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火焚身 - 唇亡齒寒0
Tag:肉不少但不是肉文、6W字中篇、吸血鬼文、深情執著吸血鬼強攻X嘴硬但越被推倒越心軟的原賞金獵人現吸血鬼受、攻真的不是神經病!他只是深情執著!(強調
嗯?
他真的不是神經病?
他是黑化攻 是變態吧?
我以為會有相愛相殺?
這文如果不是受突然抽風接受了攻我應該會大推
果然不能小看斯德哥爾摩受
來個強受來個相愛相殺開個虐就好了, 前面我還覺得他寫得不錯有張力的說QQ
其實我不抗拒強制愛, 我覺得攻有心機手段地去
可能因為這篇沒有一開始囚禁時虐受身心的描寫 所以我沒有對攻反感
攻的放手 我只會覺得是攻的手段之一XD
歪一下, 為什麼我腦海中吸血鬼攻是victor的樣子??????????
文案:
鐘晚屏曾經是個吸血鬼獵人,說“曾經”是因為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吸血鬼。
他發誓殺了關夜北,也就是那個將他變成吸血鬼的混蛋。
※深井冰攻×斯德哥爾摩受的故事
※肉文不需要邏輯
※好吧它其實不是很肉
※別太在意細節,認真你就輸了
※閱讀之前,如果你是吸血鬼,請確認你已年滿一百周歲,如果你是人類,請確認你已年滿十八周歲
第1章 逃亡失敗的懲罰
鐘晚屏呈“大”字形躺在天臺上,姿勢很不雅,但他動彈不得,因為他的雙手被魔楔釘在混凝土地面裡,鮮血橫流,稍微動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而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男子就站在他面前,強迫他張開雙腿。
“都多久了,你還是不死心。”男子半是無奈,半是嘲諷地說,“成天就想著逃逃逃,最後不還是被我抓回來。”
鐘晚屏悶哼一聲,別過頭去。他聽見大廈上呼嘯的風聲,以及這座不夜之城裡不分晝夜的喧囂。不久之前他還屬於下面那個生機蓬勃、紙醉金迷的世界,而現在,他只能無力地躺在一個乏人問津的天臺上,任人魚肉。
“怎麼不說話?”男子笑著問,“你不是很牙尖嘴利嗎?不管是同我吵架,還是長篇大論的說教……”說著,他抬起腳,輕柔地踩在鐘晚屏下體上,像調情一樣,用腳尖輕輕撥弄那裡,“……又或者含著我這兒的時候,可都銷魂的很啊!”
鐘晚屏咬緊牙關,忍受著從下體傳來的陣陣情欲。哪怕在這麼屈辱的情形之下,受到這樣的戲弄,他也能起反應——這具身體真是沒救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陰莖正在勃起,叫囂著要脫離褲子的束縛,獲得更加徹底的愛撫。他試圖去壓抑這反應,卻無濟於事。這種衝動源自血液的召喚,除非他將自己的血放幹,徹底結束生命,否則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就無法擺脫它。
那個男子也察覺到了他無法抑制的反應,得意的收回腳。他環顧四周,在呼嘯的夜風裡舒展著身體,輕鬆愜意地說:“不過你真會選地方,放著酒店裡的床不睡,非要跑到這兒來打野戰。”
鐘晚屏終於忍不住了。他像是要耗盡肺中的空氣一般大吼:“關夜北!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我萬分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關夜北彬彬有禮地說,甚至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百倍償還……我要……”鐘晚屏的嘶吼聲消失在了嗓子裡,接下來的聲音變成了包含情欲的斷斷續續的呻吟,因為關夜北跪在他雙腿之間,解開了他褲子的拉鍊,粗暴地將它扒了下來。鐘晚屏的陰莖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他沒穿內褲,因為逃跑的時候太過匆忙,只來得及穿外裝。這倒為關夜北提供了方便。
鐘晚屏絕望地閉上眼睛,在心裡暗暗詛咒關夜北,身體卻不受意志控制地扭動起來。當下體受到輕柔的愛撫時,他差點興奮地直接射了出來。關夜北修長靈巧的手指握住他的性器,極有技巧地套弄著,指尖在敏感的龜頭上遊移,時不時掠過頂端的小孔,那裡滲漏出的液體沾濕了他的手指,隨著他的動作,整根東西都變得濕漉漉的。
“想不想要?”關夜北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如同惡魔在呢喃低語,“只要你開口,我可以給你口交。我會把你舔到射出來,把你的精液全部吃下去……你想不想要?”
鐘晚屏快要哭了。他差點開口懇求關夜北讓他釋放。身體裡的激蕩的欲望狂潮令他神志不清,像個被淫欲所支配的傀儡,只能任由關夜北玩弄,為了追求極樂的體驗,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但最終他還是沒說出口。他咬著嘴唇,將淫媚的呻吟聲咽了回去。身體邀歡一般地敞開,他卻努力不發出半點兒聲音,偏不遂關夜北的意,以此捍衛他最後的尊嚴。
他曾經是個吸血鬼獵人。說“曾經”是因為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吸血鬼。而強迫他接受“初擁”,讓他變成了同類的,就是這個關夜北。所以即便落到再難堪的境地,他也不能開口向關夜北求饒。
關夜北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嗤,放開了手。
下一秒鐘,釘住鐘晚屏雙手的魔楔被拔了出來,手掌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鐘晚屏不由苦笑,這大概算是變成血族後僅有的好處了吧。
他的身體被翻了過去,擺成趴跪的姿勢,褲子褪到腳踝,鬆鬆垮垮的襯衫滑到胸口,露出白皙矯健的腰身。關夜北分開他的雙腿,粗暴地扒開他的臀瓣,露出後面的穴口。這段時間關夜北每天都要侵犯這個隱秘的地方,每次都折磨得鐘晚屏生不如死,連哭都哭不出來,讓他一面在心裡累加著恨意,一面又像個蕩婦一樣沉溺在情潮中不可自拔。
被過度侵犯的地方紅腫微張,穴口一翕一開,像一張渴求灌溉的饑渴小嘴,急需粗硬巨物來填滿。
關夜北塞進兩根手指,攪動著柔軟的內部,指尖壓迫腸肉,殘忍地旋轉抽送,手指抽離的時候,帶出了些許透明的液體。他把淫液抹在鐘晚屏大腿內側。
“想不想要?”他又問。
鐘晚屏的額頭抵著粗糲的地面,咬緊牙關,試圖以這種方式將注意力從下體轉開。他前面漲得發疼,後面因為失去了填充物,腸肉饑渴地蠕動著,渴求再一次受到愛撫。腰部不受控制地挺了起來,雙腿也分得更開,像是要把整個身體都獻上一樣,邀請關夜北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
關夜北拍拍他的臀部:“好了好了,你不說我也懂的。”他用善解人意的口氣說,然後解開了自己的褲子,拿出他早已勃起的兇器,但沒有直接插進去,而是在鐘晚屏的臀縫間摩擦頂動,如同在戲弄他,每每擦過柔軟後穴,又每每略過。
穴口急切地張開,卻屢屢得不到滿足。鐘晚屏快要瘋了,他想關夜北肯定是故意如此的,他要用這種方法折磨他,耗盡他最後的意志,讓他哭著求他插進來。
他咬住嘴唇,因為用力過猛,以至於咬出了血。手指摳住地面,指甲裂開,又在血族特有的傷癒能力下快速癒合。
就在鐘晚屏以為這折磨永遠不會結束的時候,關夜北挺身插了進來。粗大的陰莖長驅直入,貫穿了他的身體。
第2章 清醒之後的噩夢
鐘晚屏艱難地睜開眼睛,摒開眼前的黑暗,讓意識重新回到軀體裡。他發現自己正躺在關夜北包下的酒店客房裡,躺在那張舒適柔軟適合“做運動”的大床上。房間的窗戶拉著厚重的窗簾,隔絕外界一切光線,使房間不分晝夜都昏暗無比。不過吸血鬼也不需要什麼光亮,出色的夜視力讓他們即使是在最黑的夜晚裡也能看清萬物。
對面的牆上掛了一面石英鐘,鐘面上顯示現在是9點,只是不清楚是早上9點還是晚上9點。
關夜北不在房間裡,周圍沒有他的氣息,於是鐘晚屏推測現在是晚上,吸血鬼的傳統活動時間。關夜北肯定是出去“獵食”了。一般他外出時會對整個房間試下結界,防止鐘晚屏逃走,但今天他意外的沒這麼做,不知是疏忽大意還是有意為之。
鐘晚屏又想逃跑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坐起來,還沒來得及掀開被子,便又倒回床上。
全身上下都在痛。痛得他連床都下不了。
他伸出手,仔細觀察手背,上面的皮膚細膩光潔,看不出一點兒傷痕。昨天被魔楔釘穿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但是當他活動手掌時,還是會感到陣陣疼痛。
傷口癒合的是很快,疼痛卻不會消失。不僅手掌,身上其他地方也一樣,尤其是下身的某個位置。
昨天在天臺上,關夜北像是瘋了一樣幹了他一整晚,等到天快亮時才把他扛回酒店裡,然後又是一番折騰。最後鐘晚屏基本上處於半昏迷狀態,記憶也模糊了,只記得後庭被操幹得幾近麻木,只有一陣又一陣鈍痛襲來。
現在他整個人都像散了架似的,半點兒力氣也提不起來。難怪關夜北外出卻連個結界也不設,想必是吃准他逃不了。
一想到那傢伙得意盤算的樣子,鐘晚屏的恨意就又深了一層。
原本鐘晚屏對關夜北是很尊敬的。作為一名吸血鬼獵人,遇到了強大的吸血鬼,棋逢敵手,自然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敬意。他追捕關夜北,跑遍了小半個亞洲,終於在這座城市裡和他正式交手。
然而關夜北卻對他說:“呵,耍你呢。看你跟著我天南海北的亂跑,別提多有意思了。”
他擊敗了鐘晚屏,讓驕傲的獵人屈膝跪在自己面前,承認失敗。一切本該到此結束,他本該殺了鐘晚屏,給予他光榮的死亡。但是他沒有。
關夜北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他強迫鐘晚屏喝下自己的血,變成如他一樣的活在暗夜裡的生物。
對於一名吸血鬼獵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事了。
不僅如此,他還囚禁了鐘晚屏,日日夜夜地強暴他,利用血族血液中對性欲的天然渴求,將他變成了自己的性奴。鐘晚屏試過自殺,也試過逃跑,但每次都被關夜北發現阻止,或是抓回來,之後用更加激烈和粗暴的侵犯來懲罰他。
鐘晚屏拉緊被子,蜷起身體。在他昏睡的時候,關夜北給他清洗了身體,現在他身上乾淨整潔,散發著沐浴露的清香——除了後面的秘穴。關夜北從來不會給他清潔那裡,除非是懲罰性的灌腸。他喜歡讓自己的精液留在鐘晚屏的身體裡,如同野獸在自己的領地上做標記一樣。
鐘晚屏覺得很不舒服。後穴裡又粘又濕,好像那傢伙仍停在他體內一樣,稍微動一下,就有滑膩的液體從無法閉合的穴口裡流出來。如果他還能動,肯定會起來清洗一下自己,洗掉關夜北留在他身上的味道。但他現在動不了,只能忍受這種令人作嘔的感覺。
房間的門鎖哢嚓一聲。關夜北回來了。
“醒了?”他問。
鐘晚屏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關夜北沒有因為他的惡劣態度而生氣,相反,他微笑著踱到床邊,將一隻金屬保溫杯放在床頭櫃上。
“餓嗎?”他又問。
鐘晚屏當然很餓。他一天沒進食了,還做了那麼久的激烈運動,早就餓得頭昏眼花。但他寧願餓死,也不願吃關夜北給的食物——人類的血液。
看出他的不情願,關夜北更高興了。他擰開金屬保溫杯的蓋子,自己先抿了一口。
“還是熱的。”他說,“不來一點兒?”
“你自己留著吧!”鐘晚屏惡狠狠地說。
關夜北歎了口氣,用他深邃的眸子望著鐘晚屏,似乎在思考什麼。
平心而論,關夜北長得很是英俊瀟灑,帶著血族特有的魅惑和邪氣,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尤其是那雙眼睛,好像裡面藏著什麼魅魔一般,一個眼神就能勾走人的魂。他獵食多半靠這副皮相,無數男男女女願意投懷送抱,給他無償獻血。今晚的食物八成也是這樣。
見鐘晚屏對面前的美食無動於衷,關夜北自己喝了一口杯中獻血,然後放下杯子,抓起鐘晚屏的頭髮,強迫他仰起頭,嘴對嘴將鮮血灌了下去。
鐘晚屏奮力掙扎,下巴卻被牢牢鉗住,只能被迫吞下血液。倘若在從前,他肯定會因為血腥味而吐出來,然而自從變成了吸血鬼,鮮血就變成了難以形容的美味佳餚。它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芬芳,帶著比美酒更香醇的甜美,也只有它才能澆熄吸血鬼體內的饑渴狂熱。
要同這種焚燒身體的狂熱敵對,真是太艱難太痛苦了。光是忍住嗜血的欲望,就耗去了鐘晚屏大部分意志力。剩下的那一點兒還得留著對付關夜北,這使鐘晚屏每天都疲憊不堪。
“怎麼樣?”關夜北問,“你是要自己來,還是我喂你?”
鐘晚屏雙唇緊閉,上面沾著點點血跡,豔麗得不可思議。關夜北的眼神晃了晃,又說:“你還是喝了吧,多留點兒力氣對付我吧。”
鐘晚屏在被子下麵握緊拳頭。“我自己來。”他嘶啞地說。
關夜北將杯子遞給他。鐘晚屏渾身乏力,幾乎握不緊杯子,於是關夜北扶他坐起來,拿了好幾個枕頭墊在他身後,一手捧著杯子,一手環住他的肩膀,幫他一點一點喝完杯中的鮮血。
做這些的時候,關夜北的動作溫柔得不可思議,和昨天的瘋狂簡直判若兩人。鐘晚屏發現只要他乖乖聽話,關夜北對他就會極盡溫柔體貼,甚至讓他產生了自己不是囚徒,而是關夜北的情人的錯覺。
第3章 換取自由的代價
吃完“晚餐”之後,關夜北坐在床頭,摟著鐘晚屏的肩膀,讓他倚在自己身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房間裡靜得可怕。關夜北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著鐘晚屏的頭髮,像主人在給心愛的寵物順毛。
鐘晚屏覺得厭惡,但更多的是害怕。關夜北這麼溫柔安靜、看上去人畜無害,卻隱隱給他一種壓力。這時候他看不透這個男人在想什麼,猜不准他下一步要做什麼,關夜北像一個巨大的、撲朔迷離的問好擺在他面前,令他手足無措。
於是鐘晚屏決定不去想關夜北,轉而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喝下去的新鮮血液開始在體內發揮作用,讓他恢復了一些力量,身體也不是那麼痛了,就是關夜北留在他體內的東西仍讓他覺得不舒服。
“喂,關夜北,”他說,“放開我,我要去洗澡。”
關夜北的手指停在他耳畔,然後捏了捏他的耳垂:“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幫你洗過了。”他的語氣像在邀功。
“我……還想洗!”鐘晚屏咬牙切齒。
關夜北愣了會兒神,旋即嘻嘻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你想把裡面弄乾淨是不是?”他滿意地看見鐘晚屏的臉因為惱羞成怒而變成緋紅色。“不准。”
“為什麼?”
他親吻著鐘晚屏的臉頰,“我喜歡看你這樣……身體裡留著我的東西,好像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屬於我一樣。”
又一個吻落在鐘晚屏耳畔。關夜北向他耳朵裡吹了口氣,低聲說:“如果你非要弄出來也是可以的……我幫你舔乾淨如何?”
鐘晚屏很想大叫一聲“噁心”,但是關夜北用惡魔般誘惑的聲音給了他最色情的暗示。他立刻就硬了,陰莖在被子下面高高立起,不受控制地興奮起來。
他推開關夜北,往床的另一邊閃躲。“滾開!別碰我!”
“下面的嘴比上面的老實!”關夜北一把撈住他的腰,把他拽了回來,然後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下身被含入一個濕熱柔軟的所在。鐘晚屏倒抽一口冷氣,想要掙開,腰部卻不受使喚地挺起,將性器往關夜北口腔裡送。
關夜北將他整根都含了進去,緩緩吞吐,靈巧的舌頭舔過莖身上突起的筋脈,裹住龜頭深深吮吸。
他做這事的時候極緩慢,極用心,仿佛不是在為人口交,而是在品嘗一樣珍饈佳餚似的。鐘晚屏仰起頭,頸部和下頜形成一個美妙的弧度。
下體被含吮舔弄的快感讓他渾身無力,只能顫抖著接受關夜北給予的愉悅。他看見被子下面關夜北身體的輪廓,隨著他的動作一起一伏。
只要稍微想像一下被底關夜北吞吐著他陰莖的情形,鐘晚屏就渾身發熱。
當他即將瀕臨絕頂的時候,關夜北卻突然離開了。他抬起鐘晚屏的大腿,往更後面的地方舔去,先是飽滿的雙球,然後是緊繃的會陰,最後來到後庭。
濕滑的舌頭像一尾狡猾的蛇,在穴口纏轉,舔舐著那裡因為先前的粗暴侵犯而外翻的嫩肉。
空虛的後穴渴望更深的舔弄,因而痙攣起來。就在這時,舌頭頂了進來。
粗糙的舌頭擠開腸肉,攪動敏感細膩的內壁。異物進入體內的感覺讓鐘晚屏尖叫起來。
他不敢相信,關夜北真的在舔他那裡。
自從落入關夜北手裡,那個隱秘的地方就被很多東西侵入過,有關夜北的陰莖和手指,也有他不知從哪兒買來的各種情趣用具。
但那裡還是第一次被舔弄,被吮吸,被關夜北崇拜般的親吻。
鐘晚屏因為這種徹底墮落的快感而哭喊起來。
他大腦一片混亂,既抗拒又享受,既厭惡又沉溺,最後他顫抖著達到頂峰,不僅前面在射精,後面也獲得了無法言喻的奇妙滿足,好像前後同時高潮了一樣。
他一邊抽泣,一邊劇烈地喘息。
關夜北從淩亂的被子裡爬出來,將他赤裸的、尚沉浸在高潮餘韻中的身體擁進懷裡。
他幫鐘晚屏擦掉眼淚,捧起他的臉,細細端詳。
“感覺很好。”他說。
這是個陳述句,不是在向鐘晚屏提問,所以也不需要回答。
鐘晚屏比他更清楚,感覺的確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如果你願意乖乖聽話,”關夜北說,“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人,我每天都能為你做這個。不僅如此,還有其他的——更刺激的。只要你想要,我什麼都能給你。”
鐘晚屏的呼吸逐漸平復。他沙啞地嗤笑一聲:“什麼都能給我?”
“當然。”
關夜北摟著他,讓他躺在自己的臂彎裡:“就算你要星星,我也會去摘給你。”
鐘晚屏怨毒地瞪著他。離得這麼近,他連關夜北有幾根眼睫毛都能數得一清二楚。
“那我要你死。”
關夜北怔住。
“怎麼?給不了?”鐘晚屏咧開嘴,帶著報復的快意嘲諷地笑了。
“可是我死了,你要怎麼‘留在我身邊’呢?”
“我們可以同歸於盡。”
關夜北鬆開手,鐘晚屏落在了柔軟的枕頭上。
他起身,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說:“我走了。”
“哦。”鐘晚屏懶洋洋地回答。
“我把房卡放在桌子上。這個房間我包了半年,你要是願意,可以隨時來住。”
這回輪到鐘晚屏發愣了。“你什麼意思?”
“你自由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啊?”
關夜北披上外套,從口袋裡掏出房卡,放在桌子上。“我走了以後,你大概會很想我……”他揶揄地說,“自娛自樂是可以的,但是不准出軌。”
“你說什麼?”
關夜北拉開門,走了出去:“記住你說過的話。”
門徐徐關上,剩下鐘晚屏一個人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他反復咀嚼關夜北的話,試圖撥開迷霧找出他的真意,卻怎麼也搞不明白。他囚禁他這麼久,玩弄他的身體,羞辱他的人格,如今卻輕輕鬆松地告訴他“自由了”?
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鐘晚屏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最後得出結論:關夜北是神經病,而神經病的思維是他這種正常人揣測不了的。
4
鐘晚屏不知該何去何從。雖然關夜北許諾給他自由了,但鐘晚屏現下可以說是一無所有。他沒有錢,證件也被那傢伙銷毀了,更別提通訊工具。他很後悔自己怎麼沒把總部的號碼記在腦子裡,現在出了事,他想聯絡總部都沒有辦法。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不是人類了。關夜北把他變成了吸血鬼。他要怎麼才能作為一個吸血鬼活下去呢?總不能像那傢伙一樣,去吸活人的血吧。鐘晚屏寧可主動去曬日光浴,也不願這樣做。
衣櫃裡有幾套衣服,都是關夜北的。他比鐘晚屏要高大些,所以穿上他的衣服,顯得有些松垮和邋遢。上次鐘晚屏也是穿著關夜北的衣服逃走的。衣服上染著很淡很淡的屬於關夜北的氣息。變成吸血鬼之後,五感都比以前靈敏了許多,所以鐘晚屏一下就聞出來了。
他離開酒店,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房卡在他的口袋裡。他原本可以把它扔在酒店房間中,這樣就永遠不用回去了,但他還是把它帶了出來。他緊緊握著那張卡,像一個曠野中的旅者緊握著指南針一樣,生怕自己迷失了方向。
再一次回歸人類社會,鐘晚屏很不適應。他行走在鬧市區裡。雖然時近午夜,但這座城市的夜晚才剛剛醒來,露出她最妖嬈的一面。無數打扮亮麗的男男女女和他擦肩而過,留下煙味、汗臭、脂粉香,還有“食物”特有的馥鬱芬芳。他所見到的再也不是一個個獨立的人類,而是他們身上躍動的生命能量。
世界的形態改變了。
鐘晚屏十分茫然。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是哪裡呢?原來吸血鬼眼中的世界和人類的是如此不同嗎?
他站在街頭,無所適從地旁觀熙熙攘攘的人群。但是沒人注意他。人們有比一個陌生男人更重要的事情要去關注。
他看見一個年輕女孩挽著一個男孩的手,笑吟吟地路過。那女孩身上的能量和其他人迥然不同。她是黑暗的,負面的,她不會給予,只會吸收。她身上帶著死亡與鮮血的甘美氣息,和關夜北極像。
經過鐘晚屏身邊的時候,女孩沖他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旁人看來這或許是女孩在向他拋媚眼,但只有鐘晚屏知道,那是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好像他們之間分享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當女孩挽著男孩的手走遠了,鐘晚屏才反應過來——他遇見了一個“同類”。
他立刻追上去。雖然女孩的身影早已消失,但空氣裡還留著她的蹤跡,像腳印一樣清晰。鐘晚屏總算知道吸血鬼是如何分辨同類了。他們根本用不著分辨,同類和異族之間的區別就像黑色和白色那樣顯而易見。
鐘晚屏在一條暗巷裡找到了女孩。女孩抱著她的男友,嬌豔的紅唇貼在他的脖子上,仿佛正在說什麼私密的情話。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正在親熱。但是鐘晚屏知道,女孩正在吸血,她的尖牙刺進男孩的皮膚,咬穿他的血管,將他年輕的、飽含生命力的鮮血吞進肚裡,澆熄了她的饑渴。
吸了一會兒,女孩放開了男孩。她滿足地舔了舔嘴唇,將男孩推到一旁,似乎對他失去了興趣。男孩脖子上的傷口開始逐漸癒合,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道淺淺的紅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樣。他迷迷糊糊,如同正在夢遊。被吸過血的人都會這樣。
有經驗的吸血鬼很少會徹底地把一個人吸幹。他們只會獲取自己所需要的分量,就像注意膳食平衡的美食家,絕不會暴飲暴食。而被吸血的人在幾個小時之後恢復清醒,他們會忘記自己被吸血前後的經歷。吸血鬼就是靠這種手段保護自己,並且不斷獵食的。
“嗨,你好啊。”女孩向鐘晚屏打了個招呼,“我從沒在這一帶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啊?呃……唔。”鐘晚屏支支吾吾地回應。
“我叫圓圓。你呢?”
“鐘晚屏。”
圓圓指了指旁邊雙目無神的男孩:“他挺可口的,要來一點兒嗎?”
“呃……不用了不用了。”鐘晚屏連忙推辭。現在的情形真是詭異到極點。他是吸血鬼獵人,大部分時間都和吸血鬼勢同水火,如今卻在和一個吸血鬼女孩互通姓名,討論食物的問題。
“你是路過,還是打算常住?”女孩又問。
“什麼?”
“如果你打算在這兒住下,就得去和老大打招呼。”
“老大?”鐘晚屏突然有了個主意,“你是指……這座城市的守護者嗎?”
女孩笑了:“啊,對,守護者。好像是有這麼個稱呼呢。”
“帶我去見他。”鐘晚屏堅定地說。
守護者。
如同人類社會一樣,血族的世界也有自己的法律和戒條。每個血族群體的內部都有一個力量強大、德高望重的長者負責維護群體內部的法律,毫不留情地格殺那些違反戒條的人。這個人就是“守護者”。
守護者維護古老的規範,同時保護年輕的後輩不受傷害,他們深知將血族的存在暴露給一般大眾是個自取滅亡的行為,所以有時候他們和吸血鬼獵人的關係相當好。雖然兩者的目的不同,但有著共同的利益。
獵人內部也分不同的派別。激進派認為吸血鬼是世界的害蟲,必須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和平派則認為吸血鬼可以和人類共處,前提是遵守某些兩者共同承認的契約和法律。後者同血族守護者們的關係相當融洽,守護者甚至會將一些追殺叛徒的工作交給獵人,而不是由血族內部的處刑者來承擔。
鐘晚屏所屬的組織“業火”就是典型的和平派。假如這座城市的血族守護者不是個仇視人類的憤青,那他們大概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圓圓帶鐘晚屏來到一家看起來十分燒錢的商務會所。進進出出的都是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怎麼看都不像他們兩個嬉皮青年應該來的地方。但是門口的保安沒有攔他們,反而向圓圓彎腰鞠躬。他們都是人類,但鐘晚屏看出來,他們知道圓圓的身份,而且很尊敬她。
他們乘電梯來到會所頂層的包間。這次守在包間門口的兩名保安都是吸血鬼。
見到圓圓,兩人同時垂下頭:“圓圓姐好!”
鐘晚屏嚇了一跳。這裡真的有血族守護者嗎?怎麼看起來跟黑幫女頭領出巡一樣。
圓圓笑嘻嘻地拍拍兩名保安的肩膀:“辛苦弟兄們了。”
“不辛苦!”兩人聲音洪亮。
“我帶新人來見見老大,別嚇到人家。”她回頭招呼鐘晚屏,“你放心,老大和這兩個愣頭青不一樣,他人很好的。”
保安為圓圓拉開包間的門,圓圓卻推搡著鐘晚屏,讓他先進去。
“老大!”進入房間,圓圓喊道,“我帶新人來了!”
包間裡燈火輝煌,和關夜北那間從來不開燈的酒店客房大不一樣。明晃晃的燈火照在一屋子華貴的紅木傢俱上,地面上鋪著柔軟的毛毯,每一寸都在彰顯“奢華”二字的涵義。
房間中央放著一張造型考究的沙發,沙發上坐著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肌肉賁張,左臂上紋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另有兩男兩女並排站在沙發前,用冰冷的眼神望著進門的圓圓和鐘晚屏,一副御前帶刀侍衛的架勢。
鐘晚屏猜測那青龍紋身的男子就是圓圓口中的“老大”,這座城市的守護者,其他四人是他的心腹手下。圓圓應該也是,就算不是,她的地位肯定也不低。
魁梧男子靠在沙發上,仰著頭,雙腿張開。一名纖瘦的少年跪在他雙腿之間,含著他傲立的陽物,賣力吞吐。少年一絲不掛,單薄的胸膛上,兩顆乳珠興奮地挺立著,從他分開的膝蓋之間,能看到勃起的性器隨著他動作的起伏在搖晃。他癡迷地吮吸著那根粗大的肉棒,同時淫蕩地擺動著臀部,像在邀請他人進入自己。
鐘晚屏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不久之前關夜北也對他做過同樣的事,一想到那墮落而放蕩的性愛,他身上就開始發熱。
圓圓也咳了一聲:“老大,有客人。”
青龍紋身的男子拍了拍少年的後腦勺:“聽見了嗎?有客人。”
少年發出不情不願的嗚咽,加快了吞吐的速度。進出幾十次之後,紋身男子低吼一聲,泄在了少年口中。同時,少年也射了出來,白濁液體濺在華貴的地毯上。他是那麼的敏感和淫蕩,僅僅是為人口交也能興奮得高潮。
紋身男子拉好褲子,站起來,走到一旁,加入了那四名眼神冰冷的手下當中。少年則像一隻慵懶的貓,爬上沙發,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好。一名手下為他披上一件雪白的狐裘,還很貼心地拉上前襟,遮住他裸露的胸膛和下體。
“你好,新來的,”少年對鐘晚屏說,“我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我叫秦灣。”
5
“你好,新來的,”少年對鐘晚屏說,“我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我叫秦灣。”
鐘晚屏無言地看看少年,又看看那個青龍紋身的壯漢,突然有些不能接受這種過於戲劇性的逆轉。
圓圓咯咯咯地笑了。“老大就喜歡白日宣淫。”她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好像這是件非常幽默的事一樣。
少年沒有責備她的無禮,而是寵溺地向她擺擺手:“都出去吧。”
圓圓和其他五人魚貫離開房間,門口的保安緊緊掩上門。現在房間裡只剩下鐘晚屏和秦灣了。
秦灣烏黑的眼睛緊緊捕捉了鐘晚屏,如同蜘蛛用銀色的網黏住一隻無助的蝴蝶。他姿勢隨意地靠在沙發上,兩條白皙的腿交疊在一起,腳踝纖細清秀,大腿根部被狐裘遮住了,留下一道惹人遐思的陰影。
這本該是個曖昧香豔的畫面,鐘晚屏卻覺得渾身發寒。少年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靈魂,洞悉了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秦灣問。
“呃……”鐘晚屏咽下一口口水,“我……我叫鐘晚屏……”
說時遲那時快,秦灣突然跳了起來,揮去身上的狐裘,整個人如同一支離弦的箭撲向鐘晚屏,右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摜倒在地。
“你到底是什麼人?!”秦灣厲聲問。他的手指看起來纖細修長,卻如鷹爪一樣有力,掐得鐘晚屏險些窒息。
“我……沒有……惡意……”鐘晚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你是吸血鬼獵人。圓圓分辨不了,但我能聞出來。”秦灣手上越發用力,“你是怎麼偽裝成血族的?有什麼企圖?說!”
“不是……偽裝……”
就在鐘晚屏覺得脖子都快被扭斷的時候,秦灣放開了手。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揉著疼痛的頸部,一邊責難地瞪著美麗清秀卻心狠手辣的少年。秦灣騎在他身上,白皙的腿就擱在他身體兩邊,他一抬頭看見秦灣胯下微微勃起的性器。如果圓圓或者其他什麼人闖進來看見這一幕,肯定會以為他倆正要辦事,而不是秦灣正要殺人滅口。
鐘晚屏將視線從少年赤裸的身體上挪開。“我是‘業火’的成員。”
“噢。”秦灣挑起眉毛,“我認識你們頭兒。”
鐘晚屏松了口氣,看來這位守護者和獵人的關係尚可。“我原本是來執行任務的,但是……出了點兒意外。”
秦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哦……被變成血族了?”
他淡淡嘲諷的語氣讓鐘晚屏很不快,但他不得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此。
“我需要幫助。”他說,“我身上沒有證件,也沒有通訊工具,和‘業火’聯絡不上……”
“你都這樣了,還想和業火聯繫?”秦灣仿佛聽見了什麼奇聞一樣,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白雲峰肯定恨不得朝你腦袋上來一槍。”
白雲峰是“業火”的首領,脾氣暴躁,如果讓他知道鐘晚屏變成了血族,他搞不好真會幹出這種事來。
“我總得……和組織聯繫一下。”鐘晚屏心裡漾起一陣難過。
“還聯絡什麼,乾脆我去和白雲峰說,”秦灣道,“就說你任務失敗人已經死了,叫他們不要掛念。至於你嘛……”他捏著鐘晚屏的下巴,左右打量,“去整個容,然後作為血族活下去吧。要是你還想繼續殺血族,那就留在我手下做‘處刑人’好了,所有的叛徒都交給你,保准你殺到手軟。”
“開什麼玩笑!”鐘晚屏大吼,“我才不會作為吸血鬼活下去!”
“怎麼?看不上我們血族?身為人類很高貴嗎?”秦灣挑起嘴角,“現在還不是得低聲下氣地求我?”
鐘晚屏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要是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又不是非求你不可!”
說完,他的脖子又被秦灣死死掐住。
“囂張什麼。”秦灣淡淡地說,“我要弄死你還不容易?你以為這是誰的地方?你以為我是誰?我想做什麼,就算白雲峰來了也不敢說半個‘不’字,還輪到你囂張了?”
鐘晚屏徒然地長大嘴,卻一絲空氣也吸不進來。大片大片的黑暗像盛放的花朵在他眼前綻開。他握住秦灣纖細、形狀優美的手腕,卻發現他的力量根本比不上少年。
當他即將死於窒息的時候,秦灣突然放開了他。
不知道這位喜怒無常的守護者要做什麼,鐘晚屏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只見秦灣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俯下身,咬住鐘晚屏褲子的拉鍊,緩緩地將它拉了下來。
“哦……”秦灣拖長聲音,“沒穿內褲。好性致。”
鐘晚屏的臉頓時紅了。他的衣服早就被關夜北撕壞了,而酒店房間裡只有關夜北自己的衣物,他才不想穿著關夜北的內褲跑來跑去。
少年瑩白的身體在燈光下泛著玉石般美麗的光澤。他朝鐘晚屏胯下吹了口氣,紅潤的嘴唇眼看就要貼上去了。對任何男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熱血噴張的畫面,但是鐘晚屏驚異地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要是關夜北對他做同樣的事,他肯定早就立起來了。
秦灣用同樣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說:“你身體沒毛病吧?”
過了片刻,少年支起身體,像是對鐘晚屏失去了興趣。“我知道了。你的‘主人’真是個自私的、獨佔欲超強的傢伙。”他赤身裸體地走回沙發,彎腰拾起那件狐裘,披在身上。鐘晚屏看見了他腿間半勃起的性器。
“我的主人?”鐘晚屏問。
“不是嗎?”秦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血液分給你的那個人,你血族的‘父親’,你血緣的主宰,只要你有一天還流著他的血,他就永遠是你的主人。”
這是在說關夜北?鐘晚屏心中不禁一陣彆扭。關夜北與他有血海深仇,他才不想讓關夜北成為他的……什麼主人。
少年繼續說:“身為父親和主人,他可以對自己的子嗣和臣僕下一個禁制,只有一個。這個禁制的效力是絕對的,它流淌在你的血液裡,你無法反抗。”
“我?”鐘晚屏挑起眉毛,“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事?”
秦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
“他對你下的禁制。”秦灣撫掌大笑,“他使你無法對他之外的任何人產生性趣。不是嗎?”
鐘晚屏覺得自己的時間瞬間凝固了。他花了好幾秒才明白秦灣話中的涵義。“他……對我……”
“所以說,”秦灣扶著腦袋,“真是個自私的主人啊。”
鐘晚屏從地上跳起來。“才不是這樣!”他一邊否認,一邊拉好褲子拉鍊,“少胡說八道!他只是想折磨我而已!”
秦灣呵呵地笑著:“我能問問你的主人是誰嗎?”
“關夜北。”
“哦……聽過這個名字。”
“一個通緝犯。我原本是追殺他來到這座城市的,結果……”後面的事情鐘晚屏實在不想提,但即便他不說,秦灣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關夜北嘛……在我們血族裡,也是個出了名的怪人呐。”
說著,秦灣大叫道:“鬱海!給我進來!”
房間大門再度打開,先前那幾名手下中的一人走了進來。那是個外表年齡和鐘晚屏差不多的青年,戴著眼鏡,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鐘晚屏覺得他更適合出現在寫字樓裡,而不是紙醉金迷的會所。
青年走到秦灣身邊,彎下腰,客氣地問:“有什麼吩咐?”
秦灣一隻手探進青年的懷裡,在裡面摸索了半天,摸出來一隻手機。青年面頰泛紅,看起來剛剛秦灣不僅是在找手機,還趁機摸了別的地方。
“呃……如果您想要手機,說一聲就行了。”他瞥了鐘晚屏一眼,“這裡……這裡還有別人呢……”
秦灣斜睨他:“這裡有別人,我就不能碰你了嗎?”
青年囁喏:“不……不是的。”
“那就閉嘴。”
秦灣在手機上翻翻找找半天,然後將手機拋給了鐘晚屏。“你們老大的號碼。”
鐘晚屏看了眼螢幕,上面正是白雲峰的號碼。原來秦灣真的認識業火的首領。
他按下通話鍵,將手機貼到耳畔。
過了一會兒,白雲峰低沉嚴厲的聲音傳了出來:“秦灣?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6
過了一會兒,白雲峰低沉嚴厲的聲音傳了出來:“秦灣?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喂?老大?”鐘晚屏的聲音嘶啞得可怕,“是我……”
“鐘晚屏?”白雲峰驚奇地說,“你怎麼在秦灣那兒?任務進行得如何?”
鐘晚屏口乾舌燥,和白雲峰隔著電話交流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讓他疲憊不堪。
“任務……失敗了。”
“哦。”白雲峰似乎早料到了這個結果,“關夜北那傢伙是挺不好對付的。失敗了也沒有關係,你儘快回來吧,我這邊還有別的任務要交給你做。”
鐘晚屏顫抖的手幾乎要握不穩手機了。“老大,我……”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回不去了……”
白雲峰“啊?”了一聲,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他問:“秦灣對你做了什麼嗎?”
鐘晚屏深吸了一口氣,說:“不是秦灣,是關夜北。”
那邊的白雲峰像是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確定,於是猶猶豫豫地問:“關夜北他……幹了什麼?”
“他把我變成了吸血鬼。”
手機裡傳來一聲巨響,似乎白雲峰把什麼東西丟了出去,一時間聲音亂糟糟的,摔打聲、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混在一起,鐘晚屏根本聽不清。又過了好一會兒,白雲峰才再度接起電話。
“鐘晚屏,”他說,“叫秦灣過來聽電話。”
鐘晚屏轉過身,對在沙發上歪歪扭扭躺著的秦灣說:“老大找你。”
那名名叫郁海的青年走過來接過手機,恭恭敬敬地把它貼到秦灣耳邊。
“白雲峰你好啊。”秦灣輕快地說,“什麼?那小子?真的不關我事啊,他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是那副樣子了……什麼?關夜北?我可不清楚,那不是你們獵人的事嗎?……嗯。嗯。我不知道,你看著處理吧,你是‘業火’的頭兒。好吧。”
秦灣向郁海遞了個眼神,郁海會意地將手機又交到鐘晚屏手上。
鐘晚屏不知道秦灣和白雲峰交流了些什麼,也不知道白雲峰決定如何處置他。他心裡打鼓,心想最糟糕的可能就是處決了,他並不害怕死亡,但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還沒殺掉關夜北,怎麼能死!
“鐘晚屏?”老大的聲音將他從沉思中喚醒,“事情的經過我大概瞭解了,對你的處置……我得想想。”
“嗯。”鐘晚屏小聲應道。
“我蘇曉春作為專員到你那邊去,在她到達之前,你暫且……聽秦灣的吧。不要輕舉妄動。”
“是。”
電話掛上了。嘟嘟的忙音如同一首急促的安魂曲。鐘晚屏將手機還給秦灣。
“謝謝。”
秦灣聳了聳肩:“不客氣。你還需要什麼嗎?我讓人去幫你搞點證件,補辦手機卡……”他貓一樣的眼睛緊盯著鐘晚屏,好像在看一個有趣的玩物,“還有……食物?”
鐘晚屏心中苦澀。他現在是吸血鬼了,必須依靠鮮血才能存活,他得向另一個吸血鬼求助才能獲得食物,這可真是個絕妙的諷刺。
秦灣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起來:“我可以給你提供血漿,醫院用的那種。但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
“因為你‘曾經’是獵人,”秦灣故意強調了“曾經”兩個字,“所以我覺得這件事交給你來做再合適不過了。”
鐘晚屏警覺地問:“到底是什麼?先說好,我可不會幫你幹髒活的。”
“不是不是。”秦灣擺擺手,“是你最喜歡的工作:殺血族。最近有一個違反戒律的傢伙流竄到這座城市來了。他太張揚高調,已經引起了……普通人類的注意。這對我們血族的隱匿很不利。守護者們已經把他列入清洗名單了,但是那傢伙反追蹤能力不錯,一面逃竄一面作案,處刑人都抓不住他。”
“所以你想讓我殺了他?”
“沒錯。把他抓到我這兒接受審判,或者你直接處決他也行。總之幫我解決這個麻煩。”
“你手下的處刑人呢?這是他們的工作。”
“死了。”秦灣輕描淡寫地說,“所以我才問你願不願意到我手下來做事。既然你不願意,那也沒辦法。不過我提出的條件很公平,用你的勞動換食物,你覺得怎樣?”
“關於那個殺人犯,你還有什麼情報嗎?”鐘晚屏問,“是什麼樣的人?有沒有照片?血樣呢?我不可能只憑你一句話就把他找出來。”
“沒有照片。”秦灣說,“詳細情報也沒有,我們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是男性,外表大概四十多歲,實際年齡不詳,更沒有血樣,否則其他處刑人早就抓住他了。但是有復原畫像,我會讓圓圓給你送去的,連同血漿一起。”
鐘晚屏知道自己沒的選了。他只能點點頭:“成交。”
鐘晚屏又回到了酒店裡。
他沒有地方可去,也不想待在秦灣那兒,只好回到這裡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只要自己仍留在這兒,關夜北就會回來。
假如他回來了……
鐘晚屏躺在床上,外面晨光熹微,對於吸血鬼來說正是就寢時刻,他卻一絲睡意也無,相反,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著。
假如關夜北回來,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濃濃的恨意點燃了鐘晚屏身體裡的火焰。他想起了秦灣說過的話:“身為父親和主人,他可以對自己的子嗣和臣僕下一個禁制……這個禁制的效力是絕對的,它流淌在你的血液裡,你無法反抗……他使你無法對他之外的任何人產生性趣。”
真是……可笑!
鐘晚屏無法自抑地顫抖著,一想到關夜北對他所做的種種暴行,他便不可抑止地憤怒和憎恨,還有……興奮起來。
他發覺自己竟然硬了。關夜北給予他的那些,不僅是痛苦的回憶,也是墮落的甜美。當他的意志拒絕的時候,身體卻毫不猶豫地打開、接納了。這讓鐘晚屏感到羞恥,又覺得害怕。他憂慮著,要是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會放下曾經的矜持和尊嚴,為了追求那些快感,而主動向關夜北臣服求歡呢?
鐘晚屏戰慄地伸出手,握住自己昂揚的性器。那東西硬得可怕,帶著灼人的熱度,即使是自己碰觸自己,也讓它興奮得滲漏了。
鐘晚屏絕望地套弄著下身,嘴裡卻吐出舒服的喘息。他的身體被關夜北弄得好奇怪,自慰的時候,他腦海中的性幻想竟然是關夜北。
他不住地想像之前關夜北是如何在被子底下為他口交,如何用舌頭服侍他,又是如何挑逗他後面那個饑渴淫蕩的洞穴的。他想像現在握住自己的是關夜北的手,那修長靈巧的手指在他的陰莖上移動,帶給他致命的快樂……
他整個人都因為這禁忌的幻想而激動。套弄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他悶哼一聲,射在了自己手裡。
他喘息著爬起來,從床頭的紙盒裡拽了幾張餐巾紙,擦去手上的白濁。同時,他覺得身體裡燃燒的那股邪火並沒有因為這次發洩而熄滅。相反,它越燒越旺。
鐘晚屏戰慄地屈起身體,向自己後方摸索。他摸到了自己的後穴,驚訝地發現那裡已經濕透了,內壁分泌出來的淫液弄濕了他的手指。
我真是瘋了。鐘晚屏頭昏腦脹地想。
後面也需要撫慰。他憑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將一根手指伸了進去,按壓著渴求被硬物貫穿的媚肉,然後是第二根,第三根……
他的身體裡像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在衝突。一個告訴他:裡面是那麼緊,那麼熱,那麼柔軟,那麼令人癡狂。另一個聲音告訴則說:不夠,還不夠,手指太細了,還要更多,更巨大的,更堅硬的,想要被狠狠地貫穿……
那燃燒的欲火已經徹底燃盡了鐘晚屏的理智,倘若關夜北在這兒,他或許還會因為心中的恨意而保持一絲清醒,但現在這間偌大的房間裡只有鐘晚屏一個人,他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只有任由欲望的支配,尋求更多的快樂。
他需要更加……能夠滿足他的東西……
他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翻箱倒櫃。他記得關夜北買過許多情趣用具,都放在哪兒了呢?
終於他在衣櫃下面的抽屜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那裡放著各種各樣關夜北的藏品:乳夾、跳球、按摩棒、裝飾華麗的貞操帶……最裡面放著一隻黑色的盒子。鐘晚屏認出了它。
他拿起盒子,雙手止不住地顫抖。盒子中墊著深紅色的絲絨,裡面放著兩樣東西,一個是一根極細的硬橡膠質地的管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鐘晚屏對它也不敢興趣,他需要的是管子旁邊的另一樣東西——一根肉色的假陽具,做得精緻無比,表面上有凸起的顆粒和旋轉螺紋,可以帶來最大限度的刺激。
這東西是關夜北根據自己的尺寸定做的,他曾經一晚上都將這它放在鐘晚屏的身體裡,強迫他適應這尺寸,好在接下來的性愛中承受他粗大的、兇器般的陰莖。
鐘晚屏握著那根假陽具,感受它在自己掌心的分量,以及它表面的凸起帶來的刺痛感。關夜北曾拿這東西來折磨他,而他現在卻得用它來自慰。他哭笑不得,也沒時間來感慨這些。
他蹣跚地爬回床上,屈起身體,深吸一口氣,將那枚假陽具小心翼翼地推進身體裡。巨大的硬物擠開腸肉,粗糙的表面刮擦著內壁,刺激著敏感的內部。
鐘晚屏忍不住呻吟了出來。這裡只有他一個人,除他之外誰都不在,他可以肆意地展露出自己最放蕩的一面。他將假陽具整個推入了身體中,只剩下那兩個雕飾的圓球露在外面。
他扭動著身體,感受到那東西埋在身體裡的硬度。他握住假陽具露在外面的部分,調整角度,讓它對準自己的敏感點,然後將它向外抽出一些,又深深地推進去,剛好能狠狠抵住敏感處,接著再度抽出,再度推入……
潮水一樣的快感隨著他的動作湧遍全身,讓他如同飄在雲端。操控假陽具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不再是先前謹慎的抽插,而是整根地抽出,又整根地插進來,以近乎瘋狂的頻率在後穴進出,無情地貫穿那個地方。
透明的淫汁濺了出來,讓他的下身變得濕漉漉的。淫靡的水聲和放蕩的呻吟回蕩在耳邊,鐘晚屏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只是單純遵從欲望的指引,玩弄著自己的身體。
已經發洩過一次的性器再度硬了起來,鐘晚屏一隻手擺弄著插在後穴裡的假陽具,另一隻手握住自己的性器,快速套弄起來。
來自陰莖和前列腺的雙重快感使鐘晚屏很快達到頂峰。前面射出一股股精液的同時,後面也得到了異樣的滿足。
他仰躺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身上佈滿了情欲的紅潮。他閉上眼睛,享受了一會兒高潮的餘韻。然後,疲倦和深深的自我厭惡同時籠罩了他。
鐘晚屏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對自己做了這種事,不僅手淫,還用一根假陽具搗弄自己後面。如果不是那東西還埋在身體裡,他根本覺得剛才的瘋狂是一場淫夢。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這麼的放蕩,這麼的墮落……
他從沒有像此刻這麼痛恨、厭惡自己。他胡思亂想著,因為數度高潮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很快陷入了困倦中。在半夢半醒之間,鐘晚屏伸出手,摸到自己下體,將仍插在後穴裡的假陽具又往深處推了一點兒。
在後方被粗大硬物深深填滿的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中,鐘晚屏睡著了。
7
鐘晚屏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訓練有素的前吸血鬼獵人立即睜開眼睛,大腦飛速運轉起來:他沒叫客房服務,酒店也不會貿然打擾客人,假如是關夜北來了,他大可不必假惺惺的敲門。鐘晚屏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間是下午六點三十分。
於是他判斷,來者既不是酒店服務人員,也不是關夜北,而是秦灣派來給他送血漿的人。
敲門聲越發急促,似乎門外的人已經等不及了。鐘晚屏從床上爬起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披上一件浴袍便去開了門。這時他慌張地意識到,那根粗大的假陽具還插在後穴裡,但他已經沒時間把它弄出來了。
圓圓站在門外。她穿了一件畫著小骷髏的黑色衛衣,和一條紅色格子超短裙,青春靚麗,甜美可愛。她一隻手抱著一個麥當勞紙袋,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個牛皮紙檔袋。
“你慢死了!”圓圓嗔怪道,“我千里迢迢來給你送食物,你卻這麼怠慢我!”
鐘晚屏撓撓一頭亂髮:“呃……我在睡覺。”
“都幾點了,還睡!”
“呃……你要進來坐坐嗎?”剛說出口,鐘晚屏便後悔了。他客氣的可真不是時候。現在他屁股裡還插著一根硬棒,怎麼可能心平氣和地接待客人呢?
幸好圓圓拒絕了。
“才不要呢!”她說,“孤男寡女,乾柴烈火……”
“什麼什麼?”鐘晚屏睜大眼睛,“什麼乾柴烈火?”
“你呀!”圓圓皺起鼻子,“身上的那股味道,嘔……你快去打電話給酒店總台,讓他們提供‘特殊服務’!”
說完,圓圓氣鼓鼓地將麥當勞紙袋和牛皮紙文件袋塞給鐘晚屏,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鐘晚屏看著圓圓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才意識到,圓圓說的“那股味道”是指精液的味道。
吸血鬼的嗅覺很敏銳,尤其是女吸血鬼……
鐘晚屏好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他再也沒臉見圓圓了。
他恍惚地走回室內,連門都忘記關了。他把兩個紙袋都放到桌子上,分別打開。麥當勞紙袋裡裝著兩包醫用血漿,牛皮紙袋裡的是秦灣所說的那個犯人的畫像。
鐘晚屏吸了口氣,即使隔著塑膠密封袋,他也能聞到血液的甜香。他拿起其中一袋,咬開一個口子,小口吮吸起裡面的血液,並且在心中默默感謝鮮血的那個人。醫用血漿的味道不如關夜北帶來的新鮮血液好,有種古怪的苦味,但這樣就足夠了。僅僅是吸取這些血液,也讓鐘晚屏有強烈的罪惡感。
袋中的血液已經吸空了。鐘晚屏叼著空袋子,解開浴袍的腰帶。他腹部沾著乾涸的精液,強烈的味道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他摸向後方,握住那根假陽具露在外面的柄,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來。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動作。
“幹嘛拿出來?這樣不是挺好的?”
關夜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鐘晚屏一怔,叼著的空袋子掉在了地上。他轉過身,看見關夜北蕩漾著笑意的臉就在自己背後。
“你……”
“我?”關夜北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鐘晚屏赤裸的身體,還有身上精液的痕跡。他對插在鐘晚屏後穴裡的那個東西似乎格外感興趣。
“你怎麼進來的!”鐘晚屏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問。
“哦,你應該養成關好門的習慣。”關夜北聳聳肩。
“你不是走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
“這裡是我包下的房間,我當然可以回來。”關夜北說,“要問也應該是我問你吧。我真吃驚,你竟然還待在這兒……我以為你肯定會一走了之的。”
鐘晚屏想掙脫關夜北的手,卻被他一把摟住腰,整個人被推推搡搡地搬到了床上。
“放開我!”
關夜北當然不會照做。他扯掉掛在鐘晚屏肩上的浴袍,把它隨意地丟到地板上,看也不看,然後欺身壓了上去。
鐘晚屏從沒有像此刻這麼想一死了之。用假陽具自慰就算了,竟然還被關夜北看見,竟然被這傢伙……
關夜北臉上掛著揶揄的笑,仿佛在嘲笑他的醜態。鐘晚屏在他身下扭動,卻無法擺脫男人的鉗制。
“放……放開我!”鐘晚屏皮膚發燙,像有烈火在舔舐他的皮膚。他的臉紅得像要滴血,身體因為羞恥而顫抖不已。關夜北強行分開他的雙腿,抬起他的腰部,露出插著假陽具的、被搗弄得通紅的後穴。
“你還……挺會享受的嘛。”關夜北語帶驚起。他騰出一隻手,握住假陽具的柄,向外稍稍抽出一些,然後又重重推出去。鐘晚屏倒抽一口冷氣,不由自主地將雙腿張得更大。
身體裡沉睡的欲望被關夜北的動作喚醒了,後穴一陣陣收縮,將假陽具緊緊吸住,仿佛在期待更多的快感。
關夜北拍拍他的屁股,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喜歡這個?”他問,“其實這玩意兒應該搭配另一個東西用,會更爽的。你要試試嗎?”
“不要!”鐘晚屏聲嘶力竭地喊。
但是關夜北顯然沒打算參考他的意見。他在床上翻翻找找,找出一副情趣手銬來,手銬內圈裡墊了一層絨布,防止磨傷手腕。關夜北把鐘晚屏銬在床頭,自己起身到衣櫃那邊尋找什麼。鐘晚屏試著掙脫手銬,卻沒有成功。他後悔怎麼沒徹底打掃一下房間,把這種東西全部扔掉。
關夜北很快回來了,他手裡拿著鐘晚屏曾在裝假陽具的盒子裡見過的那根硬橡膠質地的細管。關夜北臉上帶著邪惡又露骨的微笑,像一個發現了折磨犯人新方法的變態獄卒。鐘晚屏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但關夜北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扯到床中央,用力分開他的雙腿,將私處暴露在外。
“你……你想幹什麼……!”鐘晚屏驚懼地問。
關夜北將那根細管的一端抵在鐘晚屏大腿內側,然後緩緩移動,從大腿移到他後穴周圍,戳弄著那裡柔嫩的肌膚,接著又往上移,滑過敏感的會陰、飽滿的雙球,順著已經直起來的陰莖,爬上泛紅的龜頭。
鐘晚屏因為這細小而又強烈的刺激而驚喘起來。先前他還不知道這根細管是做什麼用的,現在他隱隱猜到了。他立刻扭動起來,試圖逃離那根細管,但是關夜北緊緊攫住了他。
“別動。”關夜北用勸慰,或者說更近似於引誘的口吻說,“開始會有點痛,但是過一會兒就好了……會很舒服的,非常舒服……它能延長你射精的時間,讓你嘗到人間極樂……”
“不……不要……”鐘晚屏懇求似的說,但無濟於事。
關夜北握住他的陰莖,將那根細管對準上面的小孔,緩緩插了進去。
尖銳的疼痛攝住了鐘晚屏。他發出一聲破碎的慘叫,眼角沁出淚水。撕裂般的疼痛從下體傳來,他只能緊緊抓住床單,試圖減輕一些痛苦。
那根細管像一個惡魔,張牙舞爪地鑽進他的尿道,插進他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不停地往最深處鑽去……他忍不出啜泣起來,下體的疼痛讓他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疼痛令他無法思考,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意識到關夜北在親吻他。
“好了好了,都進去了。”關夜北吻去他的淚珠,輕柔地撫弄著他的陰莖。鐘晚屏緊閉雙眼,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身體裡的異物撐得他極度痛苦,渾身冷汗直冒。他抽噎著,低聲說:“求求你……拿出來……關夜北,求你了……”
他從來沒這麼低聲下氣地求過關夜北,但是現在真的太難受了,他願意放下一切尊嚴,只為解脫痛苦。
關夜北喉嚨裡發出古怪而低沉的笑聲。他放開鐘晚屏的陰莖,轉而握住埋在他後穴中的假陽具,抽出來,只剩下龜頭還留在穴中,然後又整個的推了進去。鐘晚屏緊緊抓著床單,指節都發白了。
下體同時被兩個異物入侵,簡直如同酷刑,令他生不如死。假陽具在後穴中變換著角度衝刺,一次又一次貫穿他的身體,在關夜北高超的控制下,卻每次都能摩擦到他的前列腺。
一波又一波快感湧了出來,他的陰莖發漲,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但是那根插在尿道裡的細管卻使他無法釋放。極度的痛苦和極度的快感交織在一起,讓他仿佛身在地獄,又置身天堂。
後穴中假陽具抽送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鐘晚屏繃緊了身體,幾欲昏厥。他神智不清,喃喃道:“不行了……好難受……射、射不出來……”
關夜北在他耳邊低語:“想射就儘管射。”
“不行……好難受……”
後穴裡的衝刺幾近瘋狂,被激烈操幹的快感如同噴發的岩漿。鐘晚屏弓起背,終於發洩了出來。因為陰莖中插著細管,所以射精的時間被最大限度的延長了,原本只在一瞬間的高潮,這次竟持續了一分多鐘。
鐘晚屏嘶啞地尖叫著,精液小股小股的噴濺出來。長達一分鐘的高潮讓他如登極樂,身體變得前所未有的敏感,稍加刺激便能再次攀上歡愉的頂峰。
他修長的身體上汗水密佈,情欲的紅潮使他顯得格外淫媚和誘人,胸前的乳珠高高挺立,像在等待採擷。他放蕩地享受著這種空前的快感,如同一頭完全沉溺在色欲中的淫獸。
突然,後穴中的假陽具被抽了出來。接著,關夜北一挺身,將他自己早已堅挺昂揚的東西插了進來。
不同于假陽具的冰冷,這是貨真價實的,那麼的火熱,鐘晚屏甚至能感受到粗大的陰莖在他體內跳動,漲大……
猛烈的衝擊讓他一瞬間失去了意識,隨即又在下身被操幹的感覺中醒了過來。關夜北的陰莖一次又一次貫穿他的身體,操幹著因為高潮而痙攣的小穴,前面的白濁和後面的淫汁同時飛濺,讓兩人身體的結合處變得濕淋淋的,每一次抽插都發出淫靡的水聲。
高潮中極度敏感的淫穴被操得發軟,饑渴地收縮著,緊緊吸住在裡面出入的巨大肉棒。
鐘晚屏已經失去理智了,完全沉溺在情欲中,只想追求更多的快感。倘若不是他的雙手被銬在床頭,他肯定會主動扒開臀瓣,好讓關夜北的肉棒能更徹底地操幹他的淫穴……
兩人瘋狂地交合,不知過了多久,關夜北加快了抽送的動作,最後低吼一聲,射在了鐘晚屏裡面。
身體內部被灼熱精液澆灌噴灑的感覺,使鐘晚屏再次達到高潮。他恍惚地察覺雙手的束縛被解開了,身體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嗚咽著,緊緊抓住關夜北的後背,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抓痕,一股股噴出的精液沾濕了兩人的腹部。關夜北親吻著鐘晚屏,深入他的口腔,像是要奪取他的一切一樣,兇狠、霸道又纏綿地深吻著。
8
鐘晚屏覺得自己像一葉浮舟,在風暴呼嘯的大海上起起伏伏,有時被驚濤駭浪高高拋向空中,有時則沉入深不可測的海底。他全身的骨頭都像要散架了,仿佛有什麼東西將他從內到外都抽幹了。
他想,這肯定是個噩夢,必須快點兒醒過來才行。但是眼皮卻如同有千鈞重,怎麼都睜不開。胸口很沉重,像壓了什麼東西,讓他連氣都喘不過來。他在半夢半醒之間浮浮沉沉,過了許久才悠悠轉醒。
他仍舊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房間裡一片空寂,只有他一人。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下體插著的兩個東西都消失了。環顧四周,房間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原本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見了,一套衣物整齊地疊放在床頭。
先前那些不堪的、墮落的性愛,都如同一場淫亂的夢,似乎根本沒發生過。但鐘晚屏知道那都是真實的,即使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那也都是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慢吞吞地坐起來,掀開被子,低頭審視自己的身體:皮膚上佈滿了愛欲的痕跡,乳頭紅腫著,大腿內側還有幾個牙印。陰莖也被折磨得泛紅,內部還隱隱鈍痛。再後面的那個地方他看不見,不過從感覺來判斷,大概只會更淒慘。
“……可惡。”
鐘晚屏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洗掉身上情欲的氣息。他被溫暖的水流所包圍,身體得到了暫時的放鬆,心中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墜在那裡,讓他不得安寧。
洗完澡之後,他披著浴巾走出浴室,邊擦乾頭髮邊將窗簾撩開一條縫。傍晚金紅色的夕暉從縫隙中灑了進來,讓鐘晚屏的皮膚燃燒似的發燙。他突然想要流淚,因為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太陽了,現在只能勉強忍受清晨和傍晚的陽光,但是一旦照久了,皮膚就會嚴重燒傷。從前那麼司空見慣的東西,現在竟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嘀哩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
一首歡快的兒童歌曲突然響了起來,嚇了鐘晚屏一跳。他放下窗簾,讓室內重歸黑暗,然後四下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他在圓圓送來的那個牛皮紙袋裡找到了聲音的源頭,是一部NCKIA牌的手機,大概是秦灣幫他弄來的。手機有一條短信,那鈴聲足足響了一分鐘。
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內容是:我已下飛機,晚上到你那兒。
鐘晚屏對著手機想了半天,才想到短信是誰發的。肯定是蘇曉春,老大派來的專員,他從前的同事。鐘晚屏的手機卡重新辦了,裡面的號碼都沒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有任務在身的。他不僅要殺了關夜北,還得幫秦灣捉住那個殺人犯。他幾乎都把這事忘了。
他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讓他們送來一星期份的本地報紙,還有一張當地的旅遊地圖。服務人員在電話裡明顯顯得十分困惑:要地圖倒還可以理解,但是本地報紙是做什麼用的?但困惑歸困惑,他還是很快把兩樣東西都送來了。
鐘晚屏的計畫很簡單。既然那個犯人行事高調,甚至引起了普通人的注意,那麼這段時間的謀殺案肯定數量激增,報紙上也一定會有所報導。普通大眾當然不知道死者是被一個吸血鬼吸幹了血而死的,員警也找不到這個行蹤詭秘的兇手,這些案件大多成了無頭案,或是交由某些“身份特殊”的人員——比如吸血鬼獵人和守護者們——來偵辦。
鐘晚屏翻到報紙的社會版,專心尋找那些犯罪報導,剔除掉那些明顯不可能是吸血鬼所做的,再把剩下案件的案發地點一個個記下來,標注在地圖上,這樣或許就能找出犯人的活動區域。
他專心致志地做著這項工作,仿佛回到了他仍在“業火”的時候。
等到暮色漸沉,“咚咚咚”的敲門聲如同准點的喪鐘一樣響了起來。
鐘晚屏放下手裡的報紙和地圖,整理了一下衣服,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邋遢,這才忐忑不安地走向房門。
他握住門把手,手心都在冒汗。他深深吸了口氣,下定了決心似的,艱難地擰動把手。
門開了。外面站著一男一女,都是熟人。
“蘇曉春。石喬。”
蘇曉春是個年輕姑娘,紮著長長的馬尾,一身俐落的運動裝,還背著一個球拍包,看起來十足一位運動系少女,但其實她的包裡裝的並不是球拍,而是兩把銀質短刀。石喬比她更年輕一點,像個大學裡的新鮮人。他背著個運動包,填充了銀彈的手槍就躺在裡面。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就如同最最普通的情侶,任誰都不會懷疑他們的身份。
蘇曉春瞪著一雙杏眼,難以置信地打量著鐘晚屏。“天哪……”她搖搖頭,似乎無法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你真的……真的變成吸血鬼了?”
鐘晚屏一陣悲從中來。他當初差不多和蘇曉春同一時間進入“業火”,兩人還搭檔出過幾次任務,現在卻變成了水火不容的兩個種族。
他側身讓出一條道:“進來說話吧。”
蘇曉春回頭看了石喬一眼,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
“好黑啊。”蘇曉春咕噥了一句。她後面的石喬順手打開了燈。
明亮的燈光霎時灑滿房間,鐘晚屏被燈光刺得一時睜不開眼。石喬說了句“抱歉”,把最亮的那盞燈關上了,然後開了兩盞較為柔和的壁燈。
蘇曉春拖了把椅子坐下,石喬沉默地站在她身邊。鐘晚屏則坐在床上,兩隻手都搭在膝蓋上。
“你是專員。”他對蘇曉春說,“這裡的一切都由你負責。”
“啊?……唔。”蘇曉春像是嚇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她盯著自己的腳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昔日的同僚。“我……”她支支吾吾,“老大的意思是……你和那些……”她觀察著鐘晚屏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你和那些自甘墮落的人不一樣,晚屏。你是被強迫的,不是……不是自願變成……對嗎?”
鐘晚屏知道老大和蘇曉春在憂懼什麼。有些獵人就是這樣,因為他們比一般人更接近吸血鬼,所以更容易受到黑暗的誘惑。他們為了力量或是永生,自願變成吸血鬼,與邪惡為伍。
白雲峰擔心他也是這樣,更擔心他被關夜北策反,要反過來誘殺曾經的夥伴。在這裡,這個房間中,這樣的距離,變成吸血鬼的鐘晚屏能輕而易舉殺死兩個人類,即使對方是訓練有素的獵人,也根本連反抗都來不及,在瞬間就會斃命。
“我不是自願的。”鐘晚屏說。
“呃……老大、老大的意思是……”蘇曉春期期艾艾地說,“假如你……呃……你想繼續活下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待在守護者秦灣手下。但是得先經過‘業火’的審查,確定你……呃……的確是身不由己才變成吸血鬼的。但是假如你……不想……”
鐘晚屏幫她把說不出口的話說完了:“假如我不想作為吸血鬼活下去呢?”
蘇曉春歎了口氣,像是惋惜,又像是放鬆了一般。“沒有逆轉的方法,你知道。”
鐘晚屏點點頭。
“你可以作為獵人死去,老大是這麼說的。我們就地處決你,但是你會被記載為在同吸血鬼的戰鬥中光榮犧牲。我們會把你的遺體帶回總部,讓你和其他英勇犧牲的人葬在一起。”
鐘晚屏凝望著自己的雙手,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尷尬。蘇曉春又看了石喬一眼,然後清了清喉嚨,道:“呃……也沒必要現在就做決定,我們可以等一段時間的……”
“從前……有這樣的先例嗎?”鐘晚屏低聲問,“那些不是自願變成吸血鬼的獵人……他們是怎麼做的?”
“業火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你是第一個。”一直沉默的石喬突然開口,“但是我知道另外一個例子。”
蘇曉春扯了扯石喬的袖子,沖他搖搖頭,似乎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鐘晚屏看向他:“請繼續。”於是蘇曉春只好訕訕地垂下手。
石喬接著說道:“有一個獵人遭到仇家的報復,妻子被殺害了,自己也被強迫變成吸血鬼。後來他找出了那些參與殺害他妻子的傢伙,把他們一個個殺掉,然後殺死他們的親族,按照他們的系譜一個個地殺下去,最後闖進吸血鬼的地下巢穴,遭到圍攻而死。”
“你……你怎麼知道的?”鐘晚屏問,“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他是我父親。”
鐘晚屏睜大了眼睛。
蘇曉春說:“所以我們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你……呃……做傻事。你可不能……那樣……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大開殺戒。”
“我不會的。”鐘晚屏說,“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誰。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站起來,轉過身,走到窗戶前,一把拉開窗簾。城市夜晚輝煌的燈火映在玻璃上,遠遠看去,就像一條湧動著的光的河流。
“……晚屏?”
“到時候不用勞煩你們,”鐘晚屏盯著窗外的夜景,“等我殺了關夜北,了結手頭的事之後,我會……自己動手的。”
“晚屏!”蘇曉春叫了起來,“你、你別這麼著急做決定!你再好好想想!老大他的意思是……他……我們都不想你死啊!”
“我已經做好決定了。”鐘晚屏語氣堅定,“在加入業火的那天就做好決定了。我希望作為一個獵人戰鬥到死,而不是變成吸血鬼苟活下去。”
蘇曉春啞口無言。她無助地看著石喬,而同伴也無奈地看著她。最後她耷拉著肩膀,傷心地說:“既然如此,那我們……”
“就這樣轉告老大好了。”鐘晚屏依舊面對窗外,“告訴他我的決定。”
“……嗯。”蘇曉春摸了摸肩上球拍包的背帶,站了起來,“那我們先走了。”走到門邊,她回過頭,又說,“如果你改主意了……我們就住在這家酒店裡,上面一層,1304和1306。”
“好。”
蘇曉春出了門,石喬跟在她後面。這時鐘晚屏突然叫住了他。
“石喬。”他說,“你覺得你父親做的對嗎?”
石喬扶著門框,回頭看他。“我不知道對不對。他死後吸血鬼們把他的屍體掛在巢穴的大門口,不允許其他獵人為他收屍。很多人都說他死得不光彩,但是我很尊敬他,也很羡慕。”他握住門把手,將它拉上,“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作為戰士戰鬥到死為止的。”
說完,他關上了門。
9
鐘晚屏獨自一人行走在城市夜晚的霓虹與陰影裡。他手中拿著那份做滿標記的地圖,地圖上有一個區域的標記格外密集,那一帶是城市的開發新區,比起市中心來,可以說算得上是“荒郊野外”了。
鐘晚屏猜測犯人就在這一帶活動,但他不敢斷定,於是決定先來探查一下。他原本還想查一查交通線路,但旋即自嘲地放棄了。他現在是吸血鬼,運動能力比普通人類強許多,在城市高樓的暗影之間穿行,比乘坐交通工具快得多。
他把發生在這一帶的每一個案件都看過了,遇害的大多是晚歸的上班族或是午夜裡四處遊蕩的學生。他路過第一個案發地點,是一處偏僻的街角,旁邊是建築工地,再遠是一片剛剛建成的社區。到了晚上,僻靜得可怕。鐘晚屏自己走在昏黃的路燈下,都覺得毛骨悚然。路燈柱上貼著派出所的告示,勸告居民儘量不要在夜間外出。
鐘晚屏停下來看了一會兒那張告示,發現它下面還貼著另外一張紙,但是被上面的通告蓋住了。他把派出所的通告撕掉,發現下面的紙是一張尋人啟事。
尋人啟事
張愛輝,女,32歲,身高165,體重50公斤,患有精神疾病。失蹤時穿紅色上衣,深藍色牛仔褲。X月X日晚外出購物後未歸,家人十分著急。如有線索提供,必有重謝。
連絡人 王先生 手機:138XXXXXXXX
鐘晚屏記得這個叫張愛輝的女人。她是這一帶的遇害時間推測最早的一個人,一個月前失蹤,屍體直到四天前才被發現。它被藏匿在一個工地旁堆積建築垃圾的地方,施工隊最後清理垃圾的時候才發現被埋在裡面的屍體。
最初的幾個案件狀況都很相似,屍體被很好地隱藏起來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被發現。後來的案件就變得不同了,犯人殺了人之後幾乎不做任何處理,就讓死者躺在遇害的地點。這說明了什麼?要麼是有兩個風格截然不同的兇手在同時犯案,要麼就是那個吸血鬼一開始還知道要把屍體藏起來,後來卻改變了主意,光明正大的、大張旗鼓地開始殺人,像在宣示什麼的……
鐘晚屏想,如果能親眼看一看屍體就好了,只消一眼他就能辨認出死者是否死于吸血鬼之手。吸血鬼獵人有協會提供的特別許可權,能和各國各地的執法機關合作,進行調查。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這個權利了,不過還有蘇曉春和石喬,也許他們可以……
他盯著那張尋人啟事,陷入沉思,絲毫沒有發覺有個人正悄悄地靠近他。
直到那人逼近他背後,他才陡然反應過來,條件反射似的往旁邊一閃。巨大的力量宛若摧枯拉朽的風暴,橫向將路燈柱劈成兩截!冷風如同尖刀掃過鐘晚屏耳邊。幸虧他躲得夠快,否則被劈成兩半的就是他了!
“什麼人!”他大喊。
襲擊他的傢伙發出一陣陣含糊不清的低吼,像一個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在胡言亂語。鐘晚屏一面提防對方,一面用吸血鬼的視力觀察他。那傢伙佝僂著背,手裡提著一把消防斧,頭髮像參差不齊的雜草,扭曲的臉上,雙眼散發著猩紅、怨毒的光。
——這傢伙不是吸血鬼。
——這傢伙不是吸血鬼。
鐘晚屏立刻就得出了結論。對方身上沒有吸血鬼的那種特有的負能量,但也沒有人類身上該有的生命活力。他周身纏繞著黑暗與死亡的氣息,還有發自內心的憎惡、嫉恨和詛咒的黑氣。
難怪守護者和處刑人找不到他。鐘晚屏想。他根本就不是吸血鬼,而是一個靈魂已經腐朽了的人類。在他的身體裡除了邪惡和妄念之外,已經什麼也不剩了。而這種人往往比吸血鬼更難纏。他們就像被惡魔附體了一樣,失去了靈魂中原本乾淨純潔的東西,以此換來異常強大的力量。
秦灣竟然叫他來對付這麼個東西,真不曉得他是不知情還是有意為之。不過鐘晚屏已經沒心情思考這些了,他得先考慮怎麼從這“怪物”手下活命。
“怪物”喘著粗氣,猩紅的雙眼緊緊盯著鐘晚屏,同時粗野地嗅聞著空氣中的味道,仿佛在辨別什麼。
鐘晚屏猛地一轉身,消防斧擦著他的頭頂,劃出一道圓弧,同時削斷了他幾縷頭髮。劈砍帶起激烈的狂風,似乎連風都變成了利刃,在擦過身體時發出尖利的悲鳴。
鐘晚屏左躲右閃,避開“怪物”的攻擊。變為吸血鬼之後,反射神經的靈敏更勝以往,遠遠超出普通人類(鐘晚屏自己甚至都覺得讓一群人類和吸血鬼對抗實在有失公允),但眼前的“怪物”卻能以不遜於他的速度接二連三地進攻。大開大合的動作看似笨拙,但“怪物”卻以不可思議的怪力將之變為快速又極具殺傷力的攻勢。
鐘晚屏被逼得步步後退,閃躲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因為“怪物”竟從他的步伐裡找出了他的行動模式,用更加密不透風的進攻鎖住了他的退路。
“秦灣!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鐘晚屏在心中咒駡著血族守護者。不知是他的動作越來越慢,還是“怪物”的攻擊越來越快,兩人之間的差距越發明顯。鐘晚屏逐漸覺出吃力,而“怪物”卻如同永遠不知疲倦一般,揮舞消防斧不斷逼近,有幾次甚至劃破了鐘晚屏的衣角,只差一點就能斬斷他的手腳和脖子。
又一次斬擊襲來,鐘晚屏後仰躲過利斧,腳下卻一個踉蹌,整個人倒在地上。“怪物”乘勝追擊,舉起斧頭對準他的腦袋批下來。鐘晚屏往右方一滾,消防斧砸在地上,竟把柏油路面劈出一道裂痕。鐘晚屏急忙爬起來,但“怪物”拎著斧頭往外一揮,斧鋒劃過鐘晚屏的左腿,切斷了肌腱,若是再深一點,整條腿都會被砍下來。
鐘晚屏咬牙忍住痛呼,捂住流血的傷口,試圖站起來,但劇痛的左腿使不上一絲力氣,反而令他失去平衡,再度摔倒在地。他抬起頭,看見提著斧頭的“怪物”沐浴著昏黃的燈光朝他迫近。他心想:這就是我最後所見的景象了嗎?
“怪物”高高舉起消防斧,鋒利的斧刃反射著淡金色的光。
斧頭劈下。
金光驟然消失。
一個黑影落在鐘晚屏和“怪物”之間,擋住了斧刃的光芒!他抱起鐘晚屏,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彈跳能力,躍上路邊的圍牆,再一躍,瞬間拉開了和“怪物”之間的距離。
“怪物”發出失望的怒吼,用獵豹般的速度追了上來。但黑影比他更快,幾個輕躍之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鐘晚屏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不知所措,等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黑影抱著,在一幢幢高樓間騰躍。
“你是……”鐘晚屏剛想問“你是誰”,接著便發現對方是一個他絕對不想再見到的傢伙。
“關夜北?!”
身披黑色風衣,宛如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關夜北咧開嘴,笑嘻嘻地說:“我猜你接下來肯定會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監視我?’所以我就先回答了——我沒有監視你。而且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鐘晚屏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好狠狠地扭過頭,不去和他爭執,省得給自己添堵。
“話說我救了你,你怎麼連句感謝的話也不說?”
“我又沒求你來救我!”
“呵,救你還不如救條狗。”
“那你別來救啊!”
關夜北冷冷哼了一聲,突然松了手。鐘晚屏因為自己要從高空墜落了,但他只下落了幾米,便摔在一處天臺上。
受傷的左腿因為摔落時的衝擊又劇烈地疼了起來。鐘晚屏一隻手按住傷口,祈禱它快點止血,另一隻手撐著地面,努力坐起來。
關夜北輕巧優雅地落在距離他六七步遠的地方。高空夜風呼嘯而過,揚起他的衣擺,就像一隻黑羽的鷹張開了雙翼。
他緩緩走過來,步履沉穩,如同野獸在瀕死的獵物身邊徘徊,悠閒地欣賞獵物即將氣絕喪命的慘狀。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鐘晚屏,深邃的雙瞳像是有魔力,要把人吸進去一樣。鐘晚屏不敢和他對視,窘迫地垂下頭。
他看見關夜北走過的地方,有一滴滴星星點點的血跡,一小攤一小攤聚在地上,像沙灘上的一串腳印。
鐘晚屏頓時領悟過來,關夜北這是受傷了。就在“怪物”揮下斧頭的時候,關夜北出現在他和“怪物”之間,替他擋下了那一擊。
他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關夜北不說話,只是看著他,深沉的目光如同有重量,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了氣。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擠出微弱的聲音:“……謝謝你。”
關夜北彎下腰把他抱了起來。他聽見關夜北笑了一聲。
鐘晚屏的右手繞過關夜北的肩膀,在他背後摸索。他摸到了那道傷口,縱貫整個背部,深深撕裂了皮肉。吸血鬼的傷口癒合的很快,但它現在還在流血,可見傷勢有多重。
關夜北小聲“嘶”了一下,說:“別碰。疼。”
鐘晚屏觸電似的縮了手,改為環住關夜北的肩膀。
關夜北抱著他躍上另一幢高樓的天臺。在空中騰躍的時候,鐘晚屏想:越來這傢伙也是知道疼的。
10
關夜北將鐘晚屏扔到床上。後者在柔軟的床墊上滾了一圈,旋即坐了起來,警惕地看著關夜北,因為關夜北正作勢要扒掉他的褲子。
“你幹什麼?!”鐘晚屏充滿戒心地問。
關夜北用眼神示意他安靜下來。“看看你的傷口。”他說。
“先管好你自己吧。”
“原話奉還給你。”
關夜北不理睬他的反對,逕自捧起他的左腿。沾染血液的布料粘在了傷口上,所以關夜北撕開了褲腿。剛剛止血並開始癒合的傷口又因此而裂開。鐘晚屏疼得齜牙咧嘴,好像一層皮都被撕下來了一樣。這傢伙肯定是故意的。他想。
因為關夜北要查看他的傷口,所以鐘晚屏只好側躺在床上,將毫無防備的後背對著關夜北——這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他聽見關夜北說:“差一點就切斷骨頭了,真是萬幸。不過就算骨頭斷了也是能痊癒的。如果換做人類的身體,肯定就殘廢了吧?就算得到及時救治,也會留下後遺症。”他拍拍鐘晚屏的後背,“有沒有覺得很慶倖?”
鐘晚屏意識到他最後一句話是在問自己,於是悶悶不樂地回答:“有什麼好慶倖的?慶倖自己變成和你一樣的吸血鬼?”
“吸血鬼體質讓你撿回了一條命。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你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鐘晚屏大吼,“我會變成這樣都是誰害的?還不都是你!假如我沒有變成吸血鬼,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到頭來我反而得感謝你了?!”
關夜北似乎因為他的話而十分不悅。他冷著臉離開床前,到衣櫃裡找了套乾淨的衣服換上,原來那件沾滿鮮血還被利斧破壞的風衣則被他看也不看地塞進了垃圾桶。
“你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自己到處亂跑。”關夜北說,“如果你乖乖待在這兒就什麼也不會發生了。”
“怪我?!”鐘晚屏都要被關夜北的神邏輯打敗了。
“難道不是?”關夜北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望著他,似乎就在等他的爆發。這樣一副等著瞧好戲的樣子反而讓鐘晚屏冷靜了下來。關夜北就是要捉弄他,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他要是真的生氣,就正中對方的下懷了。
“哼,跟你說了也沒用。”他乾脆躺回床上,閉目養神。腿部的傷口又癢又熱,那是創傷正在癒合的徵兆。他需要充足的休息和食物,好為療傷提供足夠的能量。他還得和秦灣談談,告訴他他追捕的傢伙不是吸血鬼,與其找個獵人來處理,不如請位退魔師。他還想到了蘇曉春和石喬。他得找他們借把趁手的武器,下次和關夜北見面,就取他的性命……
“怎麼?不理我了?”關夜北很有興致地問。鐘晚屏的反應和以前不大一樣,他很好奇是什麼讓這位“前”獵人在短時間內改變了。是這座城市的守護者嗎?
“秦灣給你提供血液?”
鐘晚屏的身體明顯一僵,這證明關夜北的猜測是正確的。他見過鐘晚屏吸食血漿袋。憑他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弄不到那東西的。
“還是說你‘從前的’同伴來了?”
房間裡有陌生人的味道,一男一女,都是人類,還有血族最討厭的銀的氣息。那肯定就是吸血鬼獵人了。
關夜北走到床前。鐘晚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憤怒還是恐懼。他扳過鐘晚屏的肩膀,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面對自己。
“有人給你撐腰,所以你覺得自己有底氣了?能和我抗衡了?嗯?”關夜北加重手上的力道。看見鐘晚屏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心裡充滿了殘忍的滿足感。
“想從我身邊逃開嗎?”
“我……只想……”鐘晚屏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殺了你!”
話音剛落,關夜北放開了他。他重重地落回柔軟的床墊上。
“這次我會給房間設結界。你休想逃走。”
說完,關夜北轉身走向房門。
“你去哪兒?”鐘晚屏急忙問。他擔心關夜北去找秦灣的麻煩,或是對蘇曉春和石喬不利。
“覓食。”撂下一句不知單純描述還是威脅的話,關夜北離開了。
關夜北前腳離開,鐘晚屏後腳就拿起了手機。他得通知蘇曉春和石喬,讓他們防備關夜北。但是蘇曉春的手機怎麼也打不通,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不曉得是她那裡出了什麼狀況,還是秦灣送的手機有什麼問題。無奈之下,鐘晚屏只好發了條短信給她,讓她提防關夜北,希望她能收到。鐘晚屏還想聯絡秦灣,接著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他的號碼。於是只得作罷。
他躺在床上,腦子裡紛紛亂亂,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想到了在新區遇見的那個“怪物”,還有突然現身救下他的關夜北。關夜北怎麼會在那兒呢?巧合?這未免也太巧了吧。他就算要覓食,也不可能去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難道關夜北和他目的相同,也是要找那個怪物嗎?他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呢?他又不是血族處刑人……
思考著這些無解的問題,鐘晚屏的意識逐漸模糊。他淺淺睡去,快天亮的時候被一陣鈴聲吵醒了。
他慌忙接起手機。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他原本以為是秦灣或者石喬,結果傳出來的卻是關夜北的聲音。
“嗨!想我嗎?”關夜北輕鬆愉快地問。
“不想!”鐘晚屏大吼。
“我可是很想你啊,雖然咱們才幾個小時不見而已。”
真是無聊!鐘晚屏憤怒地想掛斷電話,但關夜北突然用低沉而色氣的語調說:“尤其是你下麵的小洞。我迫不及待要回去享受它了。”
鐘晚屏全身掠過一陣戰慄。“閉嘴!”他惱羞成怒,“你就待在外面被太陽曬死好了!”
“啊……我知道你巴不得我被太陽燒成灰,但是我死了你要怎麼辦呢?你的身體已經一刻都離不開我了吧……”
“住口!別說了!”
“上次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淫蕩到要用假陽具自慰了。你下面的小洞就那麼喜歡那東西嗎?”
鐘晚屏恨不得把手機踩個粉碎。關夜北的淫言穢語讓他怒不可遏,同時又如同一劑猛烈的春藥打進了他的身體。他呼吸變得濃重,興奮的血液在血管中加速流淌,匯向下方。
關夜北問:“你是不是硬了?”
鐘晚屏很想否認,但事實與他的期望再一次背道而馳。他的陰莖已經高高立起,等待著撫慰。怎麼會這樣?僅僅因為幾句挑逗的話,他就變成了這樣……
“打開公放,鐘晚屏。”關夜北命令道。
鐘晚屏想,應該立刻掛斷,果斷關機,然而行動再一次違背了意志。他打開公放,將手機扔到枕邊。關夜北的聲音現在就從那裡傳來:
“你也濕了,對不對?”
鐘晚屏顫抖著探向後方,那裡的確已經濕潤了。他試著插進去一根手指,小穴饑渴地吞咽了下去,火熱的內壁纏著手指不肯放開,討好似的蠕動、吮吸,像在渴求更巨大、更堅硬的東西來貫穿自己。
“脫掉衣服,一件都不要剩。”
鐘晚屏脫去衣服。他發現腿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只剩一道淺淺的痕跡。再過不久,連這條痕跡都會消失。
“到床頭櫃的抽屜裡找那個假陽具,在黑色的盒子裡。”
拉開抽屜,盒子果然在其中。
“今天想用你前面玩點兒別的花樣,所以那根管子就不用了。”關夜北說,“拿著假陽具和手機到浴室裡去。立刻。”
11
“今天想用你前面玩點兒別的花樣,所以那根管子就不用了。”關夜北說,“拿著假陽具和手機到浴室裡去。立刻。”
鐘晚屏乖乖照做。雖然心裡千萬個不情願,身體卻聽從了指揮。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更多的快感。
浴室寬敞明亮。不知設計者出於什麼目的,浴室有一整面牆都是鏡子。鐘晚屏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模樣:赤身裸體,臉色潮紅,雙腿間的東西昂揚挺立,隨著動作搖晃,胸前的乳珠也高高立起,仿佛準備好被玩弄一樣。
極端的羞恥感讓鐘晚屏快要哭出來了。他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不敢去看鏡中的自己。
“看著鏡子。”
“不要……”鐘晚屏哽咽道。
關夜北冷酷地命令:“看著鏡子。把東西插進你的騷洞裡。”
鐘晚屏幾乎站不穩。他背靠著牆,面對鏡子。羞恥的淚水流下臉頰,模糊了視線。這樣倒好,他就不用看著鏡子了。
他將假陽具對準後穴,慢慢插了進去,直到盡根沒入。身體被堅硬巨大的異物強行撐開填滿,不但不覺得疼痛,反而漾起了一種奇妙的愉悅感。
“你知道該怎麼玩後面。”關夜北惡魔般的聲音誘惑著他做出更淫亂的舉動,“好好擴張你的洞,我今天想做一些……很激烈的。如果不想被玩壞,就好好擴張。你可以射,但是不准碰前面,除非你想再嘗嘗管子。”
鐘晚屏發出一聲難耐的呻吟。他握住假陽具的手柄,將它拔出來,再深深捅進去。他不知道關夜北回來之後會對他做什麼,他害怕極了,但是心裡某個地方卻又在期待著,想和關夜北做出更出格、更墮落、更淫亂、更快樂的事。
假陽具在後穴裡快速進出,捅開柔嫩的媚肉,上面突起的顆粒刮擦著內壁,碩大的龜頭一次又一次碾壓著前列腺。每次抽出都帶出透明的液體,很快,股間便濺滿了淫汁。
“把手機靠近你下麵。”關夜北又說,“我想聽聲音。”
鐘晚屏啜泣著拿起手機,將它靠近下體,同時操控假陽具激烈地戳搗小穴,發出淫靡的水聲。
“你真的在做嗎?”關夜北惡意地問,“我怎麼都聽不到?”
“你夠了!”鐘晚屏羞憤地叫道。
手機裡,關夜北笑了一聲。“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嗎?你反抗得很厲害,我不得不把你綁起來。那時候你還不像現在這樣,隨便摸一摸就能起反應。我太想要你了,什麼潤滑都沒做就直接插了進去。那時候你也哭了。”
鐘晚屏當然記得那時的情形,雖然他寧可忘記。關夜北用暴力侵犯他,佔有他,讓他那麼痛苦。但是這不堪回首的記憶此時此刻卻變得曖昧而情色。他操縱假陽具的動作越發粗暴,好像在模仿那時的關夜北一樣。
“你下面的小洞那麼緊,那麼舒服,我想狠狠地操它。你還記得嗎,鐘晚屏?那時候你流了好多血,下面幾乎變成了一個血洞。我在你裡面射了好幾次,精液混著鮮血一起流出來,非常的美麗……”
假陽具狠狠地貫穿後穴,毫不留情地捅開媚肉。鐘晚屏的動作更加激烈,簡直像在自己侵犯自己。
“那之後好幾天,我都不敢再用你後面,你傷得太重了。所以我改為操你上面的小嘴。深喉的感覺非常棒。我還喜歡射在你臉上,每當看見你臉上沾著我的精液,我就興奮得想再幹你一回。”
淫穴被操弄得發軟,一陣又一陣地痙攣,那是即將高潮的徵兆。浴室裡回蕩著粗重的喘息呻吟,以及抽插的水聲,淫亂至極。鐘晚屏站都站不穩,順著光滑的牆壁滑下來,跪伏在地上,自虐式的搗弄著後方的洞穴。在關夜北的敘述裡,他仿佛不是用假陽具自瀆,而是真的和關夜北做了一樣,快感的狂潮席捲全身。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鐘晚屏大吃一驚,一瞬間,白濁的精液噴射了出來,飛濺在瓷磚上。
關夜北關上門,悠閒地將手機放在洗手臺上。他打量著無力跪倒在地的鐘晚屏,還有他沾著精液的陰莖和深埋著假陽具的後穴。
“做得很好。”露出贊許的笑容,關夜北上前抱住了鐘晚屏剛剛達到高潮的敏感身體。
關夜北拉起鐘晚屏,將他按在鏡子上,狠狠地吻他。鐘晚屏根本無力反抗,只能任由男人的舌頭在自己口腔裡橫衝直撞。他被夾在健美的男性軀體和冰冷的鏡子之間,逼仄的空間令他窒息。他覺得頭暈目眩,仿佛連靈魂都要被這熱烈濃重的吻奪去了。
漫長的一吻終於結束。關夜北放開他,開始脫衣服。他像表演脫衣舞那樣,一件又一件慢慢地脫下,同時,深邃的雙眸緊緊盯著鐘晚屏的眼睛。鐘晚屏如同被蜘蛛網緊縛住的獵物,絲毫動彈不得。
他想,現在關夜北什麼防備也沒有,或許是殺掉他的絕佳時機。但是他動不了,像魔障了似的,只能背靠鏡子,呆呆地看著關夜北脫去身上最後一件衣服,露出精壯矯健的軀體。
他知道關夜北想幹什麼,無非就是幹他。他也在渴求關夜北的身體,渴望被狠狠貫穿,被深深填滿,渴望放縱的性愛和淫亂的歡樂。他們之間大概就是這樣渴望和被渴望的關係。
看著關夜北赤裸的身體,鐘晚屏剛泄過一次的分身又硬了起來。
“你的傷好了?”他嘶啞地問。
關夜北揚起眉毛:“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才不是。”
關夜北捧起鐘晚屏的臉,靜靜凝視了一會兒,然後雙手下移,滑到了胸口,捏住那兩顆粉紅的肉粒,向外拉扯,再用拇指把它揉進淺色的乳暈裡。同時,食指殘忍地擠壓,來回反復地捏搓。指腹的老繭摩擦著柔嫩的尖端,既疼痛又舒服得令人發狂。
鐘晚屏不由自主地挺起身體,將兩枚肉粒往前送,同時貼近關夜北下身,紓解硬得發疼的陰莖。頂端的小孔滲出淫水,隨著他擺動身體的動作蹭到了關夜北身上。
關夜北沒有阻止他,而是突然狠狠一掐柔嫩的肉粒。鐘晚屏驚喘一聲,性器一泄如注。
“真敏感,玩玩乳頭就射了。”關夜北低頭看著噴濺在自己腹部的白濁液體,苦笑著搖搖頭。他抱住鐘晚屏,拍了拍前獵人的屁股。插在後穴中的假陽具因為他的動作而震動起來,鐘晚屏不由地呻吟出聲。
關夜北舔著他的耳朵。“浪貨。這個假玩意兒就讓你這麼爽?”他把假陽具向外拽了一點兒,又推了回去,“我的真貨和這個假貨,你更喜歡哪個?”
鐘晚屏咬著牙不說話,壓根不想回答他。但是關夜北操控假陽具在他後穴裡來回抽送,卻又不碰敏感點,似乎在懲罰他的沉默。鐘晚屏被他弄得情欲又起,只好敷衍地回答一句:“哪個都不喜歡!”
“你這人就是口是心非,我最清楚了。”關夜北邪惡地笑了,“你嘴上說什麼,心裡想的恰恰相反。所以你其實兩個都喜歡的不得了吧?”
才不是!鐘晚屏剛想反駁,身體便被翻了過去,面朝鏡子,背對關夜北。後穴中的東西被抽出來一部分,卻沒有完全拿出,而關夜北扶著自己的陰莖,在鐘晚屏臀縫間摩擦,龜頭淺淺刺進穴口裡。
一陣恐懼攝住了鐘晚屏。他知道關夜北想做什麼了!他讓他好好擴張後面,是想讓兩個東西同時進來!他早有預謀!
“不……不要……”鐘晚屏戰慄著,“求你……不要這樣……會……會壞掉的……”
關夜北沒有施與他任何憐憫。
“我就是想弄壞你。”
他打開浴室的花灑,溫暖的水流淋了下來,包裹了兩人。
然後關夜北一挺身,陰莖插了進去。
“啊!”鐘晚屏慘叫一聲。
後穴被強行撐開,擴張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簡直要裂開了。兩個龐然巨物同時楔入身體,不顧他淒慘的哭喊和告饒,不停往深處推進。他雙手撐在鏡子上,眼淚和灑下來的溫水混在一起,流滿臉頰。
關夜北卻皺了皺眉,他才進去一半。“放鬆點。”他說,“你裡面太緊了。放鬆。”
鐘晚屏被一真一假兩個東西釘在原地,逃脫不了,只能聽從關夜北的吩咐,希望這折磨能早點結束。他努力放鬆疼痛的後穴,張開雙腿,翹高屁股,好讓關夜北進得更深。
飽受蹂躪的小穴變成淫靡的肉紅色,兩根巨物同時深深捅進,穴口被撐開到極限,終於將兩個東西盡根納入。
鐘晚屏已經泣不成聲。身體好像要裂開了,要壞掉了。關夜北的親吻落在他光潔的脊背上。“你太棒了,沒有流血。做得很好。”
他一邊讚歎,一邊將自己的肉棒和假陽具同時抽出。穴口的嫩肉外翻,大量淫水隨著動作溢了出來。他沒有完全抽出,只剩龜頭還留在洞裡,接著猛地突刺,又盡插入。
被操幹得柔軟無比的小穴吞咽下兩根巨物,因為超乎常理的碩大而止不住地顫抖收縮,這又給關夜北帶來了絕大的快感,讓他更用力地挺進。
雙龍在被操成肉紅色的淫穴裡同時進出,兇猛地侵犯那個緊致、柔嫩又放蕩的小洞。鐘晚屏撐著鏡子,隨著後面瘋狂的淩虐而擺動身體。
他看見了鏡中的自己:渾身都濕淋淋的,胸前的肉粒充血腫脹,陰莖因為被操幹的疼痛和快感而再次立起,兩個巨物在淫穴中衝刺貫穿,時而交替出入,時而齊頭並進。而他就像個順從的奴隸一樣,被徹底地征服、奴役、蹂躪。
他又射了一次,前面高漲的欲望才剛剛發洩,後面的快感又湧了上來。饑渴的小洞從沒品嘗過這樣的雙重美味,內壁痙攣收縮,激動地吞吐著兩根巨物,發出撲哧撲哧的水聲,汁水四濺。
已經發洩過多次的陰莖再也射不出半點東西,但積累在體內不斷高漲的欲望卻如同一隻瘋狂的野獸,焦急地找尋出口。
“不行……射不出來……饒了我吧……”鐘晚屏哭著求饒。
關夜北更加用力地撞擊,兩個碩大的龜頭碾壓著前列腺,不斷送上更多的快感。鐘晚屏崩潰般的嗚咽著,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身體抽搐著迎來高潮。一股不同於溫水的液體流下雙腿,他失禁了。
尿液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被溫暖的水流沖走。也許關夜北是早就打算把他幹到失禁,才在浴室裡做的吧。
但鐘晚屏已經無法思考了。在關夜北面前失禁的恥辱感讓他幾乎失去意識。他再也撐不住身體,癱軟下去。
關夜北見狀,拔出自己的陰莖,假陽具也滑出穴口,掉在瓷磚上。他扶著鐘晚屏的肩膀,讓他跪在自己面前。他將陰莖對準鐘晚屏的臉,把精液全部射在他臉上。
一部分精液被水沖走了,還有一部分濺在嘴唇上。鐘晚屏無意識地伸出舌頭,舔淨嘴唇上的白濁。這景象讓關夜北熱血賁張,剛泄過的身體又起了欲望。他關掉花灑,用浴巾裹住鐘晚屏的身體,將他打橫抱起,走出浴室。
外面正是清晨時分,該是血族休息的時刻了。關夜北不打算浪費任何時間,他還要在床上再幹鐘晚屏幾次,不到筋疲力竭絕不甘休。
12
鐘晚屏已經昏過去了,關夜北將他放在床上,扯掉浴巾,抱住他的腰,從後面再一次狠幹他。他下麵的小洞軟得一塌糊塗,關夜北在裡面毫無阻礙地盡情馳騁,享受著性器被柔軟腸肉包裹的極樂感受。
他又射了一次,大量精液全部灌進狹小的肉洞裡。鐘晚屏在昏睡中低沉地哼哼了一聲,但沒有醒來,下面的肉穴不自覺地收縮,將精液擠出體外,順著大腿流了下來。
關夜北仍然埋在鐘晚屏體內,看見白濁的液體從兩人結合的地方流出來,他又硬了,於是就著這樣的姿勢又幹了一回。先前射入的精液因為性器的抽插而濺了出來,噴得兩人下體到處都是。
等鐘晚屏從昏睡中醒來,就發現自己側躺在床上,被關夜北壓在身下,下麵濕漉漉的,後穴裡有個堅硬碩大的東西不斷抽送搗弄。肚子裡很漲,不知道被射進了多少精液,前面硬不起來,後面被操幹得麻木了,卻還是有一波波的快感湧上來。鐘晚屏想起來自己在浴室裡被幹到失禁的情形,身體頓時燥熱起來。
關夜北發覺他醒了,於是下體抽送得更加賣力。鐘晚屏難耐地呻吟起來,低沉悅耳、飽含情欲的聲音讓關夜北越發興奮,性器在肉穴裡捅個沒完。鐘晚屏虛弱地伏在他身下,毫無反抗能力,任他為所欲為,衣服全然被蹂躪征服後的順從模樣。關夜北想就這樣幹上他三天三夜,讓他的淫洞牢牢記住肉棒的滋味,讓他牢記他的男人是誰。
但是關夜北也知道不能勉強鐘晚屏,要是真的玩壞可就不好了。所以他快速地抽送了幾十次,泄在了鐘晚屏體內。
滿足之後,他抱著鐘晚屏,按摩著他後穴周圍,幫他緩解那裡疼痛。
鐘晚屏一言不發,背對關夜北,緊緊抓著床單,任由關夜北的手指在他下體玩弄,手指分開穴口,讓裡面的精液流出來。
“怎麼不說話?”關夜北的聲音含著笑意。
鐘晚屏把臉埋在枕頭裡,根本不去理他。關夜北湊上來,又問:“害羞了?”
不是害羞,根本就是恥辱。被關夜北用那種方式淩辱,還淫蕩地配合他的侵犯以求得更多快感,甚至被幹到失禁……重重醜態都暴露在他眼前,鐘晚屏真恨不得立刻就去死。
關夜北舔吮著他的耳朵和脖子,含糊地問:“在想什麼?想怎麼殺我嗎?”
鐘晚屏嘶啞地說:“你知道得倒清楚。”
“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多久。”關夜北的手指插進沾滿精液的肉穴裡,攪動著其中的媚肉,“你這麼淫蕩,離了我一天都不行,我死了你怎麼辦?”
“我打算殺了你然後自殺。”
“哦?”關夜北驚喜地咬了咬他的耳垂,“這算是同生共死的誓言嗎?”
“才不是!”
關夜北抽出手指,起身去浴室裡擰了條毛巾。“你一看見我就走不動路,還想殺我?”他回到床前,掀開被子,擦拭鐘晚屏雙腿間的白濁。外面的才擦淨,裡面裝不下的精液又流了出來。“要死也是我倆一起死在床上。浪貨。都要被你榨幹了。”
鐘晚屏想罵他幾句,但是關夜北將一隻血袋扔進了他懷裡。
“做了那麼多運動,肯定餓了吧?”
“……你從哪兒弄來的?”鐘晚屏疑惑地看著血袋。
“秦灣能弄到,我就不行嗎?”
關夜北把毛巾洗乾淨,回到床上,靠在床頭,點了支煙。“你好像對血袋的接受程度高一點?我真不明白,不都是人血嘛。”
鐘晚屏鬱悶地看著手中的食物。雖然的確饑渴,但他被關夜北說的一點食欲都沒有。關夜北一把攬過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胸前,親昵地淺吻他的額頭。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的事嗎?”
“不記得了!”鐘晚屏沒好氣的說。
關夜北吸了口咽,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指梳理鐘晚屏的頭髮:“是三年前,在美國亞利桑那州的一個小鎮上。”
鐘晚屏咬開血袋,心生疑惑。關夜北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去年在東京的時候,怎麼可能是三年前?雖說三年前鐘晚屏的確在美國執行過一次任務,但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關夜北啊!
“我猜你肯定不記得了。”關夜北說出他心中所想,“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鐘晚屏小口啜飲著血液,靜靜聽關夜北講述起他的過去。
“我從小鎮上路過,原本只想留宿一晚,但是鎮上的神父認出了我……他看出來我是血族,於是打算把我消滅。”關夜北頓了頓,低頭看著鐘晚屏,“你有想起來一點兒嗎?”
“好像有些印象。”三年前鐘晚屏在執行任務的半途中接到組織的緊急聯絡,讓他趕往某座小鎮消滅鎮上的吸血鬼。他記得在那兒救了一位神父……
“那個神父……多此一舉的礙眼傢伙。他讓獵人協會派人來支援他。我擔心行蹤暴露,於是先下手為強,到鎮上的教堂裡去殺了那傢伙。結果他比我想像的要強。我重創了他,自己也受了傷。就在我準備逃走的時候,你來了。”
鐘晚屏想起來了。那時他接到組織的聯絡後,臨時改變行程,前往那座小鎮。他來到鎮上的教堂,尋找那位請求援助的神父,卻發現神父躺在講壇上,肩膀被撕裂出一個巨大的傷口,鮮血像噴泉一樣湧出來。鐘晚屏連忙幫他按住傷口,打電話叫救護車……
“那時候我就躲在教堂的閣樓裡,如果你上樓來,我絕對逃不掉。但是你沒有。你留在原地照看傷者。要是你離開他,他肯定會死,但我就會落到你手上。”
“……我記起來了。那個神父傷得很重,如果我不幫他按住傷口,在救護車來之前他就會死於失血過多。”鐘晚屏回憶道。
“沒錯。你選擇救人,而不是來抓捕我。最後神父是得救了,我也是。救護車來的時候,我趁亂逃走了。”
鐘晚屏吸了一口血:“那又怎麼樣?很多人都會這麼做吧。犯人逃了可以再抓,人死了就是永遠沒了。”
“可是我見過很多人……比起他人的性命來,更在意自己的目的能否達到。而你……”關夜北像是覺得寒冷似的,緊緊抱住鐘晚屏,“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是你身邊奇形怪狀的人太多了吧。鐘晚屏默默吐槽。
“所以後來我仔細想了想,”關夜北碾滅手中的煙頭,“大概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吧。”
“呵,這算什麼?表白?”鐘晚屏冷笑。
關夜北托起他的下巴,強硬地在他嘴唇上印上一吻。
“我每天都在用身體向你表白,沒發現嗎?”
鐘晚屏嫌惡地推開他,想越過關夜北的身體伸手去夠放在床頭櫃上的檔袋。然而消耗過度的身體根本使不上力,腰部一陣陣酸痛,雙腿甚至合不攏。關夜北揉了揉他的腦袋,順手幫他把檔袋遞了過來。
“想要這個?”
鐘晚屏一把搶過文件袋,往旁邊挪了挪。“這是正經工作。”他說。
關夜北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秦灣讓你去找他……找那個通緝犯的?”
“嗯。我幫他幹活交換血液。”
“……你還是別做了。血液什麼的,我幫你弄來就是。而且那個傢伙那麼厲害,你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鐘晚屏“嘶拉”一聲扯開檔袋,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我有說錯嗎?你連我都打不過。”關夜北赤身裸體地下了床,在窗前伸了個懶腰,健美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而舒展,像古希臘的雕塑那樣充滿力量。
鐘晚屏雙眉緊蹙,罕見的沒有理會關夜北的調侃。他從檔袋裡抽出一張紙,那是秦灣叫人列印出來的通緝犯的畫像。雖然鐘晚屏親眼見過通緝犯,但是當時根本沒來得及注意對方的長相。現在想起來,才覺得十分可疑。
畫像裡的通緝犯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形容消瘦,年輕時可能很英俊,但是現在已經被生活的重擔折磨得愁苦而陰鬱,讓人提不起任何好感。鐘晚屏盯著畫像瞧了好一陣,然後望向床前的關夜北,關夜北也剛好回過頭,和他目光相接。
“看著我幹嘛?”關夜北雙手叉腰,“被我迷倒了嗎?”
鐘晚屏將畫像展示給關夜北看:“這傢伙和你什麼關係?”
——仔細看看,兩個人真是說不出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鐘晚屏毫不懷疑,畫像裡的男人年輕個二十歲,簡直就是另一個關夜北。
“我早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你會剛剛好出現在那兒救了我。如果說是巧合,那也太勉強了。你說你沒有跟蹤我,那麼你跟蹤的應該就是這傢伙?”鐘晚屏滿意地看到關夜北臉色一變,“這一個多月來,你每天晚上都會在外面遊蕩很長時間,以我對吸血鬼的瞭解,覓食遠遠用不了這麼久。所以你也是在找這個通緝犯嗎?你會到這座城市來,就是來找他的嗎?你和他什麼關係?”
13
關夜北的表情從震驚變成了憤怒,接著轉為無奈,甚至帶著一絲悲傷。這證實了鐘晚屏的猜測。關夜北和那個“怪物”果然是有關係的。
“我以為……你不會看出來的。”關夜北搖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其實連我自己都不大能認出來。過了這麼多年,他變了好多,和從前完全不同了。”
鐘晚屏放下手裡的肖像畫:“他是你親戚?”
“是我弟弟。”
這回輪到鐘晚屏驚訝了。光從外表看,這位通緝犯的年齡顯然比關夜北要大,別說是兄長了,說是關夜北父輩的人他都相信。但是他轉念一想,關夜北變成吸血鬼多久了呢?十幾年?幾十年?成為吸血鬼之後,年齡便不再增長,外表也不會變化。現如今的關夜北依舊是那麼年輕,而他的弟弟作為人類,卻早已在時光的無情流逝中衰弱老去了。
鐘晚屏不知該作何評價。應當表達遺憾嗎?還是潦草帶過這個讓人哀傷的問題?他想了想,最後問道:“你是怎麼變成吸血鬼的?”
關夜北緊抿著嘴唇,刀鋒一樣的唇線繃得緊緊的。鐘晚屏猜想他可能不願談及這個問題,但出乎意料的是,關夜北開口了:“我二十五歲的時候……”他頓了頓,補充道,“人類的二十五歲。那一年我出了事故……是火災。當時我重度燒傷,躺在醫院裡像個活死人一樣,每天都要在死亡線上來回好幾遭。家裡為了籌措治療的費用,用光了積蓄,還借了許多債,但是我的身體一直沒有起色。就算能僥倖活下來,將來也……”說著,他望向窗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
“我父母傷心欲絕,還在念書的弟弟也輟學出來工作賺錢,好維持生計了。但即使這樣,家裡的經濟還是越來越困難……就在全家都要絕望的時候,我的‘血族之父’出現了。”
聽見“血族之父”這個名詞,鐘晚屏心裡咯噔一下。
“‘血族之父’很同情我家的遭遇,他願意幫助我們,不過不是金錢資助,而是把我變成血族。你知道,血族的力量很強大,再重的傷,只要心臟和大腦沒有被破壞,都能自我治癒。即使是手腳被切斷了,也能長回來。區區燒傷,只要變成血族,很快就能康復。但‘血族之父’有一個條件:我從此必須離開家庭,再也不和家人見面,也不能聯繫。
雖然很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條件,但我的父母還是同意了,因為讓我健康的在別處生活,總比痛苦的活一輩子要好。於是我接受了‘血族之父’的血液,變成了他的同類,也離開了家庭,二十年都沒有再回去過。”
鐘晚屏原本以為關夜北的講述到底就告一段落了,但關夜北繼續說:“雖然非常想念家人,但我始終遵守著和‘血族之父’的約定,一步都沒有踏進過家鄉所在的城市,連一封信都沒寫過、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一直留在‘血族之父’身邊。
就這樣過了大約二十年吧……對人類來說這是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但變成血族以後,二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有一天,‘血族之父’說他要離開了,不需要我再繼續跟隨他。
於是我們就這麼分開了,可以說我重獲了自由吧。獲得自由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我違背了和‘血族之父’的約定,偷偷跑回去。原本的住址已經拆遷了,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家人的新地址……”
關夜北腳步輕快地踏上樓梯,找到對應的門牌號。此刻他就像踏進考場的學生一樣緊張。闊別了二十年的家人重聚是什麼樣子呢?喜悅的團圓?熱淚盈眶?還是平淡卻溫情的“啊,是你回來了”?
他幻想著種種可能性,站在門前,整了整衣領,抹了把頭髮,確保自己的外表不會出任何問題,接著按下門鈴。
門鈴響了一會兒。關夜北按捺住緊張又激動的心情,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人來開門。
難道沒人在家?
他微微有些失望,但還是不死心地又按了一次門鈴。這回門裡傳來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誰啊誰啊!等一下!”接著是一陣慌亂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來到門前,門鎖發出“哢嚓”一聲響。關夜北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雙手背在背後,神經質地絞著自己的手指,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門開了,一個頭髮蓬亂、眼睛腫脹的陌生女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關夜北,冷漠地說:“我家不訂報紙。”
這句歡迎詞可不在關夜北想像的情況之中。他因為這出乎意料的場景而愣了愣,“呃……我不是訂報紙的……”
“我們家也不買保險。”
“我……我也不是賣保險的。”
女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想關上門,但是關夜北用腳死死抵住門,不讓她如願。“請問這裡是關晨南先生家嗎?”
女人警戒地後退了一步:“你找他?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他的……”
關夜北剛想說“我是他的親戚”,便聽見一個嘶啞的男聲從房間裡傳出來:“誰啊!是推銷員就趕走!”
女人回頭嚷道:“是來找你的!我不認識!”說罷,朝關夜北撇了個不屑的白眼。
一個穿著邋遢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玄關。他眼睛裡佈滿血絲,看人的眼神都陰測測的,嘴裡叼著根煙,身上還散發著濃濃的酒氣。他粗魯地推開女人,走到關夜北面前,先是戒備而疑惑地打量著他,仿佛在思索什麼,接著,他露出恍然大悟甚至於大驚失色的表情。
“是……是你……”
女人問:“誰啊?是你同事?”
男人推了她一把:“閉嘴!滾回屋裡去!沒你們娘們的事!”
女人罵罵咧咧地進了屋,關夜北聽見她沖不知什麼人吼了一聲:“看什麼看!別看!回屋做作業去!”
男人把煙夾在手裡,揮了揮,青藍色的煙霧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圈。“進來說話。”
關夜北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換鞋,但是男人沒有給他準備拖鞋,也沒有對他穿著皮鞋走進自己家裡發表任何不滿,於是關夜北就這樣走進去了,不忘帶上門。
玄關連接著客廳,客廳的南邊是兩間不大的臥室,北邊和西邊分別是廚房和廁所。這些房間加起來的面積恐怕還不滿六十平米,對一個要求不高的三口之家來說或許剛剛好,如果再加上一人就顯得局促了。
客廳裡亂作一團,看起來好像遭遇了入室搶劫一般,桌上堆著小山似的髒碗碟,如果不是因為天氣漸寒,旁邊肯定會有蒼蠅在嗡嗡盤旋。
沙發上堆滿了不知是乾淨還是不乾淨的衣物,沙發巾一般蓋在沙發上,一半拖到地上,看上去這一部分的面積還會繼續增加。沙發前面是一張黑色的茶几,上面放了一盤正在日漸腐爛的水果,和幾本翻得封面都快掉下來的雜誌。
地板看起來很久沒有打掃過了,掉落的頭髮、灰塵和腳印隨處可見,就連關夜北這種對衛生不是很執著的人都恨不得拿起掃把幫忙掃一掃。兩間臥室大門緊閉,關夜北猜想那女人就在其中一間裡。
最吸引關夜北目光的是客廳牆上的兩張鑲嵌在木相框裡的黑白照片。他認得照片裡的兩個人,是他父母年輕時的樣子。兩個人都顯得意氣風發,現在卻被封在冷冰冰的玻璃板後面,供人瞻仰。
“這……這是……”關夜北一時語塞。他轉向領他進屋的男人——就算過了二十年,相貌與當年的少年已經大不相同,但關夜北依舊能認出對方就是他的親弟弟關晨南——顫抖地問道:“爸媽已經……過世了?”
外表比兄長蒼老了二十歲的關晨南露出一個譏誚的微笑:“怎麼?你不知道嗎?早死啦,三四年前的事了。”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沙發發出了一聲令人不愉快的呻吟),把手裡的煙碾滅在茶几上的煙灰缸裡。
關夜北手足無措地站著,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坐在弟弟的旁邊,還是另找一把椅子。關晨南也沒有招呼他,只是自顧自地低著頭,盯著煙灰缸裡的灰燼和煙蒂,好像它們才是自己的親哥哥一樣。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然後關晨南坐直了身體,佈滿血絲的眼睛對上了關夜北:“我以為你早死了。”
“我……我沒有死……”關夜北迎上弟弟的目光,發現那雙同自己相似的眼睛裡湧動著深不可測的陰霾,“你知道,當時我被救了……”
關晨南吃吃地笑了起來。“當時老爸告訴我一個吸血鬼要把你變成同類,這樣你才能得救,你知道我是什麼想法嗎?”
關夜北搖搖頭。
“我覺得你們都瘋了,發神經,異想天開,竟然相信有什麼吸血鬼……”他往煙灰缸裡啐了一口,“我想爸媽肯定是不願意看你半死不活的,所以才讓那個外國人把你帶走,讓你這個累贅永遠從我們眼前消失,眼不見心不煩,也不用再付錢給你治傷——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關夜北面無表情,噤若寒蟬,心中卻激起了驚濤駭浪。關晨南剛剛說什麼?他說他是累贅?他希望他永遠消失?他眼不見心不煩?原來……原來弟弟一直是這麼看待他的嗎?
“但是今天我相信了。”關晨南半是憎惡半是驚歎地說,“你回來了,從前那些燒傷……醫生說永遠也治不好,但是它們都好了。你還是這麼年輕,和我記憶裡一模一樣。而我……而我已經……”他揚起雙手,像是在展示自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你一表人才、衣冠楚楚,我卻活得豬狗不如。誰會相信我們是兄弟?”關晨南望著哥哥,眼睛裡是掩不住的譏嘲、憤恨和嫉妒,“連我自己都不信。”
“晨南……”
“事到如今你回來還想做什麼?”關晨南淒涼一笑,“來看我活得多悲慘嗎?”
“我不知道,晨南……這些年我和家裡一直沒有聯繫,我不知道爸媽已經過世了,我不知道你的狀況……”
“你從來不和家裡聯繫!”關晨南狠狠一捶茶几,盤子裡的水果搖晃了一下,“二十年!你從來沒回來過!連電話都不打一個!”
“‘血族之父’禁止我和家人接觸,我沒有辦法……現在我也是違背了和他的約定才……”
“你還不如從來沒有出現過!”關晨南的眼睛裡隱隱有了淚光,“我會當你早就死了……而不是……而不是變成了什麼吸血鬼。你看看你,你還是那麼年輕,你有錢,你過得體面,你長生不老……而我……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他頹喪地垂著頭,一隻手撐著膝蓋,仿佛這樣才能勉強支持自己不倒下。
關夜北走到弟弟身邊,跪了下來,一隻手握住對方扶著膝蓋的那只手:“對不起,晨南……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向牆上的父母遺照,“現在家裡的狀況……你結婚了對麼?剛才開門的是弟妹?你們有兒子?”
“女兒,叫靜曦。”關晨南咕噥著,“上小學六年級了。”
關夜北點點頭,從懷裡掏出支票簿和圓珠筆,在上面寫了一串數字。“我想盡我所能幫助你們。這些年我都沒有為家裡出過力,我想……補償。”
他把支票放在茶几上。關晨南拿起支票,瞄了眼上面的數字,眼睛頓時瞪大,但他立刻將支票撕成兩半,窩作一團,扔到煙灰缸裡。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14
“晨南!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真心想幫你……就當是給靜曦買禮物,好不好?”
“我說了,不需要。”關晨南甩開關夜北的手,如同要遠離他似的,往沙發另一頭挪了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老哥’。給我一點錢,你的良心就安寧了,對不對?你覺得用金錢能補償我們一家,對不對?呸!我不需要你的臭錢!你想一想,我們家變成這樣,都是誰害的?如果不是當初為了給你籌錢治傷,我們家也不會用光積蓄,還背了一身債,我也不會輟學。
如果……如果不是你,我還可以繼續念書,我的前途會更好,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家裡的條件也會更好,爸媽也不會……也不會……你知道嗎,他們得癌症死的,沒錢治病,只能等死。你花一點錢就能買來心安了,可是我呢?我的青春,我的前途,我的人生……能用錢買來嗎!”
關夜北啞口無言。的確,當初為了他的傷,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這包袱跟了他們一連二十年,甚至……毀掉了弟弟的前程?假如他當初沒有被燒傷,或是直接死在了火災中,家裡會是什麼樣呢?至少弟弟能繼續念書,找到更好的工作,父母也有積蓄能安度晚年,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對不起,晨南,我真的……沒有想到。”
關晨南哼了一聲:“是啊,你當然不需要想這些。你變成了吸血鬼,在外面逍遙自在,我們卻得辛苦討生活。”
“我很想幫你們,如果有我能做的,我一定會做到,不管是錢還是什麼別的……”
“不需要。”
“晨南……”
關晨南緊鎖眉頭,接著,他眼睛裡迸出了一股灼熱的光芒。“如果你真想幫我,老哥……”
“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關夜北熱切地問。
“……那就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吧。”
關夜北再一次愣住:“你說什麼?”
關晨南抓住他的手,快速且堅定地說:“把我也變成吸血鬼,不僅我,還有我老婆和女兒。變成吸血鬼之後能長生不老、永葆青春,對嗎?對嗎?”
關夜北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他無言地點點頭。
“那就把我們變成吸血鬼!我要像你一樣,擁有無限的時間!這樣就還來得及……我有無限的時間,我還能從頭再來,我能過上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不想像爸媽一樣死掉,只要長生不老,我就能做一切想做的事!還有淑文和靜曦!你想想靜曦啊,她還年輕,她能永遠年輕,永遠青春!我們是永遠的一家人,我,淑文,靜曦,還有你,老哥,我們永遠是一家人!無限的時間,我們什麼都能做……!”
“不行!”關夜北站起來,臉色陰冷,“我可以提供別的,錢,房子,關係……什麼都行,唯獨這個不行。”
“為什麼!”關晨南大叫,“我已經不再年輕了,至少給我足夠的實現,讓我去實現曾經的夢想……我們是一家人啊!你就不能幫幫你的家人嗎?幫幫你的親弟弟!還有靜曦,你想想靜曦啊!你見過她嗎!”關晨南沖著臥室喊道,“靜曦!出來!”
臥室的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探出頭,看了客廳裡的關夜北一眼,又趕緊縮回去。關晨南猛地跳起來,推開臥室的門,抓著小女孩的手臂把她拖出房間,推到關夜北面前。“你看看啊,老哥,這是靜曦,我女兒,你的親侄女啊!你不希望看見她青春不老嗎!”
女孩哭了起來:“爸爸,不要拽著我的手,好疼啊!”
但是關晨南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女孩的母親從另一件臥室裡沖出來,一把推開關晨南,將女孩摟在懷裡。“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鬼話!”她尖叫,“但是別碰靜曦!”她又對女兒和顏悅色地說,“靜曦,咱們回屋做作業好吧?走,回屋去……”
關晨南又把女人推開,給了她一巴掌:“滾,臭婆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滾!我不要再看見你!給我滾!”
女人捂著臉,發出一聲啼哭,丟下丈夫、女兒和陌生的客人,跑回臥室裡,甩上門。過了一會兒,從臥室裡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哭聲。
關晨南抓住靜曦的肩膀,對關夜北說:“你也看到了,我們一家三口過的都不好……我不需要你的錢,我可以自己賺,但我想要機會……我想要再來一回,我要時間,我要很多很多時間……我……我想像你一樣能長生不老……”
關夜北堅定地搖頭:“對不起,晨南,只有這個不行。”
“為什麼!”
“血族之父和我有約定,他給我下了制約……所以不行。我這輩子只能把一個人變成血族。”
關晨南有些失望:“只有一個人?”
“沒錯。”
“那就……那就把靜曦變成血族啊!她還年輕,她有比我更多的機會,她還有大好前程!”
“你不知道變成血族意味著什麼,晨南。”關夜北沉重地說,“變成血族意味著拋棄人類的一切,拋棄光明世界,永遠墮入黑暗中。你不知道,所以你能……異想天開。”
“拋棄人類的一切有什麼不好!”關晨南激動地說,“你看看我的生活,我的一切!簡直是一坨狗屎!我恨不得拋棄它們,過另一種生活!就當是為了靜曦吧,啊?她是你的親侄女啊……”
關夜北看著那哭泣的女孩,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想,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不,都“曾經”是我的家人。但是心中的那一杆天平把他們和另外一個人稱了稱,還是倒向了另外一邊。
對不起。關夜北在心裡說。我不能這樣做。我只能把一個人變成血族,那個人我已經選好了,不是你們。對不起,我是個自私自利的傢伙。我卑鄙無恥,我毫無手足之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彎下腰,抱住哭泣不止的小女孩。“我很抱歉,靜曦。”他拍拍女孩的背,幫抽噎的女孩順氣,順便把另一張支票塞進她的口袋裡,“把這個交給你媽媽,告訴她隨便在上面填數字,想填多少都可以。”
女孩不知道關夜北給了她什麼,只能點頭。
“好孩子。”關夜北揉揉她的腦袋。當他還和靜曦一般大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血族,也不知道他今天會變成血族,更不知道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哥哥”“哥哥”叫的弟弟也想變成血族。
現在回想起來仿佛還是昨天的事,卻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我走了,晨南。我的手機號碼留給你,如果你需要什麼説明,就打我電話。”說完,關夜北向牆上父母的遺像鞠了了個躬,走出客廳。來到玄關的時候,他聽見客廳裡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大概是關晨南把什麼東西摔在了地上吧。
血族之父說得對。關夜北想。他不應該回來的。自他變為血族的那一刻,他就註定同家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生活在光明裡的人和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無法相容,只會彼此傷害,徒增傷感。
聽完關夜北的故事,鐘晚屏久久無言。想不到這個討人嫌的傢伙也有這樣的過去,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從沒想到他也有同情關夜北的一天。
人們選擇成為血族的理由多種多樣,有些是為了追求不朽和力量,有些則是為了和愛人永遠在一起,還有一些人罹患不治之症,要依靠這種方法逃避死亡。不管哪一種原因都有其緣由,鐘晚屏從前絕不會同情這些人,他們依循自己的意志做出選擇,那麼就要為其負責到底。
“那你弟弟他後來……怎麼了?”鐘晚屏問,“他是怎麼變成,呃,通緝犯的?”
關夜北無力地坐在床沿上,手肘撐著膝蓋,手掌扶著額頭。“我每個月都會寄一筆錢過去,我希望他們能過得好,但是我不敢去看他們,我怕晨南還會生氣,我怕……再見到他。我怕我們不歡而散,再也做不成兄弟。我害怕……
大約過了一年,我寄過去的錢再沒有被取出來。我覺得很奇怪,以為是晨南不想接受我的資助了,又唯恐家裡發生了什麼變故,於是我再一次去拜訪了晨南。這時候我才知道……”
他把臉埋在手掌裡,背對著鐘晚屏,鐘晚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肩上的肌肉在顫抖,能聽見他聲音哽咽。
“我才知道……晨南把他的妻子和女兒都殺了。他把她們關起來,放掉她們血給自己喝,他太想變成血族了,想瘋了,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成功。她們……淑文和靜曦,被囚禁了一個多月,受盡了折磨,最終衰弱至死。又過了好幾天,靜曦學校的老師到家裡來家訪,屍體才被發現……”
關夜北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吼叫,飽含悔恨和自責。鐘晚屏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所認識的關夜北一直是強硬的,自信的,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何曾有過如此沮喪示意的時候?
“晨南失蹤了,不知去了哪兒。從那時候起我就在追查他的下落。他已經……徹底發狂了。他殺人,生飲他們的鮮血,以為這樣就能變成血族。他不停殺人,他的瘋狂讓他墮落,變成一個怪物……”
難怪那個“怪物”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他積累了太多的罪孽,他的怨念讓他異化成一個惡魔。他不像吸血鬼,能夠將飲下的鮮血轉變為自己的力量,他喝下的那些血反而加速了他的墮落,給他提供了邪惡的能量。
“你到這座城市來,就是為了找你弟弟?”
關夜北點點頭。“我去拜訪了很多血族大師,希望找出解救晨南的辦法,可是他……陷得太深了。除了殺死他,沒有救贖他的方法。”
“你當初為什麼不把他變成吸血鬼?”鐘晚屏問,“你要是這麼做了,你弟弟得償所願,就不會發瘋了。”
“我不能那麼做。我做不到。”
“為什麼?你的‘血族之父’給你下了制約,讓你只能把一個人變成吸血鬼?”
“是的。當時我心裡已經有人選了,所以我不能答應晨南。”
鐘晚屏立刻覺得無法呼吸。關夜北一生只能把一個人類變成同類,而他給自己喝了他的血,他把自己變成了血族……
“那……我……?”
關夜北緩緩轉過身,鐘晚屏看到他發紅的眼睛。
“我當時,”關夜北呼吸了一次,說道,“已經想好了。為了和我最喜歡的那個人永遠在一起,我必須把他變成血族。生活在光明裡的人和生活在黑暗裡的人永遠無法相容,我已經回不去光明世界了,所以我只有把他拖進黑暗裡。”
鐘晚屏的心臟像被尖刀戳了一下,那把刀狠狠地釘住了他,讓他無法動彈。“你這樣……等於是害了四個人。如果你當時把你弟弟變成血族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我也不會……”
“你說得對。我害了晨南,只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辜負了血族之父對我的期望,我對不起死去的父母,也對不起晨南和他的家人。”
關夜北移動到鐘晚屏身邊,凝視他的眼睛。
“我是個自私自利的混帳東西,鐘晚屏。我配不上你這麼好的人。”
關夜北湊到鐘晚屏面前,兩人之間幾乎只剩下一張紙的距離。他用只有鐘晚屏能聽見的聲音說:“可是我愛你。”
說完,他吻上鐘晚屏的嘴唇。
鐘晚屏痛苦地閉上眼睛。他躲不開,逃不掉,動不了,只能接受關夜北這不帶任何情欲色彩的贖罪一樣的吻。
“這是什麼苦肉計?”雖然身體並不疼痛,心臟卻如同被撕裂了一樣,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湧,停不下來,像要把他整個人都溢滿了。
“你把我變成血族,難道不是為了羞辱我嗎?你把我變成我的敵人,你這樣對待我……奪走我的一切,把我根本不想要的東西強加給我,然後告訴我這都是……”鐘晚屏的大腦裡嗡嗡地響,“都是因為愛?!”
關夜北把他摟在懷裡,像珍寶一樣緊緊護著,似乎生怕他受了半點兒傷。
“我只剩下你了。”他低聲說,“我願意和你一起去死,如果我們不能一起活下去的話。我不能失去你,不管是在這裡還是在另一個世界裡,我都不能沒有你。”
“關夜北……!”
“我只有你了。”
“你不要這樣……!”
“等我親手殺了晨南,讓他解脫,我就和你一起去死。你說過的,同歸於盡。我答應你。”
15
圓圓嚼著口香糖,抱著一個肯德基紙袋,摁下電梯的按鈕。她遵照秦灣老大的命令來給“新人”送食物。說起來這個“新人”真古怪,放著整整一酒店的新鮮食不要,非得喝加了防腐劑的二手貨。要放在平時,圓圓肯定狠揍他一頓,教教他怎麼才能做一個合格的血族,但是老大命令了不許同他多接觸,送完“外賣”就立刻回去,所以圓圓只好腹誹不已。
酒店有個服務生,從她走進旋轉門起就一直盯著她的大腿,眼睛裡都要冒出光來了。圓圓走進電梯的時候回頭沖他甜甜一笑,對旁人來說,這大概是火辣美女在暗送秋波,然而對圓圓來說這是標準的見到美味食物後的喜悅表情: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
她按下12樓,等待電梯門關上,這時候突然有一男一女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哎呀,幸好趕上了。”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兩人中的女孩子說。她按下13樓,然後看了旁邊的圓圓一眼,登時臉色大變。
“吸血鬼!”
圓圓後退一步,後背撞上了電梯的金屬牆壁。“獵人!”她後悔沒帶武器就出來了,以為這兒是自家地盤,所以就疏忽大意了,結果竟遇上了死對頭。
“吸血鬼在這裡做什麼?”獵人女孩問。她摸著肩上的黑色球拍包,好像一旦圓圓意圖不軌,她就會從包裡拿出什麼厲害武器似的。
“我還要問你們呢,獵人!”以一對二,圓圓占劣勢,但是她的力量、反應和速度都遠超過人類,可以說雙方的實力相差無幾。假如真的要在這一方狹小之地打起來,還不知道是誰勝誰負呢。
劍拔弩張的時候,獵人男孩伸出手攔在了女孩面前:“我們無意爭鬥。”
“哦?”圓圓挑起畫得精緻秀美的眉毛,“我看你們的火藥味可是濃得很嘛。”
“我們不會隨意獵殺吸血鬼的——除非你打算害人性命。”
某些血族家系和某些獵人流派之間有古老的互不侵犯的條約,約定雙方任何時候都不得爭鬥,除非血族威脅到了人類的性命,或是獵人加害了無辜的血族。圓圓是秦灣的血裔,而秦灣剛好是遵守這古老條約的守護者之一。看來這兩位年輕的獵人也屬於條約所約束的獵人。雖然有些不爽,但能避免一場武鬥,圓圓還是很樂意接受現狀的。
“我不管你們是哪個組織的人,”圓圓叉著腰,高傲地說,“這座城市在守護者秦灣的庇護之下,可不准你們亂來。”
“同樣的話悉數奉還給你,吸血鬼。”男獵人很不客氣地說。
圓圓哼了一聲,同時電梯伴隨著“叮”的一聲到了她指定的12層。她一甩頭髮,踩著高跟涼鞋噠噠噠地走出電梯。
她找到鐘晚屏所住的那間客房,好像要把怒氣都發洩在手上似的,狠狠敲了幾下門。假如她力道再大一點兒,整扇門都會被她敲飛。
房間裡沒有一點兒動靜。難不成那小子不在?他到處亂跑什麼呀!圓圓生氣地跺了跺腳,狠狠踹了門一下,接著木門應聲而開。
起初圓圓還以為是自己把門踢壞了,心裡盤算著要賠多少錢,接著她發現門後邊站著一個詭異的人影。不是鐘晚屏,他比鐘晚屏要高,髮型也不太一樣,赤裸著上半身,只穿著褲子。圓圓從沒見過這個男人。
於是她自然而然地問道:“你誰……?”
“你又是誰啊?”男人歪著頭,一隻手搭在腰間,另一隻手握著門把,可以隨時把門甩在圓圓臉上。他是個吸血鬼。圓圓想。
她踮起腳,越過男人的肩膀往房間裡張望。裡面一片黑暗,床上有個隱約的人影,緊緊裹著被子。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情欲味道,仿佛剛剛發生了一場旖旎的情事。
圓圓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又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打量。他身材健美,皮膚像所有的血族那樣蒼白,搭在腰上的那只手臂上有幾道可疑的抓痕。圓圓的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飄進屋子裡,飄到床上那個看不真切的人身上。
男人似乎發現了她的心猿意馬,故意往旁邊一站,擋住她的視線。“你有什麼事嗎,小姐?”
“我找鐘晚屏。”圓圓心不在焉地說。
“他在睡覺。”男人回答,一副迫不及待要送客的模樣。
“睡覺?這個時候?”月正當空,應該是血族起來活動的時刻,但鐘晚屏還在“睡覺”。至於他臥床不起的原因嘛……圓圓用頭髮都能想到。
接著她猜到了男人的身份。秦灣老大曾經不經意提到過,有個麻煩的同族來到了這座城市,不過他似乎不太想管這位同族的事,對方不是會隨便惹事的人,所以老大也不甚上心。
“你就是關夜北?”
“哦?沒想到美麗的小姐竟聽過區區的名字?”
圓圓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麻煩的同族”會和“新人”在一起。他們是情人嗎?
她把手裡的肯德基紙袋交給男人。“把這個給鐘晚屏。”
男人托著紙袋,掂量了一下重量。“秦灣給的?”
“可不是給你的。”
男人詭秘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房間裡沒開燈,而走廊上有光,些許光輝從打開的房門裡透進來,照亮了一小方地面。當房門關上的時候,這珍貴的光便消失了。
關夜北抓著肯德基紙袋,伸了個懶腰,走回床前,一路上踢開腳下亂七八糟堆作一團的衣物。鐘晚屏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但關夜北知道他醒了。
“給我。”鐘晚屏說。
“給你什麼?”關夜北把紙袋藏在背後。
“我聽見了,是圓圓送食物來了。”
“哦……”關夜北拖長聲音,“原來她叫圓圓?你們很熟?”
鐘晚屏睜開眼睛,猛地起身,伸手向前一抓。關夜北敏捷地後退一步,退出他的攻擊範圍。
“唉,你看看你,成天不是睡就是吃……”
鐘晚屏生氣地又往前一抓,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一絲不掛的身體。脖頸和胸膛上佈滿了玫瑰色的吻痕,腰臀和腿部則因為曾被緊緊握掐住,留著點點淤青。關夜北帶著扭曲的快意,欣賞著這具飽受他疼愛的身體,那皮膚上的傷痕不但沒有減損絲毫美感,反而更加彰顯了它曾被深深征服的證據。
關夜北握住鐘晚屏懸在空中的手,將之湊到唇邊,在手背上莊重地印上一吻。鐘晚屏怔了怔,想把手抽回去,但是關夜北牢牢抓住他的手腕,讓他無法如願。
關夜北將肯德基紙袋輕輕放到床上,鐘晚屏能夠到的地方,一邊看他迫不及待地從紙袋裡翻出血漿袋,一邊淺吻著被他捉住的那只手。他看見鐘晚屏用牙齒撕開血袋,啜飲鮮血,喉結因為吞咽的動作而顫抖,生命的能量通過這個動作湧入了身體中。
關夜北想,被他握住的這只手曾經終結過多少同胞的生命,曾經沾染過多少同族的鮮血,而他現在就在親吻它,他支配著它的主人,他擁有它主人的生命,他還把它的主人變成了同族的一員。多麼的諷刺,又多麼令人快意!
鐘晚屏像個渴極了的人,大口吞下血液。關夜北用空著的那只手揉了揉鐘晚屏的腦袋:“很渴嗎?”
鐘晚屏哼了一聲,像在說:你以為這是誰害的?
“我剛成為血族的時候,也像你一樣,總是吃不飽,不論吸了多少血,都覺得乾渴。那時候我就像個貪吃鬼一樣,控制不好吸血量,常常一不小心就把食物弄死了……”
“……”鐘晚屏瞪著他,就像員警瞪著一個正在自首的罪犯一般。
關夜北彎起嘴角:“人類變成血族的一開始都會這樣,慢慢就習慣了。”
“我沒有時間去習慣了。”鐘晚屏將血液吸幹,隨手把血袋扔到了一邊。關夜北扳過他的臉,用拇指抹掉他唇上沾染的血跡。
“會習慣的。”他說,“在地獄裡。我們一起。”
他彎下腰,貼近鐘晚屏因為吸過血而顯得格外紅豔的嘴唇。就在他即將吻上去的時候,整間酒店突然警鈴大作!
圓圓掂著手機,美滋滋地走出酒店。她剛剛要到了那個男服務員的手機號碼,對方答應下班後就和她出去“吃飯”。他大概以為吃飯是個幌子,啪啪啪才是真正目的。但是對圓圓來說,“吃飯”就是單純字面意義上的吃飯。
她站在街角,等紅燈變成綠燈,才穿過斑馬線。其實晚上根本沒有什麼車輛,她大可以直接闖紅燈,但是圓圓是手法好市民,怎麼會違反交通規則呢!
當她來到馬路對面的時候,背後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警鈴聲。她轉過身,只見那座酒店的某一層冒著火光,濃濃的黑煙像漆黑的毒蛇,從窗戶裡鑽出來,扭動身軀攀上夜空。
“哇——哦——”圓圓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後盡一名好市民的義務,撥了119。報警之後,她又給秦灣老大打了電話。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通電話能救住在酒店裡的那兩位同胞的性命。
聽見尖銳刺耳的警鈴聲,鐘晚屏像觸了電似的從床上跳起來。與此同時,他問道了一股淡淡的燒焦味。這說明是酒店失火了。
他匆匆套上衣服,頭也不抬地沖關夜北說:“快走,是火災。”
關夜北沒應聲,披上外套,打開門。更加濃烈的煙味和焦味飄了進來,還有紛亂的人聲和腳步聲。午夜尚在睡夢中的客人們被警鈴驚醒,有些人已經察覺了火災,開始自救逃生,有些人則在門口探頭探腦,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酒店的工作人員馬上就會開始廣播,通知所有客人撤離,同時組織疏散工作。
鐘晚屏走到關夜北身邊:“你還愣著幹什麼?快走啊!想被燒死嗎?”
燒焦味越發濃重,鐘晚屏甚至能看見煙霧正順著走廊的天花板爬行。火勢比他想像的要大,擴散得也比他預料中的更快。
一群男女客人從他們面前跑過,直奔樓梯。而關夜北則逆著他們的方向,反往走廊深處走去。
鐘晚屏一把拽住他的手:“你往哪兒走?逃生通道在那邊!”
關夜北側過頭:“我知道。”
“那你想去哪裡?”
“晨南來了。”
鐘晚屏挑起眉毛:“你弟弟?”
關夜北“嗯”了一聲,側身讓一對年邁老夫婦通過,“火是他放的,我能肯定。他就藏在酒店的某處,逼著我去找他。”
“你腦子進水了?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裡面鑽?”
“我想跟他做個了結。”
鐘晚屏甩開他的手:“你這麼想找死就去死好了,我可不奉陪。”
“那你就走吧。”關夜北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神色如常,“我死了你豈不是更開心?”
“你……”鐘晚屏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剜了關夜北一眼,轉身走向樓梯。他一點兒也不想摻和關夜北的破事,要是那傢伙死了,那才是真的大快人心,他也能重獲自由了——他巴不得關夜北快點上西天!
鐘晚屏咬牙切齒,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指甲陷進肉裡,把手掌都刺破了。但他卻一點兒也沒發覺。
鐘晚屏沒有逃出酒店,而是到樓上去找他兩位曾經的同事。他擠過一群慌亂的、衣衫不整的住客,來到1304客房門口。蘇曉春正踟躕地從門裡探出頭,似乎不知道是該逃走還是採取什麼別的行動。看見鐘晚屏,蘇曉春露出如蒙大赦一般的表情:“發生了什麼事?”
“火災。”鐘晚屏往屋裡瞥了一眼,發現石喬也在。年輕人陰鬱地坐在椅子上,填充了銀彈的手槍就在他手邊。
“那我們應該快點離開。”蘇曉春說,“對了,我跟石喬剛才遇見了一個女吸血鬼……”
“圓圓嗎?那是血族守護者秦灣的手下。”鐘晚屏的心思完全不在什麼吸血鬼身上,“你們能幫忙疏散一下人群,順便保護這裡的客人嗎?這火是……是一個通緝犯放的。”
“通緝犯?”
“秦灣那邊的通緝犯……”鐘晚屏故意把關晨南的身份含混過去,“他讓我幫忙抓住那個通緝犯,嗯,結果對方反而找上門來了……”
蘇曉春睜大眼睛:“他是來找你的?”
“是來找關夜北的。”
蘇曉春一臉茫然,似乎沒弄清這幾個人之間的關係。鐘晚屏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多想:“我擔心那個通緝犯會傷害酒店的客人,他……他無惡不作。所以你們能不能幫忙保護客人?”
“當然!”蘇曉春點頭。身為一名吸血鬼獵人,保護無辜人類免遭邪惡吸血鬼傷害本就是她的義務。她回頭向石喬招招手,年輕人把手槍別在腰上,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他和蘇曉春一起離開房間,路過鐘晚屏身邊時,他微微低下頭,沉聲說:“鐘晚屏,雖然和你不熟,但我希望你能平安。”
鐘晚屏拍拍年輕人的肩膀,目送他倆如同專業救生員一樣呼喝著引導客人撤離。他信得過這兩位同事,有他們在,關晨南肯定無法傷害無辜的客人們。
然後鐘晚屏返回樓下,去找關夜北。
關夜北和許多匆忙逃離的客人擦肩而過,大部分人無暇顧及他這個陌生人,一些人憤怒地撞開他,似乎在斥責他擋住了大家逃生的路,還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在經過他身邊時驚訝地說“小夥子,你走錯方向啦!逃生通道在那邊!”或者“別往那邊走,那邊火太大了!”
關夜北在心裡暗暗感激這些好心人,希望他們未來都能一帆風順、平安無事。他謝絕了他們的好意,繼續往走廊深處行去。
火勢已經很大了,濃煙如同毒龍在走廊裡瘋狂竄動,易燃的地毯、壁紙和建築材料在蓄意為之的火災中根本不堪一擊,很快便成為了火海一粟。火焰消耗了氧氣,關夜北覺得胸口憋悶,不得不拉開衣領,好讓呼吸更順暢。
煙味、焦味和令人難以忍受的熱浪包圍了他,一瞬間將他帶回了二十多年前。當時他也是處在這樣的環境裡:被濃煙熏嗆,被高溫炙烤,被火焰燃燒,走投無路,簡直身在地獄,只有絕望如影隨形。
當時他重度燒傷,躺在醫院中奄奄一息,而家人為了挽救他的生命,不惜舉債。一切悲劇的種子就是在那時埋下的。
他在生命垂危之際遇見了血族之父,接受他的鮮血,成為了不朽的血族的一員。他曾被火焰焚燒,之後獲得新生,而如今,也要在火焰中再度死去嗎?
他害怕火,燒灼的疼痛至今仍留在他的記憶裡。關晨南要用這種方法逼他出來。他知道晨南就在前方不遠處,他能感覺到弟弟身上濃重的怨氣,還有他們無法切斷的血緣聯繫。
走廊盡頭連接著一個歐式大廳,似乎是酒店舉辦自助酒會用的,四角有羅馬柱裝飾,天花板上還懸掛著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大廳裡祝融肆虐,早已不復奢靡華美,而成了赤紅的地獄。
關夜北走進大廳,在他對面,大廳的那一頭,有個人以同樣的步速向他走來。他們就像面對鏡子一般,同時來到大廳中央。
“好久不見,晨南。”關夜北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上面還留著被鐘晚屏緊緊抓住的觸感,他想要是鐘晚屏在這兒就好了,他們聯手肯定能擊敗任何敵人,“沒想到我們再次見面……卻是以這種方式。”
關晨南沒有說話,嗓子裡卻發出一陣陣咆哮。關夜北揣度他已經不會說話了,除了殺人飲血,他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真是可悲啊。”關夜北說,“就像血族之父曾經說過的一樣,我們血系的祖先殺死了自己的弟弟,以此獲得了不朽的力量,所以每一個流淌他血液的後裔都將重複著殺害親人的舉動。簡直就是血脈的詛咒。我怕是也中了這詛咒吧。”
關晨南用血紅的眼睛瞪著他。
“就讓我,親手把你……”
頭頂傳來一聲巨響,那盞豪華的水晶吊燈“轟隆”一聲墜落,摔碎在地。無數亮晶晶的玻璃飛濺起來,反射著金紅的火光,如同一道炫目的光芒自天空傾瀉而下。
兄弟二人同時躍起!
鐘晚屏扯下衣服的一角,遮住口鼻。饒是如此,他也被濃煙嗆得不輕。他在12樓迷了路,幾條縱橫交錯的走廊令他迷失了方向。他真不知道關夜北是怎麼知道弟弟在哪兒的,難不成兄弟之間真有什麼心靈感應不成嗎?
他彎下腰,狠狠咳嗽起來,眼淚幾乎都要擠出來了。吸入灼熱的空氣之後,肺部也好像快要燒起來了。這時身為血族的好處便體現了出來,氣管被高溫空氣灼傷之後,又快速癒合,於是鐘晚屏得以留下性命,然而一呼一吸之間的疼痛卻讓他差點繳械投降。
他又吸進一口氣,忍住肺部灼熱的疼痛,直起腰,繼續尋找關夜北。這酒店又不是很大,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呢?
一陣微弱的哭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朝哭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在一扇倒下的門後面找到了一個小女孩。門板和牆壁剛好形成了一個三角,小女孩就躲在三角下面。
鐘晚屏把門板掀開,女孩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嗚嗚嗚,我要媽媽!”她扯著嗓子,然後因為吸入了一口濃煙而咳嗽起來。
鐘晚屏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小妹妹,你和媽媽走散了嗎?”
女孩咳嗽著點頭。
鐘晚屏把她抱起來。“哥哥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嗯!”女孩揉揉眼睛,環住鐘晚屏的脖子。鐘晚屏把那塊衣料蒙在女孩臉上,讓她自己捂住口鼻,然後找了個火勢不是很大的方向,一頭沖過去。
“大哥哥,你是超人嗎?”女孩用衣料捂著嘴,聲音甕聲甕氣的。
“你怎麼知道?”鐘晚屏踢開一扇房門,讓他驚喜的是,這房間有窗戶。
“媽媽說當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超人就會來救他。大哥哥你肯定是超人!”女孩已經自顧自地確定了鐘晚屏的身份,這讓他哭笑不得。
他把女孩放下,自己推開窗戶,朝外望去。這間客房正面對酒店後門的一條巷子,人跡罕至,大概不會有什麼人路過(人們現在都聚集在前門處看熱鬧),車子也開不進來。他聽見了呼嘯的警笛聲,還瞥見了紅藍色的警燈。
他回頭對女孩說:“你怕高嗎?”
小女孩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你閉上眼睛吧。”
小女孩乖乖閉眼。鐘晚屏抱住她,小心翼翼地踩上窗臺。十二層的高度讓他望而生卻,但他知道以血族的能力,就算從兩倍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會摔傷的。
“現在超人要帶你飛了!”鐘晚屏說,然後他抱著小女孩一躍而下。
地心引力拽著他往下墜去,失重感讓他仿佛真的飛翔於空中。如果這是個噩夢,那麼就讓它醒來吧。鐘晚屏想。
幾秒鐘之後,他“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雙腿在接觸地面的一瞬間便麻痹了,起初他以為是墜落的衝擊震碎了他的脊椎,讓他即刻癱瘓了,但是過了一會兒,酸麻的感覺回到了腿上。
他忍著身上像是被一萬個關夜北操過的不適感,將女孩放下。小女孩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像只小燕雀一樣蹦了起來。“大哥哥你果然是超人!你會飛的!”
鐘晚屏指著巷子盡頭:“快,往那邊走,找到員警叔叔,員警叔叔會幫你找媽媽的。”
“超人哥哥為什麼不幫我找媽媽?”女孩眨巴著眼睛。
“因為超人哥哥還要回去……”鐘晚屏一愣,他已經逃出那火海地獄了,真的還要再回去找關夜北嗎?他大可以離開此處,去和蘇曉春他們會合,或者去秦灣那裡,徹底擺脫關夜北的控制。至於他被關夜北調教出來的淫性,秦灣或者白雲峰肯定有辦法解決。他為什麼還要回去找關夜北呢?
“超人哥哥怎麼不說話?”女孩扯了扯鐘晚屏的衣角,將他從紛亂的思緒中喚醒,“我知道了!超人哥哥是不是還要回去救其他人?”
鐘晚屏的嘴唇顫了顫,“嗯……我還要……回去救其他人……”
“那超人哥哥趕快去吧!我一個人能行的!”女孩挺起胸膛,像個小大人一樣說。
“你……你快走吧……”
女孩用力點點頭,朝鐘晚屏指的方向蹣跚跑去。鐘晚屏望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盡頭閃爍躍動的警燈光裡,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真的要回去找關夜北嗎?
他可以獲得無比渴望的自由,擺脫關夜北,為什麼還要回去找他?
是為了……拯救他?
鐘晚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想起自己曾救過的那個神父,當時他為了救那傢伙,讓關夜北逃了。關夜北說他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只是為了……拯救一條生命嗎?
鐘晚屏可以為了救助他人而不惜放棄任務,他的信條一向是任務失敗了可以再做,犯人逃了也能再抓,而人死了就是永遠死了,永遠回不來了。一向只是如此單純的原因而已……
但他知道,他想回去救關夜北,並不是因為這種單純的憐憫心使然。其中還摻雜著什麼別的東西,不純淨,所以鐘晚屏連想都不敢去想。他害怕一旦觸及了那個東西,他對關夜北的感情都會徹底質變,變成一種絕不可能發生在鐘晚屏和關夜北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關夜北對鐘晚屏有近乎變態的執著,絕對不可能放手。
鐘晚屏曾以為自己可以輕易離開關夜北,現在卻發現,他們就像磁鐵的南極和北極,截然相反,但一旦相遇,便會產生絕大的引力,誰也不可能放開誰了。
關夜北是個混帳。不僅把他的身體變成了血族,連心也要改變嗎?
鐘晚屏仰望酒店大樓,火焰和濃煙從破損的窗戶裡冒出來,如同來自地獄的焚風熱浪襲向他。整座建築都變成了一個往外噴著黑煙的、仿佛隨時都會爆炸的鍋爐。現在返回去,無異於送死。
可是……
如果是他們兩個人死在一塊兒的話——
鐘晚屏一邊向樓上攀爬,一邊想。
——那倒也無所謂了。
“關夜北!”
鐘晚屏彎著腰,因為吸入了一口混濁的黑煙而咳嗆起來。他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推開面前燃燒的大門。火焰燎上他的手掌,帶來一陣刺痛。他握著拳,等被燙紅的皮膚自動痊癒,然後繼續往前走。
“關夜北!”
這傢伙究竟去哪兒了呢?也許是到了別的樓層?天哪,這酒店一共有20層,要是一層層搜索,得找到哪一年?說不定他們兄弟倆的屍體都燒成灰了!
“關夜北!”
眼淚都嗆出來了,又很快被火焰的高溫蒸幹。鐘晚屏覺得不僅眼淚,他自己都快蒸發了。理智告訴他,再找不到關夜北就應該乖乖離開,否則他不是會窒息而死,就是被活活燒死。但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牽引著他繼續走下去,仿佛一種無法抗拒的引力,將他往關夜北所在的地方領去。
走廊已經被燒得認不出來了,四周都是熊熊烈焰,宛如地獄火窟。鐘晚屏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走廊盡頭找到一扇虛掩的大門。那門不知是用什麼抗燃材料做的,竟然沒有著火,從門縫裡能看見對面也是一片火焰。
鐘晚屏一腳踹開那扇門,然後敏捷地往旁邊一閃,躲開了從頭頂墜落的一盞吊燈。門後是一間寬廣的大廳,興許是舉辦什麼高級晚宴用的,擺滿了造型高雅的桌椅,現在,這些堪稱藝術品的桌椅都變成了柴薪,只會讓火焰越燒越旺。
轟隆一聲,一根裝飾用的羅馬柱橫倒在門前,阻斷了退路。除非鐘晚屏不畏火燒,否則絕對無法跨過這道屏障。
如果說世上真的有地獄,那麼這兒就是了。
仿佛天地萬物都在熊熊燃燒,咄咄逼人的火焰如同要吞噬鐘晚屏一樣朝他襲來。他忍著高溫和灼燒的痛苦,往大廳中央艱難挪步。他踩到了碎玻璃,大概是掉下來砸碎的吊燈。在這樣的高溫之下,大概玻璃都會熔化吧。
腳下的玻璃越來越密集,接著,巨型吊燈的殘骸出現在眼前。曾經華美的水晶吊燈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堆了無生機的破爛,像一具飽經風霜的骸骨,孤獨地迎接末日。吊燈殘骸上蜷著一個人形,烈焰將它燒得焦黑,不上前仔細分辨的話,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距離吊燈不遠處,隔著一道火牆,立著另一個渾身染血的人。他佝僂著身體,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撐著膝蓋,劇烈地喘息著,似乎在和火焰爭奪所剩無幾的空氣。
一生一死。這對兄弟的結局已然明瞭。但是死去的是誰?活下來的又是誰?
鐘晚屏踩著滿地的碎玻璃,努力不去看那具燃燒中的屍體。他繞過那道火牆,向生存下來的勝利者走去。
如果活下來的是關晨南,鐘晚屏想,他必須殺了他。不僅是因為秦灣的交代,還是為了……替關夜北報仇。
——假如活下來的是關夜北呢?
——更無需多言。他本就打算和關夜北同歸於盡了,兩個人死在火災裡,倒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關夜北?”
活下來的那個人聞言一頓,緩緩抬起頭。
是關夜北。
他臉上沾滿了鮮血,頭髮都被血液粘在了額上。一隻眼睛緊閉著,不知是進了血沫,還是受了傷。另一隻眼睛徒然睜著,驚訝地望著從火牆背後步出的鐘晚屏。
“……是你嗎?”關夜北問。他聲音帶著古怪的氣喘,大概是肺部受了傷,“我……不是在做夢吧?”
鐘晚屏跨過火焰,來到他面前。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慶倖。活下來的是關夜北。真是太好了。
“我以為你走了。”關夜北用僅剩的那只眼睛凝視鐘晚屏。
“我是回來找你的。”
關夜北笑了一聲,緊接著劇烈地咳嗽起來,大量血液從他嘴角溢出,灑在前襟上。
“你沒事吧?”
“大概快不行了吧。”關夜北自嘲地說,“你不該回來……你會死的。”
“我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關夜北身體一晃,險些栽倒。鐘晚屏趕忙扶住他的身體,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撐著他的脊背。真奇妙。從前都是關夜北在幫助他,現在卻反過來了。
關夜北將下巴擱在鐘晚屏肩頭,艱難地吸入一口氣。越過他的肩膀,鐘晚屏看見一把閃閃發光的銀色匕首插在關夜北背上。
“我自己……拔不出來……”關夜北喘息道,“是鍍銀的……你也不要碰……”
銀對血族來說是致命的毒藥,銀質武器可以灼燒血肉,傷口無法快速自愈,而毒素則會隨著血液擴散,遲早會要了血族的命。
“關夜北!我帶你出去,你會得救的!”鐘晚屏急切地說。他正要拖著關夜北離開火場,關夜北卻環住他的身體,用最後一絲力氣將他緊緊擁在懷裡。
“留下來。”關夜北說,“和我一起。”
火勢越來越大。火舌舔舐著兩人的皮膚,像一群叫囂的妖魔,將兩人團團圍住。
“你想讓我留下?”
“嗯。反正也出不去了。”關夜北又咳出一口血,“不過……如果是你一個人,也許還能試試。”
“我不會丟下你的。”
關夜北發出窒息般的笑聲:“要走就趕快走吧……順便殺了我,讓我少受點苦。”
鐘晚屏拽著關夜北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他直視關夜北還睜著的那只眼睛,惡狠狠地說:“你現在知道趕我走了?”
“比起和我一起死,”關夜北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其實我更想讓你活下去……”
“所以呢?”
“你不該死在……”
後面的話消失在了一個長長的吻中。鐘晚屏捧著關夜北的臉,第一次主動地吻了上去。嘴唇和舌頭糾纏在一起,鐘晚屏嘗到了鮮血的味道。和他從前品嘗過的“食物”都不一樣,這味道既甜美又苦澀,讓他想要落淚。
濃重的吻持續了很久很久,兩人才終於分開。
火焰已經蔓延到他們身上了,衣料被點燃,皮膚被燒燎,很快,血肉都會在烈焰中熔化,骨頭也會被焚成灰燼,隨風而逝,不剩分毫。
鐘晚屏疼得想要尖叫,但是被高熱空氣灼燙的喉嚨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視野裡只剩一片近乎白色的火光,耳中也唯餘烈火焚燒的轟響。
恍惚中,他聽見關夜北說:“吻我。”
於是他再一次吻上關夜北的嘴唇。
火焰籠罩一切。
酒店外,一位年輕的女士抱住她失而復得的女兒。
“嗚嗚嗚,嚇死媽媽了!媽媽還以為你走丟了!”女士說完,連忙向送女兒歸來的消防員道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找到我女兒!”
“不客氣。是你女兒自己逃出來的。”消防員扶了扶頭頂的頭盔。
“不,是超人把我救出來的!”小女孩開心地說。
女士心想,這位“超人”一定是見義勇為的好人,她一定要好好謝謝他才行。
“超人在哪兒呢?”
小女孩回過頭,指著燃燒的建築:“他回去救人了!”
女士熱淚盈眶:“真是好人呐!”
消防員則很緊張:“什麼!還有人在裡面嗎?不行,得立刻組織援救!”
女孩望著沖天的火光,心想超人哥哥怎麼還不出來呀。這時她看見一個小小的黑色人影如同翱翔的燕鷗,飛一般地從另一座大廈的頂端躍進了燃燒的酒店。火災現場兵荒馬亂的,幾乎沒人看見這個景象,就算看見了,肯定也會認為是錯覺。
但小女孩堅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一定是另外一個超人哥哥。”她想,“都是來救人的。”
我想了想,還是今天一次性都貼完算了……
秦灣坐在醫院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用他那個大螢幕、超智能、雙卡雙待、電池強勁、內置八個喇叭、自帶鳳凰傳奇的山寨手機“1phone4”玩水果忍者。當白雲峰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剛好切爆最後一個西瓜,西瓜汁濺了滿牆。
“人呢?”白雲峰問。
秦灣抬起頭,看著這位多年未見的舊友。比起上次見面的時候,白雲峰臉上又添了皺紋,而秦灣則年輕依舊。
外表如少年的血族守護者微微偏過頭,示意旁邊那間病房:“裡面。”
“另外一個呢?”
“那邊兒的病房裡。”
白雲峰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然後想起這兒是醫院,禁止吸煙,於是又訕訕地把它們塞回去。
“把那傢伙叫來。”
秦灣伸直雙腿:“你這是在命令我?”他舉起右手,手上纏了一圈繃帶,“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把你的部下給救出來了,你還敢用這種口氣命令我?”
白雲峰握住秦灣手上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下。秦灣猛地抽回手:“惡不噁心!”他使勁在衣服上擦著手,嘟嘟囔囔,“我去叫還不行麼。”白雲峰看見他臉紅了。
鐘晚屏好不容易才從黑暗的夢境中醒來,身上的疼痛又差點讓他昏過去。他定了定神,既然還會覺得疼,那就說明他沒死。既然如此,他現在身在何處呢?
他看不太清周圍的景象,大概眼睛被熏壞了,只覺得四周都是一片白。濃烈的消毒水味道湧入鼻腔,這裡是醫院吧。他試著動了動四肢,還在,左手上正在打點滴,只有那兒是一小塊紅。他猜想這大概是在給他輸血。
白色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鐘晚屏艱難地轉過脖子,發現有個人站在身旁。但是他看不清那是誰,努力辨認了好久,眼前都還是一片撲朔迷離。
直到那人開口,鐘晚屏才認出對方的身份。
“喲呵,沒死啊。”
是“業火”的首領白雲峰。
“老大……?”鐘晚屏一開口,嘶啞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還能是誰?”白雲峰年近四十,數十年風雲沉澱讓他顯得成熟睿智,又有些冷漠不近人情,“別說話了,你嗓子受傷,還是少出聲吧。”
鐘晚屏點點頭。他聽從老大的命令,但是又想開口,問問現在是什麼狀況。他為什麼沒有死在火災裡?又是怎麼來到了醫院裡?關夜北呢?關夜北怎麼樣?
他的這些疑問,白雲峰都了然於胸。不用鐘晚屏詢問,白雲峰便知曉他心思般回答道:“是秦灣救了你。你身上燒傷雖然嚴重,但是大腦和心臟都沒損壞,灌點兒血下去,慢慢會恢復的。至於那個關夜北……”他微妙的停頓了一下,“他傷得比你重,在重症監護室呢。”
鐘晚屏松了口氣。關夜北還活著……這就好了。
白雲峰卻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啊?聽見關夜北沒死,你好像很開心?”
鐘晚屏想抗辯,但是老大又不讓他開口,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蘇曉春和石喬告訴我,你答應他們殺了關夜北之後自殺的,結果呢?”白雲峰話裡帶刺,“結果你和他打得火熱,還一副要生死相許的樣子,你在搞什麼?”
鐘晚屏張了張嘴。白雲峰說:“說話!”
於是鐘晚屏嘶啞地說:“對不起,老大……”他嗓子疼得厲害,像有把刀在喉嚨裡磨,“我……我離不開他了……”
白雲峰雙眉緊皺:“我在‘業火’待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被吸血鬼策反!”
鐘晚屏痛苦地吸入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自己選吧,這事兒怎麼處理?”白雲峰雙手插在口袋裡,“是要我把你就地正法,還是帶回總部審判?先告訴你,審判的結果也是個‘死’字,只不過讓你多喘幾天氣。”
——最後果然還是這個結局嗎?
鐘晚屏不禁苦笑。不論如何,都只能以死告終。
“殺了我吧,老大。”
“你想好了?”白雲峰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鐘晚屏額心,“你在‘業火’還有朋友,不回去見他們最後一面嗎?”
“……不見反而更好。”
白雲峰點點頭,拉開保險。“有什麼遺言要說嗎?”
鐘晚屏閉上眼睛:“請您把關夜北也一併殺了。”
“這時候你倒記仇。”白雲峰嗤笑。
“他答應過我……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死,所以請您把他也殺了。”
白雲峰驚詫地瞪大眼:“你們是來真的啊?”
“……這種事情還能有假嗎?”
“我都要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恨他還是愛他了。”
鐘晚屏疲倦地閉上眼睛:“也許都有吧……我也不知道……”
一張愛恨交織的大網,將他緊緊縛住了,不論是或者還是死去,他都無法逃脫。
到此結束了嗎?鐘晚屏想。
奇妙的是,心中既沒有悲苦,也沒有厭棄,一想到即使是去往另一個世界,也有關夜北同行,反而有些喜悅。
他聽見撞針清脆的一響。是空槍。
鐘晚屏睜開眼睛,依然模糊不清的視野裡,白雲峰收起了槍。他根本沒有上子彈。
“……老大?”
白雲峰沒有搭理他,而是轉身沖門口說:“你進來吧!”
病房門打開,又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白雲峰像是和他交換似的,拍拍那人的肩膀,說了句“這回暫且放過你,你的通緝還沒取消,下次就不會手下留情了”然後走出病房,順手捎上了門。
鐘晚屏盯著走進來的那人,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是關夜北。關夜北的模樣淒慘極了,全身被繃帶裹得像個木乃伊,一隻眼睛上也蓋著紗布,燒傷的痕跡從紗布下蔓延出來,佈滿臉頰。
關夜北一瘸一拐地走到病床前,抱歉地向鐘晚屏笑笑:“對不起,沒死成。”
鐘晚屏咬牙切齒,如果不是受傷的喉嚨不能大聲說話,他肯定會怒吼:“老大!你敢耍我!”
關夜北又說:“血族的身體就是好,過幾天傷口就能恢復了。”
鐘晚屏“哼”了一聲。
“你和你們頭兒說的,我在外面都聽見了。”
“……你想怎麼樣?”
“像你說的那樣,一起活,一起死。”
關夜北又往前走了一步,燒傷嚴重的身體動起來很困難,但他咬著牙,單膝跪下,捧起鐘晚屏的右手,在那佈滿傷痕的肌膚上印下虔誠一吻。
“我對不起你,鐘晚屏。我為了自己的私欲,強行把你變成了血族。我有罪。所以我用一輩子來贖這個罪,你願意嗎?”
白雲峰關上病房的門,搔了搔喉嚨。煙癮又犯了,他迫不及待要離開這個禁煙區,找個地方好好抽支煙。秦灣見他出來了,用口型問他:還順利嗎?
白雲峰聳聳肩。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等遠離了鐘晚屏的病房,秦灣才開口:“我說,這事兒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
白雲峰雙眼直視前方,面無表情:“‘業火’的獵人鐘晚屏在救援火災的時候英勇犧牲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那關夜北呢?”
“火災裡失蹤了,誰知道呢。”
秦灣眼睛一亮:“那我手下要是剛好多了一個處刑人也叫鐘晚屏……?”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麼多,我哪有時間挨個去查。”
“那要是處刑人鐘晚屏剛好有個叫關夜北的親屬……?”
“如果他遵紀守法,那和通緝犯關夜北就不是一個人吧。”
秦灣“嘿嘿”笑了起來:“你怎麼了?腦袋被門夾了嗎?幾年不見突然變得心慈手軟了?”
“你倒還是和從前一樣愛管閒事。”
“我是血族守護者嘛,職責所在。”秦灣拍拍白雲峰的肩膀,“出去喝一杯?我請客。你難得來一回,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唄。”
——正文完——
番外一 末裔之血
關夜北逃進了森林裏。
他傷得很重。那個小鎮上的神父貌不驚人,實力卻不容小覷。他有一把填充了銀彈的槍,子彈有五發,三發打偏了,一發穿透了關夜北的肩膀,子彈沒有留在身體裏,還有一發傷在腰部,銀彈深陷在血肉中,像一枚滾燙的火球,不斷燒灼著他的身軀。
血族的自愈能力很強,現在肩上的傷口已基本愈合了,腹部的彈孔卻依然在流血。倘若再這麼下去,銀彈會一直燒到內髒,那可就真沒救了。
包圍小鎮的森林北面是一條公路。關夜北同“血族之父”約定好在路邊的加油站裏見面。“血族之父”到附近“辦事”去了,車就停在加油站的停車場裏。他“辦事”的時候從來不帶關夜北,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或是關夜北可能會妨礙他一樣。於是關夜北來到小鎮上消磨時光,沒料想到差點把命送在這裏。要是“血族之父”見到他這副樣子,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嘲笑他。但關夜北覺得能被嘲笑反而是件好事,他或許再也見不到“血族之父”了呢。
打傷他的那個神父現在半死不活的,構不成威脅。但鎮上又來了個獵人,是個棘手的角色。關夜北必須逃得遠遠的,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不是那獵人的對手。
這麼想著,關夜北加快了腳步,但灼痛的傷口蠶食著他的體力,讓他的步伐再一次慢了下來。
──要死在這兒了嗎?關夜北絕望地想。
前方的密林中湧出了一片黑霧。黑霧仿佛有生命一般,在暗夜中流動著。關夜北認得這股黑霧,他再熟悉不過了。
黑霧緩緩聚合成一個人形,然後煙氣散去,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外表二十歲後半的男子。男子身著妥帖的黑色西裝,雙手都戴著手套,似乎要去參加一場宴會,而不是在午夜荒郊野外的森林裏瞎轉悠。
關夜北吃了一驚,同時又松了口氣。至少他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兒了。
黑霧中走出的男子有一頭漆黑的長發,令人豔羨的柔順和烏亮,星光落在發梢上,如同點綴在他發間的鑽石。與黑發相對的是他蒼白的皮膚,以及暗紅色的、仿若血跡的眸子。男子看起來年輕英俊,不論走到哪兒都會讓大部分女人和小部分男人為之神魂顛倒,但他的雙眸卻是如此蒼老,比一個閱盡滄桑的老者還有疲倦。
男子盯著關夜北衣服上的血跡。“這算什麼?給我的驚喜嗎?”他嗓音低沈,聲色優美,如同樂曲,能讓聽者陶醉。但關夜北卻一點兒也沒被打動。事實上,他還有些害怕。
“我在鎮上遇到了點兒麻煩。”他羞慚地說,“被一名神父識破了身份,懷利亞。”然後他壓低聲音,舌尖上跳出另一個稱呼,只用於那些最嚴肅的場合,“我父。”
黑發男子的表情越發不悅了。“一個小小的教區神父,竟像痛打落水狗一樣把你攆了出來。還有比這更丟臉的事嗎?”
有的。關夜北心想。要是我死了,可就是奇恥大辱了。羅斯托克家族懷利亞的子嗣,死在一名名不見經傳的神父手上,這事要是傳出去,足夠讓血族們笑話半個世紀甚至更久。
這名黑發紅眸的男子正是羅斯托克家的懷利亞,將關夜北轉變為血族的“父親”。羅斯托克家自稱咒印血系最古老的家族,血脈承襲自始祖該隱,擁有最純正的血統。(當然,還有不少家族也這麼宣稱,並且彼此之間為了誰的血統更純正而喋喋不休了幾千年。)懷利亞如今是代理族長。關夜北覺得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勝任族長一職,但懷利亞一直沒這麼做,而是天涯海角地旅行,似乎在尋找什麼似的。或許他不願擔任族長就和他一直在尋找的事物有關吧。
“你能替我省省心嗎?明明人類的年齡和血族的年齡加起來都能被稱為‘大叔’了。”懷利亞皺著眉,拽下左手的手套,露出皮膚蒼白、五指修長的手。他單手扯開關夜北的衣服,血液讓衣服和血肉粘在了一起,所以撕開布料的時候也順帶撕下了一些皮肉,讓關夜北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懷利亞可沒空管他是不是感到疼痛。血族之父看也沒看那泛著焦黑的彈孔,徑直將兩個手指塞進了傷口裏。關夜北疼得慘叫了一聲,在靜謐的夜晚就如同鬼哭一樣駭人。他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腕,抑制住尖叫的沖動。
血族之父冰冷的手指穿透了他腹部的彈孔,進入他的身體裏。那感覺就像有條蛇一邊在體內遊走,一邊撕咬著他的血肉。血族之父不斷屈伸手指,將原本就慘不忍睹的傷口變得更加觸目驚心。就在關夜北以為懷利亞要在自己腹部開個洞的時候,血族之父靈巧的手指拈住了深陷在他體內的那枚銀彈。他用兩指夾著子彈,將它從關夜北的血肉裏挖了出來。當銀彈終於離開身體的時候,關夜北幾乎要昏過去了。他放下一直咬著的那只手,這才發覺嘴裏全部都是自己的鮮血的味道,手腕上躺著血淋淋的牙印。
懷利亞把銀彈仍在地上,嫌棄地在關夜北的衣服上擦淨手上的血跡。關夜北看到懷利亞的指尖泛著燒灼的紅色。在碰觸到銀彈的時候,血族之父也無可避免地被燒傷了。
懷利亞舉起左手,將手腕內側湊到關夜北面前。“喝。”他簡短地命令道。
關夜北感激地捧著血族之父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咬穿他手腕上的血管。如甘泉般甜美的血液流進了喉嚨,帶來不可思議的奇妙魔力,治愈了關夜北周身的傷口。同一血系的血族可以通過鮮血交換彼此的力量,“父親”的血液對於“子嗣”來說就是療傷的聖藥。
不過懷利亞顯然沒打算讓關夜北痛飲,當他的“子嗣”恢複到不至於立刻死掉的程度時,他就撤回了手臂。
“走。我把車停在路邊了。”
下命令的時候,血族之父總是這麼簡潔明了。
關夜北跟著懷利亞走出黑黔黔的森林,月光灑在森林外圍的公路上,一輛不起眼的福特就停在路邊。血族之父向關夜北努了努嘴,示意他去開車。關夜北舉起手抗議:“我失血過多,頭昏眼花,說不定會搞出什麼事故……”
懷利亞沒答話,徑直走向副駕駛座那邊。關夜北只好認命地當起司機。其實懷利亞會開車,但是他不喜歡這樣。
“我們上哪兒去,懷利亞?”關夜北坐上駕駛座,給自己系好安全帶。
“一直往前,上州級公路。”
“然後呢?目的地是哪兒?”
“波士頓。”
“哇哦!那可遠了!”關夜北迅速在腦海裏調出美國地圖,“我們就不能開到附近的城市,然後坐飛機去嗎?”
“不。”血族之父再一次簡潔明了地拒絕。懷利亞對一切機械交通工具都沒有好感,在他出生的年代,最快速的交通工具是馬。若不是馬的速度太慢,也無法遊過大洋,更無法上高速,而且身上噴出的公害會引來一群警察,懷利亞恐怕會恨不得騎馬環遊世界。關夜北猜測他一直把自己留在身邊,並不是為了教導什麼血族的生活方式,只是單純想找個不領薪水的司機而已。
關夜北發動引擎,福特汽車沿著灑滿月光的公路緩緩行駛起來。
懷利亞靠在車窗上,遠眺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路燈在它們身上投下黑漆漆的影子,而在擁有夜視力的血族眼中,它們就像在白晝裏一樣清晰。
“等到了波士頓,”懷利亞忽然說,“我們就分道揚鑣吧。”
關夜北身體一震,險些把車開進路邊的田裏。“您說什麼?”他驚奇地問。
“孩子長大後理應離開父母。”血族之父閉上眼睛,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不耐煩。
關夜北跟在懷利亞身邊二十年,見過許多“兄弟姐妹”,他們中一些年齡和懷利亞差不多,有些則比關夜北還要年輕。懷利亞的“子嗣”數量眾多,他並不吝嗇於賜予他人血族的身份。按照他自己的說法:“誰讓我的心腸這麼軟,看見陷於危難中的人就忍不住去幫一幫。”他討厭那些依仗自己血統而為非作歹的人,討厭招搖過市,將血族身份暴露給大眾的人。去年在加爾各答,他就殺了一幫胡亂擴散血統的小混混。“這種人的存在就是在玷汙血族的高貴。”他這樣說。
懷利亞對自己的子女非常嚴格,他鄙視那些隨意將血分給人類,然後不管不顧的同族。他會把每一個“新生”的孩子帶在身邊,教導他血族優雅而神秘的生活方式。有些人幾個月就能從懷利亞那兒畢業,也有像關夜北這樣寸步不離地跟隨在他身邊幾十年的例子。
“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適合帶上你。”懷利亞又說。
“我能鬥膽問問是什麼事嗎?”
“上一代的恩怨,與你無關。”
關夜北嘖了嘖舌:“您這時候倒是守口如瓶。”
懷利亞輕笑一聲:“離開我之後,你就自由了。想去哪兒、想做什麼都行。唯一不允許的就是去見你從前的家人。你已不再是人類了,應當和從前劃清界限。”
“是。”
“這不是我束縛你的‘制約’,它沒有任何強制效力,但我希望你能自覺。”
“……是。”
懷利亞睜開眼睛,深紅的眼眸中光芒流轉:“還記得我給你的制約是什麼嗎?”
怎麼可能忘記呢?“我一生只能擁有唯一一個血裔。”
“你只能將一個人變成你的血裔,而你的血裔將不再擁有後代。覺得不公平嗎?”
關夜北搖搖頭:“這樣已經很好了。我本來是注定要死的人,現在承蒙您的恩賜,獲得了全新的生命。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把你變成血族,不是為了延續我和我家族的血脈,僅僅是為了救你而已。對於那些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變成血族的後代,我都會下這樣的制約,並不單單限制了你一個人。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關夜北說,“可您為什麼不把制約的內容變成‘不准擁有任何血裔’呢?這樣不是更方便?”
懷利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我還以為你能體會我的良苦用心呢。”
“恕我愚鈍。”
血族之父又望向窗外:“說不定你將來會喜歡上一個人類。而異族之間的戀愛往往會以悲劇收場。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讓你能夠把所愛之人變成血族。省得你將來哭著跑來找我:‘我父啊,請把她也一並變成血族把!’”
“您總是思慮得這樣周全。”關夜北低聲咕噥了一句,“不過為什麼是‘她’?明明也有可能是‘他’的說……”
“嗯?”雖然聲音很小,但血族之父還是敏銳地聽見了,“原來你是同性戀嗎?我一直不知道。”
關夜北聳聳肩:“我也不清楚。我還沒戀愛經驗呢。”
“什麼?!”血族之父的語調近乎驚恐,“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已經二十五歲了!二十五歲還沒談過戀愛!你二十五年來都在做些什麼啊!”
“呃,您不要這麼大聲好嗎……”關夜北尷尬地說。
不過他現在似乎已經開始戀愛了。跟一個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吸血鬼獵人。要是血族之父知道這事,肯定會氣得發瘋。不過無所謂了,反正他說過關夜北離開之後想做什麼都行,總不至於剛許下承諾就食言吧。
(完)
Comments