換上了微笑:“你的身體究竟是誠實、還是違心,都無所謂了。接下來的事應該會讓你覺得被侮辱了吧,就像從前那樣?但是不要緊,很快你就會沉迷進……”
麥克斯的話戛然而止了;他感覺到,有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房頂肯定是不會漏水的,所以,一定是艾賽爾在哭。那一瞬間,麥克斯覺得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他已經不能再狠下心去折磨彼此了。
艾賽爾在無聲地流淚;仇恨、屈辱與絕望的心情交織,已經讓他幾近崩潰了。
發覺禁錮自己的力量消失,艾賽爾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同時輕聲說著:“你想逼瘋我?還是,想讓我求饒?為什麼我要在這裡,被我的敵人侮辱?看到我軟弱的模樣,能讓你覺得開心嗎?”
艾賽爾的聲音很平靜,唇角甚至還掛著一絲笑意。但他才說完這些話,就如閃電般地出了左手!雖然他的身體因為先前的j□j而乏力,但攻擊時的速度幾乎未有下降,依舊有殘影閃現!
尖銳的金屬刺入了麥克斯擋在腹部的手掌——擋住攻擊了。他受過的訓練並不少,判斷力也是精准無比,幾乎在艾賽爾出手的同時,他就大概知道了對方的攻向。
“艾賽爾,你有真正地瞭解過我的心情麼?”麥克斯握住了艾賽爾的左手手腕,將彼此的手分開:“你知道其實是你一直在逼我麼?”
“什麼意思?”艾賽爾沒有再度試圖發起攻擊,僅僅是冷眼看著麥克斯。
“你說呢?”麥克斯退後,讓後背靠在了木架上:“如果我將你看做敵對陣營最為棘手的一員,和你的爭鬥會很艱難,但也會很過癮吧?如果我就像你身邊那個孩子、只是一名單純地仰望你的下屬,那麼,我就可以毫無顧忌與奢求地愛著你了吧?”
艾賽爾最初不解其意,但現在卻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的確就像麥克斯說的那樣,純粹的敵對與愛戀都算不上什麼;可面前這個人,對自己卻是混雜了這兩種“純粹”的情感。
“你想打敗我,可與此同時你又喜歡著我,是嗎?既然這感情讓你這麼痛苦,為什麼不放棄它?”艾賽爾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分明在麥克斯矛盾痛苦時,他這個做敵人的,會覺得開心才對。
“因為,我不想放棄。所以,別質疑我的感情,更不要試圖逼瘋我。”麥克斯悲傷地笑了一下:“你對我,果然沒有‘喜歡’嗎?哪怕,只是一點?”
當然沒有——這對艾賽爾來說簡直是現成的答案。他正打算回答,然而就在這時,他的一位同事開門走進了這間屋子。
“艾賽爾?”那人沒想到這麼窄的工具間會有兩個人,愣了一下才問:“你這是約了人切磋嗎?這裡易碎的東西太多了,如果不想被扣軍餉,最好還是換個地方吧?”同時,他將左手擺了個手勢,那是他們自己人才認識的暗語。
艾賽爾認出那手勢的意思是“狠狠揍他”,頓時覺得這是個好提議。“謝謝你的提醒,但我並沒有約人切磋。我和他,只是在這裡談一談罷了。”艾賽爾答道,同時用目光飛快地檢查了一下自己和麥克斯的衣服:雖然不太平整,但也不會讓人想到別的地方去。
待二人恢復了獨處,艾賽爾便想離開;麥克斯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艾賽爾,等一下。你真實的心情,告訴我。”
“我當然是……”艾賽爾猶豫了。那“真實”二字觸動了他心裡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讓他說不出否認的答案;仿佛,只要他否認了,他就會失去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我不知道,”艾賽爾終於回答:“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你和我距離太遠了。再見,別忘了包紮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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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重點是感情糾葛呀~所以任何人不許說“我們褲子都脫了blabla”,作者是攻,不接受調戲的╭(╯^╰)╮
P.S.45章有肉
☆、44•伴侶
看著艾賽爾離開,麥克斯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試圖去追——他已經明白了艾賽爾的意思。
如果他們兩個之間的聯繫僅僅止於“愛情”,那麼艾賽爾抗拒的態度就不會這麼激烈,自己也會毫無顧慮地去消除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可惜事情並不那麼單純,他們之間不僅有著“一區”和“四區”的長遠距離,更有著想法與立場的巨大差距……
如果能有一種方法,在達到“大局平衡”的前提下消除人們心中的不滿與仇恨就好了。這個念頭讓麥克斯眼睛再度亮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所渴望的局面是很難達到的,但那並不意味著這就是完全的異想天開。
麥克斯甚至想將這個念頭告訴艾賽爾,但他才走出去幾步就停下了;他看見艾賽爾在和一個他們兩人的朋友寒暄。麥克斯現在不想見到熟人,他只想自己一個人呆著思考。他轉身打算離開,然而那位熟人已經走了過來、也看見了他。
“麥克斯,”伊莉莎白穿了高跟鞋、想跟上麥克斯的步伐有些困難,但她依舊歡快地打了招呼:“好久不見。”麥克斯無奈地停步,讓對方趕上來:“的確,我們有很久沒見了。”
伊莉莎白走到麥克斯面前,卻只是站在那裡,打量著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終於說道:“你看起來很低落。你和艾賽爾吵架了嗎?”麥克斯有點意外:“為什麼這麼說?”
“你們兩個告訴我的。”伊莉莎白微微歪著頭,笑了:“艾賽爾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我一和他提起你,他就找藉口匆匆離開了。至於你,麥克斯,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是的,艾賽爾永遠都比我更會隱藏自己的情緒。麥克斯點點頭,說起了贊同的話,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一直很擅長看出別人的真實情緒,伊莉莎白。我和艾賽爾之間的確起了點小衝突,但那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事。”
伊莉莎白盯著麥克斯的眼睛;她已經知道真實事件沒有對方說的那麼容易化解,但她善解人意地選擇了轉換話題:“你的手在滴血。雖然那看起來像是小傷,我們的自我癒合能力也不錯,但為了不讓這地板染上血污、為這層樓的人增加工作量,我們還是去包紮一下吧?在這期間,我還可以和你聊一聊。”
“那麼,多謝你的幫助。”麥克斯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伊莉莎白的話語未必說得感人肺腑,但想要幫助別人的心意卻不假;而現在比起獨自思考,也許他找個善良無私的人開解自己一番更適合些。
由於具有天生的超強癒合能力,麥克斯的手心已經不再流血,這讓伊莉莎白的包紮工作變得容易和快速了許多。待這工作完成,伊莉莎白洗過了手,而後返回、端坐在椅子上:“現在,我們來談談你和艾賽爾之間的事吧。你喜歡他,對嗎?”
沒想到伊莉莎白會這樣語氣如常地問出來,麥克斯不由得吃驚,但他很快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是的。這並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事情。”
“而你也確實沒有遮掩。”伊莉莎白微微有些臉紅,她尚未經歷過“戀愛”這種事:“那麼,你想要怎樣的結果?在艾賽爾那裡,你受挫了嗎?”
“事實上,在他那裡我經常受挫。當然,我也有在無意中讓他受傷。互有往來,這才是交往之道,不是麼?”麥克斯的笑容有些苦澀。想到先前艾賽爾流淚的模樣,麥克斯心裡不禁疼了一下,連雙手也在不自覺中握緊成拳。
仿佛感同身受,伊莉莎白面上也現出了幾分悲傷:“可以理解。你們看起來無比瞭解對方,又都不會向人認輸,無論是公事還是私底下,彼此傷害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如果艾賽爾從柯林先生身邊調開會好些嗎?據我所知,柯林先生為人不那麼真實,而且對待下屬不很友好。”
“他的確為人虛偽,又是個殘忍的獨||裁者。但艾賽爾有自己的計畫,這並不是我所能干涉的事。”麥克斯忽然覺得,自己不該和伊莉莎白聊這件事。伊莉莎白太過單純,只怕難以理解自己複雜的感情;更何況,他也不能把軍隊中諸人各成一派勾心鬥角的事講給對方聽。“抱歉,我不該讓你為了我的事煩心。你能安靜地坐在這裡聽我講述並試圖幫助我,這已經很讓我感激了。”
“知道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我覺得艾賽爾並不是毫無所動。現在,我有個辦法。”伊莉莎白忽然將身子向前傾了一點,眼中閃耀著強烈的光芒;但那就像靈光一現,很快她的表情就變成了不安:“可我不能保證你一定能打動他。甚至,你可能因為做了這件事而觸怒他。”
“是什麼方法?”看出伊莉莎白的小心,麥克斯問話時也更加謹慎。伊莉莎白看著他,緩慢地問:“你知道契約魔法嗎?”
“我當然知道。”麥克斯疑惑地看著她,完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很多法師利用主僕契約為他們自己‘製造’出了忠誠的僕人,可這和我與艾賽爾之間的事並無關聯。”
“當然有關聯。”伊莉莎白笑得有些神秘:“我說這個可不是讓你借用主僕契約,如果你真敢那樣做的話,就算艾賽爾本人不找你決鬥,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我說的是能讓人心意相通的伴侶契約呀,這不就與你們有關了嗎?”
聽了對方的解釋,麥克斯並未表現出喜悅,表情反而變得凝重:“只怕不僅僅是心意相通,也是性命相通吧?我聽說,那個契約雙方只要有一人死亡,另一人也不能獨自活下去。我們都是軍人,對待彼此的性命需要無比慎重。”
伊莉莎白用手拄著下巴,回憶著來軍區時無意間看見的東西:“這個倒是不必擔心,能威脅到你們兩個性命的應該很少。上個月你們格鬥能力綜合評定成績的我留意了一下,你們兩個的成績已經超過很多上將了吧?”說到此處,伊莉莎白眨了眨眼,調皮地笑了:“說起來,他的成績似乎在你之上?如果想讓他更注意你一些,那麼,你可要多加努力了噢。”
“我知道。”麥克斯有點尷尬:“雖然實情如此,但艾賽爾未必會願意。”伊莉莎白歎氣:“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如果艾賽爾對你也有足夠的感情,也許會被感動也說不定。但他究竟對你如何,只有你本人知道得最清楚了。”
艾賽爾對我如何?麥克斯陷入沉思。
在無奈的默認、激烈的拒絕之外,分明也有過溫柔的言語和表示信任的舉動;這是不是說明,我所喜歡著的你,也有著相似的感情?你說“不知道”,其實只是不曾自覺吧?
“我做事需要絕對妥帖。二區最強大的那位法師也是最神出鬼沒的,我恐怕找不到他。”
伊莉莎白撲哧一笑:“你覺得,我會在沒有線索的前提下向你提議嗎?那位著名的法師是我哥哥的朋友,正在我家做客。如果你儘快來拜訪的話,應該能見到他。”
***
麥克斯叩開了艾賽爾公寓的門後,他被來開門的人小小地驚嚇了:“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為長官檢修機械手臂,等一下我們還要談些軍隊內部的事情。”蘭斯抱著一隻貓站在門內,毫不掩飾眼中的警惕:“您來這兒做什麼?”
“我來看望我的朋友。”麥克斯冷淡地回答:“我不會佔用艾賽爾很長時間,如果你們有公事要談也不會有絲毫影響。”那少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他懷裡的貓已經向麥克斯撲了過來。
“原來小貓你還認得我。”麥克斯將貓抱在懷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精神不錯,看來艾賽爾把你照顧得很好。”名為“小貓”的貓溫順地叫喚,顯然已經忘記了從前麥克斯欺負過它的事情。
少年抿了抿嘴:“請您等一下再進來,我需要收拾一下工具。”麥克斯挑了下眉:艾賽爾不會允許別人在他所屬的領域裡胡亂擺放東西;所以,收拾工具只是托詞,真正要做的是去收起要緊的檔吧?但他現在並不在意這件事,畢竟,他來是為了別的事情。
幾分鐘之後,少年將麥克斯迎進了門:“需要我將長官叫起來嗎,還是您親自去?”似乎是怕麥克斯打擾了艾賽爾,他又添了一句:“週六到現在,長官已經兩天沒有睡過覺了,現在才能歇息一會兒。”
“他怎麼會累成這樣?冬季的任務並不多。”
“長官他一直很忙,但您沒必要瞭解。”蘭斯生硬地回答:“我就在外面不會離開,您做事之前請無比三思。”
什麼?麥克斯最初有些迷惑,隨即便明白了:自己的直屬長官在一星期前的會議上與柯林起了激烈的爭論,最後總司令站在了自己這一邊——如是激化了矛盾。現在自己這個敵對陣營的人來進行私訪,的確非常可疑。
雖然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但麥克斯想到少年那付隨時都可能闖進來的模樣,還是將門從裡面反鎖上了——他不想自己與艾賽爾被人打擾。
來到床邊,麥克斯注意到艾賽爾手上的繃帶以及眼睛下面的青色,忽然有了一個聯想;他小心地掀開了床尾的被角。正想他猜想的那樣,對方腳踝上也纏了繃帶。
“竟然讓自己累成這樣。”麥克斯輕聲地歎息,坐在了床邊。對方那句“如果沒有權力我將會生不如死”依舊回蕩在他腦海之中,但到了現在,麥克斯已經對艾賽爾當初的話有了更深層的瞭解,也更加為難。
我希望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因為那樣,我就可以在奮鬥的同時照顧和保護你——雖然你並不需要,而不是攻擊你和你所在的陣營。現在想法尚未調和的我們,一定有一個人的夢想被摧毀……麥克斯歎氣,取出了兩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他最終還是聽從了伊莉莎白的建議拜訪了亞當。親眼看著那人將契約魔法的力量灌入了戒指,麥克斯心中也隨之而激動起來;他知道,雖然他理智上有許多顧慮,但情感上,果然還是希望能與艾賽爾有所聯繫。只要為彼此戴上,此後,他們就是對方最親密的人了……
接下來的發展,卻是完全偏離了麥克斯的預想。戒指被無形的力量彈開,麥克斯先是一陣難以置信,緊接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消失了。
亞當是二區最強大的契約法師,經他手灌入契約之力的戒指,絕不可能締結失敗——除非艾賽爾身上已經有了同樣的契約。那即是說,艾賽爾已經與別人有過伴侶契約了。
伴侶契約雖然聽起來很浪漫,實際上卻是很苛刻的契約。性命相連,同生共死;得是多親密的關係,才能讓艾賽爾這樣的人與之定下如此約定?
受到魔法波動的影響,艾賽爾也醒轉坐了起來:“你怎麼來了?別告訴我又是為了什麼無聊的事。”麥克斯冷冷地看向他:“你已經和別人做過‘無聊的事’了。”
艾賽爾疑惑地問:“什麼?”麥克斯站起身來,從上方看著艾賽爾:“你和別人締結了伴侶契約嗎?是誰?”
艾賽爾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他倒是不擔心麥克斯知道自己的計畫,畢竟與亡靈結成契約這麼瘋狂的事情尋常人根本想不到,更別提推斷出他的真實目的了。但對於麥克斯——這個曾經打敗過他的人,艾賽爾不能不警惕。
麥克斯將戒指揣回衣兜,慢慢地說:“因為我手中的契約力量失效了。”
“你?你不是想……!”領會了對方的意思,艾賽爾只覺得驚愕難言;他緩了緩,才再度開口:“你瘋了嗎?這個契約結成之後,你的性命可就和我相連了。”
“你也知道?”忽然爆發了怒氣一般,麥克斯開始冷笑:“那麼,為什麼要和別人結下這個契約?為了你想要的東西,你會掃清一切可能的障礙吧?現在你對那個人的感情,已經超過了你對權力的渴求嗎?”
是在吃醋?艾賽爾有點明白了,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對方。他不可能說出實話,但也不可能放任麥克斯在面前發瘋。正當艾賽爾想對策時,麥克斯又坐到了他的面前,將手輕輕撫上他的脖頸。
“如果能破除契約,這該有多好。可惜,解除契約的辦法,只有死……”麥克斯喃喃自語著,眼睛雖然是看向艾賽爾的、其中卻沒有多少神采:“但,那也沒有關係了。”
你已經不能完全屬於我了。但是,如果你死了,那麼你就不能屬於任何人了。
危險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麥克斯開始設法將它驅逐。
另一邊,儘管對方動作很輕柔,艾賽爾的臉色卻瞬間變得陰沉之至:他最厭惡的,就是別人在他面前做出威脅他生命的動作。將麥克斯的手揮開,艾賽爾一躍跳到地上:“別這麼愚蠢了!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無聊,會為了感情這種私事就把性命交付出去嗎?”他本以為粗暴的喝止能讓對方清醒,但艾賽爾隨即就發現,自己太錯得厲害了——麥克斯眼中最後一點光芒也因為這話而熄滅了。
“你覺得這很無聊?看來我們的看法的確不同。”麥克斯的聲音變得平靜而冷淡,仿佛已經對艾賽爾失去了興趣:“但你說的也不錯,我曾經罔顧你的意願做了殘忍的事,作為回報,你也一次次地在不需要我的時候推開了我。我渴求著你,你卻恰好相反……”
麥克斯的話,艾賽爾已經聽不清了;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對方的雙眼,心中逐漸升起了恐慌。他當然希望麥克斯不再對他感興趣,可他並不希望對方眼中充滿死氣!
快點振作起來!當初說著要阻止我的你到哪裡去了!
這樣的你……就算我打敗了你,又算什麼勝利……
能讓你“回歸”的,是我嗎?是我的真心嗎?是我的真實想法嗎?
“麥克斯,你聽好。”艾賽爾沉聲說著,聲音中有著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顫抖:“我只有你一個男人。而且,也只會有你一個。”
所以,繼續用飽含著陽光與鬥志的眼睛,看著我、與我鬥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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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反派他告白了,意外嗎?不過相殺肯定還會繼續下去的,直到——“破而後立”?
P.S.泥萌這些壞蛋,上一章被調戲得一臉血~~o(>_<)o ~~
☆、45•糾纏
什麼都沒有發生。
似乎艾賽爾放下自尊與顧忌說出的話並未讓麥克斯有絲毫動容,他的表情依舊與先前無二:“艾賽爾,不必用這種話語來安慰我。畢竟就算我心情低落,也一樣可以談公事。”
“如果你我之間有公事可以談,那我們的上司恐怕不會太高興。”艾賽爾語氣略帶譏諷;看見麥克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覺得自己一番好意全都白費:“如果不是你為了無聊的私事來找我……”
艾賽爾的話停了;他看見麥克斯背過了身去。“好吧,就算先前的話是安慰,但也沒有摻雜虛假的成分。”艾賽爾放軟了語氣:“我不會為了權力而出賣身體,也不會隨便地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作為床|伴甚至結成伴侶。只有你……”
接下來的事很讓艾賽爾費解。先前的場面就好像按了“暫停”鍵,麥克斯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他則一直對著麥克斯的背影;可就在那一瞬間,靜止的一切都猛然動了起來。
被突如其來的力量撲倒在床上,身體上受到的衝擊與壓制讓艾賽爾皺起了眉頭。他抬起了臉,有些吃驚地看著麥克斯:“我並不是因為喜歡你才……”話說到這裡,艾賽爾又住了嘴;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時候再解釋簡直就像欲蓋彌彰。
“不用多說了。你的真實心情,我已經足夠瞭解了。”說完這些話,麥克斯便維持著將艾賽爾壓在身下的姿勢低下頭親吻了對方。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吻,就像他們之間曾有過的那樣;讓彼此的雙唇相貼,之後,麥克斯溫柔地含住了艾賽爾的唇瓣,輕輕地吮|吸。
你根本全然理解錯了!而且,這種隨時隨地都可能發|情的……其實比起我來,你才是更需要來一針能夠抑制發|情的藥劑吧!
艾賽爾抬起右手試圖推開麥克斯,同時左手向床頭探去,試圖拉開抽屜;在那裡,有艾賽爾從柯林那裡取來的一排針劑。
麥克斯當然不知道艾賽爾心中的打算;他只是在發覺對方不安分之後,將那亂動的雙手全部制住,拉過艾賽爾的頭頂按在床沿上。做完這些,麥克斯的親吻變得更加的熱烈,原本只輕柔摩擦的雙唇將艾賽爾的嘴撬開,先前只在唇瓣上徘徊的舌尖也開始卷弄艾賽爾的舌、舔著他的牙齒。
放肆的深吻讓艾賽爾覺得呼吸困難,由於全身都被麥克斯壓制,艾賽爾想掙開對方的幾番嘗試都化為無用,只能在心裡將麥克斯罵到狗血淋頭。
“知道嗎?我希望能和你性命相連,心意相通。那會讓我覺得,自己能得到你的勝算又大了一些。”麥克斯終於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吻,微笑著說:“所以,當我知道你將性命交付給別人之後,我想……我的確是有些絕望了。”
麥克斯此時的微笑一如既往地令人溫暖,這讓艾賽爾心中多少得到了些安慰;至少這個人又恢復了正常,眼中也有了光芒與鬥志。他輕聲嘲笑道:“那麼,現在我又讓你有了希望?”
麥克斯搖了搖頭,將壓制艾賽爾雙臂的手收回,轉而輕撫對方的臉頰:“不僅如此。現在的你,已經讓我有了‘奢望’。”
“希望你的‘奢望’永遠只是奢望。”艾賽爾也隨著對方微笑,其中卻透出了無奈。他知道,現在不僅僅是麥克斯被心中的感情困住,連自己也被對方的心情所影響了。
他想張口讓麥克斯從自己身上起來,房間的門卻先一步開了。候在門外的少年站在那裡,右手持著用來開鎖的細長錐子,左手舉著長刀;他用無所畏懼的目光看向麥克斯:“請您立刻放開我的長官——在我動手之前!”
……
艾賽爾與蘭斯挺直了身子坐在椅子上。“他是您的戀人?”蘭斯問得小心翼翼。
艾賽爾輕輕咳嗽了一聲;被下屬看到這種事,著實讓他尷尬:“別胡說,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蘭斯的頭因為失落而徹底垂了下去:“他果然是您的戀人。”
我並沒有那樣說吧。艾賽爾有些無語;但安撫、鼓舞自己的同伴和下屬,艾賽爾從來都很擅長。“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始終是四區和與我並肩作戰的你們。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對我們的前行造成阻礙。與其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倒不如把我交代你的事辦好。”說話間,艾賽爾將一個小紙卷遞到了蘭斯手中。
“是!”先前還失落著的少年又燃起了鬥志,但他小心地展開紙卷,那之後的表情就變成了詫異;他知道自己的長官從來小心、不會允許敵對陣營的任何人窺探自己的秘密,但那人來得突然,長官怎麼可能有時間寫下這些?
“我自有我的辦法。”艾賽爾看出他的疑惑,輕聲回答:“等一下你做好這些事,就直接離開。其他的事,明天商量也不遲。”蘭斯的表情嚴肅起來:“我明白了。”
當艾賽爾回到臥室時,麥克斯正在逗貓。想到自己因為這傢伙才在下屬面前丟臉,艾賽爾恨恨地瞪了麥克斯一眼,向對方懷中的貓招了招手:“小貓,別理他,到我這邊。”
“它現在和你更親了。”麥克斯無奈地看著貓咪跑到艾賽爾身邊。但看到那一人一貓玩得很開心,麥克斯也不禁微笑:“現在天色很晚了,不打算留我在這兒過夜?”
艾賽爾忙著逗貓,根本不曾撇給麥克斯一個眼神:“你不該這麼晚發神經跑到我這兒。”麥克斯歎氣:“也許,但那都是因為你。”
聞言,艾賽爾眼中暗了一下。當對方的吻再度來臨,艾賽爾並未抗拒,只是將貓輕輕地放在了地上:“小貓,去外面自己呆著。”
“它當初很粘人的,現在竟然這麼聽你的話。”餘光看見貓咪真的聽話跑出屋去,麥克斯有些意外。艾賽爾微笑:“我說過,在我身邊,它的性格會像我。我可沒那麼粘人。”
麥克斯了然,忽然笑著說:“我真希望你的性格也能受它的影響,那麼你就能學會依賴我了。”艾賽爾瞪他:“做夢。”
火熱的吻堵住了尖利的唇,有力的手臂將彆扭著掙扎的身軀推倒在床上。雖然彼此之間親密的接觸已有多次,在自己的地盤上卻是第一次;艾賽爾開始猶豫,伸手去推拒。觸到對方前胸腰腹輪廓分明的肌肉,他如同被電擊火灼一般地迅速縮回了手。
“現在才想拒絕已經太晚了。”麥克斯將艾賽爾的手按在床上,低聲說著:“如果你想我走,就該在那孩子沒離開之前開口。你知道的,我不會在你的下屬面前讓你難堪。”
艾賽爾懊惱地抿起了唇;他看到先前麥克斯發瘋的模樣,就忽略了對方的善良本質與對自己的感情。早知道他就一早趕這人離開,也不必讓蘭斯做那麼多佈置;但那樣的話,自己也很難找到這麼好的機會……“你會甘心一無所獲地離開嗎?”艾賽爾終於抬眼,戲謔地笑道。
麥克斯微微一笑:“對於我的感情,你已經充分瞭解到了。”
在親吻間,麥克斯將對方衣服以撕扯的方式脫下,自己的衣服也是如法炮製。艾賽爾始終沒有主動回應,但也沒有躲避,全盤接收了來自麥克斯唇舌手指的愛|撫。發覺了艾賽爾的順從,麥克斯臉上浮現出喜悅,唇舌移向對方的頸間,同時用自己的手去搜尋對方的。當他與艾賽爾的右手十指交握,麥克斯不禁停止了動作:“你的手,沒事嗎?”
在艾賽爾右手的側面,繃帶明顯凸起了一塊,顯然是受了傷,下面敷了傷藥。艾賽爾沒有將手將麥克斯手中抽回,面上現出些微的憂慮:“有一根筋斷了。”
麥克斯心中不由得一緊:他太知道斷了手筋對“格鬥專家”來說意味著什麼;雖然對方有魔獸血的幫助可以快些恢復,但也不可能毫無影響。“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艾賽爾垂下眼簾:“不必了,謝謝。我需要的只是養傷的時間。”見麥克斯還打算關心幾句,艾賽爾突然笑了:“你今晚留下,是因為關心我的傷?”
麥克斯與艾賽爾交握的手倏然握緊;對方的話,讓他呼吸都加快了幾分:“我可以把這句話當做催促嗎?”艾賽爾臉上又浮現出他常有的嘲諷之色:“如果你願意的話。”
身體彼此交疊,不知是誰先勾住了對方的腿,讓二人的身軀終於糾纏在一起。麥克斯的吻一如從前那樣熱烈,卻像是怕對方受累一樣,動作變得更加溫柔;艾賽爾雖然動作生澀、神色冷淡,卻開始慢慢地回應起麥克斯的吻。交疊的身體讓兩人的下|半|身相互摩擦,性|器在那有意無意的磨蹭中逐漸變硬挺起。
察覺到對方身體的變化,麥克斯讓自己的吻向下移去,同時調笑:“你因為我而興奮起來了。”艾賽爾的臉微微漲紅,反駁道:“我也是個男人,當然會有感覺,那並不是因為你……嗯……”難以自抑的低吟聲從艾賽爾口中溢出。麥克斯的舌尖從鎖骨下滑到了胸前、在那敏|感的一點上舔|舐著打圈,手則將二人的性|器靠緊一併撫|弄;這樣高明的手段艾賽爾不曾經歷過,加上身體對曾經的歡|愛有了記憶,更是無法抵抗。
“我希望,每次我們在一起時,都能讓你多享受一些。”麥克斯用頭抵著艾賽爾的胸膛,半開玩笑地說:“那樣,就算你對我毫無感覺,身體也離不開我了。”
“變態,”艾賽爾低聲咒駡,努力讓自己在翻湧的情|潮中保持清明:“你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事向你屈服……啊——”那個地方被摩擦的速率忽然變快,難以抵擋的強烈快|感襲來,艾賽爾長長地呻|吟了一聲。
回味著艾賽爾情|動的呻|吟之聲,麥克斯不禁撐起身來再度輕吻對方,以用舌尖挑開了艾賽爾緊咬的牙關,讓那銷魂的聲音躲過對方的壓制傳出來;同時,他手上的動作也不曾停下。待麥克斯察覺彼此的性|器已經足夠硬|挺,卻突然松了手。
令人沉迷的快|感突然消失,艾賽爾不禁用濕潤的眼睛看向麥克斯;但他終究還是保留了理智,並未向對方開口說出求|歡的話語。麥克斯看著他逞強的模樣笑了笑,輕輕捏住了艾賽爾的下巴:“說起來,我們還有件事沒有解決。和你締結契約的人你不想說,我就不再問了;那麼,為你結下契約的人是誰?”
“和你一樣。”想了想,艾賽爾又添了句:“他是個不錯的人,我們已經成了朋友。快點自我檢討吧,麥克斯,連那傢伙都比你更紳士。”他原本是不服氣自己被麥克斯、被情|欲所制,因此想在言語上諷刺對方一番;但他很快發覺,自己又犯了個錯誤。
“不僅如此,而且他還很強大,不是麼?”麥克斯欺身上前壓住了艾賽爾,手再度覆上了對方的性|器、卻用手指掐住了那個發洩的小孔:“一直在追求力量的你,為他而傾倒了嗎?”
“說什麼胡話。”尖銳的痛感幾乎逼得艾賽爾流出眼淚,但他依舊沒有求饒,而是針鋒相對地瞪著麥克斯:“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了?盲目的嫉妒心將你壓倒了嗎?”
被對方提醒,麥克斯才意識到這嫉妒簡直來得莫名其妙。他本想為了先前的舉動道歉,然而看到艾賽爾不服輸的眼神,心中的征服欲便占了上風。麥克斯松了手,直接將艾賽爾的雙腿分到最大,將自己同樣硬起的性|器用力挺進。
前面的疼痛剛剛解除,後|穴又被太過粗大的事物強行撐開,艾賽爾不禁輕聲痛呼,連先前的驕傲與憤怒都消散大半。想要縮緊身體將侵入的事物擠出去,卻適得其反地將對方的性|器夾得更緊。
“別那麼用力,放鬆一點。”麥克斯本想不顧對方意願強勢地進出,但艾賽爾輕顫低呼的模樣在他眼中太讓人憐惜,於是麥克斯心中的溫柔再度占了上風。他在那柔軟的甬|道內小幅度地來回移動、手指在對方身上遊移著挑|逗,同時低聲安慰著艾賽爾:“等一下就不會痛了,你忍一忍。”
麥克斯的體貼讓艾賽爾先前經受的鈍痛逐漸遠去,替換為他所熟悉的酥|癢之感。但麥克斯的話,卻讓艾賽爾火氣再度上升:“忍?等什麼時候你也讓我上一次,你就知道有多……”體內的敏|感點突然被麥克斯大力撞擊,那快|感讓艾賽爾的話戛然而止,後|穴也眷戀地吸緊了對方。
“你開始渴求我了。”麥克斯低聲說著,而後也不等艾賽爾反駁,抱緊對方腰部之後便朝向那一點猛力攻擊,感受著那處的每一次緊縮;待那甬|道變得濕潤、自己進出得更加順暢,才加大抽|插的幅度,每每都挺入艾賽爾體內的最深處。
“……”潮水一般的快|感幾乎要將艾賽爾吞噬掉了;他想要開口讓對方慢一些,卻又因為害怕呻|吟聲溢出而不敢張口。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攀上麥克斯的肩頭,待對方大力抽|插時想要抓緊對方的背部,卻又握成了拳。
麥克斯依稀察覺到艾賽爾的動作,不禁放緩了進出的速度;他知道,艾賽爾是不想讓金屬手指劃傷自己的後背。這難得的體貼讓麥克斯在驚訝之餘也覺得無比感動:“別這麼小心。在我身上留下屬於你的痕跡吧,就像我一直對你做的那樣。”
也許是麥克斯的話消除了艾賽爾的顧慮,又或許是不斷攀升的快|感讓艾賽爾著惱,麥克斯才說完,便覺得肩上一疼——被艾賽爾咬住了。那尖銳的疼痛反而讓他更覺得興奮,在對方體內的動作也變得更加失控……
這一場性事結束,二人都沒有過多的癡纏,只是面對面地側向躺著。
“這太可怕了,艾賽爾。你可以將自己身心全部交付給我,也可以親自宣判我的死刑。”麥克斯吻了吻艾賽爾的額角,語氣中充滿傷感:“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只需一句話,我就能讓你陷入絕望。
若是在從前,艾賽爾只會為了這事而興高采烈,畢竟他是那麼地仇恨著麥克斯;但他現在感受到的,卻是無盡的悲哀。沒有經過細想,艾賽爾抬起手臂環在了麥克斯的腰上。
並非出於同情,也並非出於愛意。只是,想要擁抱對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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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終於算是心意相通了,酷愛留言表示恭喜呀 ~(~o ̄▽ ̄)~o滾呀滾 o~(_△_o~) ~
☆、46•暗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艾賽爾站在門口,看著辦公室內背對著自己站立的人,心中驚疑不定。
這個人只看背影的話,模樣簡直和自己如出一轍。一樣的黑色長髮、相似的身材、軍銜相同的制服、包了繃帶的右手,除了,左手的手套……
艾賽爾早已不再戴手套遮掩自己左手的秘密。自從實驗室那件事之後,他已經沒有遮掩的必要;同時,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做出自欺欺人的事情。
“嚇到了嗎?我和你竟然如此相似。”這個熟悉而可恨的聲音,讓艾賽爾臉色陰了下去:“是你。”這個聲音他記得,是當初在訓練場和他交過手的法師;而在那之後,對方又做了一件讓他絕對無法原諒的事情——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好久不見。不想表示一下感謝麼?如果不是為了幫你,我不會‘變成你’。”那人回身輕笑著說道,之後無聲地念了個咒語、讓頭髮恢復成原本的銀白色。
“如果不是因為柯林先生的命令,我相信你不會願意幫我的。”艾賽爾沒有看向對方,徑直上前向柯林敬了個禮、遞上了文件。只要想到這個銀髮的年輕法師,艾賽爾心中就會湧現出無盡殺機——可他現在還不能動手。他一看到對方現在那副樣子就知道柯林想做什麼了;而且,他也的確需要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
“謝謝您提供的幫助。畢竟,軍區裡的人對我的模樣太熟悉了。”艾賽爾冷冷地開口,說著完全沒有感謝腔調的話語。那法師瞪了艾賽爾一眼,顯然是對他的無禮態度非常不滿:“在允許的時間內任何人都沒可能走完兩條道路並完成任務,所以,需要有兩個‘同一人’去做,是這樣嗎?”
意識到對方這話並不是說給自己聽的,艾賽爾瞥了對方一眼,對方看向柯林的表情卻讓他有些訝然:那溢滿了崇拜的臉龐與期待表揚的熱切目光,和蘭斯看著自己時的樣子十分相似,那是面對信仰之人才會有的表現。
這傢伙居然如此崇敬柯林,果然還是應該早些除掉。艾賽爾在心中暗暗計畫。另一邊,柯林已經滿意地微笑起來:“我所信任的兩個人都足夠聰明,而且,很有默契。你們之前發生過一些小摩擦,但你們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應該明白要怎麼做。現在,你們握手言和吧。”
小摩擦?艾賽爾幾乎要磨牙冷笑了。威脅自己的性命在先、殺害自己的親人在後;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言和。
“既然柯林先生這麼說了,”年輕的法師轉了下眼球,先一步轉向了艾賽爾:“我們來握個手吧。艾賽爾,我為我對你做過的事道歉,請你原諒我。別那麼在意了,畢竟你現在還活著,死亡帶來的痛苦也會很快消弭的。”
艾賽爾對此不置一詞,伸出右手握住了對方的;在交握的瞬間卻忽然發力,將對方右手扯至脫臼、手骨也捏碎數根。經過了先前密集的訓練,艾賽爾已經能隨心運用魔獸血為他帶來的力量。
那法師立時想要抽手,卻因為艾賽爾手勁太大而未能成功,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瞪著對方的臉:“你這賤種……這可是我的慣用手!”他固然怨恨對方讓自己在柯林面前出醜,但更後悔自己看到對方伸來右手就鬆懈下來。他並未想到艾賽爾掌控新力量有這麼快,竟然現在就已無需依賴那支含有魔法力量的左臂。
“別那麼在意,”艾賽爾輕聲說著,語氣幾乎稱得上溫柔:“畢竟你的性命沒有受到威脅,一隻變鈍的手對於你的法師生涯也不會成為太大的妨礙。”
“都給我住手,別像小孩子那樣鬥氣了。現在到桌邊來,仔細瞭解一下我的安排。如果這次失敗了,你們兩個……都會死。”
來得好快啊。手腕被施以大力,艾賽爾心中一歎,不由自主地在這壓力之下松了手。他之所以貿然傷害對方,一方面是要讓自己的行為符合一貫“感性衝動”的假像,更重要的卻是想引柯林出手;畢竟,將來他很可能會與對方對峙。艾賽爾知道,方才那一下,自己被壓制住了。這個看起來死氣沉沉的老男人,戰鬥力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好強的速度和力量,不愧是柯林先生。”年輕的法師盡他所能地使用著治癒魔法,同時不忘奉承自己的偶像以及瞪視艾賽爾。
這果然很像小孩子鬥氣;接收到對方挑釁的眼神,艾賽爾有點哭笑不得。他沒有和對方相對作為,而是用冷然的眼神看向柯林:“請您放心,在任務完成之前,我一定會盡我所能與他合作。”
柯林盯著艾賽爾看了一會兒:“希望如此。艾賽爾,你經常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這會讓你送命的。如果這一次你因為個人恩怨耽誤了公事,相信我,你一定不會好過的。”
艾賽爾微笑:“您不必為此擔憂。我一定會殺了那位先生。”他竟然就這樣將話挑明,但語氣中突然爆發出的刻骨恨意才真正令人吃驚。
柯林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法師先是輕輕抖了一下,緊接著目光也變得堅定:既然他討厭的人都表現得幹勁十足,那麼他更不能落後於人。偶像的阻礙,當然也是他的敵人!
離開辦公室之後,艾賽爾先開了口:“你變矮了。”那法師托著受傷的右手,瞪了艾賽爾一眼:“這就是我本來的身高。我不像其他二區人那樣身材高大,這個答案讓你滿意了?”
“因為過多的煙草抑制了你的生長嗎?”艾賽爾向對方走近了一步,譏諷道:“我勸你從現在開始戒煙。我從來煙酒不沾,如果你想變成我,就把身上的煙味弄掉。”
那法師原本眼角一挑、顯然是要發怒,卻在注意到艾賽爾領間之後笑了起來。“那麼,我勸你也注意一下個人作風,”他低聲揶揄著,同時抬起左手戳了一下艾賽爾的脖頸處j□j在外的皮膚:“我從不和男人上床。”
麥克斯那傢伙……在我脖子上留了痕跡嗎!
艾賽爾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將衣領向上提了提。“顯然,我們很討厭彼此,”他平靜地說著:“但為了任務成功,我們先學會合作吧。”
“很巧嘛,我也是這樣想的。”年輕的法師伸手為艾賽爾理了一下衣領,似乎已經對先前的衝突不再介懷:“再見。”
“再見。”艾賽爾低聲回應。他知道為什麼對方的態度軟化了下來,那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高高在上的憐憫與惡意的幸災樂禍……
你覺得我才是那個被柯林視為工具的人嗎?你以為我會在利用完畢後被處理掉嗎?真是天真的想法。等你發現柯林已經不再需要你那單純的狂熱時,你應該就明白了——“先被他丟掉的那個人會是你;而我,會先丟掉他這個上司。”
艾賽爾轉身離開,在心中默默地說著:知道我們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我將自己擅於算計和惡毒的一面竭力隱藏起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夠成熟;你則盡力讓你看起來不那麼幼稚。不幸的是,你的演技比我差太多了。
***
二人一貓站在海邊的棧道上,面對著蔚藍色的海。
“謝謝你帶我來這兒,一區的海很美。”艾賽爾由衷地讚歎。麥克斯向他友善地笑:“應該是我表示感激才對。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來。”
艾賽爾將懷中的貓輕輕放在地上;當初活像一小團毛球的貓咪,現在的體重已經會讓他的手臂發酸了。艾賽爾輕輕地說:“就算是我,也會有需要休息的時候。”
麥克斯笑著搖頭:“我並不是說這個。當我提出看海邀請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我以為你沒有聽見,或者……”
“你竟然好意思提起這件事。”艾賽爾向麥克斯投去飽含責備的一瞥:“因為你,我在同事和下屬面前落了面子。”麥克斯不在意地聳了下肩:“好吧,我不該將吻痕和牙印留在那麼顯眼的地方。但是,我不覺得我們之間的事有什麼好隱瞞的。”
“是的,因為你是上面的那個。”艾賽爾看向麥克斯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銳利,其中卻夾雜了連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委屈。
“原來你在介意這個。”麥克斯若有所悟,提出建議:“那麼,下一次你在上面?”
艾賽爾瞪著他:“你願意嗎?”麥克斯笑得有些狡猾:“當然不。”
“我也不稀罕。”艾賽爾哼了一聲,將目光投向無邊無際的藍色海洋:“我並不希望和你成為戀人的關係,只是不想讓你白跑一趟、最後失落地回去罷了。”
如果是你不在意的人,你會在意他的心情嗎?再度體會到艾賽爾的彆扭,麥克斯不禁失笑。他靠近了艾賽爾,握住對方的右手。艾賽爾身子輕輕一震,卻沒有掙開他。
摩挲著對方的手指,麥克斯關心地問:“你的手,傷還沒有好嗎?”“你在意嗎?”艾賽爾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麥克斯將他的手握得緊了一些:“當然。你的事情,我很在意。”
“其實……”艾賽爾幾乎要將實情脫口而出,但他終究是讓理智勝過了感情:“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狂歡節快要到了;那時候我們會很忙,我需要妥帖。”
麥克斯了然地點頭:“對你來說,手是最重要的。傷在這麼要緊的地方,多小心都不為過。你不必顧忌我的身份,畢竟我的心情不會改變。就像我曾說過的那樣,只要你需要,我永遠會向你伸出手。”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存不滅的。所以,別做那樣的承諾。”艾賽爾垂下眼簾,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記得我曾說過,要你在瞭解我之後再對感情進行取捨嗎?那麼,現在你對我的想法是怎樣的?”
“我的確越來越瞭解你了。艾賽爾,你對人太防備了。對於你能掌控的人,你會不擇手段地抓牢他們、利用他們。對於力量太過強盛的人,你遠離他們、防備他們,就算他們在人前私下不停表達對你的好感。別那樣看著我,你知道我說的是亞當,而我並沒有吃醋。”
“是嗎?”艾賽爾微微地笑了,那笑容讓麥克斯更加尷尬。他俯向對方的耳邊輕輕吹氣,終於讓艾賽爾紅了臉。“終究能在你身邊的是我,而且,只能是我。”
“可你也看到了我的殘暴與偏激。為什麼,你沒有放棄我?”
“你以為我沒有因此而掙扎過嗎?”麥克斯歎息著:“但我沒有放棄,因為,你是一個真實的人;你的堅持、狡猾、痛苦、溫柔與殘忍,它們越多地展現在我面前,我心裡的你就越發完整。你的想法我能夠理解,四區人受的苦難有必要為人所知,你們的堅強向上值得其他人學習,而一區二區的高傲與冷淡也需要改變。就像你說的,沒有什麼一成不變。你的殘暴只針對圖謀不軌的敵人,而且我可以阻止它;那麼,你的偏激也一樣可以矯正——憑我的力量。”
“真是樂觀的想法。”艾賽爾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加快的心跳,麥克斯的真實心情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曾認為是受同人志的影響,“虛假”的主角才會愛上“虛假”的反派,而他也曾為這一點無數次嘲笑過對方。可是現在,面前這個人已經和他第一世熟知的麥克斯重合了——真實的麥克斯愛上了真實的自己。
“請答應我,無論未來發生什麼,別放棄你的理想與信念。”艾賽爾堅定地說著;他知道自己將來一定會傷害到對方,而他唯一能為麥克斯做的,就是讓對方不要放棄:“如果我有可能愛上你的話,那也只可能是……永不放棄的你。”
“我不會。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依舊會阻止你和你的上司。”麥克斯將臉湊過去,在艾賽爾冰冷的藍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我愛你。”
艾賽爾猛然瞪大了眼;無論是親吻還是話語都很輕柔,但艾賽爾只覺得將要窒息。“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回去嗎?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好。”麥克斯乾脆地答應;他知道自己的話給對方帶來了多大衝擊。注意到艾賽爾只穿了件襯衫,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了對方肩上:“我希望能親手將你的傷痕撫平。同樣的,我也會開解你的仇恨、阻止你的兇暴、修正你的偏激。請你,不要怪我。”
艾賽爾蒼白著臉色,順從地穿上了對方給的衣服:“我不會怪你。”因為,你會怪我……
“那不是單純的仇恨。”當艾賽爾一人獨處時,他輕聲自語。
那是我的執念、我的性命、我對四區的深愛。
“也許有一天,我能夠學會寬恕與平和心態。但我需要給四區一個交代,給我枉死的同胞與夥伴一個交代。麥克斯,我知道你應該不會放棄我;但四區人一定不會放棄我,所以,我不能放棄他們。”
我要讓那些人飽受我們經受過的苦難,讓四區人嘗到屬於陽光的溫暖味道;在那之後,我會建設法建立最適合這片大陸的全新秩序。
“我不會逃避,也不會退縮。”
感受到了來自海上的寒風,小貓湊到艾賽爾腳邊喵喵地叫著。艾賽爾笑著將小貓抱起,將不知何時溢出眼眶的水液拭去:“小貓,我們回家吧。”
接下來,讓我去做我們的未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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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就是陰謀與情感的暗潮洶湧~
P.S.接下來應該才是真的虐?但不會糾結太久,因為這文沒那麼長╮(╯▽╰)╭
☆、47•喪鐘
禮炮聲響起,震得地面都有了些微的抖動;如同號令一般,先前陷入奇異寂靜的大陸突然整個地沸騰起來。
任何一區的民眾此時都真心實意地懷念著數百年前那場勝利,感激著他們所獲得的生命與眼下平靜的生活。而一區的街道更是被歡樂所席捲,人們穿戴著他們最華麗的服飾走出門來,歌頌著尊貴的神明以及現任統治者帶給他們的幸福合樂。
受節日歡快氣氛的影響,就算是在路邊駐守的軍人們也不復平素的嚴肅,面上或多或少都帶上了微笑。在這其中,或許只有麥克斯未被這氛圍影響,依舊是繃著全身的模樣,仿佛將要面臨大敵。
那天晚上他在艾賽爾公寓留宿,趁著對方熟睡時翻閱了擺在桌上的檔。他一直覺得很對不起艾賽爾,但現在他已經沒有工夫心懷負罪感了;那檔始終在他腦海中晃悠,雖然艾賽爾很謹慎、記錄事件與計畫的字句中有很多他無法明白的地方,但這並不妨礙麥克斯領會到其中的部分內容。那裡面記述的,是刺殺的準備。
麥克斯最初並未想過柯林和他的手下會在狂歡節這天動手,畢竟這一天各執行官轄內的人員會分別負責不同的區域,而出於謹慎的考慮,總司令只將一區執行官負責的軍隊人員安排在了要緊的地方;柯林的人都處在遙遠或是次要之處,想在這種情況下篡權,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到了今天,麥克斯卻不得不提高警惕。他的好幾位同事都突然病倒了,調來的都是些他不熟悉甚至不曾照面的人;這讓他隱約察覺到些不對。狂歡節前一天是軍區規定的假日,麥克斯回了家;而他病倒的同事們昨天都留在了軍隊中。他不得不懷疑,如果自己也留下,是否也會“被病倒”,畢竟他所在的地方正對著總司令府——這麼重要的位置。
麥克斯始終站在原地,目光如炬、看向歡聲笑語前行的人群,試圖找到可疑的人。突然,他的目光捕捉到一個他絕對沒想到會在這裡出現的人:黑色長髮不受束縛地散在腦後,j□j在外的右手繞著繃帶、手的外側微微凸起;雖然由於那人轉身迅速、麥克斯並未看到對方的相貌,但是從一眼瞥見的蒼白皮膚和那再熟悉不過的瘦削身形可以判斷,那就是艾賽爾無疑。
“艾賽爾怎麼會在這兒?”麥克斯一愣。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方,畢竟柯林的手下與自己一系的人並不在同一地區。
麥克斯想到了那個晚上他在艾賽爾公寓內看到的檔,以及,那天在走廊裡遇見的、和艾賽爾看起來極為想像的年輕二區人……
“艾賽爾!”麥克斯心中一驚,立刻穿過人群追了上去。
他們要對總司令下手嗎?這麼膽大妄為的計畫,他們怎麼敢?
那些東西是在艾賽爾那裡看到的,所以……艾賽爾也參與了那件事?
歡樂的人群沿著道路前進,麥克斯逆著人流而走,這從某種意義上讓他行路的速度變慢了許多。像艾賽爾這樣比一區二區人都瘦小的身形,實在太適合在人群中行動了。麥克斯看著前方距離有變大趨勢的人,有些無奈地想著。但他依舊看出了對方前進的方向——是總司令府的後門,那個守衛最薄弱的地方。
“我會開解你的仇恨,阻止你的兇暴,修正你的偏激。”幾乎是瞬間,麥克斯就做出了選擇。他做了他該做的事:跳上近旁的彩車,他憑藉一區人那天生的強大體能躍到了道路另一頭。
到了他的目的地,麥克斯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僅僅這麼短的時間,在這裡的十余位元軍人已經全部倒下,而且,都是被小型冷兵器殺死的;能夠將冷兵器使用如此嫺熟,麥克斯只知道艾賽爾一個。分明這些人與艾賽爾同為少將,但在擁有禁忌之力與魔獸血的艾賽爾面前,這些人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我還有時間阻止他,麥克斯定了定神。他的曾祖父曾經在這裡執政掌權——那也是他的家族為什麼如此殷切地希望麥克斯姐弟二人能有一人再度得到總司令之位。麥克斯記得,兒時那位老人曾帶他從這扇門進去過。這處後門外面之所以防衛薄弱,是因為這扇門距離中心的路遙遠而困難;從這兒進去,你不會覺得你進入了統治者的官邸,而是迷宮。他依稀記得那些接駁了鉸鏈的沉重木門,開啟時一定會驚動暗處的守衛者;還有會讓人迷失方向的、實則通往地下洞室的古怪通道……
我希望在他被人捉住或掉入陷阱之前找到他,然後,將他帶離這兒。因為熟悉這門內的路,麥克斯幾乎是急速賓士著追了上去。
當麥克斯追上他的目標時,他看見他追逐的人站在一位軍人面前。雖然這走廊內很昏暗,但麥克斯還是看到那名軍人兩邊肺部的位置向外汩汩地流著血,顯然,都被刺穿了。“快住手!”他不禁喊出聲來。
“你在尋找你的小戀人嗎?很可惜,他不在這兒。”
那聲音歡快、充滿了活力,麥克斯的心卻瞬間如墜冰窖。那不是艾賽爾?
他面前的人打了個響指,原本與艾賽爾別無二致的黑髮變成了銀色;那人一揮手,陷入軍人體內的兩根尖刀飛回到那人手裡。看到這一幕,麥克斯的心沉了下去:那的確不是艾賽爾。
能將金屬製造的冷兵器用到出神入化的,除了優秀的戰士,覺醒了金元素的法師也能做到。但麥克斯心中卻更加驚疑:法師不會冒生命危險為軍隊做事,而他們的傲慢也不會允許自己裝扮成低等的四區人,柯林到底是怎麼驅使這傢伙的?
“你們有六支隊伍潛入人群,有一名‘刺殺者’……”見對方不再動彈,麥克斯索性站到對方面前,將他所知全盤說出,說罷又道:“以為讓我的同事病倒,就可以安排進你們的人嗎?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讓他們病得爬不起來又查不出緣由的,但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們那些被替換的人身邊埋伏了人。正好六個,是嗎?”
“原來你們有所準備了,很不錯嘛!”那法師把玩著帶血的刀,輕輕地笑著:“既然你這麼誠實,那麼我也可以告訴你,替換的人都沒有問題,他們都是效忠現任總司令的。你‘病倒’的同事們才是我們的人,的確是六個人。”
“什……!?”麥克斯被這個消息弄得大驚失色。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不可能。他們一直與我同屬一名上司,有些人甚至比我進入軍隊還早,而且……”我一直注意著身邊公事的人。
“而柯林先生比你進入軍隊的時間要長得多。”見麥克斯還要反駁,他輕飄飄地說出了幾件隱秘的事情作為證明;原本他打算為柯林保守秘密,但現在已經是改朝換代的前夕,他已經無需再隱瞞了。看著麥克斯佯裝平靜的表情,年輕的法師忽然了然地笑了起來:“你的長官去看望他們了,是嗎?讓我們猜猜,接下來他們會不會殺掉現任一區執行官、拿到他手裡的鑰匙?”
“閉嘴。”麥克斯正在努力讓自己恢復冷靜,但他腦海中始終有個念頭在困擾著他:艾賽爾騙了他。那天的檔是個圈套,艾賽爾故意將它們佈置成百密一疏露出一角的模樣,為的就是讓自己掉入陷阱。“你的手,也受傷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的小戀人早就沒事了,只是我的手被他捏斷了骨頭,為了保持一致,他才把手包成和我相同的模樣。”那名法師將繃帶解下扔到地上,眸中先是閃過一道寒光,而後又溢滿了笑意:“艾賽爾騙了你,你傷心嗎?憤怒嗎?”
麥克斯閉上眼,握緊了拳:艾賽爾竟然騙了他!
到了這個地步,麥克斯卻完全冷靜下來。“你們不會成功了,”麥克斯微笑:“總司令不在這兒。你的同伴們會徒勞無功地回去,而你,將會被我捉住或是殺死。”
“不在這兒?”法師一愣,隨即“嘖”了一聲:“就和那賤種說的一樣。”麥克斯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你剛才說什麼?”法師看向他:“告訴你也無妨,那傢伙和我兵分兩路了。他,猜對了。”
需要快些通知其他人;需要儘快結束與這傢伙的戰鬥。雖然麥克斯仍舊疑惑艾賽爾是怎麼知道總司令不在此處的,但他已經無暇去想。雖然他知道面前的敵人沒那麼好對付,但他眼中沒有半點恐懼退卻,有的,只是一片殺機!
現有的政權正面臨著被暴力推翻的危險。緊要關頭,自己不能輸在這兒!
***
這裡是一區最古老的教堂。年邁的老人站在高高的鐘樓上,安詳地微笑著。在這裡,他覺得自己離神明最近。
“神明保佑強者,人們尊敬強者。這才是正確的生存之道。也許這樣對三區和四區人不太公平,但我們別無辦法。”他慢慢地自語,面上少見地浮現出了愧疚之色。
這裡很安靜,民眾的歡騰之聲並沒有傳來。他清楚地聽見有人走上樓梯,步履輕快卻虛浮、穿著寬大的袍子——是個年輕的神職人員嗎?老人繼續面對著窗外,微笑著說:“你也來與神明對話嗎?”
“抱歉,我不信神。”特意偽裝成普通人的步伐變得輕巧靈活,黑色的長袍被扔垃圾一般地拋到了地上。
“是艾賽爾啊,上次在會議上我親手為你戴上了勳章。”老人未曾回頭便敏銳地辨別出了對方的聲音。他雖然年邁,抬手向腰間拔槍的動作卻並不慢;但艾賽爾卻比他更快。飛出的刀將手槍擊落,而那槍未曾落地就已到了艾賽爾手中——一眨眼的功夫他已到了老者身後。
“能接受您親手授予的獎勵,這真讓我覺得榮幸。”艾賽爾退後幾步,將槍扔到了牆角:“奉我上司的命令,我前來幫您‘自殺’了。但您應該知道,柯林他是個被權力熏心的瘋子。”
“你說得不錯,掌控別人能讓他樂瘋。”隻身前來、唯一武器也被奪取的老者竟然能夠淡定地微笑,目光中滿是無畏:“但是,你依舊來殺我了,而且你很聰明,竟然找到了這裡。”
我的確不知道,但是:“每到狂歡節的下午,年邁的總司令都會來到最高的鐘樓上與神明對話。”——同人志中如是說。
“您過譽了。”艾賽爾來時將武器藏在了寬大的黑袍下面,此刻他將一柄長刀拋向對方面前,連身後別著的一排小型冷兵器也扔到地上:“讓您在一次公平的切磋中戰死,這是我能為您想到的最體面的死法。”
老人拾起那柄長刀,心中有些動容;這刀只有單面開刃、尖端鋒利,竟然是他年輕作為戰士時最擅長使用的那種型號。“艾賽爾,你是個很體貼的人。”他看向艾賽爾,目光中有一絲悲憫。他看得見對方身體在微微顫抖,那並不是因為面臨戰鬥的興奮,而是因為悲傷與內疚。
艾賽爾的確是心懷愧疚的,但他依舊要下手殺死對方。就像面前這位老者對四區心懷愧疚、卻始終不曾為四區做過任何事情,一樣!
“您還記得神曆843年嗎?那時候,您去了四區的軍部視察。為了不讓我們這些低賤的四區人妨礙到高貴的統治者,我們被迫集體遷移了一次。從森林之外,到了森林之內。”
利刃相磕在迸發火花的同時,也因為交鋒二人力氣太大而發出了翁鳴聲。但老人卻聽得清楚,當即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是……”
“您一定不記得了,可我記得很清楚。”艾賽爾反手一揮,在對方身上添了一條血痕,而他本人也因為不曾設防而被砍在了肩頭。他不在意地向後躍去,甩了甩刀上的血:“當您和您的同僚們安穩地坐在車裡時,我們從‘一群人’變成了‘幾個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四區之外的森林,就算是一區或二區人,也不敢在沒有軍隊護送的情況下貿然穿行吧?”
利刃割破皮肉、刀刃鳴響,卻都蓋不過艾賽爾說話的聲音。
“魔獸的吼聲隨時都能夠聽見,但我那時卻和其他的孩子們一樣,並沒有被傷到。您知道為什麼嗎?能夠戰鬥的男人們死戰到底,年邁的老人自行留下成為魔獸的餌食。”
年邁的戰士並未因老去而失卻了戰鬥的能力,但艾賽爾的話卻讓他的刀頓了一頓。艾賽爾也像一個合格的對手那樣,在對方失神之時停了刀。老者眼中的波光,那是懊悔嗎?
“亡靈的嘶叫聲,在四區的居民區內也能聽見,所以那沒什麼稀奇。我只記得,在那些恐怖的尖叫聲中,一位夫人曾這樣說過:‘四區人的眼睛是天空的顏色,所以,當我們的頭頂變得蔚藍,那就是同胞在守護著我們呢’。”
艾賽爾先前的猶疑全部都不見了。他安靜地流下了淚水、身上沾染了自己和對手的鮮血,可揮刀出擊的動作卻越來越迅疾狠戾。
“已經過了十多年,甚至對我來說……已經隔世。但我卻記得事情的每一幕,就連我那時的心情都不曾忘卻。我那時一直想著,如果我的同胞們註定要將血肉撒在這裡,那麼,別剩我一人!”
分明已經是第一世兒時才經歷過的事情,相距現在已經太久。可他心中的仇恨非但沒有消減,反而變得更加濃郁。
年邁的身體,終究抵不過年輕戰士的攻擊了。“我一直很敬重您,因為您是一位非常偉大的戰士,也是一位優秀的掌權者。但是……”艾賽爾不再猶豫,將手中的刀對準老者的咽喉猛力刺穿:“作為一名四區人,我深深地憎恨著您。”
結束了。
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艾賽爾跌坐在地。不知過了多久,他掙扎著站起,向死去的老者鞠了一躬,又幫對方合上了眼睛。
我很抱歉。
遠處的廣場上響起了騷動聲,但很快就被爆發的歡呼聲蓋了過去。艾賽爾知道,那是二區人的歡騰。畢竟,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裡,這片大陸都是由一區人掌權的;總司令府,已經很久沒有二區人進駐了。可他也知道,新的政權絕對沒有那麼美好。
艾賽爾想起了在那間實驗室中看到過的可怕事物:泡在玻璃盒內的斷肢殘骸,以及,明顯是由人體和魔獸肢體拼接得到的、已經死亡的怪物。
他蹲了下去,輕輕地說:“對不起。”他輕聲道歉。他已經不清楚,這句話的物件,是麥克斯、是身邊死去的老者,又或者,是第一世在他統治下生活過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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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略壓抑~接下來反派就會逐漸意識到自己愛上不斷傷害著的人了╮(╯▽╰)╭
☆、48•政權
“……我會將第四區交給你。”
那傢伙總算是兌現了他的承諾。艾賽爾起身,在窗邊駐足。這並不是他首次任四區執行官,但第一世由於外界限制,他並沒能很好地保護到四區人;這一次,卻完全不同了。
柯林用比他當初更加強硬的手段排除異己,沒有背後勢力、全靠自己打拼的軍人們逐漸消失,不能傷害其性命的貴族們大都被柯林調任到遠離權力中心的地方。這樣一來,艾賽爾受到的壓力反而小了很多,現在他已經可以動用自己轄內的人員去保護四區了。但艾賽爾知道,安於現狀的結果一定會是毀滅;畢竟在柯林的強權j□j下,想要掩藏自己的勢力與野心已經變得越來越艱難。
從前其他三區的人習慣了奉不公平的神明為信仰,也習慣了輕視四區;幸運的是,在那數百年內,四區人從未習慣於被壓迫。艾賽爾知道,也許生在四區的民眾並不都像自己這樣心懷滔天恨意,但每個人都在努力地爭取上游。
——那也是我為什麼深愛著他們並仇視壓迫他們的一切勢力。艾賽爾不自覺地微笑,而後看向窗外,神情變得凝重。
過去人們生活在常規之中,在不平等的前提下過著總體上平靜的生活。但現在,柯林將從前的一切“常規”都打破了;這和自己當初的做法何其相似,手段卻更加激烈。神明被完全的扯下了神壇,力量與強權成為了唯一的真理;與此同時,柯林又像瘋了一樣不擇手段地打壓著一切可能反撲的勢力。
上一位掌權者時期根基不穩或日漸衰頹的新生力量被扼殺了,每個月都有民眾被冠以罪名從此消失。雖然排除異己的行為使得任何一區都不能倖免,但四區在這場持續進行的大清洗中受到的波及卻是最小;畢竟四區人是外人眼中的“廢物”,而他們真正的力量正處在軍區內部——隱藏在艾賽爾身邊。
“量變引發質變,痛苦能讓你們變得聰明。如果沒有擔驚受怕地活過、臨近死亡過,你們永遠都不知道心安理得地壓迫其他人是多麼愚蠢。”
目前的狀況對其他三區人來說很糟糕,但艾賽爾卻覺得他們活該。借助自己的優勢藐視別人甚至剝奪他們的權利決定他們的生死,這就是“外人”曾對四區做過的;受到的遭遇和施與的暴行,從本質上來說並沒有不同。只不過,那些外人才過了一年這樣的生活,而四區人已經這樣過了幾百年。
“此外……我無比慶倖,我的上司是一個瘋子。”
艾賽爾幾乎要放聲大笑:他太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第一世自己做得遠沒有這麼過分,卻也激起了外人的不滿與其他勢力的反抗。當然這一世的“現在”比那時要早許多,很多勢力尚未發展起來就已被柯林壓制,包括曾經推翻自己的麥克斯。但是,星火雖小,也能讓整片草原毀於一旦。
我會冷靜地等下去——總歸受最大痛苦的不是四區人。我會看著其他人實力日漸微小、仇恨逐漸積累,然後,發動他們。當然,做出了選擇就必須承擔所有後果,比如成功之後,對待外人的態度……
艾賽爾歎了口氣,低頭看向右手;手心延伸出透明的絲線,又漸漸淡去了。艾賽爾知道,這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王牌——他扼住了亡靈這一種族的命脈。雖然,是以他將性命交付出去為代價。
夜晚已然到來、私密的會議即將開始,艾賽爾離開了辦公室。他本想提前到達、對某幾個人特別交代一下,但他才走出十余米就停下了腳步;某人的視線盯在了他的後背上。艾賽爾沉默了片刻,而後緩緩轉過身去。
那視線不復從前的熱切、也沒有艾賽爾預想中的深刻仇恨,有的僅僅是冷淡和漠然。艾賽爾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麥克斯的眼神,打量著對方現在的模樣。麥克斯比起在海邊見面時憔悴了很多,是因為柯林一早就將他調任到居民區以外的沼澤那邊,還是因為自己帶給他的仇恨與痛苦? “你回來了。是休假嗎?” 艾賽爾先打了招呼。
麥克斯慢慢地走了過來,在艾賽爾面前站定。雖然在前所未有的艱難環境下受了些苦,但他的眼中光芒不減,看著艾賽爾的眼神也像鷹隼那樣銳利:“十天的休假。祝賀你升職,作為新政權的推動者,沒有什麼比四區執行官的位子更適合你了。”
艾賽爾輕輕一笑,並沒有計較對方話語中的諷刺:“麥克斯,你太膽大了。柯林派去的人一直在看著你,你居然還敢和從前的手下聯絡?”麥克斯冷冷地回答:“既然我現在還活著,那就說明他尚未知情。你的手伸得倒是很遠,竟然能查到你長官也查不到的事。”
“你要這麼想也無妨。”艾賽爾挑了下眉,沒有多做解釋。事實上,他根本沒有額外派人去;柯林派去的人就是他的人——並不是只有柯林會收買人心的。“隻身一人怎麼能撼動一顆星辰?”
“但一隻魚卻可以逆流而上。”麥克斯眼中有火焰在燃燒跳動,那不僅僅包含著憤怒,更多的卻是鬥志:“我決不相信柯林是一位令人心服的統治者。我甚至不相信他能讓你奉為長官,甚至為了他殺死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你……”
“我為什麼不能?”艾賽爾看了下四周;他出來得很晚,因此這周圍已經沒有別人了。“政權更迭在這片大陸上是多麼常見!總有人試圖篡權,在那之後就是服從或叛亂,戰火又將燃起。此外,請容許我提醒你,那位老先生掌權的時候四區並未得到半點保障,現在至少我可以保護四區了。”
“你也有這麼單純的想法了,艾賽爾?”麥克斯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更加嚴厲:“你以為柯林不會對你的同胞們下手嗎?為了一份暫時和虛假的和平,你要讓其他三區的人面臨恐慌與危險?”
“麥克斯,”艾賽爾不甘示弱地盯著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四區人面臨著類似的恐慌與危險,已經有好幾百年了。”麥克斯愕然,向後退了一步。
“我應該感謝你,麥克斯。我沒想到你會隱瞞真相。”艾賽爾輕輕地說:“你沒有讓我變成全民公敵;或者說,一區人的公敵。”民眾所知道的,是總司令直接指定了柯林為他的繼承者、之後在塔樓上為了不知名的愧疚而自殺死去;至於其中細節如何,卻都無從得知。
“柯林的動作太快了,無論是掌握權力還是散步輿論。知道真相的應該只有三個人,是嗎?你、柯林,還有那個失蹤的法師,而我是多餘的人。人為了復仇,總有不得不忍耐的時候。”麥克斯的表情變得悲傷起來;他突然走上前來,在艾賽爾的耳畔說了句話:“而且,為了我所愛的你,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瞬間,艾賽爾瞪大了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麥克斯,那是你的訣別嗎?是這樣嗎?
“我會在這十天假期之內查出那些失蹤民眾的事,”麥克斯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與冷淡:“如果你想阻止我,儘管出手。”
艾賽爾不語,目送著對方離開。他知道,所謂的劇情又回到了正軌,他終於擺脫了麥克斯的愛意與糾纏。就像原著中所寫的那樣:【麥克斯他從未如此地憎惡一個人。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讓這個喪心病狂的人得到軍區的控制權。】
可是……艾賽爾抬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胸口。這個地方好像缺了一塊,就仿佛當初知道“母親”被殺死時的那樣,非常的,失落。
***
“今天除了公事,我還有更重要的話要講。”艾賽爾坐在首座上,表情異常凝重。
“你們已經知道,所謂的神明是如何的蒼白無力了。在古老的年代裡,他被強權送上了神壇,現在又被更加激進的強權扔進了塵埃。來自神明的意旨讓優秀的人們變得低賤,給少數人提供了滿足現狀盡情享樂的理由;但如果沒有政權的支持,神明,什麼都不是。”
“看到希望了嗎?只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能讓人們的信仰強行改變,無論他們願意與否,心中的神像已經出現裂縫了吧?柯林他贏了,憑藉著苛刻的強權維持著他的勝利,從這一角度看,他的確是個值得服從的人。”
說完以上看似屈服他人的話語,艾賽爾的語氣卻突然變重:“但是,看看吧,他的勝利為我們帶來了什麼?所有人都平等地過著同樣驚嚇滿滿的生活,不斷地猜忌和沮喪下去?他給我們帶來的‘希望’,難道不是另一條令人絕望的毀滅之路嗎?”
“他太著急,也太自信了。”有一名坐在下首的軍人低聲自語。
“但這對我們有好處。柯林的手段恐怕讓那些無所事事的人們嚇壞了。這一課,會讓他們學會不再奢求高高在上的生活,學會尊敬那些看似弱勢的人們。而我,有讓他們尊敬的資本。”
頓了一下,艾賽爾忽然微笑:“亡靈,已經為我所用。”他看起來如此平靜,眼中卻閃著近乎瘋狂的光芒:“憑藉我的力量,押上我的性命。我,控制住了它們!”
為了控制魔鬼並運用它們的力量,我可以讓自己的性命與他們相連,入魔求道!
“我們還會繼續等下去,但那等待不會很久。迄今為止,只有一件事讓我心懷歉意與悲傷。”艾賽爾頓了頓,念出了幾名與會者的名字,然後起身向他的下屬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因為我的‘等待’,你們失去了家人。我以性命起誓,我會盡我所能為你們尋回他們;就算不能,我也會用我們仇敵的鮮血來祭奠逝去之人。我永遠不會說‘顧全大局’這樣無情的話語,也永遠不會罔顧你們的想法。神明拋棄了你們,但我與你們同在!”
待會議結束,蘭斯留了過來,走到艾賽爾身旁:“請不要為我們而擔心和自責。您已經為我們做過很多事了。雖然很艱難,但我們會一直忠誠地站在您身邊。”
艾賽爾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平靜地說:“能夠與我面對面交談、讓我將一切野心與計畫坦然告知的,只有我認可的同伴們。”而對於同伴來說,給予多少關心都不為過。
蘭斯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拋開這個話題,只是眼睛又亮了幾分:“您要的東西我帶來了。”艾賽爾聞言,呼吸頓時加快了幾分,目光也透出幾分熱切:“這麼快就送到你那裡了?”蘭斯點頭,遞給艾賽爾一個盒子。
躺在裡面的安瓿內,是艾賽爾再熟悉不過的藍色藥劑。第一世他曾用這藥劑讓自己的敵人消失,最後也被是麥克斯用這藥殺死。“謝謝。他們的速度好快。”
“我一直很好奇。”蘭斯在那裡猶豫不決地站著:“雖然上次您毀掉實驗室卻未受到處分的時候,您就猜到柯林在其他地方另有實驗室、而且可能更加重要,但您是怎麼找到那裡的?而且,還能讓我們的人混進去?”
艾賽爾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件事,那讓他不安起來。但他還是語氣如常地回答了蘭斯:“是他的人‘告訴’我的。記得我被人襲擊的那次嗎?當時那傢伙一直在試圖讓我溺水。當然,他肯定不會是想讓我死在那裡,而是想更容易地把我帶到哪裡去。而且,我在跌倒掙扎的時候,摸到了一些尋常水池中不會有的東西。後來,我去查了一下格鬥訓練場的建築修葺記錄;雖然負責人一直在變更,但從二十年前開始,那些人就都是柯林的下屬了——或明或暗。”
蘭斯不停地眨巴眼睛,試圖理解那些話語。他很想問“您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怎麼有閒暇發現線索”,又想問“您到底怎麼查到那些人底細的”,但他終究是沒有問出口來。只要我知道自己選擇了正確的長官就足夠了,蘭斯這樣告訴自己。“您簡直是算無遺策啊。”
艾賽爾艾賽爾向蘭斯投之一笑,然後低下頭皺起了眉:“現在讓我擔心的,只有一件事。”
我能夠想到的事情,麥克斯多半也能想到。那傢伙既然隻身回來,那麼……他會擅自行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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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真的不會糾結很久了╮(╯_╰)╭
感謝娃哈哈的地雷~感謝clampcctv的三顆地雷,姑娘你的三連投嚇到我鳥
☆、49•坦言
麥克斯靠在牆壁上,用手捂緊了嘴唇,努力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先前猛然到達地下洞室的缺氧感尚未恢復,他又被一些東西嚇到半死。他甚至想要立刻逃走,但他不能——他必須把這些東西看清楚。
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我都沒受到過今天這樣的驚嚇,麥克斯這樣想著。在他面前、那厚厚的玻璃之內,一個全身j□j的男人正陰冷地盯著他;麥克斯敢發誓,在那玻璃後面,那人的嘴中一定發出了魔獸那樣的咆哮。
當然,真正嚇到他的是那人恐怖的模樣:被裝在巨大的直立試管之內,眼球是血紅色的、已經突出了眼眶,指甲的長度與尖利程度超出了人類的範疇;顯然,他身上的一些部位已經被替換成了異種生物的。更糟的是,玻璃後面還有很多這樣的巨大試管,裡面裝著類似的、外貌詭異的人。
這就是那些平民失蹤之後的去向?這就是柯林在做的事情?麥克斯驚駭的同時也不免怒火中燒:這樣草菅人命的行為簡直喪心病狂。想到艾賽爾曾險些被帶到這個地方,麥克斯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一陣後怕。他知道,這個地方,柯林肯定連自己最親密的下屬都不會告訴。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為什麼人賣命,艾賽爾。
腳步聲響起,在寂靜狹窄的走廊內引起陣陣回音。麥克斯屏住呼吸,安靜而快速地移動著、直到他將自己隱藏進走廊拐角形成的陰影之內。這是個好位置,玻璃之內的人看不到他,他卻能從這兒看到那裡面的動向。
他看見幾個二區人走了進去。“這一批試驗品失敗了。”有個人這樣說著。
另一人點頭:“是的,他們雖然還活著,但身體內部已經開始腐爛了。記得剛才我們解剖的試驗品嗎?那些被移植魔獸器官的部位爛得最厲害,簡直噁心透頂。我們需要記下這一點。”那人走到一旁,按下了一個不知名的開關。
麥克斯對這研究室內發生的一切並不瞭解。他最初以為那人只是將營養液或其他維持這些人生命的液體放了出去,因為他看見試管內的水面降了下去;但他忽然發現,那些變得像怪物一樣的人都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眼球也變得突出——試管正在被抽至真空狀態!那些人在經受割裂、移植的痛苦之後還要這樣死去!
麥克斯無法再看下去了。那裡進行著的、他所不瞭解的一切研究都讓他噁心,同時怒氣像地獄中的火焰一樣難以熄滅、熊熊燃燒。他想,如果他毫無顧忌,現在一定會沖進去殺人。但他不能在這裡拼上性命;他需要讓外面的人知道柯林這罪惡的勾當。像閃電一般,他從陰影中沖出,循著來時的通道離開。他知道,自己來時經過那水池時將衣服打濕了,已經留下了來過的痕跡,現在必須儘快離開。
因為在這裡看到的人都是些純粹從事研究的二區人,麥克斯並不擔心發生硬碰硬的搏鬥。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距離出口還有很遠,但他已經開始呼吸困難。
那些人是研究藥劑和生物的,根本不用當面與他肉搏就能置他於死地。麥克斯分析著現狀,艱難地向他記憶中的出口移動。他似乎感覺到了屬於亡靈的冰冷氣息,但他已經分辨不清那是真正的亡靈還是死亡前夕的錯覺。在他失去知覺前,他似乎聽見了一個與那氣息相似的冰冷聲音。
“找到你了。”
朦朧之中,麥克斯察覺到有濕潤微涼的柔軟物體碰觸自己的額頭;他下意識地抬手,握住了持著那物體的手腕。
麥克斯原本沒有這麼強烈的警惕心,但駐守在危險的地區、又要提防別有用心的人員,他不得謹慎起來。或許……就像艾賽爾那樣,因為生活在外來危險重重的四區,所以具備了本能般的戰鬥能力與近乎神經質的警覺。
被擒住的手腕迅速一屈、靈活一轉,脫離了麥克斯的禁錮。至此麥克斯已經有些清醒,那個巧妙的逃脫手法讓他立刻猜到了對方是誰。
“醒了?”艾賽爾冷冷地問。
“嗯。”發現是艾賽爾救了自己出來,麥克斯心情變得複雜起來;他坐起身,用眼睛迅速掃了一下周遭。浸濕的毛巾放在近旁,艾賽爾的外套並沒有脫,顯然是帶自己回來之後就一直忙著照顧自己。麥克斯的目光不禁柔和了幾分,雖然他的語氣依舊冷淡並生硬:“這算是報答嗎?我向民眾隱瞞了你殺人的罪行,所以你也在你上司的眼皮底下掩護我、讓我不至於受到處分?”
“你想得太簡單了,根本就不會有處分!”艾賽爾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你知道柯林有多重視那裡嗎?你知道柯林一直視你和你的家族為眼中釘嗎?如果你在那裡被他們捉住,你就會像那些因為各種罪名消失的平民一樣,連屍骨都剩不下!你怎麼敢一個人偷溜進去?”
麥克斯瞪視著他:“覺得我的做法難以理解嗎?我倒是覺得,相較之下,還是你的行為更加讓人費解。上一次柯林的人把你帶到那裡,難道不是為了把你帶到地下的研究室去?你沒有對他心存懷疑和憎恨嗎?為什麼要繼續為他做事?你明明知道,軍紀中明文規定,不得在平民非自願的情況下讓他們為了軍隊的研究犧牲生命!你既然能找到我,就一定是知道那個地方的存在,對不對?為什麼不搜集證據告發他、檢舉他、推翻他?”
一系列質問下來,雖然麥克斯已經變得成熟穩重許多,也不免有些激動。相較之下,艾賽則表現得很冷靜,或者說,是冷漠。“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在拿到有力證據之後就立刻將柯林卑劣的行為公佈於眾?或者,直接將那地方徹底毀掉?”
麥克斯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很堅定;那已經是一個無聲的肯定回答。
“麥克斯,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艾賽爾躊躇片刻,還是下定了決心。他本不想這麼早著手將柯林扳倒,但麥克斯的行動給他帶來了變數。他知道,因為是他親手帶麥克斯出來,如果不儘快動手的話,不僅麥克斯有危險,連他自己也會有不小的麻煩。
將一遝檔放在麥克斯面前,艾賽爾開始講述:“那裡面的東西讓你費解,對嗎?其實很簡單,他想製造出和我一樣的、具有魔獸般力量並聽命于他的戰士。他用魔獸血試驗過,但那些人都被毒死了。後來他用了我的血,雖然沒有致使任何人死亡,但我的血只對四區人有效,而且最多只能將力量提升到三區人的水準。在這些嘗試相繼失敗之後,柯林他……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麥克斯仔細地翻閱著面前的文件。他知道,這些都會成為證據。有了這些東西,毀掉那間研究室不會被懲罰、反而會成為維護軍紀的壯舉;甚至,這已經可以成為推翻現任政權的有力幫手。但麥克斯的表情卻愈發陰沉。“這些日期……艾賽爾,你早就知道?”他忽然將面前的文件用力一摔,大聲說道:“你早就知道!那你為什麼放任那些殘忍事情的發生?”
“我想要報復,”艾賽爾低下頭,輕輕地說:“我希望讓我所憎恨的人們遭受更大的痛苦。”
麥克斯神情黯然,不發一言。但艾賽爾卻聽見了來自對方內心深處的哀鳴,那聲音甚至讓他的心也為之而撼動。“坦言相待的我,讓你害怕了嗎?偏激惡毒的我,讓你憎恨了嗎?”
“我不知道,艾賽爾,”麥克斯表情有些痛苦,他用雙手捂住了臉:“我不知道。”
可我已經知道了。艾賽爾靜靜地注視著麥克斯,卻恍如視線沒有焦點一般。你對我的愛情,正在像那些在實驗室中湮滅的生命一樣不斷消減;更確切地說,你愛上了我的“真實”,但你無法接受真實的我所作所為……
艾賽爾搖搖頭,將那些念頭驅趕出自己的腦海;他知道,現在感情已經是次要的事了:“這就是我的解釋,無論它能否讓你滿意都無所謂。重要的是,現在需要有人去阻止柯林,摧毀他的罪惡、迎來新生。我一個人的勢力不夠,需要你的説明。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你就是用這樣誠實又殘忍的話語讓你身邊的人為你賣命嗎?”麥克斯悲傷地望著艾賽爾:“真是聰明的做法。我急於拯救那些不幸的人,而且不忍心責怪你犯下的錯誤。”
“我並沒有想過利用你的感情;事實上,如果你沒有回到軍區,我還會繼續等下去。你不是說過,要消磨我的仇恨嗎?看到其他三區人受苦,就是消磨掉我仇恨的最佳途徑。”現在的艾賽爾簡直冷靜得可怕;他毫無遮掩地將冰冷的現實攤在了麥克斯面前。
這現實會刺傷你,如果傷口有形,你現在一定會全身鮮血淋漓;但這並不要緊,因為同樣的疼痛,我也正切身體會著。
“算了吧,艾賽爾!你沒有仔細看過你的同胞們嗎!你以為他們和你一樣,全部努力都只由仇恨驅使嗎!”麥克斯忽然喊出聲來,激動的情緒讓他看起來已臨崩潰的邊緣:“你知道你為了個人的仇恨,讓其他三區人陷於悲慘的境地……”
艾賽爾打斷他:“而四區人身處這一悲慘的境地已經有很多年了。過去二十餘年裡被柯林捉去、害死的四區人有多少?這一年內外人失去的,不過是那其中一個零頭而已。”
就在這一刻,麥克斯的怒火突然褪去了;他看見艾賽爾了眼中的痛苦,那並不比他自己少。
“你以為我不瞭解我的同胞?我比你更加瞭解他們,麥克斯!”艾賽爾開始冷笑了,語氣變得比平時更加尖刻:“是的,他們每個人都具有優秀的品質,很少有人像我這樣滿心仇恨、醜陋不堪。可我不能看著他們被外人欺負、仇人們卻不付出任何代價——我不能!”
艾賽爾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以為我勝利之後會佔有所有的戰果,失敗之後就會躲在我的同胞們身後?別用你們的想法來揣測我了,四區人沒有那麼自私。若我為王,你以為我會忘記陪伴我的同胞、與我一同作戰的夥伴?若我事敗,所有的決定都是我下的,一切罪責與審判當然由我一人承擔!”
“艾賽爾,”麥克斯看起來有些驚訝,也有些愧疚:“我不知道……”
“你當然知道,你只是不在意。”艾賽爾冷笑著站起身來:“在你那冷靜得令人作嘔的平等觀念中,四區人是被委屈了卻仍然要感恩戴德的一群人;作為這群人中的一員,你當然不在意我的想法。現在呢?我犯了在你眼中不可饒恕的錯誤,你打算殺了我嗎?我現在死去,一定能讓你感到高興吧?”
“艾賽爾!”麥克斯臉瞬間變得像紙一樣慘白;他猛地站了起來,又無力地跌坐下去——先前不知名的毒氣給他帶來的傷害並未消退。
麥克斯這番舉動倒是提醒了艾賽爾,面前這人差點就死在了那鬼地方。冷靜下來之後,艾賽爾才發覺自己說了多麼可怕的話:麥克斯像著魔一樣地愛著他,罔顧立場敵對的客觀現實幫助他、掩蓋他的罪行,一個人為了理想與愛情之間的抉擇而糾結痛苦著;可自己卻殘忍地諷刺著對方的愛情與理想……
原來,我已經變得更加恨你了——恨你讓我對你有了仇恨以外的心情。
“我很抱歉。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我……”艾賽爾話說到一半,卻被對方的擁抱打斷了先前的話語。“我當然在意,”麥克斯的手勁大得讓艾賽爾覺得肩膀發疼:“艾賽爾,我當然在意你的想法。”
他們都沉默了,行動了。
麥克斯先用自己的雙唇貼住了對方的,像垂死之人渴求光明那樣的用力吮吸;幾乎是同時,艾賽爾也不甘示弱地回吻。他們撕扯著彼此的嘴唇,汲取著來自對方口中的津液與呼吸。
他們握緊了此刻能夠捉住的一切——真實與絕望。
***
艾賽爾與麥克斯並肩而行,就像他們曾多次做過的那樣。麥克斯心中滿是疑惑:他們就這樣明晃晃地進了研究室,卻沒有遇到阻攔者或其他麻煩。“你在他們之中事先安插了人?”
艾賽爾搖搖頭:“我還沒出生就有這座研究室了,怎麼可能事先安插?是事後收買。”
“柯林控制人的本事可以說是一流。”麥克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他們,可信?”
艾賽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自有辦法。如果你記得你答應我的事情,就相信我、別多問。”艾賽爾也知道,那些都是跟了柯林很多年的“老人”,情況特殊,當然不像他在軍隊內招攬的人有保障;但他相信,那些人不會背叛自己。
他暗中做了一些事情,給出了充足的理由、讓這幾人相信自己能成為比柯林更加可靠的上位者。更重要的是,他們全都“有求於人”或者“受制於人”:有些是艾賽爾憑藉第一世的記憶施以恩惠,從此不得不與他有所聯繫;有些則是利用那研究室內的藥劑到黑市上進行交易被艾賽爾尋到了證據,從此有了足以致命的把柄落在他手裡。綜其二者,背叛他絕對是愚蠢的事情;能在軍隊中活這麼久的人,絕對不會是愚蠢之輩。
走過拐角,麥克斯看見對面有一名研究員走了過來;他全身肌肉都瞬間繃緊,艾賽爾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他是我的人。你以為我們怎麼能平安無事地走到這裡?來,認識一下吧。”
麥克斯向前走了一步。就在這時,他聽見艾賽爾輕聲說道:“知道嗎?我的人生中,有五個對不起我——或者四區——的人。有兩個我剛進軍區就解決掉了,第三個,是上一任總司令。”
麥克斯的直覺告訴他,有些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他迅速地回身,但艾賽爾動作卻比他更快。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麥克斯直直地倒了下去。
“你,就是第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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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主角權衡並兩難著,反派堅持著他的夢想並痛苦著,這是多麼絕望的感情╮(╯▽╰)╭果然還是“生死關頭”更能讓人認清他想要的嗎?
感謝姑娘們~讓你們破費我好羞愧>/////<群麼一個~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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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明悟
“我們一起,把那個滿是血腥和罪惡的研究室毀掉。”
“我擔心?當然不。我的人會裡應外合,我們不會遇到任何麻煩,證據也都有所保留。唯一讓人憂慮的,也許就是未來我會承受的、來自柯林的怒火?我不應該知道那個地方,更不該進去。不過,我已經有解決辦法了。”
你的確有了解決辦法,艾賽爾;有什麼能比將“眼中釘”送上更能讓上司轉怒為喜的?
雖然麥克斯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也不能用意識控制身體的動作,但他已經可以進行清晰獨立的思考。他知道,他被艾賽爾出賣了。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憤怒或是傷心,甚至也不為自己的性命而憂慮。這並不是源於他所知道的、艾賽爾對自己的感情;事實上,他從未看清自己在艾賽爾心中的分量有多少。那安心是源于他對艾賽爾的瞭解。
麥克斯知道,艾賽爾在有十足把握的時候才會做出“冒險”的舉動;儘管艾賽爾的勢力很可能大到他也想像不到的地步,但麥克斯可以肯定,那裡面一定不會有一區人。要推翻j□j需要多方勢力聯手,所以,為了自己具有的力量,艾賽爾不會對自己下手。
麥克斯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他對艾賽爾的感情曾有過單純的興趣,也有過病態的獨佔欲;可現在那些都被純粹的愛戀代替了,深愛著、相信著、兩難著、痛苦著。
艾賽爾與自己完全不同。他對自己一定不是毫無感情;畢竟,那些被默許的親昵做不了假。但艾賽爾為了所堅持的事情會義無反顧地沿原路走下去,堅定而冷靜;就好像,那感情從不曾讓對方痛苦一樣。
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這麼痛苦?當初理智占了上風或是掌控的念頭充斥腦海的時候,自己分明沒有這樣痛苦的。
自己應該更強勢一點、更狠心一點,讓艾賽爾一無所有,落得不依賴自己就不能活下去的地步。曾經,面對那些強迫性的愛撫,艾賽爾有過掙扎和抗拒,卻都無法反抗到最後。情|欲原本就容易讓人沉淪,即使自律如艾賽爾,不也有在自己身下呻|吟的時候?
可是……他做不到。
麥克斯知道,自己已經做不到那樣的事了。因為,他不忍心。
怎麼忍心再度看見你因為失去重要事物而絕望的哭泣。
怎麼忍心讓你承受我以愛之名施加的傷害,以至流下屈辱而壓抑的淚水。
我……
麥克斯徹底醒轉過來。他覺得渾身都疼,似乎在昏迷時被人痛打一頓;對此麥克斯並不覺得意外,二區人對一區貴族的恨意不比四區人淺,自己已然淪為囚犯,那些人不趁機施以拳腳就怪了。讓他在意的是,他的口中被人擱置了一個危險的東西。
麥克斯能感覺到那是一把細長尖利的小刀,軍人們用它作為投擲性武器,機械師則視它為最好用的工具。想明白這是誰留給自己的,麥克斯鬆口氣的同時也哭笑不得起來:竟然用這種方式將武器留給我……艾賽爾,你希望我把自己的舌頭割掉嗎?
小心地將那小刀從口中吐出,成功之後麥克斯口中已經滿是血腥的味道。作為軍人,他學過太多脫困的方法;他利用那小刀讓反綁在身後的雙手重獲自由,卻對密室的門鎖束手無策。正當他苦思冥想時,門被從外面打開了,他昏迷前見到的那名研究員正站在外面。
“您終於醒了。”那位已有些年紀的二區人笑得很和善:“請原諒我們的失禮,如果不將您變成‘囚犯’,根本不可能將您帶到這研究室的深處來。這裡有這裡的規矩,我們不得不遵守。”
“我可以理解。”麥克斯捂著嘴,努力讓自己說話清晰的同時又不斷將口腔內傷處流出的鮮血咽下:“現在您可以給我一些止血藥嗎?”
“當然可以。”對方遞給他一個小瓶,而後自顧自地轉身走開:“您請隨我來。雖然我並未參加他們的實驗,但備份的樣品和檔都由我保管,相信在這兒您能找到您需要的東西。”
“艾賽爾讓你在這兒等我?”止過了血,麥克斯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不直接叫醒我、帶我出來?”
“我們要選有用的人為合作者,選能讓自己實現價值的人為被追隨者。這是艾賽爾先生教給我們的。”那名研究員放慢了腳步,認真地說:“先生說過,他給您三十一分鐘——半小時蘇醒、一分鐘逃生。如果您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那麼他倒不如直接將您送到柯林手中了。”
這的確是艾賽爾的思維方式啊。麥克斯一陣啞然,隨即無奈地微笑。
***
“嘖嘖,你太狠心了,對待自己的戀人都能下狠手。”年輕的法師用手指繞著他的銀色長髮,譏諷著艾賽爾;見對方始終不答話,他猜測道:“你這傢伙,還在為了在這兒見到我而意外?”
艾賽爾瞥他一眼,淡淡道:“我的確很意外。”才怪。自己在這處研究室的人雖然不多,卻都和要塞有所相關;這些人長期活動於此,卻未見過各處機關與障礙門的鑰匙。事物只要存在就不可能不暴露,所以,那些鑰匙多半被握在一個可以任意變換其形態的人手中;能將金屬製品改變模樣的,當然只有覺醒了金元素的法師。
那法師突然認真起來:“你捉住了柯林先生最想消滅掉的人,他一定會為此表彰你、也不會追究你進入這裡的事。但我奉勸你,別再試圖來這兒,更不要將在這兒的所見所聞講出去。”
“我是一名軍人;我知道該怎麼做。”
“你最好知道。”說完前面那些示警的話語,法師又變回了平時的輕浮模樣:“不說廢話了。走吧,現在我帶你出去。你不是滿心仇恨嗎?看到其他三區人變成那副德行,你開心吧?”
我怎麼可能開心?
艾賽爾跟著對方行走,沉默地看著兩旁試管內、鐵欄內被實驗折磨到不成人形的人們。如果是在第一世,他一定會拍手稱快;可他現在懂得了,無辜的人不該為不曾犯下的罪行負責並受盡苦難。更何況,這些人的慘狀提醒了他,曾經四區人是怎樣被對待的。
經過一個鐵籠,艾賽爾停了下來。他看見一個不過五六歲的二區女孩屈腿抱膝坐著,兩頰紅腫、不屬於人類的犬齒延伸出了嘴唇;而他面前的法師只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就走了過去,甚至都不曾對同胞表達一點同情。
艾賽爾停住腳步,驚得幾乎呆住。對待同胞這樣的冷漠而麻木,他簡直無法理解!就算是自己,心中也會生出惻隱之心啊!
“如果有一天,我們之中有人脫穎而出、成為王者,他首先要學會征服別人——不是壓服。強迫性的壓服會摧垮你的臣民或者激怒他們。與之相反,征服他們的心靈會讓他們徹底將你奉為信仰;而在這信仰的力量的推動下,他們將變成更好的人。”
那位第一世兒時敬仰過的、不知名的老者這樣對我說過。那才是我應該做的事!為什麼我忘記了它?是擴大的仇恨蒙蔽了我的心嗎?
“我想在這兒看看,等一下我會自己離開。”艾賽爾說。那法師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然而由於另有要事,那法師僅僅是警告了艾賽爾幾句便自行離去。
“還想繼續裝下去嗎?”艾賽爾冷漠地說。那女孩畏懼地抬頭看著他,過了好久才張口、將犬齒吐出。
果然,這孩子還沒有被改造成怪物;能這樣偽裝自己,倒是足夠聰明。艾賽爾舒了口氣,面上的微笑幾乎稱得上溫柔:“安妮,是嗎?緊張時會絞手,這一點和你兄長簡直一模一樣。”
女孩灰色的眼睛睜得很大:“你是我哥哥的長官?”
“是的,現在我就帶你離開。在此之前,”艾賽爾環視四周:“我要將這個地方……徹底毀掉。”
當麥克斯與艾賽爾碰面,他驚訝地發現對方帶了個女孩子。“我拿到我們需要的東西了。她是?”艾賽爾低頭看向那小女孩:“是我屬下的家人。”
疑惑與解釋都不必現在談起;他們都知道輕重緩急,現在並不是談話的好時機。
艾賽爾正要開口,忽然臉色一變:他的左臂開始隱隱作痛了。那並不是週期性的常規鈍痛,而是一種近乎血肉被撕裂的、尖銳的疼痛;這樣的痛感,他曾體會過一次,即是他手臂被撕裂的時候。
“麥克斯,”艾賽爾平靜地說著,將緊緊揪著自己衣襟的小女孩推到麥克斯面前:“我會親手將這個地方毀掉,你帶這孩子和檔先離開。事先聲明,我同伴的家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樣重要,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會讓你好看。”
麥克斯定定地看著艾賽爾;他忽然明白了,艾賽爾收買人心的方式從來都與其他人不同。對方的心計固然不少,終究是敵不過一二區人那些特別的“機謀課程”;但艾賽爾使用的是更加直接有效的方式,實力以服下屬、真心以親同伴。
“我明白了,”麥克斯鄭重答應,同時拍了拍小女孩的頭頂;也許是主角天生附帶的親和力起了作用,那小女孩很快就不復緊張兮兮的模樣。“艾賽爾,你還會回來麼?”
艾賽爾瞪著他:“你希望我死在裡面?”麥克斯一噎:“當然不!我只是怕你有事罷了。”
“怎麼可能。照顧好她,否則有事的就變成你了。”拋下這句話,艾賽爾便迅速離開。
要找到目標很容易;艾賽爾向前走著,機械右臂與軀體接駁處愈演愈烈的痛感和魔法的波動證明他的方向是正確的。看見那名法師的時候,他在對方面前十米之外站定;法術有其限制,在這個距離,對方不能將他的手臂撕扯掉。“你在找我。”
“當然。”年輕的法師臉上再不見從前的笑意,一字一句都無比陰冷:“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驚訝——當我看到那些被毀掉的東西。”
“被毀掉的東西?”艾賽爾重複了一遍:“收起你的驚訝和憤恨吧,接下來你將會看到我毀滅更多的東西,包括你。”
就像沒意識到艾賽爾言外之意是要殺了自己一樣,年輕的法師繼續陰沉地說著:“四區已經得到了你的保護,你還想要什麼?我簡直難以相信,他是一位足夠強勢的、能夠成為比神明更高尚的偉大人士;在被這樣的人寄予厚望、賦予權力之後,你要背叛他?”
“如果你以為我們只滿足於虛假和暫時的安寧,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艾賽爾平靜地說著:“睜大眼睛看看那些悲慘的人吧,過去遭受折磨的是我的同胞們,現在柯林為了滿足他那膨脹又可笑的控制欲,將罪惡蔓延到了所有人身上。還不明白嗎?你口中那位高尚的先生是一個卑劣和瘋狂的人。”
“你怎麼敢!”尖利的叫聲回蕩在走廊裡,過度的憤怒讓那法師看起來像是陷入了癲狂:“我早該知道的,四區人是一群想往上爬的瘋子。看著吧,今天我要將你的頭砍下來,讓民眾知道誰才是卑劣和瘋狂的……”
他的話被打斷了;巨大的衝擊力讓他整個人向後飛出,落地時他感覺到胸腔內異常疼痛,顯然不僅是斷了幾根肋骨,連內臟也受到了不小的傷害。當他想明白先前那陣疾風是怎麼回事,他不由得驚駭地看向艾賽爾:“你竟然?”這麼快!
“你說得沒錯,我也一樣,是個卑劣和瘋狂的人。而且,”艾賽爾臉上帶了淡淡的笑意,說:“你和我,有一個將會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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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收到長評,所以今天加更,另一章飯後碼、晚上發。接下來就沒法加更了,因為我正在為了定制而狂碼肉章番外_(:з」∠)_
P.S.雖然文章還沒完,但先放個定制效果圖,也讓大家看看人設~太感謝蕾拉大大的插畫了,美cry!
☆、51•崩毀
艾賽爾簡直恨死了面前這個法師。每當他看見那對玻璃盒中的血紅眼球,他的仇恨就醞釀得更加濃重。但他也知道,想殺掉這傢伙並不容易。
雖然他們二人所處的位置是空曠的走廊,附近也沒有金屬作為對方的武器,但自己依舊勝算極小。對方的能力恰好能壓制自己,為了避免和從前一樣被對方斷掉手臂,必須與對方保持一定距離;這樣一來,擅長近身格鬥的自己就會落於下風。自己也可以像剛才那樣憑藉速度的優勢進行突襲,但“遠端——近距——遠端”的行動方式會大量消耗體力。
艾賽爾想到的事情,對方顯然也想到了。那法師站起身來,神情自若,慢悠悠地說:“別笑得那麼得意,你以為,死的人會是我嗎?我會像當初殺死那只畜生一樣的殺死你。”
艾賽爾用冰冷的目光瞪視著對方,雙手握緊成拳,發出“喀喀”的響聲。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被對方激怒;反過來,他必須試著激怒對方,然後借助漏洞施以殺手。
二人安靜地對峙著,彼此都想要置對方于死地。但他們都沒有行動;畢竟這不是尋常切磋,能用最少的氣力殺死對方才是最重要的。艾賽爾不動,是因為他知道在對方有所防備的前提下,主動進攻對於自己沒有任何好處;法師不動,則是因為他想消耗敵人的體力。
“知道嗎?毀滅性的暴權其實是新政最好的踏腳板。”艾賽爾突然開口:“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不會成為柯林的下屬。畢竟他是那麼的愚蠢和可悲。”
“你胡說什麼!”年輕的法師瞪著他,表情猙獰:“你以為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誰給你的?你以為誰都願意招攬一個四區人嗎?”前一刻,他還在大聲質問著;下一瞬,他卻已經出擊,力量與速度都在這瞬間爆發。
“太‘幼稚’的法師,在非靜止的情況下是不能發動任何法術的。”這是與艾賽爾交好的那位法師告訴他的,也是他等待對方先行動的根源。
艾賽爾使出全力,速度快得幾乎只能看見身體的殘影。最初他也與對方姿勢相同,似乎是要以拳對拳、以硬碰硬,卻在將要與對方碰撞之前,改變了手臂的姿勢。先天條件的缺陷被堅硬有力的金屬肢體彌補,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艾賽爾就將對方的小臂當中折斷,斷骨的尖銳面猛地向上戳起、甚至刺穿了皮膚。
手臂繃緊聚力朝向一處時,想將那手臂折斷簡直在簡單不過。他原本就是個擅長詭詐的人,爭權奪勢中如此,格鬥搏命中也是如此。
艾賽爾迅速地後退,在安全距離站定急促地喘息;他的左臂疼得厲害,即使不將法力用到極致,對方也能對自己造成傷害。但他已經習慣疼痛了;更何況,這比起折斷手臂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你以為我只有一個去處?你以為我到了麥克斯身邊,他不會以寬裕的條件更加優待我?”
“你敢嗎?”劇烈的疼痛與心底的怨恨,讓法師的眼神變得更加狠毒;他冷笑起來:“你不敢!你不敢接受他的招攬、居於一區人的麾下,因為你不可能打敗他!甚至於他那貴族掠奪性的本能會讓你變成他的禁臠……”
“你這樣說,是在變相承認我能打敗柯林嗎?”艾賽爾臉色毫無變化。雖然對方確實觸動了他心底的禁忌,有關第一世的慘敗、有關過去的屈辱經歷,但他將心中波動完全壓制了。真正讓他動容的,是對方竟然很瞭解他的心情,暴怒之中的寥寥數語也能切中要害。
法師不答話,陰森地笑道:“雖然我不想破壞這裡、破壞柯林先生的心血,但既然已經被人發現,就有摧毀的必要!”伴著話語聲響起的,是牆壁的崩裂聲與鋼鐵摩擦的刺耳噪音。
那是?!艾賽爾忽然領會了對方正在做的事情:建築內部的鋼鐵支架!對方要以破壞這研究室為代價來殺死自己!
牆壁徹底地崩毀了,被掩藏在建築內部的巨大金屬架化為了利刃鋪天蓋地而來。饒是艾賽爾能憑著速度進行躲避,身上也添了不下十個傷口。對方的怒意似乎為法術注入了力量,那些被意志輔助形成的利刃鋒銳有力,有些已經刺穿了身體。
艾賽爾咬著牙;疼痛不能為他造成任何困擾,他真正擔心的,是不能殺死對方卻被對方先取了性命。被他拔出身體的、襲擊落空的利刃,已在那名法師的控制下漂浮到了空中。
“你現在還認為自己能殺死我嗎?”那法師瘋狂地笑著:“艾賽爾,你現在還那樣認為嗎?”
戰局已經陷入了一面倒的情況,疾風般的速度與變幻莫測的作戰方式,現在都只能成為逃跑躲避的輔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掙扎著站起,艾賽爾想到了一樣東西——可能讓他反敗為勝的東西。
那是能夠抑制魔法效力的藥劑,就裝在他的衣兜裡。自從艾賽爾知道了自己的剋星是什麼,就在尋找破解的辦法;與這研究室的人有所聯繫之後,他便將這任務交付。但那藥劑卻是半成品,可能生效時間不夠,也可能根本沒有效力。
只要給我一分鐘,我就能把這傢伙的脖子扭斷。艾賽爾決定賭一把;首先,他必須靠近對方……
劇烈疼痛與大量失血已經讓艾賽爾不剩多少體力;他被對方用力地摔倒了地上,又被壓住了身體。那個可惡的法師跨坐在他身上,用能將脖子拗斷的力道扼住了他的喉嚨。但艾賽爾已經達到了目的——他將那根針管刺進了對方的手腕。當窒息感讓他幾近昏厥時,那一管藥劑也全部注入了對方體內。
“那是什麼東西?”身體忽然被麻木侵襲,體內一切因法力而起的波動都停止了,這讓法師陷入了嚴重的恐慌:“那是什麼東西!”
“能讓法師變成廢人的東西。”艾賽爾猛地將對方掀開,順手折斷了對方另一隻手臂:“你現在已經切身體會到它的效果了。”疼痛讓法師將牙咬得作響,但他卻依舊追問著:“你從哪里弄來的?除了柯林先生的研究室,沒有哪裡能做出這個!”
的確就是在這兒做出來的。對方的話倒是提醒了艾賽爾一件事;他微笑起來:“當然是你最崇敬的那位先生給我的,目標是你。”話音才落,他就聽見對方尖叫起來:“不可能!他不可能想要殺我!”
果然,被崇拜的人殺死,這樣簡單的謊言已經足夠讓你崩潰。“你以為他會需要一個幼稚的傢伙不停為他添麻煩?不是他的話,我又怎麼會有這種藥?你那被狂熱崇拜毀掉的大腦已經不能思考問題了嗎?”艾賽爾強撐著坐起來,用那支金屬手臂化出的尖刀刺穿了法師的肺部。當他看向對方的時候,他發現對方臉上出現了奇怪的笑意。
“他相信你,不相信我?”年輕的法師喃喃自語:“我是他最忠誠的信徒,你卻是一個卑鄙的叛徒。但我依舊會做我應該做的事。”
“什……!?”艾賽爾猛地轉頭看向來時的通道,眼前的光景讓他大驚失色:一扇扇沉重的鐵門落下,玻璃之內的房間霎時燃起了火焰。
“如果有不該來的人發現了秘密並想將它公佈於世,為了維護柯林先生的名譽,我會將這兒徹底毀掉,和入侵者一起死在這兒。”法師笑著說:“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焦急,就好像你不會給我陪葬一樣。”
“我才不會死在這裡。”艾賽爾靜靜坐著以恢復體力,冷冷地說:“你一個人帶著你的忠誠見鬼去吧。”
“可你那個一區戀人呢?你不擔心他的死活嗎?你不愛他嗎?”
艾賽爾當然不會擔心麥克斯,因為他知道麥克斯已經離開;但法師的話切實地觸及了他的內心。“我恨他。一區的人,從來都是我最厭恨的。”
他怎麼可能不恨麥克斯?第一世,自己被對方殺死;這一世,自己的身體曾被迫雌伏對方身下不說,對方還在自己最脆弱時趁虛而入、在自己的心裡留下了印記……
“我也恨你。我嫉妒你。”年輕的法師突然微笑起來,儘管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有增多的趨勢:“我只比你大幾個月,一樣的年輕和具有力量,他卻選擇了你。從我去殺那只魔獸時,我就知道了。”
艾賽爾有點可憐這法師,但那極微小的心軟很快就逝去了。他從法師的外套口袋裡取出了手帕,仔細地幫對方擦掉了額頭和鼻樑滲出的汗珠。法師有點吃驚:“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更容易動手。有汗的時候,皮膚會太滑。”聞言,法師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他明白了艾賽爾要做什麼。“我現在只能任你處置,”儘管已經氣若遊絲,他仍然為自己爭取著:“但請你先殺了我——我只求這一點。請你至少給我留一點尊嚴,讓我失去的時候保有全屍。”
艾賽爾沉默地看著對方的眼睛。那雙灰色的眼眸幾乎呈現為充滿死氣的白色,顯然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媽媽’的眼睛,你是活生生挖出來的,那時候,你沒有心軟。”艾賽爾停頓了一下,終於微笑:“現在,把你的眼睛給我吧。”
無端燃起的火焰已連成一片,艾賽爾已經能感覺到彌漫的煙氣和炙烤著自己皮膚的熱氣。他拖著一身傷口,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阻擋他的鐵欄前面,用盡全力去敲打、扳動。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不能死在這兒;能夠毀掉柯林的證據都在麥克斯手裡,我不能讓他撿了這個大便宜。
穿過重重障礙與火海,死亡或是新生——這將是最後一次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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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傳說中的生死關頭來了~~二更完畢,酷愛來表揚勤勞守信的作者菌!!!
☆、52•新生
這是第幾次了?
因為氣浪的衝擊而跌倒在地,下一秒艾賽爾卻又快速地站起來。無視了自己傷口再度迸裂而形成的一灘血,艾賽爾繼續向前走去。雖然體力已近極限,但艾賽爾卻覺得,自己的力量源源不絕;只要想到四區,他心中就有無窮力量生出。
柯林的確是個聰明的人,一切能形成障礙和陷阱的機關都與建築本身相連,以蠻力破壞面前由鋼鐵鑄成的大門會讓牆壁破碎直至分崩離析;艾賽爾想著。他知道,頭頂的建築將會因為下層支撐物的扭曲萎縮而坍塌,脫離了玻璃牆禁錮的火焰也會很快連成牆、變作海。他知道死亡已經臨近,可他依舊沒有放棄。
我要讓自己逃離的速度快過死亡到來的速度。艾賽爾吃力而堅定地前行,面色蒼白、額頭沁出汗珠;與這虛弱的模樣相反,他眼中閃耀著堅定執著的光芒,看起來已近瘋狂,但他心中卻無比冷靜。
搜集證據、將柯林的罪行公佈於世的人是我,將這罪惡發源之地毀滅的人也是我。我不會成為屍骨無存的“烈士”,我會活著成為人們感激和信服的對象。
我會學著由心去征服他們,而不是用暴力壓服他們。
衣服被汗水和血水浸濕了,連艾賽爾本人都分不出那汗水是因為竭力還是疼痛。破除障礙、躲避危機、走過通道,這已經成為身體的本能;與此同時,火烤般的炙熱以及身體上的疼痛讓艾賽爾更加清醒。他先前的明悟逐漸衍生,充斥了他的腦海。
——事實上,外人的神明並未庇護過任何人;他只會在我們想改變、想為四區謀一條出路的時候懲罰我們罷了。
神明的確從未庇護過任何人,一個擁有權力的瘋子就能讓外人陷入地獄。所以,我借助那個瘋子推翻了神明、報復了外人;現在到了我所等待的時機,我將推翻我參與促成的罪惡,成為民眾全新的信仰。現在我所承受的苦難,是因為這邪惡計畫而受到的懲罰嗎?那麼,讓它來吧,我不可能被它打敗。
——如果改變四區會讓你自己失去一切甚至生命,你會去走這條路嗎?如果在失去一切之後你得到的是痛苦與毀滅,你會去走這條路嗎?
當然會。那就是四區人一直在做的事,只是我選擇的路涉及了罪惡罷了。但我沒做錯什麼——絕對沒有。想要激起人們的敬畏與仰望,就要毀掉讓他們恐懼的危機。來自民眾內部的危機,我促成了它,也將推翻它;來自外部的、亡靈威脅的危機,我已將生命押上去解決它。
麥克斯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了,改變對待他人不夠公正的思想態度——這也是我迫切希望著的。但想激發某些人的廉恥高尚之心,僅僅用寬容溫柔的態度對待他們是絕對不夠的。民眾的墮落源于統治者甚至政權制度的墮落;打破它們、糾正它們之後,我依舊需要用強權去約束他們的行為,同時用強權保護他們。
推翻舊政權、建立新政權並沒那麼困難,困難的是維護新政權。所以,我會……
“咳!”轟鳴之聲在背後響起;艾賽爾終究是躲過了被砸死的危機,但那激起的塵屑嗆得他大聲咳嗽,人也因為方才突然爆發速度的閃躲而失去了全部力氣。
似乎真的太過疲憊,連腦中的意識都要湮滅;已經不能再向前走了。
你甘心就這麼死了?離得到權勢、坐上王座只剩一步,你甘心放手?
艾賽爾抬起了右臂;那上面留有先前搏鬥時留下的傷口,狹長而深,卻並未傷到骨骼。他毫不猶豫地將左手的金屬手指刺入了那傷口,血肉被更加嚴重地割開,劇烈的疼痛讓他又清醒了起來,力量伴隨著痛苦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不能輸給麥克斯;我不能放棄四區。
我不能死。
***
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格鬥訓練場的負一層,麥克斯靠在柱子後面;這個位置讓他可以看見所有進入這裡的人,同時又不至於被發現。此刻他一邊擔心著艾賽爾,一邊猶豫著是否該進去看看。重要的文件被他藏進了自己的車裡,那女孩子他也托從前的屬下送回了居民區,這些要緊的事情已經辦完,他現在沒什麼可以顧慮的了——除了自己的性命。
忽然有巨大而沉悶的響聲從腳下傳來,與此同時,麥克斯覺得地面也震動了幾下。這不禁讓他面色一變:艾賽爾遇到危險了嗎?
“神說,永遠不要吝惜對你所愛之人的付出。”曾經千百遍在耳邊響起過的話語再次回蕩在腦海,直擊麥克斯心底。自從他開始質疑人民的不平等、想要改變現狀之後,他就不再相信神明了——儘管他屬於神明最為庇護的一群人。但現在他忽然覺得,神明還是給過自己一些正確旨意的。
默念這句話的時候,麥克斯開始覺得愧疚。他的感情的確持續了很久,但他竟然從未真正瞭解過對方心底的真實想法——直到今天。在麥克斯記憶裡,似乎自己一直在試圖阻止對方陣營所做的事、試圖改變艾賽爾,艾賽爾則不然,僅僅是對抗自己罷了。
艾賽爾不希望我為了他而改變立場看法嗎?他覺得這樣的我已經很好嗎?麥克斯這樣猜測,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他知道,真實答案比這傷人得多:艾賽爾從不相信自己是可以為他而改變的,所以,根本不會為此而努力。
地面之下又傳來了巨大的響聲,不難想像處在下面聽見那聲音會是如何震耳欲聾。麥克斯憑經驗判定,這裡不適合繼續呆下去了,坍塌與爆炸的可能性都很大;這處訓練場的負一層與上層建築是完全分離的、下方坍毀根本不可能影響到上方,而且他返回這裡的時候就注意到,外面已經空無一人。如果陷在這裡,多半會殞命於此。但他非但沒走,反而跳進了那水池,尋到了研究室的入口。
不能在這兒等下去。不能讓艾賽爾隻身留在下面對抗未知的危險。
該怎麼選擇似乎已經有了定論,曾經因為自己太過主動而產生的不平情緒、因為立場不同而引發的兩難全部都消失了。他仍然相信艾賽爾會活著出來;他只是太害怕對方死去的可能性。
如果艾賽爾死了,心中的缺口將會無法填補,他的世界也會發生毀滅性的改變!
來自火焰的灼熱影響不了麥克斯,破敗的、隨時有可能坍塌的牆壁也沒能引起他的注意。唯一讓麥克斯感到焦慮的是,他根本找不到艾賽爾。濃煙讓他視線受阻,錯雜的通道讓他不敢貿然前行,生怕錯過了對方。
麥克斯前行的腳步慢了下來,心中一片茫然與惶恐;直到他終於看見了艾賽爾,對方的模樣讓他的心放下又提起,全身一陣發冷:艾賽爾渾身上下全是血,甚至連身上有幾處傷口都看不出;他已經跪在了地上,手撐牆壁似乎想要站起,卻已經失去了知覺。
用手在對方胸前按了按、確定沒有肋骨斷裂更不會刺穿肺部,麥克斯便開始小心地向對方口中吹氣。當那微乎其微的氣息變得明顯起來,麥克斯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至少……你還活著。
門開了。
與主人不同的腳步聲讓貓咪抬起了頭,等它發現進來的是自己見過的人、自己的主人還被對方抱在懷裡,便“喵喵”地叫著跑了過去。麥克斯現在完全沒有心情逗貓,只是說了句“小貓,別鬧”就抱著艾賽爾進了臥室。
“喵?”被忽略的貓咪叫喚了一聲,隨即跟進了房間。
麥克斯為艾賽爾悉心地上藥包紮。他們之間有過幾次情|事,那些曖昧旖|旎的回憶始終清晰地印在麥克斯的腦海之中;現在,他記憶中那具白皙美好的身軀之上,添了許多被利刃造成的傷口與灼傷。雖然麥克斯知道,魔獸血賦予艾賽爾的強大癒合能力會讓這些傷口快速恢復,但他還是止不住地心疼和後怕。
“我差一點就失去了你。”麥克斯小心翼翼地在艾賽爾血色全無的唇上吻了一下:“現在,我希望你能儘快好起來。”他坐直了身體,打算在對方醒來之前都一直守在這兒。
趴在一旁的貓咪並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經身受重傷、甚至一度瀕臨死亡,在看到麥克斯停止忙碌後便歡快地跑了過來,想要跳到床上去。
麥克斯可以理解貓咪想要親近主人的心態,但他不敢讓重傷昏迷的艾賽爾受到打擾。他把將要跳上床的貓咪緊緊抱在懷裡,低聲說道:“小貓,別打擾你的主人休息。”
其實麥克斯低估了艾賽爾對這只貓的愛護程度。對獸類撒嬌最為受用的艾賽爾,長久以來都允許貓咪伴著自己入眠,甚至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允許貓咪進入被窩、親自抱著它睡覺;因此,對於思考方式較為簡單的貓咪來說,“主人入睡時自己可以挨著對方的身體親近撒嬌”已經成為了它的思考方式。現在阻止它與主人親近的麥克斯,當然就成了惡人。
艾賽爾是被麥克斯氣急敗壞的低語聲和貓叫聲吵醒的。看著不斷掙扎想要撲過來的貓咪和同樣堅持不懈阻止貓咪的麥克斯,艾賽爾有些無語:“麥克斯,為什麼我總是能看見你欺負我的貓?”
雖然被貓咪的抓撓弄得十分狼狽,但看見艾賽爾醒來,麥克斯還是喜出望外:“艾賽爾,你醒了?”想到對方先前的問題,麥克斯連忙解釋:“我並沒有欺負它。只是它想到你身邊去,我不希望它碰到你的傷口,所以……”
艾賽爾瞭解了對方所做的事情,不禁失笑。他將手臂微微抬起:“讓小貓過來一點吧。”他本來想要將小貓抱在懷裡,但他意識到自己身體疼痛劇烈且移動艱難,於是就放棄了大幅度動作的打算。
“好吧,你小心一點。”既然艾賽爾已經發話,麥克斯也照辦。擔心這活潑的貓咪碰到艾賽爾的傷口,麥克斯將貓咪放在床上之後,又警惕地用雙手捉住貓咪的身體、避免它和艾賽爾接觸太過密切。
如今“小貓”已經是成年貓,它現在的體型大小和它的名字完全不符合;就算如此,它在艾賽爾面前也依舊喜歡撒嬌。它不停喵嗚喵嗚地叫著,看起來十分可憐。
看到貓咪長毛散亂、可憐兮兮的模樣,艾賽爾也知道它在和麥克斯的爭執中受了點委屈;但他知道麥克斯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自己著想,因此也沒有和對方說任何擠兌或是責備的話。艾賽爾只是用手安撫了面前的貓咪:先拍了拍它的頭頂,而後輕輕撓了它的頸後。“小貓,”他輕聲下令:“去床頭趴著。”
得到主人愛撫的貓咪已經被治癒,溫順地叫了一聲之後,便聽話地在艾賽爾的枕邊趴了下來。“它很聽你的話。”麥克斯感歎道。
“它現在只聽我的話了。你會為此而失落嗎?”艾賽爾用揶揄的目光看著對方;他已經注意到麥克斯褲子上的皺褶與粘附在上面的白色長毛。他本想開個玩笑就將話題轉到正事上,畢竟這次毀掉研究室鬧得太大、擊敗柯林已經變得刻不容緩並且分外重要。但他尚未開口,就發現麥克斯的表情變得嚴肅,其中還摻雜著一絲憂傷。“只有看到你受傷瀕死才能讓我感到失落,艾賽爾。”
艾賽爾啞然。他想要將臉轉開,對方的表情跟話語都讓他感到不自在。但對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麥克斯俯□來,用雙手輕柔地固定住艾賽爾的臉:“那已經不僅僅是‘失落’,而是‘絕望’了。如果從前我還對這份感情有半點猶豫,現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艾賽爾,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假如你真的死在那個陰沉骯髒的地方,雖然沒有伴侶契約,但我也多半也會隨著你一起去死的。”
“你?”艾賽爾先是驚訝,然後是憤怒:“你怎麼敢這麼說!你的性命和理想就那麼沒有價值可言,以至於你為了我就要將它們通通放棄?”
“我的性命和理想當然重要,”麥克斯笑了一下:“可你和它們的總和一般重要。如果在那個非常時刻,我應該會選擇你的。”他低下頭,親吻了艾賽爾。沉浸在個人思緒中,艾賽爾並沒有拒絕他。
對了,這是“同人志”的世界來著。雖然自己已經讓劇情改變,但麥克斯依舊愛上了自己、也佔有過自己。對方像原著中那樣堅持著他的理想世界、也像同人志中那樣深愛著自己,這兩個人格竟然已經合為一體;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它依舊發生了。就好像,自己回來時根本不曾想過,有那麼一天,他對面前這個人也會有了憎恨以外的感情。
要不要學著對麥克斯好些呢?想到這裡,艾賽爾微微張開嘴唇,探出舌尖舔了一下麥克斯的唇;這動作讓對方嚇了一跳,連忙撐起了身子。艾賽爾微笑:“我只想說,我覺得好多了,你現在可以更深入地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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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所以無論是反派本人還是主角和反派的感情都得到新生了╮(╯_╰)╭
P.S.謝謝木夏姑娘的地雷~╭(╯3╰)╮
☆、53•勝利
當廣場上、軍區內響起了呼嘯,軍人們紛紛亮出了自己的武器。當叛亂的號角吹響,殺戮與鮮血便如狂風遇上熱烈燃燒的火焰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時刻被信念和訓練磨礪著的戰士們,不會像被遺忘在角落的武器那樣生銹變鈍,而是鋒銳如新;他們用凜冽的殺機面對自己的敵人,用充滿生氣的眼神面對戰死的危機。
【自從原有規則被打破,我們賴以生存的大陸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前只有四區人屈辱艱難地活著,現在所有人的生存都變得艱難。我們都有為了強權而屈服的時候,但我現在想說:如果強權只能讓人失去尊嚴而不能給民眾以利益,那麼,讓這樣的強權見鬼去吧!】
【在軍區之外,有些愚蠢的人不願與他們憎恨或輕視的人一起戰鬥,只會無力地乞求、讓他們再多活幾天。令我感激而自豪的是,我們中沒有那樣可笑又可悲的存在。在我面前的不是各區人的混合集體,而是一個團結善戰的整體,強者懂得扶持弱者,猶豫的人能夠從意志堅定的人身上獲得了力量。服從與祈求不會讓暴政的施與者變得仁慈,我們想要什麼,就用武力和生命去奪取!】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要在時光消耗他們生命的期間將自己塑造成有價值的個體。別讓天資成為偷懶的藉口,也別讓怨恨蒙蔽了雙眼。一切的戰役,我都會與你們並肩而行,就算是最膽大妄為的戰爭——篡權,也是如此。行暴之人只能用暴力去將他們消滅,麻木之人只能用暴力將他們喚醒。今晚,讓我們像一個真正的人那樣,死去,或者顛覆!】
艾賽爾還未走進那間屋子,就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自己先前講話的錄音被重複報放著。果然,戰火蔓延得如此迅速,柯林根本就沒心思離開這裡。他笑了笑,推門進去。
“別輕舉妄動。您上年紀了,速度比不過我;至少在您開槍之後,我依舊有足夠的時間避開並射殺您。”避開了接連射來的子彈,艾賽爾擲出一枚尖刀:“您似乎很喜歡我的演講。我發動他們推翻您,這讓您感動了嗎?”
柯林沉著臉看向艾賽爾;他的槍掉在了地上,右手手掌被刀貫穿。屬於最高統治者的辦公室很大,從門口到桌前有很長一段距離;在這種情況下,熱兵器自然比近身格鬥使用的冷兵器更加有效。但現在艾賽爾毫髮無損地站著,自己右手卻流著血;對方已經親身證實了二人之間的差距。
“他們竟然讓你毫髮無損地進來!”柯林咬著牙說:“我不該相信你,你是個裝模作樣道貌岸然的畜生。”艾賽爾並未生氣,只是冷淡地說:“最初找上我的是您,決定讓我成為下屬的也是您。更何況,您並未完全信任過我,我的人有不少死在您手上,身邊也被您安插了不少人——只是他們都被我設法收服了。現在,您打算接受審判了嗎?”
“退下吧,你這低賤的四區人。”柯林笑得傲慢而惡毒:“卑賤的人沒有資格審判地位比他高貴的人,作為下屬,你更沒有資格來審判我。”
“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個一區人,你會屈從地認罪赴死嗎?”艾賽爾反唇相譏:“你用殘忍強硬的手段迫使人們意識到他們是平等的,因為他們都將壓抑地活著或是悲慘地死去。你在內心深處還是對一區人存有自卑感和等級意識,是這樣嗎?你真可憐。”
柯林的臉色黑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到嘲諷:“你以為憑藉那些人能夠推翻我嗎?別天真了。四區人的確團結、二三區人也可能被發動與你一起送死,但真正能讓群眾也被鼓動起來的是一區人……”他的話語被號角聲打斷了。柯林自己聽著那聲音,臉色漸漸變了;他知道那是勝利的信號,卻不是他所熟悉的信號。
“你以為我不知道?”艾賽爾反問,心中喜悅之餘也無比複雜;他知道,如果沒有麥克斯的幫忙,自己的計畫不會進行得如此容易。“我當然知道一區人的天賦,也知道在那群討厭的人中也有能力超群值得信任的人士。所以,我與他們聯手了。”
柯林驚疑不定:“你?”艾賽爾微笑:“要推翻暴政,當然要聯合所有人的力量。”
“你這個蠢貨,竟然與一區人聯手?”雖然知道事態無可挽回,柯林卻大笑起來:“推翻我之後,兩位發動革命的領導者將憑藉軍隊內部投票決定上位之人。在你們力量相當的情況下,你以為他們會選擇一個四區人,而不是高貴並接受過優秀教育訓練的一區人?”
“不是力量相當,而且,也不會有選舉。”艾賽爾看著柯林冷笑的臉,平靜地說:“當然,我也不會蠢到殺了他們、激起一區平民的不滿。我有辦法讓民眾直接選擇我。”
“你有辦法?”柯林譏諷他:“用你那絕妙並具有煽動力的口才嗎?”
艾賽爾搖了搖頭,從衣兜裡取出一個細長的試管:“是這個。”柯林一看到那東西,眼睛就立刻瞪大了:那是一根手指,上面還戴著象徵自己家族的指環!他自己知道,只有他和他的兒子才有這戒指!
比起悲傷與憤怒,柯林的心中還是不敢置信居多:“你怎麼可能找到他?他是……”
“雲遊四方的火系法師,”艾賽爾將話接下:“一般人當然找不到他,但亡靈可以,畢竟它們行動快速而且無處不在。如果你懷疑我,接下來我可以讓人把他的臉皮整個剝下來送給你。”柯林依舊難以相信:“你在糊弄我嗎?誰都知道,亡靈害怕來自法師的火焰。”
“當然。但有我的意願驅使,它們就算恐懼也不得不去。”
“你和它們簽訂了契約?”柯林很快就做出了猜測,笑得幸災樂禍:“你以為主僕契約就能讓它們為你賣命嗎?亡靈是有思想的,當它們意識到只要你死了就能夠獲得自由……”
“事實上,如果我死了,它們也會不復存在。”艾賽爾微笑:“我簽訂的是伴侶契約。雖然這是個同生同死的詛咒,但人類的生命比亡靈要脆弱短暫得多。所以,我控制了它們。”那一瞬間,柯林仿佛全身力氣都被抽幹地癱坐在椅子上;他看向艾賽爾,就仿佛面前的是怪物一樣。
艾賽爾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想要制服亡靈並簽訂契約並不容易,有這樣戰鬥力的人寥寥無幾;而將性命與僕從工具一般的生物相連,這幾乎是任何人都不會做的事。但作為約束力最強的契約,艾賽爾覺得使用伴侶契約為自己謀求力量簡直理所當然,就算賭上性命也無所謂。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寫下懺悔的書信而後自殺,或者拒不認錯、被革命者擊殺。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前者,至少能讓你那不堪的形象得到些許挽回。”
曾讓無數四區人失去性命飽受痛苦的罪魁禍首已近死亡,最後一個也解決了。接下來,我只剩一件事要做。
另一邊,麥克斯和他的同伴們呆在總司令府大廳的一側,艾賽爾的手下則處在另一側。他們終究還不是一個陣營的人;儘管方才的戰役中,他們曾並肩作戰、而且對彼此的戰鬥力與品格都有了積極的認識,但他們依舊自發地站成了對峙的局面。
“我說,我們為什麼不先發制人?”有人這樣對麥克斯耳語:“我們這邊的領導者是你,他們那邊的是個四區人,就算現在動手,也沒人能說什麼。”
“我們需要等待選舉。”麥克斯冷靜地看了他一眼:“論官銜,他現在是執行官、比我這個將官要高;論貢獻,如果沒有他,我們根本不可能將柯林的罪證公佈於世,我本人也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裡。”
“可如果沒有我們,這場戰役也不會勝利得如此容易。”那人爭辯道:“誰都知道四區人和一區人的體力差距,多數四區人努力達到的水準也不過是一區平民的水準。如果沒有我們的號召,今晚的事不會進行得這麼容易。選舉只能浪費時間!”他的聲音提高了,所說的話立刻得到了附近其他人的贊同。
麥克斯有點頭痛了。他知道,自己的同伴都是友好而充滿幹勁的人,他們是反對不平等待遇的,但他們心中依舊輕視著來自其他三區的人;他們願意和自己一起拯救其他三區,卻不願意服從艾賽爾進行變革。他知道,徹底改變人們的想法會是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但眼下還有更棘手的事——艾賽爾的手下們已經聽到了這邊的談話。
與大廳這一端不同,那一端的人安靜、警覺地站立著,就算交流也只是互相寫在彼此的手心,可見艾賽爾是怎樣嚴格約束這些人的。有什麼樣的長官,就能培養出什麼樣的下屬。在麥克斯看來,那些人就像艾賽爾一樣,不會用言語做無意義的爭鬥,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將這仇記在心裡留待日後報復。
“任何為了公事進入總司令府的人不得攜帶武器。”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上方響起:“我真開心軍區有這樣一條傳統性規定,否則這裡恐怕就要發生血戰了。”
有人開始竊笑,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有所緩和。麥克斯向上看去;這大廳很高、有一圈回廊與建築的二樓相連,艾賽爾此刻就站在那裡看著他。見對方不像受過傷,麥克斯放下心來,向對方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快就變成了驚訝。
他聽見艾賽爾說:“麥克斯,你的同伴說得很對,選舉是多餘的。”說罷直接從二樓躍了下來。幾乎是同時,槍被上膛的聲音整齊地響起,黑色槍筒從高出的環形開放式走廊延伸出來、朝向下面;大廳牆壁上的暗門打開了,只聽命于總司令府主人的軍士沖出,迅速控制了局面。
大多數人都因這突發狀況而驚惶,但麥克斯卻完全不同;他看著已然落地的艾賽爾,心中充滿了震驚。他知道,能夠動用這些權力意味著什麼——柯林將這勢力移交給了艾賽爾。
這沒什麼奇怪的,艾賽爾的目光在麥克斯寫滿驚訝的臉上一掃而過。任何人都會有珍惜的事物,都會對可能失去他們而驚恐;他嚴密保護著的親人被我發現並砍掉了手指,所以他將自己已不再需要的東西交給了我、以免我繼續折辱那人。
“你想要在這裡把我們殺掉嗎?”有個一區青年質問道:“你要罔顧軍隊選舉的規則、做忘恩負義的事嗎?”
“我從來沒打算在這裡殺任何人,”艾賽爾微笑:“我只打算讓你們在這兒呆半個小時罷了。我將會讓你們知道民眾選擇的是誰。他們會選擇——我!”他的聲音堅定得不容置疑。
“麥克斯,”在艾賽爾離去之前,他走到了麥克斯面前,笑得很燦爛:“這一次,輸的是你。”
***
對於民眾來說,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平靜的。
武裝暴動已經結束,現在的夜空卻又被黑暗徹底吞噬了。他們隔著窗戶向外看去,驚恐地發現那遮蔽了月亮與繁星的並不是烏雲,而是成群的亡靈!
軍隊不會允許它們進入居民區,更不會允許它們來到最中心的地帶!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先前的戰役讓軍隊元氣大傷了嗎?
除卻四區之外的其他人在軍隊長期保護下,幾乎已經忘記了亡靈的可怕;但現在,那令人恐懼的事物又出現在了他們眼前。空氣似乎凝滯不動,巨大的恐懼讓所有人都定住,無數雙眼睛望向了天空。
更加令人費解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冰冷的、狂躁的生物,向著同一個方位做出了近似拜倒的動作,像是屈服,也像是膜拜。那方向是一座古老教堂的塔樓,在塔樓頂端站著一個人。
有人認出了那是現任的四區執行官,是將現任總司令罪行公佈于眾並與一區貴族聯手推翻暴政的人。更多的人根本看不清那裡站著的是誰,但他們就像從前向神明禱告那樣開始虔誠地祈禱和感恩。
當人們為了苛刻的政策與平民失蹤事件惶惑時,神明並未出現。但現在,已經有人解救了受苦受難的人們;暴政因為他被推翻,亡靈因為他而臣服。或許他是神明選中的人,或許他是新的神明,總歸一樣值得敬仰;至於他是哪一區的人,這已經無關緊要。
艾賽爾站在那裡,原本因為重傷而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血色全無;伴侶契約的約束力不僅是生命相連,而是更緊密的感覺相通;雖然他能夠強迫亡靈做出臣服的動作,但亡靈的掙扎與憤怒給他也造成了巨大的衝擊。艾賽爾覺得胸腔中不停地鼓噪,那痛苦甚至傳遍了他的全身,但他依舊無比激動:他的欺瞞與冒險,終究讓他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民眾做出了他所希望的選擇。
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因為犯下的過錯與欺騙受到懲罰,甚至因為我的膽大妄為而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在此之前,我為四區將拼盡一切力氣……
艾賽爾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這一輪王朝更迭的戰爭,總算輪到自己贏了。前世他踏著地毯走到王座前時,心中滿滿的都是復仇的快意和心願得償的狂喜;如今,卻只剩淡然,仿佛這地位就該是自己的一般。
不知為何,艾賽爾又想起《王朝之戰》的作者是如何描述那一幕的:
【這樣一個低下骯髒、卑鄙無恥之人,卻坐上了軍區最為至高無上的王座。通過軍區專屬的電臺,他的聲音傳到了大陸上的每一個角落:“從今往後,我就是這片大陸的——王。”】
看來,不管到什麼時候,自己都只能做一個反派啊。
艾賽爾打開了電臺,慢慢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領導者……與保護者。這片大陸的秩序,會由我來改變,同時也只能由我來掌控;再不會有哪一區被人歧視,更不會有地下商人與不法交易。當然,人民的安全,我一定會負起責任來;我們與魔獸、亡靈之間的爭鬥,也該有個終結了。”
“今晚的事你們應該都看到了,亡靈已經被我所驅逐。但那不是什麼神祗,”艾賽爾頓了一下:“事實上,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神,我只是一名四區人罷了。通過契約的力量,我將生命押上,得到了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亡靈的能力。神明會拋棄你們,但我不會拋棄我所約束、所保護的人們。我在此作出承諾:如果有一天,我對於壓制亡靈已經無能為力,我將用殺死自己的方式讓它們的力量湮滅。”
“我始終相信,力量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所以,強權統治並沒有錯誤;問題是,強權能將我們帶到哪裡去?同樣是強權,帶來的可以是安定,也可以是毀滅;而前者,正是我想做到的。”
“不公平帶來的憤怒與反抗,你們已經看到了它的可怕之處;為了避免那樣的慘劇再度發生,我們需要有所改變。從今天開始,軍隊會力量平均地保護四個區域。天資優秀的人需要學會保護自己,而不是憑藉著天生榮耀而沾沾自喜駐足不前;同樣,那些天生力量不濟、卻依舊努力前行試圖改善現狀的人,他們應該被尊敬,而不是被忽略。我想……”
聲音戛然而止了。猶豫許久,艾賽爾還是說出了那句、原著中主角最著名的臺詞:“如果我們能夠學會不含憎恨與偏見地看待彼此,那麼將沒有任何事情能使我們不幸。”
麥克斯,高興吧,歡呼吧,你勝利了,我的想法已因你而改變。
因為深愛著四區而衍生出來的怨恨被斬斷了,剩下的只有純粹的愛意與夢想。毀滅外人的生活,這對於讓四區變得美好起來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
麥克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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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就是這樣了,反派的理想始終都沒有改變,但他不會把仇恨摻雜在公事中了。話說~反派逆襲成功的文好像很少?
還有一章正文一章小番外就完結~P.S.謝謝木夏姑娘的地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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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治癒系(?)結局BGM→
感謝天空、木夏、==的地雷~謝謝菇涼們>//////< 明天還有一發小番外
在昏暗的通道中,艾賽爾向前走去。這條路他很熟悉,曾經他就被關在這個地方;現在,麥克斯正站在那裡面。他並未像艾賽爾當初那樣被鎖鏈束縛住,而是可以在牢房中自由活動。這正合艾賽爾的心意,畢竟他只是想稍微地回敬對方一下,並沒有折磨麥克斯的意思。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艾賽爾在外面站定:“我給的招待,能讓你滿意嗎?”
“你太狠心了,”麥克斯開玩笑道;他看起來精神很好,眼中帶著笑意:“你的講話我聽到了。你想要做一名合格的領導者,我很為你高興。”艾賽爾譏諷他:“那是因為我的話很合你心意吧?否則你被我擺了一道,現在早就撲上來和我拼命了。”
“你的想法可以被我所影響,反之,我的思想也有被你同化。”麥克斯搖頭:“我的心意,只是希望你和這片大陸變得更好而已。我知道了你所受過的痛苦,也瞭解了你的愛與仇恨。我不會奢求你徹底地寬恕你們口中的‘外人’,畢竟他們的確傷害了四區;我只希望你能夠退一步,儘量從理智的角度去思考,更多地著眼于改善四區、而不是報復。”
“我明白。我現在終於明白了。”艾賽爾喃喃自語。
“那麼,”麥克斯開口:“如果未來仍舊有一區貴族輕視、傷害了四區人,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懲罰他。只不過,我不會殺他。”艾賽爾笑得狡黠:“我會迫使他一無所有地去四區生活一段時間,讓他看看四區人正如何為了改善家園而奮鬥著。那樣他就知道了四區人擁有多麼美好的品格,而他自己又是多麼的無知。”
“這倒是個好辦法。”麥克斯歎了口氣;他當然希望人們相互寬恕、彼此友愛,但他也知道,那並不是很快就能達成的。“知道嗎?我從小就希望能成為總司令,然後廢除強權,憑藉溫柔的政策讓人們相親相愛,從此平等幸福地活下去。”
“別那麼樂觀,先想想為什麼這片大陸上的人們要憎恨彼此吧。”艾賽爾平靜地陳述著,從前的譏諷與尖利已不復存在:“立場與思考問題的方式盡不相同,殘忍的事對某些人來說是理所當然,和他們講道理根本是無稽之談。我不會去諒解、去溫柔地勸說,我只會用強權讓他們變得老實。我很獨斷專行嗎?也許。但你別忘了,危險的內部原因是人民的四分五裂,外部原因卻是亡靈和魔獸的侵擾。”
“而你已經開始著手解決外部的麻煩了。”麥克斯了然:“你遏制了亡靈的行動,軍隊也已經開始驅趕和獵殺魔獸。你用強權制定了新規則並制約人們,同時利用強權去保護他們。”
艾賽爾點了點頭:“就像我說過的那樣,強權是約束民眾的力量,但也是保護他們的力量。”
“現在,‘仇恨’因為你照顧弱勢群體而消失,‘輕視’則因為你的強制約束而被壓制;這樣很好,但人們仍舊分成了四類人。不想徹底地改變,讓他們融合嗎?”麥克斯熱切地說著。
“改變並不難,難的是維持改變後的局面。你以為按照現狀,不同區域的人可以和平共處?一區人會拋棄他們愚蠢的自大正視三區人的友善和四區人的奮鬥嗎?我們會忘記長久以來的仇恨對一二區人笑臉相迎嗎?”
雖然對方把自己也罵了進去,但麥克斯並沒有反駁;他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艾賽爾說的是實話。“最理想的狀態依舊是平等與融合。也許達到這一狀態很難,但我會為之而努力。”
“我已經儘量做到了‘公平’——我讓人們得到了他們應得的。想讓所有人融為一體,至少要等到我被推翻或死亡之後吧。”艾賽爾冷淡地說著,話語中稱得上可怕的事情因為經歷過而變得波瀾不驚:“我並不是仍舊執著於仇恨;瘋狂的仇恨可以消失,但對四區深愛卻不可能消減。你以為我在鋪路的過程中沒有犧牲嗎?我的手下與柯林的人分佈基本重合,他們也有疏忽的時候;只是,他們將敵人的視線引向了別處,之後用令自己死於非命的方式銷毀了證據。”
麥克斯心中一震:“那‘敵人’之中,也包括我,是嗎?我曾以為是柯林處理掉了自己的手下……”
“那可以說是個陷害,雖然柯林本人再怎麼被抹黑也不可能更惡毒了。”艾賽爾繼續先前的話題:“他們願意為我去死,因為他們相信自己不是白白死去。他們想得到的不是和曾經憎恨的人相親相愛,當然,也不是無休止的爭鬥;他們想要的,是安穩的生存環境,是沒人被無端看扁、沒人天生能夠享樂的平等的奮鬥環境。他們能夠為了這一夢想而活下去、努力下去,同樣也能為此而死。我不會讓他們的希望破滅,更不會讓我心中的前景損毀。”
麥克斯沉默了。良久,他開口問道:“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努力嗎?”
艾賽爾用了反問的方式回答:“你以為我來是為了什麼?你早該想到了吧,為了讓一區人滿足,副司令的位置只能由你來坐。那麼,你願意作為我的副手,與我沿著同一方向走下去麼?”
“你不怕我發動一區人篡權?別忘了一區人的戰鬥力。”
“你不會的,麥克斯。你是個顧全大局的人,目前的局勢並不十分穩定,柯林的餘黨我還沒有完全清除;與此同時,四區已經開始被重建、改善。在這個狀況之下你不可能試圖推翻我,至少,你會等到一切穩定之後。”
“你真的很瞭解我。”猶豫片刻,麥克斯還是將心中最大的疑惑問出了口:“艾賽爾,你那天在電臺裡的講話是真的嗎?如果有那麼一天,你不能夠再憑藉契約的力量壓制亡靈,你願意用生命為代價去毀滅它們?”
“當然,”艾賽爾朝他微笑,溫柔而堅定:“就像我說過的那樣,我要成為民眾敬畏的對象,同樣,也是四區人能夠引以為傲的物件。令我為之而生的東西,當然也能令我為之而死。”
“別那樣做,”麥克斯忽然走到了牢門前面,伸出手去抓艾賽爾的手:“艾賽爾,別那樣做。”
“你怕我們分開,怕我們之間的愛情消失?”腦中突然浮現出同人志中的一幕,艾賽爾的笑容變得惡質:“別擔心。當我們心意相通的時候,就算死亡,也不能讓我們分開。”
“那種維繫只會出現在伴侶契約結成的關係中吧。”麥克斯無奈地苦笑;他當然聽得出艾賽爾語氣中的惡作劇意味,但他也知道對方的確有了犧牲的覺悟。他微微仰頭,設想著那可怕的情形:“你將這件事告訴我,是在未雨綢繆嗎?個人的愛情之於這片土地的和平安樂根本算不上什麼,那已經不是非常情況,我根本不會軟弱地隨你死去;我會繼承你的思想、接管你的責任,將這大陸以及民眾改造成我們希望的樣子。”
“如果發生那樣的事,你會怨恨我吧?”艾賽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的死亡會讓你絕望,用工作填補人生的空白就成了理所當然。”
“我不會讓它發生。”麥克斯搖搖頭,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堅定:“我不會讓你榮耀卻孤獨地死去,在事態不可控制之前,我會找到徹底消滅亡靈的方法——和你一起。我不會讓任何東西將你帶走,就算是死亡也不行。”
“幼稚。”與同人志中的臺詞極為相似,帶來的卻再也不是屈辱和憤恨,而是幸福的感覺。艾賽爾不再說話,直接用鑰匙將牢門打開:“你在這裡受的苦夠多了,我已經滿足了。麥克斯,回去準備就職吧。”
“艾賽爾,”麥克斯走出牢房,卻握住了艾賽爾的手,在對方面前單膝跪下:“你願意接受我的禮物麼?”
“你又犯什麼蠢?在一座牢房前面送我禮物?”艾賽爾想要嘲諷對方,卻在看到對方拿出的東西之後愣了一下:那是一對他早就見過的戒指,當時麥克斯帶著這東西瘋了一樣地跑到自己的公寓……“這戒指,你一直戴在身上?”
“當然。”想到曾經自己在這一對戒指中注入契約的力量、甚至還誤會過艾賽爾與其他人有染,麥克斯有點尷尬:“現在它們只是普通的戒指了,我又付了一筆錢,讓亞當將那契約去除了。”
“你是白癡嗎?那傢伙最愛訛人金錢,對於他所討厭的一區人尤其如此。你如果報上我的名字,他就算不為你免費服務,至少也會給你免除部分費用。”
“我不會那麼做的,”麥克斯微笑著親吻了艾賽爾的手背:“那會讓我覺得你們關係很親密,然後開始不可遏制地嫉妒。”
艾賽爾盯著麥克斯:他覺得對方依舊在精神分裂,而本人卻將它視為理所當然。
不過……這也沒什麼。你的精神分裂,讓我來為你治癒吧。
“艾賽爾,願意和我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努力奮鬥下去嗎?”
艾賽爾垂下頭。他沒有回答,只是接過對方手中的戒指,為自己戴上。“幸好你買的都是男式戒指,否則我絕對不會戴上它的。”
“你接受了。”麥克斯起身,笑得很開心:“你也是愛我的,而且將因為這愛情而活下去。”
“嗯。”艾賽爾淡淡地應了一聲。他不能給出肯定的回答,因為未來仍是未知;但他知道,在這個時空中,自己與麥克斯相愛了,這愛情,就是眼下唯一的真實。
***
艾賽爾一個人坐在屬於他的辦公室裡,心情異常平靜。
他沒有為了勝利而喜悅;他並沒有完全的勝利,因為麥克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他,而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也源于對方的幫忙。此外,他也不擔憂將來的死亡;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安排,就算在他死後,同時他也堅信,麥克斯會沿著他的道路走下去。
我現在只需要做好兩件事:在可以活著的時候,保護所有人,讓四區變得更好;在不得不死去的時候,為自己策劃一場盛大榮耀的死亡。
他拉開了面前的抽屜、小心地打開了抽屜板上的夾層;那支能讓殺死一切生物並使之化為烏有的神奇針劑靜靜地躺在那裡。由於研究室在艾賽爾預想的時間之前被炸掉,那針劑就只有獨一無二的一管。
到了不能控制亡靈的時候,我會讓它們徹底覆滅。到時候,就算我已不復存在,民眾會以自己為榮,四區人會以自己為榮;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會以四區人為榮。
不是將其他三區的人踩到最底層,而是主動地帶著四區人站到最高層;原來,這才是我的願望啊。
目光觸及無名指上的銀白色指環,艾賽爾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許多;他將針劑放了回去。
那傢伙說要儘快找到消滅亡靈的辦法,要和我一起活下去。也許當我們走上同一條路、共同努力之後,我需要主動赴死的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每天都有夢想破碎,每天都有人年華老去和死亡。但不管發生什麼,都會有人與自己一同面對了。能夠有人和我一起,等待著彼此、不離開彼此;這真是種奇妙而陌生的感覺。
艾賽爾閉上眼,用手指撫摸著那指環。黑暗的嫉妒、染血的殺意、對權勢的狂熱,通通都從腦海中消散了;最終剩下的,就只有那個金髮男子對自己一遍遍地、重複著同一句話的模樣。
他開口,跟隨著對方的口型說:“我愛你。”
一切歸於平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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